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姑这些年私下攒了一些银子，不知什么时候，她把这些银子一点点的换成了灯油。
原本，丑姑还打算去求助曾经她帮过的村里人，可惜狗家庄的人早就觉得杀了女婴是正常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帮她。
宁老狗都劝丑姑，“你可别糊涂！”
“等这赔钱货死了，你再给蔡狗生个儿子，往后这日子不就好过了？”
“你啊，也别想着去其他村子了，你就在咱们狗家庄，往后教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认字！”
“我说丑丫头，你得感谢我啊，你当初跟人私奔被卖，也只有我愿意给你一条活路，不然谁管你啊？你瞧瞧你浑身都是伤，这么久了还是一身的伤疤，又深又黑的，除了蔡家人心好，愿意给你一口吃的，你去哪里找这样的好事？”
“你这个丑丫头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你瞧瞧这村里多少女人和你一样的，都被砍断了手脚，生了多少个孩子？”
宁老狗家是狗家庄最富裕的人家，他们家足足有一百多亩地，还有一座三进院的大宅子。
宁老狗这些年能混的如此好，也是因为袁家的关系。
当年，宁老狗曾救了袁家的大房的老太爷，他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当年卫姐姐其实早就想屠了这个村子吧！”柳氏眼里全是泪，“这个村里除了那些求死不得的可怜人，其他的全是畜生！”
那些被卖进村子里的可怜女人，起初也会反抗，后来麻木了之后，还会跟着宁老狗出去骗别的姑娘给自己的儿子做儿媳妇。
这些女人因为淋过雨，她们就憎恨这世上的女人，却不愿意去对那些罪魁祸首男人动手。
因为她们打不过，也不敢反抗，只能欺辱比她们更可怜的女人。
而其他会反抗的女人——大部分都疯了，因为她们被砍断了手脚，牙齿也被打落，连求死的机会都没。
“当年我和卫姐姐去河边洗衣服，就听见树林里有人求死！”柳氏想起过去的事，就犹如落进了地狱，“她的舌头被割了，她只能求我们杀了她！”
那女人，和人彘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只是一个活着的能生孩子的工具。
柳氏当时已经准备和李大和离，那一天，丑姑对柳氏说，让她帮忙去柳家村买一些豆腐，她说自己想吃豆腐了。
柳氏快临盆了，一般来说，丑姑不会麻烦她。
那一天真的太奇怪了——
丑姑难得梳了一个极其好看的发髻，头上簪了路边的野花，即使她的面容全是伤疤，但是那双眼睛却很好看。
她说，“我等不到固安了，若是往后你能见到固安，你帮我和他说，我从未后悔嫁给他。”
“若是再来一次，我也要嫁给他！”
柳氏被丑姑的一番话说的莫名其妙，她只觉得丑姑是伤心过度了。
她也即将要做母亲，哪里不懂丑姑的心思。
蔡家人要杀掉丑姑的女儿，丑姑却无能为力。
“卫姐姐，你别怕！”柳氏说，“我去给你买豆腐！”
“等我和离了，我就带你和小丫头去柳家村！”
柳氏这一番话说的天真！
宁老狗能作恶多年，无非是因为有人庇护。
柳家怎么可能和宁老狗、和整个狗家庄的人杠上呢？
那天，夜里……
柳氏想着还是要回村里，她心神不安。
结果……
柳三牛送柳氏回村里的时候，到处都是火光。
“救命啊……”
“救命——”
“杀人了，蔡狗的媳妇要杀人了！”
“快来人救救我！”
整个村子，火光一片。
丑姑在村子里人吃的水里下了药，又把攒了一年的灯油泼在这些人家的门上，趁着夜色点燃了这些人的房子。
狗家庄的人大部分都住的茅草屋，这一点就燃。
蔡家和李家离的近，可是蔡狗却意外的活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着安分守己的丑姑，居然会如此的恐怖！
一个瞧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居然想杀了整个村子里的人。
丑姑是死在了宁老狗的手里——
因为宁老狗的独子这一夜想要占丑姑的便宜，结果被丑姑一镰刀砍断了脖子，而宁老狗被丑姑戳伤了眼睛，最后乱刀砍死了丑姑。
“我这一晚……”
柳氏想起过去的记忆，哭着说，“孩子没了！”
她的孩子倒不是因为受了惊吓没的，而是因为李家恨她，在她的吃食里下了不该下的东西，想让她一尸两命。
李大一死，孩子也没了。
柳氏觉得自己是个祸害——
她若是不嫁给李大，孩子不会死，而丑姑也不会出事，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她不想活了。
柳氏去了狗家庄的河里，闻着大火过后，村里一股腐臭的味道。
她为什么要嫁到这里来？
她就是个扫把星。
结果，孩子的啼哭声吸引了她——
不远处的枯树下，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孩子。
丑姑托人把孩子送走，那个人拿了钱就跑了，辜负了丑姑的信任。
这个人当初差点死了，是丑姑了救了她，可这人却是这样报答丑姑的？
柳氏看着怀中的孩子，又想起了自己刚出生就断气的孩子，抬起头看着满目都是恶臭的村落。
她，突然不想死了。
“卫姐姐，你是好人，你的孩子应该活着！”
柳氏是这么说的，可她却也相信，是丑姑把孩子送到她的身边，再一次救了她。
这世上大部分的人，因为自己淋过雨，就恨不得所有人比她更惨。
可是丑姑都这么惨了，她还是想救柳氏，救其他的姑娘——
其实，只要丑姑愿意杀了孩子，再给她几年，她一定能从狗家庄逃出去。
可是，丑姑不愿意再看宁老狗伤害那些无辜的女人了，更不愿意看村里的恶鬼们，去外面骗更多无辜的人。
所以，她没等她口里的丈夫固安，而是选择了杀了这群恶鬼。
“你的意思是？”
连三北错愕，“笙笙是卫姑娘的孩子？”
柳氏点头，“抱歉，一直瞒着你！”
连三北一直都以为连堇笙是李大和柳氏的孩子，却不想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