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光从后门冲进院子,她还不知道前院的人已散去,为了避免被别人发现,她只好从后院翻窗而入,像贼一样偷偷溜进叶子的家中。
叶子坐在婴儿床旁边的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房间进了人都没有察觉。
裴清光犹豫着上前,蹲在叶子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叶子浑身一顿,惊恐地看向裴清光,随后伸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袖,撕心裂肺地喊道:“是不是你偷走了我的女儿!是不是你!”
叶子的力气很大,裴清光只觉自己的手臂剧痛,下意识挣脱开,惊慌道:“我是云书啊。”
“云书?”叶子愣了一下,迷茫地看向裴清光,又突然激动起来,扑到裴清光身上,“我不认识什么云书!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叶子在裴清光身上又捶又打,裴清光招架不住,只好偷偷化出一丝灵力扯出叶子的手脚,这才勉强从叶子手中挣脱,踉跄着站起身。
叶子如困兽般跪在地上低声嘶吼,满目悲怆不似作假,裴清光一边单手撑着身旁的墙壁喘着粗气,一边无奈又心疼地看向叶子。或许这眼神让叶子有了触动,她渐渐停下了悲嚎,用满是渴求的目光望向裴清光:“求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对于饕餮和诸怀这种大妖来说,抹去旁人的记忆或许不是件难事,但带走一个活生生的人……
饕餮轻而易举杀死梼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裴清光不敢再想下去。
叶子从裴清光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转身爬向婴儿床,失魂落魄的背影再看不出之前明艳张扬的模样。
裴清光没忍住叹息一声,转身走到窗边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身后响起叶子的声音,她痴痴地对着空荡荡的婴儿床唱起童谣:
“月儿弯,月儿圆,月亮上面有神仙,落入深山不肯还,飘飘摇摇到海岸。”
裴清光脚步一顿,抬眼望向窗外,明月高悬,清风微拂,她愣了一会儿,推开窗翻身跳了出去。
……
孟流景从叶子家门前离开后便开了灵识链接,和当扈确定了位置后便直奔而去,一路匆匆忙忙,却也不忘在路上用妖气给自己换了张脸。
村长带着两个壮汉站在渡口,当扈身形瘦小,身上的气势却半分不输。
“货我这有的是,就看你们的诚意了。”当扈换了一道老练的音色,孟流景远远听到还有些恍惚。
村长显然有些着急,但身边还有村里的后生,他面上赔笑,声音却还端着长者的架子:“诚意自然是有的,您只管开价。”
当扈抬手对村长比了个手势,孟流景躲在一棵树后探头望去,可惜当扈背对着他,他什么也看不到。
当扈报出的价位让村长面露难色,孟流景在灵识里开口:“价格差不多就行了,别把他们逼急了。”
当扈很快回道:“放心,量价这种事我跟着萦风学了不少。更何况阿秀正是要花钱的年纪,我从他们手上撬再多钱都合情合理。”
孟流景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没再多说,探着脑袋继续观察着渡口的情况。
村长朝当扈伸出一根手指,当扈摇摇头,直接开口:“二百两,不能再少了。”
村长和身后的两名男子对视一眼,咬牙道:“就依你,但是不是应该让我先验验货。”
二百两,在京都足够普通人家生活十年,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偏远的渔村。
“你小子要价挺黑啊,”孟流景在灵识里吐槽,“修安都能卖上这么高的价了。”
“难道我是什么很廉价的妖?”一道女声在灵识里响起。
孟流景猛地瞪圆了眼,在灵识里喊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我先和当当连上的灵识,你才是后来的!”修安的声音不甘示弱。
当扈听到灵识里的对话没忍住笑了出来,村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眼前的当扈:“你笑什么?”
当扈干脆笑得更大声,活脱脱的奸商做派:“你给的价够漂亮,我自然不会骗你。”
村长半信半疑,当扈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孟流景还在探头等修安出来,却突然觉得脚腕一紧,低头看,正是鬼鬼祟祟蹲在地上的修安。
“该你出去了。”孟流景小声道。
“你见过被拐卖的人自己走到买家眼前的吗?”修安边小声吐槽边拉着孟流景的手握在自己双手的镣铐铁链上。
孟流景掂了掂手里的铁链,轻笑一声,牵着修安就朝渡口的众人走去。
孟流景把自己易容成了四十多岁的模样,头发也跟着白了许多,苍老的模样让村长身后的两名男子放松了警惕,两人对视一眼,抬手摸向腰间。
“我既然敢把她带出来,自然有本事把她带走,”当扈幽幽开口,“既然是做生意,还是别玩那些花花肠子,这样对你们的海神也不尊重吧。”
孟流景远远停下脚步,修安作势要逃,被孟流景抓着脖子拉回了身边。
村长看着修安眼睛都直了,当扈往旁边迈了两步,刚好挡在村长面前:“货你已经见到了。”
村长笑着点头:“果然不错,这二百两花的值,不过嘛……”
村长身后的两名男子分别从腰间掏出斧头,上前一左一右将当扈夹在中间,其中一位皮肤黝黑的男子开口:“我们想用一种更省钱的方式,您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当扈抬手整了整袖子,对村长道:“最省钱的方式就是把二百两给我,不然你们可能要多花一笔丧葬费。”
可当扈的身形相较而言实在太过瘦小,那两名男子不以为意地笑笑,提起斧头砍向当扈。
孟流景下意识就要扔下修安冲上前,修安眼疾手快抓住了孟流景的手腕,朝他轻轻摇头。
当扈仰着下巴伸长了脖颈静待斧头的落下,两名男子以为自己势在必得,却不想在斧头即将砍上当扈的瞬间,当扈猛地伸手,一左一右牢牢牵制住两人握着斧头的手,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腕一痛,斧头便直直落向地面。
“我说过,和我做生意,要有诚意。”当扈的声音听起来透着几分阴邪,村长不由后退两步,低头看向正跪在地上的两名男子。
“脱臼而已,”当扈若无其事地甩甩手,走到村长身边,指了指孟流景和修安的方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村长干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点点头。
“天亮之时,这里见。”当扈轻飘飘扔下这句话,不紧不慢地朝孟流景走去。
在村长的视角里,当扈连背影都透着凶残,然而在孟流景和修安的视角里,当扈正龇牙咧嘴地朝他们做着鬼脸。
“刚才吓死我了,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抡着斧头要砍我呢。”当扈咋咋呼呼的声音在灵识里响起。
“表现不错,回头让清光给你涨月钱。”孟流景在灵识里回道。
当扈兴冲冲的声音响起:“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修安的吐槽随之而来,“他自己的月钱都涨不了,平时还得到我哥那蹭肉吃。”
“那是你哥请我试菜!”孟流景不服。
修安低头翻白眼:“谁家试菜要吃六斤酱肉啊!”
“酱……猪肉吗?”当扈迟疑的声音响起,“明明只是聊到吃的,为什么我能闻到猪肉的味道啊?”
修安又翻了个白眼,正要继续吐槽,突然反应过来,惊恐又诧异地抬头看向孟流景。
孟流景也意识到大事不妙,攥着修安的铁链转身就朝身后大步走去,当扈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顾不上在村长面前装出沉稳的模样,朝着猪肉味飘来的方向大步跑去,一行三人就这样急匆匆消失在渡口。
好在村长正忙着心疼脱臼的手下,顾不上留意这边的奇怪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