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襄王一回去,压制了很久的咳嗽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阿去上来端茶递水,拿出苏云白配的药:“公子!”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他脸色才终于好了一些。
“公子……”
看他起来很是费力,阿七还想上前搀扶。
襄王摆摆手,倚在榻上:“我没事了……证据,都准备好了吗……”
阿七张了张口,还是转了话题,点头道:“都好了,随时可以放出来。”
“等……老中书令的事,有了眉目——父皇一定会下令彻查,到时候,放出去。”
“是——公子,属下明白了,您好好休息吧!”
休息了好一阵子,襄王感觉周身的力气恢复了一些,下榻,走到书案旁,抽出几张纸,排列好。
盯了一会,拿起写着席家的纸,又放了下来。
“罢了……算你们幸运。”
二皇子的地位连连下降,不光是席家,凡是支持二皇子的臣子家里这些日子提心吊胆的,都收起了羽翼装鹌鹑,观望着皇上的态度,皇上越是吊着他们这些人,他们越是不安。
然而,就在襄王成婚之后第四天,一个晴天霹雳就这么凭空站在了京城众人的头上!
中书令,意图谋反,骤然之间,一道圣旨下来,革职,抄家,落狱。
大厦倾颓只在一瞬间。
这天的早朝,皇上的脸黑的像锅底一样,烟云密布,一双锐利的龙目扫过底下众位朝臣,纵然没有抬头,也感觉到五指山一般压在了众人的头上。
难得的早朝,这样安静,大臣们手持象笏,看着上面记的事,眼神悄悄的扫一扫旁边的同僚,谁也没敢出来说话。
皇上一个眼神扫向刘富,刘富立马会意。
“有事准奏,无事退朝——”
没人说话。
皇上站起来,甩袖子就走。
满朝文武,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起中书令白家的事,皇上本来就烦躁的心也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有眼力价而变好一分一毫。
“砰——哗啦——”
皇上气的手臂一甩,把刚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他还是咬死了不招吗!”
苏云白顶着他的压力,低头回复:“是……”
“好,好的很!苏卿,把人带过来!真话药用在他身上!朕一定要听到实话!”
“是!”
不消片刻,苏云白提着身戴枷锁的白杨进来了。
接连几日身处牢狱之中,再加上他年岁已高,又受了刑,这一番折腾,
身上处处是伤,满身脏污,精神也不太好,一双浑浊的老眼扫到上位者,竟然还是扯了扯嘴角。
皇帝阴沉着脸,此时此刻倒是心头的燥郁平静了些许:“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老臣,什么都没做……”
“好,苏卿,用药!”
苏云白行礼,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来两粒药,一把捏住老头的下巴,两手一用力,老头不可控制的张开了口,两粒药投入到他口中,手一抬,苏云白在他身上点了两下,老头瞪大了眼睛,“咕咚——”两粒药被痛痛快快的咽到了肚子里!
“陈爱卿,记录口供!”
在一边装了半天鹌鹑的顺天府尹陈大人如梦方醒,答应一声,提起了笔。
白杨身带枷锁,想要挣扎,但是药已经下肚,锁链稀里哗啦的声音不断甩动,他似乎是在努力抵抗着什么,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脏兮兮的脸也涨得通红,青筋暴起,渐渐的,他没了力气,眼神也吊滞了下来!
苏云白松了口气:“皇上,可以了。”
虽然这个药有八.九成的把握足够可以让心智坚定的人也承受不住,但是,确确实实地副作用明显,这药用过之后,这人的头脑是不可能再恢复从前了。
之前他有改善过药方,没有副作用的药,药力并不够强,根本就得不到皇帝想要的结果,这也算是走投无路的办法了。
“白杨,不,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苏云白眼皮子一跳,忍不住上前进言:“皇上……药效刚刚发过,只怕还不能达到完全控制,不如先问些别的东西,慢慢再问这最重要的。”
皇上一噎,脸色更不好了!
瞧瞧这乱臣贼子给他气的,气的他精神都不好了!
“对……苏爱卿,你替朕问吧!”
“是。”
苏云白思考了一下,开始问:“你是不是想扶持二皇子上位?”
果然这样比较浅显的问题,他没有任何迟疑的就回答了。
“是。”
“二皇子是你什么人?”
“是我外孙……”
“他真的是你外孙吗?”
“是……名义上的……”
“白娘娘的死,你可知情?”
“知情……”
只是说着他突然激动了起来,苏云白皱眉点了他几个穴道,他才终于又平静了下来,追问之下,说出了其中真正的缘由。
白杨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当年琛图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琛图皇
帝的远房表兄,也算是宗亲,到大淮做探子,只是身在大淮多年,那颗心早就已经冷却,也是想着就在大淮好好的过安生日子。
后来他儿女双全,更是把琛图抛在了脑后,然而,变故就在此时到来了,忠义王等人入京,正是他的女儿要入宫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其实已死,那时候二皇子已经出生了,曾几何时他也想着杀了假冒的白娘娘给女儿报仇,但是,假白娘娘却彻底戳中了他的痛处,是了,他除了女儿还有儿子,而琛图还有多少探子他并不知道,为了保全儿子,他只能对女儿的牺牲视而不见。
对于在扶持二皇子这件事情上,他也有所私心,他要的是想扶持二皇子做一个傀儡,做真正的幕后掌权者,所以在背后出的力其实屈指可数,他和白娘娘更是在暗中较劲。
陈图和白娘娘露出马脚,其中也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只不过他到底是为什么而被发现,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还以为是白娘娘将她出卖了的缘故。
至于谋反凭证,根据他的口供,在白府的暗室之中也全都搜罗出来了。
他的吐真话过程,也只堪堪维持了半个时辰,在那之后他开始嘴歪眼斜,口吐白沫,然后傻笑了起来,嘴里还喃喃念叨着:霞姐儿,霞姐儿……爹给你报仇……霞姐儿……
皇帝一时无言,闭上了眼,摆摆手,苏云白把已经痴傻了的老者带下去,回来之后,皇上手扶着额头,叹了一声。
“皇上……”
皇上这才抬起头来,又叹了一声:“苏卿,你再好好查查,那个假白氏和……老二,这些年还供干过什么其他的事儿没有。”
“是。”
就像襄王所预料的一样,知道了白尚书的事情,皇上必然会调查假的白娘娘和二皇子的事情,苏云白不傻,也感觉所找到的线索是有人在暗中指引,只是查到最后,还牵扯出了二皇子和当年容贵妃娘娘的事情,走了一趟襄王府,果然是襄王在中间提示。
白家倒台,二皇子也没有了,爵位,白娘娘分为树人,身在冷宫,他已经没有什么竞争储位的优势了,朝臣们都迫不及待的撇清自己与二皇子的关系,这些事情调查出来似乎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发展了。
皇上真可谓是怒发冲冠,收到了他所调查的事情汇总之后,脸是肉眼可见的红了,呼吸也急促了,浑身颤抖,站立不稳,可把苏云白和刘富都
吓了一大跳,还好苏云白随身带的药不少,给皇帝吃了两颗平心静气的药,才算缓过来了。
“那——皇帝舅舅现在还好吗?”
苏云白点点头:“还好,我留了好几瓶药给刘公公,一旦有不好的就让皇帝吃点儿,皇上只是一时之间气血上涌,些日子动气过于频繁,等这些事情解决了,修养一阵子就不会了。”
慕知瑜听着他的介绍,心头的疑惑反而更深了:“可是……白尚书……白老先生是琛图探子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现的,白娘娘的尸身又说明了什么呢?”
“哦,其实,白娘娘的尸身没什么问题,之所以尸身不腐,是因为所中的毒的缘故,而且,白娘娘原本被葬在地底,没有风吹日晒,所以才能保存非常完好,只是墓地那边时常有人祭奠,从蛛丝马迹上来看,我推断是她的家人,至于是白老先生,那是我在他们家装神弄鬼了好几天才得出的结论。”
“原来是这样。”
慕知瑜心里的疑惑倒是散去了不少,摇了摇头:“既然曾经是葬在地底的,可我们发现的时候,棺椁已经被起出来了……会不会是引我们去的那个人做的?”
“很有可能——好了,我该走了,皇上这些天一大堆事找我呢。”
苏云白说完,跟他们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慕知瑜抬头拉拉裴屿的袖子:“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有的忙活呢!”
“是啊,幕后帮我们的人到底意欲为何,又是什么人,和琛图是什么关系,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
“是啊——不过,那肯定是我们认识的人,要不然他也不用这么大费周张拐弯抹角的出手相助了,直接大.大方方的出来就是了……算了,现在还是看看皇帝舅舅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吧。”
裴屿点点头,目光投向窗外:“不错,不过比起我们,热锅上的蚂蚁应该还是他们吧。”
“谁?”
“席家的人。”
席家的人这几天算是彻底晕了头了,上门找林家帮着说情,林家怎么愿意趟这趟浑水,更何况现在皇帝态度不明,贸然说情岂不是找死,于是就开始打起了太极。
席家人急得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蹿,甚至还求到了慕家头上。
慕家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好脸色,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厚着脸皮来了一趟又一趟。
慕家也是烦不胜烦,索性说病了谁也不见,席家无奈之下,又回去找了林家。
没想到,刚被林尚书劝慰了几句,才安生了没两天,皇上的另一道旨意又把他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白家叛国罪已经是板上钉钉,但是,皇上仁慈,念在白家是迫不得已,其情可悯,暂且还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免了其株连之祸,杀头罪也改成了流放。
然而,在这之后,遭殃的并不是什么朝臣,而是二皇子殿下!
从前的东南杂记事件,神仙花,谋害皇帝,甚至还有曾经容贵妃之死,都和二皇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东南杂记,是他的人透露给三皇子的,神仙花是为了他一己之私,容贵妃是他和假白娘娘一唱一和,拖延了太医的到来。
桩桩件件,皇帝纵然心里有所猜疑,但如今证据摆在面前了,顿时只觉心力憔悴。
“刘富。”
“奴才在……”
“二皇子……德不配位,违背圣意——残害忠良,陷害手足,意图谋反,现,废为庶人,天牢关押,府中一干人等,全部收监,去传旨吧。”
短短的几句话,似乎耗尽了皇帝一生的心力,他说完,苏云白似乎就觉得他整个人沧桑了许多。
他长叹了一声,似乎是在感叹这命运。
“苏小友。”
“在。”
“你可觉得,朕太过无情?”
苏云白眨眨眼睛,实话实说:“不觉得。”
“哦?”
“皇上若真是无情,现在就不会问出这样的话了。”
良久,皇上又叹了一声。
“如此皇位,带来了多少纷争……家国天下罢了。”
天牢里,二皇子再不复往日荣光,他没想到那一次被责罚之后,竟然是再没了翻身之机!
一落千丈倒也罢了,如今居然被投入了这天牢之中!
二皇子心中凄然,只觉得阵阵悲凉!
父皇啊父皇,你当真如此绝情吗?
“二皇兄,如今身处监牢,心里可还好受?”
二皇子目光呆滞地挪动身子,看向门口的人,突然目光凶狠,整个人挣扎着扑了过来,身上的锁链哗哗作响,活像一头被链子拴住的猛虎,正在挣扎着横冲直撞。
“是你!都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我的!是你害母妃的!都是你!”
襄王王冷冷的看着他,阿七给他拢了拢披风,看着牢里壮若疯癫的二皇子。
“二皇兄,我承认你落到如今的下场,确实是我的手笔,但,那些事情都是你自己做下的,我从未有一丁点的添油加醋,你又委屈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