陈元北面色顿沉。
燕望欢是什么身份,哪里能在这等不干不净的地方,陪况天工饮酒作乐?
他说出这番话。
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陈元北向来看不惯况天工欺男霸女的这番作为。
又见那女子实在可怜。
才主动露面,想要出手帮她一把。
谁曾知晓。
他不仅没能救的了那女子,甚至连自己也陷在麻烦当中,至于以要燕望欢出面,来为他解围。
陈元北心里又怒又悔。
本想要向况天工出言,为燕望欢挡下这杯酒。
然话还未能讲出口,就被汾月用眼神阻住。
她悄悄迈到陈元北身侧,低着头,如同蚊蝇般的嗓音离口,道:
“你既知晓二皇子的性情,就该明白,此时再多言,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到时候主子的出面,可就白费功夫了。”
汾月一言落罢,就低下头,重新回到了燕望欢身后。
陈元北并非蠢人,既知晓轻重,就不会再做那些冲动的无用功。
泛着涟漪的酒被送到了眼前。
燕望欢垂眸望去,从中见到了自己的倒影。
“既是二皇子相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唇角噙笑,接过了酒盏,以袖掩面,一口饮了个干净。
酒盏倒转。
不见一滴酒水滴落。
“好!”
况天工一拍巴掌,望向燕望欢的眼神,越发多了几分喜爱。
“望欢果然爽快!”
“哪里,不过是能在此处偶遇殿下,望欢也觉得颇为惊喜罢了。”
燕望欢主动走到桌前,拿起酒壶重新填满了酒,将要再次饮下前,她好似想起了什么般,望向一旁的掌柜,道:
“还不把她带下去,在殿下面前衣衫不整,成何体统?若扰了殿下的兴致,岂是你们能担待的起的?”
她微皱着眉。
面上尽是被惹了兴致的不耐。
全然没有对那女子的半点怜惜。
视线触及到那凌乱的衣裳,她顿
嫌晦气一般,匆匆转过了头。
况天工瞧了燕望欢一番,见她当真不像是对那女子有所在意的模样,才点了点头。
“带下去吧。”
掌柜的顿时松了口气。
抹掉额头上的冷汗,他拽起女子,快步离开了此处。
瞥了他们的背影一眼。
况天工轻哼一声,不悦道:
“若不是遇见了望欢,这一日还真是晦气!”
燕望欢唇角的笑意稍淡了些,却仍是客客气气地同况天工道:
“能偶然在此遇见殿下,是望欢的福气才对。”
“还是望欢说话顺耳。”况天工心情大好,此时已完全将陈元北抛在脑后,催促着道:“来,我们再喝一杯!”
酒壶很快见了空。
况天工倒不出酒来,正要发怒,身后却有人跟上前,轻声同他道:
“二殿下,晚些还要....”
声响被刻意压到最低。
除了况天工外,无人能听得清楚。
燕望欢见他的眉越皱越紧,脸上更是写了清楚的不耐。
“真是麻烦,挑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是现在!”
况天工冷哼一声。
不情不愿地放下了酒盏。
他道:
“望欢,我今日还有些事要处理,等到下次,定要同你好生聊上一聊。”
“送二殿下。”
燕望欢退至一旁,虽感受到况天工恋恋不舍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也没有抬头看过一眼的意思。
等到况天工一行人彻底不见影子。
汾月长出一口气,道:
“本还想着,能听见一些消息,结果反倒是落了麻烦在身上。”
她故意说给陈元北听。
眼里更是存着不少埋怨。
他的恻隐之心。
却要燕望欢来收底。
况天工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同他有了太多的交集,对燕望欢来说,根本不是一件好事。
“是我的过错。”
陈元北叹息一声,俊朗的面庞被一阵阴云笼在其中。
他甚至不敢去看燕望欢。
心里更是明白。
若非她出面。
不仅他要遭到况天工的羞辱,那女子也定然会遇见更多的梦魇。
“兄长赤子之心,并无过错。”
燕望欢淡淡道了一句。
袖口沾染上的酒痕怎都拍拭不掉。
她低叹一声。
揉着有些发涨的额角,道:
“回去吧。”
陈元北满怀愧意的眼神,仍定定落在燕望欢的身上。
他想要说些什么。
但话到嘴边。
却又不知该如何讲出口的好。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汾月上前搀住燕望欢,同他擦肩而过。
陈元北只能跟在她身后。
走下一楼。
他们正要离开酒楼。
耳畔忽响起一道女子凄厉的哭喊声。
“求..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
这嗓音还有些耳熟。
陈元北还未记起来是谁。
就见一道身影,扑至他的身前,口里还喊着。
“公子救我!”
陈元北定睛一瞧,这不正是方才险些被扒光了衣裳的女子。
然此时她面颊带伤。
竟比方才,还要更加狼狈一些。
“这又是怎么了?”
陈元北皱起眉,躲了女子妄图牵上他袖口的手。
女子重重抽泣一声,面上一片凄楚之色,她失了血色的唇翕动着,噙着泪的双眸望着陈元北,吐出口的嗓音,如同夜莺悲啼,婉转凄厉。
“公子,求您救救奴婢...”
“你个贱种...”
掌柜骂骂咧咧的追上前,一见了陈元北和燕望欢,立刻敛了到了嘴边的话,转成一副笑脸,道:
“真是不好意思,惊扰到各位,我正教训这小贱人,日后定不会再让她有胆子冲撞贵人...”
“她何错之有?”
陈元北打断他的话,不顾掌柜愕然的眼神,直接丢了一袋银子过去。
“这个人,我买下了。”
掌柜一愣。
掂了掂沉甸甸的银袋子,他立刻笑开了花。
“是!”
燕望欢见这一幕,也
并不惊讶,只从袖口摸出帕子,递到了女子面前。
女子的目光顺着她如葱段一般的手指,一路胆怯向上,触及到燕望欢漆黑的眼眸,她仿被吓了一跳般,神情颇有些瑟缩。
伸出布满细茧的手。
她接过燕望欢递来的帕子,轻声道:
“谢谢姑娘。”
“你该谢的人,是我兄长。”
燕望欢率先迈过酒楼的门槛。
汾月紧随其后。
而陈元北看了女子一眼,沉吟了番后,还是同她道:
“你先跟我来吧。”
“是!”
女子眼睛一亮,默默整理好凌乱的鬓发,起身跟在陈元北身后。
她迈着碎步。
一双眼紧紧落定在陈元北的身上。
神情之间,尽是难掩的欣喜。
离了酒楼不远。
陈元北停下脚步,回眸望向女子,问:
“你要去什么地方?我让人送你”
“我...”
女子一愣。
双手紧紧捏着衣摆,她轻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道:
“奴婢没有地方可以去,奴婢的娘死了,爹也死了,兄长把奴婢卖到这里后,也走了。”
“无家可归?”
陈元北皱起眉,又问:
“那你可还有亲戚什么的?”
女子低下头,似不敢去看他一眼,再次摇起了头。
是个孤女。
又举目无亲。
偌大个都城,连她一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这可有些麻烦了...”
陈元北眉皱的更紧,正想着该如何安置女子,汾月倒出了个主意。
“不如,给她一些银子,再交由个靠的住的人家照顾,偶尔再过去看上一眼,总不会再出什么事。”
她这法子甚好。
由陈元北这个陈家四公子出面,这女子断然不会受到什么委屈,还会被很好的照顾看待,再也不必寄人篱下,做这些要出卖自己的活计。
然而女子却在短暂的怔忪后,用力摇起了头。
她跪倒在地。
额头贴着街巷口满是污泥的地面,
口中吐出颤抖地声响。
“公子救了奴婢,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已经发誓,一辈子为奴为婢,陪在公子身边,只为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真是有意思。”
不等陈元北开口作应,汾月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望着女子,道:
“你就是要报答,也该报答我家主子才对。总不能看四公子长得俊,就以为是他英雄救美,然后你要为奴为婢,演一出话本子里的故事吧?”
汾月丝毫不客气。
语气也被刻意加重了不少。
然而女子毫不慌乱,只举起三根手指,一字一顿地道:
“奴婢要是敢有此心思,愿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这话说的太狠太重,让陈元北都是一惊。
“你也不必如此。”
陈元北迟疑了下,到底还是出声安慰了女子一句:
“汾月也并非,是怀疑你别有用心。”
女子抬眸望他一眼,红着眼点了点头。
除了陈元北外。
同样听到了她发誓的燕望欢和汾月,却没多少表情。
她们都清楚。
誓言这种东西。
毫无作用。
“若让公子为难,那奴婢大可随便找个去处,反正奴婢一条贱命,到哪里都能活的下来。”
见女子已哭的梨花带雨。
却仍强撑着,对他展出笑颜。
陈元北本就不是心硬之人,见她这番模样,更是没办法再说出拒绝的话,只能道:
“你同我回去吧,等你想好了去处,随时可以离开。”
“谢公子!”
女子顿满眼欢喜,又重重磕了两次头,连额头起了红都未差距到。
陈元北看了燕望欢一眼,见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才又问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女子犹豫了下,轻声道:“奴婢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陈元北一愣,很是疑惑地问:
“若没有名字的话,他们平时要怎么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