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不靠谱》 第一章 谁敢欺负我侄女! 定远将军府,金刀阁 一个小厮一溜烟跑去了书房,气喘吁吁。 “不,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出事了!” 慕将军虎目一瞪,不怒自威。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老爷!咱们四小姐,四小姐把平阳侯二公子给打了!听说,头破血流……” “什么!” 慕将军拍案而起,一撩袍子绕过了书案,摘下了墙上挂着的刀:“在哪打的?!” “就,就在珍宝阁附近……” “来人!把马牵来!敢打我侄女!找死!” 慕将军绝尘而去,留下一种管家小厮傻了眼。 等等!刚刚说的是!四小姐!把平阳侯二公子打了吧! “老爷?这……头破血流的,是平阳侯公子啊,这……” 小厮凌乱在风中,傻愣愣地看向了管家。 管家一拍脑壳:“还等什么啊!去找二公子啊!” “对对对!” 街上闹得沸沸扬扬,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纷纷吃瓜。 “哎?二狗哥!这是咋了?” “呦,铁蛋!你刚来吧?这躺地上的小哥,有了未婚妻,还和旁人勾勾搭搭,你看边上那哭丧似的大肚子女人,两人出来卿卿我我,被未婚妻撞上了!” 一个大娘插话:“哪儿呢!不止这样!你肯定没看全程,我可是看得真真儿的!那小子被抓了个现行,还对着未婚妻指着鼻子骂!你看人家穿 的一看就是好料子,还有那个背着剑的侍卫!走路带风!直接就收拾了他!看看,让他不要脸!躺地上了吧!呸!” 又一个大嫂反驳了:“哎呦,那可不是侍卫打的,你们仔细看,地上,就前边,是不是有个圆石头?还带血呐!这是那小姑娘打的!要我说,女人就该这样!让这些臭男人偷腥!”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大着肚子的女人越来越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又急又气,站起来指着慕知瑜的鼻子嚷嚷。 “慕小姐!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他纵然有不对,你也不该打他啊!再不济你同他也有婚约在!他被打成这样,你居然连个大夫都不找……” “找大夫干什么?等大夫来了伤口都该痊愈了。你一个外室,没名没分,说白了连个丫鬟都不如,不过是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无辜,我不和你计较罢了,要哭要闹都随你,我到要看看待会平阳侯来了他赵二起不起来!” 慕知瑜“嗤”了一声,不就是破了点皮,她也没用力,现在躺地上在这装死,不就是怕丢脸吗! 事情呢,是这样的——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她呢,出来想买些东西,没想到这该死的缘分,老远看见了她这天杀的娃娃亲对象,两个人互相依偎缠缠绵绵。 赵二抱着小腹隆起的外室笑浓情蜜意,更气人的是 ,前些日子大伯母和平阳侯夫人见面还谈起了这娃娃亲,还想着等她及笄就把婚事定下来。也算是天可怜见,她不用处心积虑的拒婚了。 好个赵二!虽然亲事没成,但你敢让姑奶奶偷偷摸摸吃暗亏!看我不敲碎你的脑袋! 眼看着她就要冲上去干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霜儿拦住了她:“姑娘!别冲动啊!您这么揍他一顿,咱们有理也变无理了啊!” 有道理! 那就先骂一顿! “赵二公子!” 她摇着团扇走了过去,目光扫视着这对有情人:“赵二公子好雅兴啊。” 赵二看清来人,浑身一震,然后站在了女人身前。 呦呵!还真真是情深意切! “慕小姐……” “赵二公子,你身后那位是谁?我听说,公子并未娶妻纳妾,也无通房,原来是养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呢啊,不知这是第几胎了啊?已有几儿几女啊?” 女人眼圈一红,拉了拉赵二的衣服:“赵朗……” “慕知瑜你嘴巴放干净点!实话告诉你,秋娘才是我真正想娶的人!识相的你就自请退掉婚约!也免得成婚后被休弃!” 慕知瑜火从心起,上前抬手就是狠狠一个大耳刮子。 赵二脑瓜子嗡了一声,随即恼怒,刚抬手,一只像是铁钳的手就狠狠桎梏住了他的动作。 “赵二你想好了,我可是皇上 亲封的安和郡主,你想打我就试试,阿屿哥放开他!” 桎梏消失,赵二挣扎了几秒,不甘不愿地放下了手。 “呵,懦夫。” 他咬牙切齿,他没有功名也无品阶,又不像大哥一样是世子,说到底,是慕家二老爷为国捐躯,皇上为了补偿才给了慕知瑜几乎和公主等同的待遇,不过是有个好爹罢了! “安和郡主金枝玉叶,是在下配不上!” “所以呢,现在认了怂,这事就过去了?” “你别得寸进尺!我已经低了头!大不了我们两家婚约就此作罢,桥归桥路归路!你也别仰仗地位得理不饶人,否则早晚都会有报应!更别想着对付秋娘!我不可能喜欢你……” 慕知瑜翻了个白眼,转头看着裴屿,拿着扇子挥了挥。 裴屿秒懂,把手里的篮子递过去,她捏起篮子上的布,把手伸进去。 “碰!” 赵二只觉得刚刚一到黑色的光一闪而过,脑瓜子一疼,眼一黑,扑通栽倒在地。 “七尺男儿懦弱无能,只会耍嘴皮子,毫无担当更是品行不端!” 她刚想走,一扭头,周围挤满了吃瓜群众。 哎呦喂!事情有点大了,那就不能这么轻轻放下了,这岂不是百姓们都在看她戴了绿帽! 果然,一传十,十传百,八卦的无穷力量让这件事不仅传回了将军府也传回了平阳侯府。 一阵马蹄声传来,听方向——平阳侯来了! “成儿!” 围观群众自动让道,平阳侯扑过去看着躺在地上不起来的儿子,摇晃着他。 “成儿!你怎么了?爹来了!你醒醒啊!” 赵二这才“悠悠转醒”,语气虚弱:“爹……安和郡主,实在是……欺人太甚……” 她又翻了个白眼,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别装了,你脑袋的伤都结痂了,再躺一会就怕是要愈合了。” “安和郡主!休得放肆!你平白对小儿动手,如今还毫无悔过之意!本侯要押你去圣上面前讨个公道!” “平阳侯莫不是上了年纪瞎了眼?你儿子的外室大着肚子就在你旁边,赵二出言侮辱本郡主,本郡主还教训不得?难道就该站着任打任骂?悔过?你儿子有了外室甚至有了骨肉还欺瞒将军府说他身家清白!莫不是想本郡主进了门给你们养庶子不成!” 平阳侯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到底姜是老的辣,脸皮也是老的厚:“男子便是养几个小妾通房也是并无不妥,越不过你这个正妻去!更何况这婚事是你母亲定下的,郡主,百善孝为先呐!” 慕知瑜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刚想回嘴,就听见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喝。 “放屁!” 马蹄高高扬起,溅起一片尘土,“蹭——”宝刀出鞘:“谁敢欺负我侄女!” 第二章 做了外室 “大伯?” 慕将军提刀翻身下马,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松了一口气,随即愤怒:“瑜丫头!是谁打你?!” 吃瓜群众:…… 平阳侯:…… 赵二:…… 秋娘:…… 慕知瑜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委屈。 “大伯!赵二骂我还想打我!要不是阿屿哥保护我,我都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了!” “什么?!” “还有,平阳侯仗着自己是长者,说什么男子养几个妾室通房的话,还说,还说……” 她突然哽咽,还挤出了两滴眼泪。 慕将军怒发冲冠:“好侄女!你不用怕!大伯在这!你尽管说!” “他说娃娃亲是母亲在世时定的,我要是不遵守,就是,就是不孝!” “姓赵的你放屁!” 慕将军举着刀过去,手起刀落,朝着他的脑袋就砍! 平阳侯浑身哆嗦,这慕疯子!不会想当街行凶吧! “大伯!” 慕将军猛地回神,不能冲动!杀了他可就闹大了! “平阳侯,本将军不和你浪费口舌,我们到圣上面前去,请圣上裁夺!走!” 突然出现了几个人,连搀带拎地把平阳侯和赵二架上了马,然后鞭子一抽,马撒丫子狂奔! 围观群众:… … 今儿这瓜够香哈! 宫中,皇上刚放下折子,今年时气不错,百姓播种也正按时令,想必日后收成不差!批折子也累了,不如去御花园逛逛,也算休息。 “刘富,朕想去御花园……” “皇上,慕大将军和平阳侯两位闹着求见!” 皇帝:…… 得,去不成了! “让他们进来吧。” 传话的刘喜退下去了,皇帝一脸灰白,刘富上了茶:“皇上,将军府和平阳侯府有婚约在,今儿个闹过来定是为了这档子事儿的。” 皇帝突然来了精神,双目炯炯有神:“什么婚约?” “端敏郡主在世时曾给安和郡主与赵二公子定了娃娃亲啊。” “哦……朕倒是忘了。” 说着,两个男人进来了,身后还有两个小辈。 皇帝:…… 这咋还携家带口呢! “微臣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咳,两位爱卿平身。” 平阳侯先发制人:“皇上!微臣冤枉啊!还请皇上为小儿做主!” “哦?赵爱卿,发生了何事啊?” “皇上!安和郡主不分青红皂白就殴打小儿,皇上您看,小儿的头都破了!” 皇上探了探,捋了捋胡子:“这不是都结痂了吗。” 慕将军差点笑 出声来,平阳侯一张脸憋的通红,咬牙继续诉苦:“皇上……” “哎呀朕知道了,”皇上摆了摆手,“瑜丫头,你说说,你为何要打人啊?” 慕知瑜扁了扁嘴巴,一脸委屈:“皇帝舅舅,瑜儿也不想随便打人啊,可是赵二公子明明已有外室,甚至还有了身孕,此事我们竟然丝毫不知!若是我以后嫁去他们家,岂不是一进门就要养庶子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皇帝深以为然:“不错!” 慕二夫人是他的堂妹,安和是他堂妹端敏的女儿,是他的外甥女,也是金枝玉叶,断没有进门就给别家养庶子的道理! 平阳侯的心一下子沉了,不为别的,只为那句“皇帝舅舅”。端敏郡主死的早,慕二将军后来也战死沙场,慕知瑜就给了她大伯家养着,住在将军府,时隔多年,倒是忘了她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更何况,这婚事是娘亲曾允了的,瑜儿不遵从……可是不孝啊?” 慕知瑜说的犹犹豫豫,还时不时往平阳侯的方向瞄。 皇帝正对上平阳侯那一联心虚的样子,脸色一变:“一派胡言!端敏定下婚事自是为了瑜儿的余生,绝非束缚!平阳侯,你说呢?” “ 是,圣上所言极是……” “既然双方并无情意,那这婚约不要也好!朕今日便做一回主!将军府与平阳侯府的婚约就此作罢!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还有,既然已有了外室,不妨就接回府去,免得藏着掖着耽误了哪家贵女!” 晴天霹雳,平阳侯差点被雷焦了。 偏帮儿子是应该的,可那个外室来历不明,身家是否清白也一概不知,这接回府去岂不是耽误了儿女亲事! “皇上……” “朕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完了!没有转圜余地了! 慕将军一张脸为了憋笑一抽一抽的,看得平阳侯脸红脖子粗。 等慕知瑜跟着大伯会将军府的时候,还带了一些赏赐,皇帝大肆安慰并觉得她受了委屈,平阳侯则是因为教子不严而罚俸一年。 将军府的众人还不知道事情已经落幕,小厮管家还在软磨硬泡让二公子出去劝解。 他沾了沾墨,提笔继续写:“不必担心,四妹妹会劝着父亲的。” 哎呦我的祖宗啊!四姑娘那个急性子,她自己都动手打人呢!怎么能劝得住啊! 管家汗都下来了,还想挣扎挣扎:“二公子……” 他放下笔,看向门外:“外面这般吵闹,可是爹和四妹 妹回来了?” 管家竖起了耳朵,哎?好像确实回来了! 入耳的就是慕将军心情大好的笑声,那这是没事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 二公子整理了一下衣裳,缓缓步出。 “父亲,四妹妹。” 慕将军捋着胡子,笑着点头:“是风儿啊。” 慕知瑜点了点头:“二哥。” “父亲和妹妹心情都不错,想必是打人一事完美解决了?” 闻言,慕将军又一次哈哈大笑。 慕知瑜:…… 二哥居然在这等着八卦! “你四妹妹的婚约作罢!那平阳侯还被罚了一年俸禄,为父心里甚是安慰!” 慕乘风:……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慕将军哼着歌回去了,慕乘风挂着温和的笑,看向了慕知瑜。 “四妹妹……” …… 八卦的差不多了,小厮们吃饱了瓜心满意足,你传我我传你。 赵二找外室被四姑娘发现,闹到了皇上面前,婚约没了还得了奖赏。 赵二和外室闹到了皇上面前,被责罚,平阳侯跌了面子,和四姑娘的婚事也吹了! 什么?赵二做了别人的外室?所以和四姑娘的婚事才吹了! 传言铺天盖地,到了平阳侯府已经不成样子了,平阳侯夫人惊的跌碎了茶盏。 第三章 滚刀肉 平阳侯夫人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当即恍惚了。 “夫人!”一边的丫鬟赶紧扶住她。 “好,好啊!把老爷和二公子给我叫来!” 夫人定了定神,又拿了另一盏茶喝了几口,然后重重地放在案上。 平阳侯唯唯诺诺坐立不安,赵二跪在堂下,哆哆嗦嗦。 “母亲……” “住口!你找外室,竟是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瞒着!我还巴巴地跑去将军府给你争取这门好亲事!你倒好,如今这京城上下都在看咱们平阳侯府的笑话!我的面子也丢尽了!就连皇上都知道了,还让你把那个外室领回来,你日后再也娶不了一个贵女了!你满意了?!” “母亲,儿子知错了!” “知错了?好!来人!上家法!” “母亲!” “夫人……” “住嘴!我还没跟你算账,儿子年纪小不懂事,你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冲上街去威胁将军府的人!万一那慕家的上了血性把你们一个两个都砍死了,怎么办!一边去!我先教训这小兔崽子再收拾你!上家法!” 一时间,平阳侯府上下噤若寒蝉。 扶柳苑里,听着传言的慕知瑜笑的不能自已。 霜儿放下果子,啰嗦了起来:“姑娘别笑了,如今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以后您的婚事可怎么办啊?” 她歪在美人榻上摇着扇 子,扎了一块水果吃:“日后的事日后再说,若是因为这事让我以后嫁不了人才好呢。” “姑娘可不能这么说……” “好了好了,你整理一下今儿个上街买的东西,还有皇帝舅舅赏赐的东西,对了,把赏赐的镇纸给二哥送去,上次三叔布置的抄写诗经多亏了二哥帮我。” “是。” 正是四月,天也暖了,风混着花草香气传来,她一抬眼,看见树上坐着的人影。 “阿屿哥!” 他回了头,从树上跳下来。 “怎么了?” 她指了指椅子:“今天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发现他有外室,我也不能一下子解决了这个婚约。” 裴屿也没客气,直接在椅子上坐下:“这次他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有那个外室,日后想娶个高门贵女是不易了。” 她扔了个水果给他:“你不是说想找人吗?怎么没去?” “到现在找了不少次了。” “可以找找二哥,他人脉广一些,也许有什么消息呢。” 裴屿摇了摇头:“当年慕叔叔也帮我找过,一样是毫无线索,他说要么是有心之人抹去了线索,或者……” “或者是,身份尊贵?” “不错。” 他说的慕叔叔,就是慕知瑜的父亲,当年救下了因母亲病死而孤身一人的裴屿,帮裴屿找寻家人未果,见他孤苦伶仃, 于是将他收为养子,也曾去过战场历练,慕二将军离世后跟着慕知瑜一起来了将军府。 裴屿不喜与人打交道,便以慕知瑜侍卫的身份留在扶柳苑,但将军府上下都知道,虽然名为侍卫,但是二公子三公子对他皆是以兄弟相称,四姑娘也称其为兄长,更何况他有军功在身,也是无人敢怠慢。 “那你打算如何呢?” “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便不去寻了,若真是身份尊贵,再贵不过是皇亲国戚,总有机会接触到的。” 慕知瑜坐了起来:“正好,大伯得胜归来,宫里不日将举办庆功宴,到时候什么皇亲国戚都会在,就算一时找不到线索,也可以观察观察。” 裴屿点头应下了,看了看日头。 “今日三公子约我去练剑……” “你去吧。” 他刚走不一会,霜儿就回来了,还拿了本书。 “姑娘,二公子回了一幅字给你。” “什么字,展开看看——青海长云暗雪山……不愧是二哥,挂上吧。” “欸!” 折腾了半天,慕知瑜躺下休息,一觉起来天色已经暗了。 “姑娘,你起来了啊。” “嗯,霜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黄昏时候了,下午夫人让人传话,说今儿个难得一家人在一块儿,就一起去金刀阁用个家宴,姑娘还是快点收拾收拾吧。 ” “哦——叫阿屿哥了没有?” “屿少爷已经准备好了,只差姑娘你了!” “什么?!快快快给我梳头!” 金刀阁 没那么多规矩,一家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慕知瑜和裴屿姗姗来迟,迎接了一波注目礼。 “大伯,大伯母,二哥三哥,五妹妹……”造孽啊! 慕将军和慕夫人没说什么,只是叫他们快坐下。 慕乘风笑着指了指空着的凳子,看两个人落座,打趣她:“四妹妹来迟了也就罢了,还累了屿兄弟也这个时辰来,可要给他赔罪啊。” “妹妹已经羞愤欲死了,二哥竟然还不放过我。” “噗——” 慕知瑜斜了偷笑的人一眼:“三哥,你在笑什么。”生气! “笑?没有啊,我何时笑了?我这是感叹英武不凡的妹妹来了,为兄高兴!” “三哥哥快住口,”慕知嫣收起了帕子,故作恍然大悟状,“再说下去,四姐姐就要打破你的头了!” “五妹妹,你居然也嘲笑我!” 慕夫人看看这几个孩子,出声阻止:“好了好了,再等一会饭菜可就冷了!” 一顿饭其乐融融,谈天说地,期间慕夫人说到了慕知瑜的婚事。 “瑜姐儿,那赵二公子是大伯母没调查好才出了这样的事情,日后大伯母定会谨慎!” “!!” 别啊,刚解 决掉一桩婚事,不会又来一个吧! 慕乘风突然插嘴:“母亲,四妹妹的婚事不如缓上一缓,现在这风言风语的,再说,万一男方是因着妹妹的身份和将军府的权势假意示好,也是配不上妹妹的。” 慕知嫣也点了点头:“是啊娘亲,给姐姐择亲也要姐姐看得上眼才是啊,那赵二公子,论外貌不是顶好的,论武功是手无缚鸡之力,论品行也是不堪,哪里配得上姐姐。” 慕乘兴却不以为然:“我觉得不对,起码要找个抗摔打的,万一日后吵了架,妹妹一块石头下去人事不省了,麻烦无穷!” 慕知瑜:…… 三哥,我真多谢你! 慕将军大手一挥:“我觉得对!不如让瑜儿自己选,也省的日后成了怨偶,像老四家天天鬼哭狼嚎的。” 慕夫人一想也有道理,慕家的女儿不愁嫁,就算一辈子不嫁又如何,慕家养得起! “好,过些日子宫宴,瑜姐儿若是有看上的尽管说,大伯母给你处理!还有屿哥儿,你也是,别整日只知道练剑,终身大事也要留心!” 慕知瑜一脸乖巧地答应了,当然,她是不可能会看上谁的!正吃的痛快的裴屿天降大锅,随口应了一句。 慕夫人看这两个滚刀肉,心里愁啊。 几个小辈心里有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而笑。 第四章 孤本 清晨,演武场上,三个少年你来我往,切磋过后大汗淋漓。 “风哥儿的进步最大,屿哥儿一如既往的不错,只有你!慕乘兴!” “爹——” “不像话的东西!我不在你到底偷了多少懒!” “我错了爹!” 认错态度倒是不错,但是该罚还是要罚的! “既然知道错了就去吧!每日二十圈!” “是!”要命了!绕演武场二十圈!苍天呐!我再也不偷懒了! 看他倒霉,慕乘风和裴屿毫不同情,行礼后转头就走,还边走边聊天! “屿兄弟,咱们今日下一局棋如何?前些日子我那新得了一个残局,不妨一同研讨。” “正巧现在阿瑜无事,玩一玩也好。” 然而此时,慕知瑜不是无事,而是正在苦恼,还是和慕知嫣一起苦恼。 两姐妹愁容满面,唉声叹气。 “四姐,四婶婶他们真的要来将军府?” “信都到了,还能有假?” “那,三叔三婶不来吗?” “信中完全没有提及,应该是没有希望了。” “哎——” 慕知瑜突然兴奋:“虽然三叔他们没说要来,但是我们可以请他们啊!” “对啊!我去找母亲,姐姐知会父亲一声如何?” “好!” 说走就走,两姐妹分头行动。 慕知瑜往演武场去,迎面遇上了慕乘风和裴 屿。 “二哥,阿屿哥,你们练完了?” 慕乘风摇了摇头:“乘兴还在那加练呢,我们不过是逃过一劫罢了。” “那我去演武场看看,阿屿哥你随意。” 看上去没什么大事,去演武场应该也不会有危险,想想,裴屿没有跟上去。 姐妹两个人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去了凌剑阁。 慕乘风:…… 裴屿:……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了看两姐妹。 “四妹,五妹,你们在这看了一炷香了,可是有什么事?” 慕知瑜若无其事:“那么久了吗?我还真是没注意到呢。” 慕知嫣一脸无辜:“是啊,我们只是得空而已,绝对不是不好写信才来的。” 裴屿放下了棋子,到了椅子上坐着,拿起一个果子看戏去了。 慕乘风:…… 哎—— “是什么信,竟难倒了我两位满腹经纶的妹妹?” 慕知瑜委婉提醒:“二哥可知四婶婶要带两个弟妹来将军府小住?” “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一早,信到了大伯母手上的,我和妹妹也是才知道不久。” “那你们是想?” “我们想请三叔和三婶婶也来小住一阵子,过些日子庆功宴,也方便进宫啊。” 慕乘风哑然失笑,这两个妮子!为了对付四婶他们,居然想到请三叔三婶 也来。 不过也难怪,四叔对儿女漠不关心,四婶也是个拎不清的,两个弟妹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甚至上次还说屿兄弟是贱奴,搞得好一阵鸡飞狗跳。 三叔三婶就不一样了,三叔是十足的文人,汗牛充栋,他来了定是要问问两个妮子的诗书的,按以往是避之不及,没想到这次两个妮子居然想请他来。三婶更是不好惹的,四婶当年嫁进来不久,嫉妒三叔家和和美美,出言不逊,竟是叫三婶骂了个狗血淋头,大气都不敢出。 两个妮子怕写信被三叔挑毛病,就来使唤他了!真是不省心。 “也好,我们也有日子没见三叔三婶了。”哎,自己的妹妹只能自己宠着了。 “多谢二哥!” 慕乘风提笔,思考了一下开始写,一字一句,行云流水。 “二哥写的真好。” “是啊,咱们姐妹加起来也不及二哥一半!” “有二哥真是我们姐妹之幸!” 慕乘风停了停,看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狗腿:“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拍马屁了。” “好吧,四姐姐,过些日子宫宴,新衣裳已经送来了,你可看见了?” “看见了,那几套我都喜欢,没想好穿那一套呢。” “可惜我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玉镯,少了配套的首饰,不如姐姐陪我去珍宝阁再看看,说 不定有心仪的!” “好啊!在家实在闷得慌!” 慕乘风:?? 等等!我在这写信,你们倒是商量着去街上? “四妹……” 他一抬眼,就看见两个手挽手的姐妹离开的背影,只剩下椅子上的裴屿扔了果核,对着他笑了笑:“对不住……” “阿屿哥快点!”慕知瑜的催促声飞了回来。 “风二哥,我先行一步。” 慕乘风:…… 这三个兔崽子! 裴屿追出去,就看见她们从婢女那接过了面纱戴上。 裴屿:…… 这是一早就打定主意坑风二哥了啊! 他慢悠悠地跟在她们身后,两个少女走走停停,好不惬意。 慕知嫣有段日子没出来了,打眼看见原是一家卖胭脂的铺子变成了书屋:“四姐姐,你看那家书屋,我怎的不记得何时有这么一家小店?” “这书屋是前两日新开的,原先的胭脂铺子已经归入美人面了。” “我们进去看看吧,若是看见了什么好书便买回去给二哥,聊表宽慰。” “好!” (慕乘风:我多谢你们!) 小书屋不大,进了门就是书架,一本本书整齐排列,屋子里弥漫着属于带有岁月的书的气味,进门就觉得心神安宁。 一个老者坐在椅子上,看他们进来起身。 “几位想要什么书啊?” 慕知瑜环视 四周,看上去这些书都有些年头了。慕知嫣更是拿出帕子取下一本书,翻开看了看。 “老丈,你这儿可有孤本?” 孤本难求,她也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老者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流转了一会儿,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有是有,不过那是老朽传家之宝,日后是要传给孙子的……” 慕知嫣拿着一本书过来:“老丈无需为难,既是传家宝必然是珍贵之物,我们必然不会强人所难,只是不知可否让我们誊抄一本回去?” 老者点了点头:“可以,老朽的孙儿也曾誊抄过两次,若是不嫌弃……” “那再好不过了,还有我手上这本,老丈看看多少钱。” 老者点了点头,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两本书。 “这就是誊抄的书,加上这位小姐手上的……两百文钱……小姐觉得如何?” 慕知嫣黛眉一蹙:“老丈,你这书也是有些年份了,再加上两个孤本的誊抄,就是要上半吊钱也是不为过的……” “不,不……我那孙儿誊抄的不算好,蒙小姐不嫌弃,不必使其蒙尘,老朽已然知足……小姐,就拿去吧。” 慕知瑜越听心里越发疑虑,回头看了裴屿一眼。裴屿突然眉头一皱,眼神扫向了门外。 她凑过去跟他咬耳朵:“怎么了?” “有人。” 第五章 偷书贼 “谁呀,走了吗?” “不认识,刚刚在门口,现在走了。” 慕知嫣打断了他们,走了过来挽住她:“四姐姐,我们走吧。” 裴屿回头看了一眼,老者整理了一下动过的书,又坐回了椅子上。 “五妹妹,你买了什么书?” “一本诗词集锦,不过那个孤本我看着不错……姐姐,到珍宝阁了。” “好,我们进去看看。” 慕知瑜迟疑了一下,摇了摇扇子。 “小锦,你把书给我吧。” 小锦看了一眼自家姑娘,见慕知嫣点了点头,把袋子递给了霜儿。 慕知瑜打开看了一眼,回头:“阿屿哥,我们进去挑首饰不好带着,你帮我们拿着吧。” 他接过袋子:“你们女孩子家挑首饰我就不跟着了,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两姐妹进了珍宝阁,裴屿进了旁边的茶馆,把袋子放在桌上,要了壶茶喝着,时不时张望着珍宝阁。小茶馆人还不算少,时有人来往。 “砰——” “嘿你个没长眼的!没看见大爷在这吗!” “对不住对不住,小的一时走眼——” “你一句对不住就了了?赔钱!” 说着,两个人就扭打了起来! “哎哟,别打别打,二位爷!住手啊二位!”小二慌手慌脚上去拉架,突然一个人一脚把他踢飞。 “哎呦!” 小二重重地扑倒在裴屿桌边,裴屿站起来顺手拉了他一把:“没事吧。” “哎呦,多谢——” 一个人的手悄悄伸向了桌 子上的袋子,突然凳子飞了过来狠狠打到了他的腿。 “啊!哎呦——嗷!” 他腿一疼,刚想收手,一个人就抓住了他的胳膊使劲往后一折! “咔嚓——” “嗷!爷!这位爷!停停停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猪油蒙了心!疼疼疼这位爷住手啊!” 裴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使了一些力。 “啊!” “说,你要干什么!” “哎呦!我说,是,是我们东家,让我来偷那个孤本!” “跟着我多久了?” “哎呦,哎呦——从,从你们拿袋子去珍宝阁的时候……” “你们东家是什么人?” “这……啊!我说!是,百里书苑的掌柜!” 这边的热闹明显更大,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两个打架的人也过来看热闹了,一听百里书苑,人群中出现了一瞬的安静,然后是窃窃私语。 “百里书苑?真的吗,他们家不是一向仁义吗?” “那可不一定,你们没听见,孤本!那可是千金难求有市无价的!这开书苑的,谁不想有孤本收着,这可是无价之宝!” “这么厉害?” “那当然了!” “那这么说百里书苑也没多少仁心,再无价之宝千金难求,不是自己家的就偷抢,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不少人暗暗点头,指指点点。 裴屿觉得差不多了,一松手。骤然放松,那小偷哎呦了一声摔倒,挣扎了半天爬起来。 “这,这位爷……” “看在你没成功的份上, 我暂且饶了你,滚!” “哎呦,多谢!多谢!” 他拖着没有知觉的半边肩膀,想抬抬胳膊,一股钻心的疼!龇牙咧嘴地陪笑,然后落荒而逃。 “小二,结账。” 拎着袋子出了茶馆,进了隔壁珍宝阁。 慕知嫣拿了个镯子,又选了一对耳环,看着姐姐拿着帕子走来走去。 “姐姐,你在找什么?” “五妹,你觉得这个如何?配不配三哥?” 慕知瑜接过簪子,一支银簪,上嵌了一颗玉石。 “这簪子,三哥怎么配得上?” (慕乘兴:一派胡言!) 慕知瑜放了回去:“我也觉得不配,可是若是红宝石,他定会配金饰,穿得像极了首饰匣子。” “他呀,给他选一条发带就够了,嵌一颗宝石……就这个!” 慕知嫣随手一指:“小锦,就那个!免得他花里胡哨的。” 小锦用帕子把她指的发带拿下来,放到托盘里。 慕知瑜忍俊不禁,看慕知嫣拿了一支玉簪:“这个甚好,可配二哥。” “而且二哥说宫宴那日的衣裳是白配淡青色,这玉簪也算相符。” “拿着!” 买了不少,珍宝阁的细心给每个首饰都配了盒子,她们本想再看看,但见裴屿拎着袋子进来,结了账就离开了。 慕知瑜把帕子收起来,摇了摇扇子:“如何?” “百里书苑的人以为我们买了孤本,想偷走。” 慕知嫣动作一顿:“百里书苑一向仁善,不少缺少盘缠的书生都去那借 住,竟也会做这种偷盗之事?” “或许仁善是真,但毕竟孤本千金难求,而且又是老者的传家之宝,想必是去求了不少次得不到才出此下策吧。” 慕知嫣叹着气:“真是可惜了多年盛名。” 走了一上午,回去正是饭时,慕知瑜歪在扶柳苑里一步也不想动。 “霜儿,切点果子来吧。” “姑娘,先别吃果子了,屿少爷把饭送来了。” “好吧……” 霜儿把门推开,裴屿拎着食盒进来,把饭菜摆在桌上:“吃饭吧。” “嗯——哎?别走啊,我有点东西给你。” 她爬起来,拿起了一个大一些的盒子塞给他。 “在珍宝阁买的,宫宴上既然打算要和那些皇亲国戚接触,那就不能一下子被盖过去,还有,前两天送来的衣裳都不错,选一身好看的穿着赴宴。” 裴屿愣了愣,摇了摇头:“我……” “闭嘴!我什么我,拿着!到时候那些个什么皇子世子亲王郡王,你想观察谁想试探谁,尽管去就是了。” “我在暗处也一样。” “不一样!暗处你只能看,只能推波助澜,你在明处可以直接搭话,再说,你也是将军府的人,更是在战场上立过军功的五品将军!谁再敢说你出身低微,我就敲碎他的头!” “……” 原来是为了这个,还记着慕四叔家的弟妹说他的事呢。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别人的看法我不在意。” “我不听!” “……” 他妥协 了,接下了盒子:“我会准备的。” “那就好,吃饭!” 他坐下,霜儿拿来了碗筷,填了新茶。 他夹了一块肉,状似不经意地询问:“对了,那个小书屋,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要说没有……我心里确实存疑。” 既然小书屋被百里书苑那样的大书苑盯上了,若一定想要孤本,直接让书屋归并与它,既保住了盛名,又可以得到孤本。 就像原来的胭脂铺子,为了胭脂配方,美人面四次三番求而不得,最终花了一笔大价钱把它归入了美人面,胭脂铺子的原东家拿着美人面的分成收益,收入更好。 百里书苑让人偷孤本的行为未免太过匪夷所思。还有那个老者,虽然老态尽显,但言谈举止完全不像是普通百姓,誊抄的孤本也是字体俊逸,墨迹尚新,但是老者的孙子却一直没有露面。 他喝了一口茶:“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嗯,你说你放走了那个偷书的人,然后呢?” “我派人跟着他,他确实回了百里书苑,不过,你可还记得,在你们买书的时候,就有人在暗中窥伺。” “等等!你是说,此人非彼人?” “偷书的人不过是会点三脚猫功夫,但是一开始的那个人要比他厉害不少,发觉被我发现就立马离开,也许他们不是一路的。” “嗯,那你怎么处理了?” “让五城兵马司的柳三注意书屋,毕竟还没有什么发生,不至于风声鹤唳。” 第六章 叫苦连天 午膳过后,熟悉的三人又一次出现在了凌剑阁。 慕乘风现在一看他们三个就头疼,扶额长叹。 “又怎么了啊?” 慕知嫣把首饰匣子递过去:“二哥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就不能是为了感谢哥哥才来的吗?” “这是?” “是给哥哥买的配饰,二哥可喜欢?” 慕乘风拿出来把玩着,笑意渐浓:“妹妹挑的,二哥怎么会不喜欢?” “我和姐姐还有另一件礼物,这个,哥哥一定喜欢!” “哦?” 慕知瑜打开袋子,拿出一本书,正是那孤本的誊抄本。 “这是一家书屋的孤本,虽然买不到原书,但是买到了誊抄……” 慕乘风接过来翻开:“当真?!” “这是,东南杂记!这可是前朝初期的才子赵江所记,后战乱遗失,你们居然找到了誊抄本!” 果真是爱书如命的人,拿到了之后爱不释手,如获至宝,一时竟是谁也不理了。 姐妹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使了个眼色,带着裴屿悄声退出去了。 “姐姐,想不想看点有趣的?” “哦?什么有趣的东西?” 慕知嫣笑笑,看向凌剑阁后方的凌霄阁。 “我去给三哥送发带,你在外面看戏就好。” 慕知瑜脸上出现了坏笑,妹 妹可真是杀人诛心啊。 “三哥跑了二十圈,需要一点礼物安慰~” 说着,三人进了了凌霄阁的门,刚进去就听见了慕乘兴气急败坏的声音。 “去去去!看你写的什么破玩意!还不如我写的呢!” “公子!这您可就说错了!小人虽然写得不怎么样,但至少看得出这是字,您写的才是真真的鬼画符!” “哎呦喂好你个顺子!还学会顶嘴了是吧!好那么一点有什么用啊!拿得出手吗?” 顺子委屈,并且嘴硬:“公子你写的东西更拿不出手啊!想脸上增光,找二公子不就是了!府上谁的字好的过二公子啊,您不好意思去找二公子,四姑娘五姑娘的字一样好啊!再不济,找屿少爷也成啊。” “去去去,胡说什么呢!难道我就不能写好字?!” “公子!四姑娘常说一句话,叫什么来着……人贵有自知之明。” “好你个顺子!找打!哎呦——我的腿……” 三哥的凌霄阁还真是欢乐不断啊—— 慕知嫣挑了挑帘子,扇子挡了挡笑容:“三哥,你的腿怎么了?” 慕乘风光速回血,站如青松。 “没怎么啊?练武总是劳累,哥哥习惯了。” “原来是这样啊,三哥习武也要休息,我早 上看见二哥和屿哥下棋,也是有趣,三哥何不试试呢?” 慕乘兴脸皮抽了抽,这鬼丫头!还下棋!他会吗! “不说这些,三哥,我和姐姐还有屿哥今日上街,去了珍宝阁给哥哥挑了配饰……” “什么配饰?我看看!” 他大步上前,大腿一阵酸爽,走路又翩翩公子起来:“咳,我看看……” “在这儿……对了三哥,你宫宴时的衣裳配饰你选好了吗?” “没事,我可以换!” “可是我们只买了一个……” “那就戴一个!” “此话当真?” “真!” 热血上头,慕乘兴说完就后悔了。 完了! 鬼精灵是不是坑他! 他咽了咽口水,颤巍巍打开首饰盒。 墨蓝色,发带,一条。 某人强颜欢笑。 “没,没了吗?” “是呀。” “这是,只给我一个人买了配饰?” “二哥和屿哥都有。” “他们的是什么?” “发簪……” “不行!凭什么二哥和屿哥可以有发簪!我就只有发带?”某人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张牙舞爪。 “三哥,你平日穿的花里胡哨,哪里有武将穿的比姑娘家还亮丽的?自然是要从简啊。” “二哥也是武将!屿哥还有五品将军的官衔呢!他们为 什么都可以有发簪!”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二哥虽是武将,但饱读诗书,人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打扮一向素淡,屿哥更甚,平日穿得与暗卫无异,姐姐才想他换一换的。” “强词夺理!”你们区别对待我会伤心的! “还有一点,三哥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 “屿哥的是发冠。”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顺子探了探头,呦!居然石化了! 过了一会,一声痛彻心扉的嚎叫响在了凌霄阁上空——“这不公平!!” “鬼叫什么呐?”慕知瑜摇着扇子,笑盈盈地进来了。 “四妹!啊,屿哥!”他指着裴屿一惊一乍,“你走!” “??” “我不和有发冠的人说话!” 裴屿一脸云淡风轻,手却是伸向了袖子,拿出了一个眼熟的首饰盒子。 “你说这个啊?阿瑜给我挑的,想看看吗?” “你你你!裴屿!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揍你一顿!” “先跑了二十圈再说吧。” “裴屿!我跟你势不两立!” 分割线———— 一辆马车缓缓走在管道上,帘子时不时被挑起来,隔绝了少女阴阳怪气的的埋怨。 “娘!怎么还没到啊!” 少年也一脸嫌弃地开口: “就是啊娘,不是说还有三日吗,这都过了两个三日了!” 妇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啰嗦什么!还不都是你们说太快了颠簸!不然能这么慢吗!现在知道问为什么还没到,忍着点早就到了!” “知道了娘,”少女见势不妙转移话题,“娘,你说我真能在宫宴上选个好夫婿吗?” “有什么不能的?你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这一次给我和慕知瑜慕知嫣好好相处!” “她们两个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她们,尤其是我那个四姐姐,天天和那个贱奴混在一起……” 少年一脸不屑:“就是,娘,有那个贱奴,多掉我们的身份啊,谁想和他们打交道,二哥三哥居然还和他兄弟相称,也不知道忌讳!” “行了!这话在我面前说了就说了,去了将军府就给我收着!没听说慕知瑜最近打了平阳侯二公子吗?那丫头就是个疯子,要是到时候惹急了他们挨了打,受苦的也是你们!” “是……” 妇人又掀开了帘子催促车夫:“快点走,三日之内赶到将军府!” 也没等车夫答应,她回了车里,劝诫儿女:“要想做人上人,就要忍得苦,区区一个马车,谁也不许再叫苦叫累!” “是!” 第七章 麻烦 这人一安逸下来,时间过得就格外的快,一眨眼,三天过去了。 正是深夜,黑暗中人们也在沉眠。 “啊!” 慕知瑜惊叫着醒来,心跳如雷,大口喘着气。 不多时霜儿就披着衣裳过来,拿起帕子擦了擦她的汗珠:“姑娘,怎么了?” “没事,做了个噩梦……帮我倒口茶,你就回去休息吧。” “欸。” 喝了两口茶,睡意却是一点也无了,她推开窗子,外面天还没有亮的意思,估计也就二更天。 说来奇怪,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是个噩梦,一觉醒来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了。这噩梦像是把她的精气神抽走了一般,现下心里竟是空落落的。 繁星满天看着也是不错,总归是睡不着了,不如出去走走。她披上衣服,提着一盏灯,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天色不亮,灯所过处便燃烧一阵,转眼又暗了。这种感觉她从前常常会有,若有所失,又无迹可寻。 从小,她就是与众不同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她有记忆起,就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甚至有时会下意识说出旁人听不懂的话,或是过于成熟的意见。母亲觉得她慧极必伤,曾去寺庙求签。 “人之所念 ,起于心而不灭,溶于火而不伤,虽不相离,生死相隔。” 那老师傅见了她的签文,便长叹一声,说了那难以理解的话,母亲再三追问,老师傅也只是给了一句含混不清的暗示。 “世间之事皆有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夫人不必忧心。” 所以,那老师傅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梦到的又是什么呢? 等等,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白天的时候来了口信,说明儿个四婶和那两个兔崽子就要到了,难不成梦见了他们! 哼!他们这次来最好不要搞什么幺蛾子,也不要往她身边凑,之前的仇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你在做什么?” “啊!谁?!” 慕知瑜差点跳起来!这半夜三更的!谁在她身后说话! 她把灯一举另一只手就扬起来了:看我不给你个耳刮子! “阿瑜?” “……” 手放下了。 “裴屿!有你这样吓人的吗!” “大半夜不睡觉,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一样没睡吗!你怎么还拿剑?这么晚了还在练习?” “……睡不着,随手而已。” “难不成……你也做噩梦了?” “噩梦?” “看来 不是,都是四婶他们要来,害得我心神不宁的……反正你也睡不着,要不……” 她嘿嘿一笑,把灯塞给他。 “……” 裴屿脸上带上了浓浓的不解,拿着灯,照着湖。 “这是要做什么?” “喂鱼啊。” “这时辰,怕是鱼也都睡了。” “睡什么!起来吃饭!” “……”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感觉她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罢了,由着她闹吧。 一番胡闹直到灯燃尽了,光暗下来了。 “回去吧。” “这些鱼,特地买了鹅卵石铺池子,又天天喂养,怎么不见胖啊?” “……这鱼才来两天。” “哎,下次一定要多带一盏灯出来。”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想吧,很晚了,该回去了。” “嗯……” “以后不要一个人出来,你可以叫我。” 她笑了一下,抬头看这繁星满天,声音轻地就像呼出来的气息:“我找你,你就能在吗?” 他张了张口,还是咽下了那一个“能”字。 或许,他做不到。 送她回去,他没有过多停留,回了屋子,燃起一盏灯,把剑拔出来,火光映在剑身上,照亮了一双充满寒意的眼眸。 他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擦着剑身,翻来 覆去,半晌才把剑收起来。 “如果我一定要找他,会伤到她吗……” 他立在案前,像一尊石像,良久,他看见了她送的首饰盒子。 “罢了。” 没有什么重得过她。 靠近蜡烛,他拿着帕子凑上火苗,火焰跳跃了几下,转眼吞噬了那块有着暗红色痕迹的帕子——它消失了。 城中,一间还算奢华的院子里,有一个房间的烛火终于燃尽,黑暗袭来,掩饰了屋子里已经干涸的血迹和那人至死都未闭上的双目。 寂静的一天是被一桩案子打破的,京城有名的大善人于家中被杀,死不瞑目,百姓深感惋惜。顺天府接了案子即刻调查,五城兵马司也在四处走动寻找可疑之人。 慕知瑜一觉醒来已经接近午时,溜达了一圈也没看见裴屿的人影。 “霜儿,你看见阿屿哥了吗?” “屿少爷被夫人叫去了,听说今儿个早上出了桩案子,京城里盘查严了些,四夫人他们的车驾不小心伤了人,被顺天府扣下了,夫人让屿少爷去问问,把人赎出来。” “什么?!” 她“腾”一下子站起来:“意思就是,她们要到了?!还让他去赎出来!” 霜儿无奈地点点头:“就是说啊 ,不过夫人让屿少爷去应该也是有敲打的意思吧……” 她甩袖子坐下:“这个我明白,不过他那样好性子的,就算他们说他闲话也不会计较,这敲打明显不够,若是叫我去了,还叫他们猖狂!” “姑娘别急,他们定是要来小住的,不生事更好,要是像上次一样,恶犬似的逮谁咬谁,还愁没有教训他们的机会吗?” “他去多久了?” “快一个半时辰了。” “这么久了,去顺天府左右也就一刻钟,难道他们犯了大事?” “这……” “罢了,再等等也就回来了。”他的本事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虽然确实没出事,但也算是有些麻烦,实际上马车撞了的人伤情不重,送去医馆再赔些银子也就结了,主要是,他们闹着说受了委屈,一定要给顺天府尹一个教训。 耗了半天裴屿的耐心也是已经耗尽了,剑眉一蹙,把剑背到身后:“是你们的马车撞了人,来了顺天府也是理所当然,既然委屈,那便随你们去吧,我先回将军府了,请便。”说着,抬腿就走。 见他当真扭头就走,眼看着要上马,慕乘云急了,在后面嚷嚷起来:“你站住!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第八章 探查 “反正你们神气得很,定是可以给陈大人一个教训之后脱身,日后若有言官弹劾再给言官教训便是,今日算我们多事不该来赎你们,三位,自便。” 他抱了抱拳,翻身上马,把缰绳握在手里。 慕知婉急了,刚要叫喊,四夫人却拦下了她面色难得放缓了些:“等等……这事儿是我们鲁莽了,还是去将军府要紧,小裴,你带路吧。” 裴屿回头看着他们,冷笑了一声:“是,四夫人还是快些上马车吧,再等一会怕是要用晚膳了。” 四夫人皮笑肉不笑,拉着儿女上马车,心里却是狠狠记了一笔。 马走得慢悠悠的,他一点也没着急,但是四夫人他们折腾了一上午,还差点下了狱,这会肚子已经是打起鼓来了。 慕知婉挑了挑帘子,看他走得不紧不慢,有心想催,却听他说话了:“几位可是饿了?可要先垫垫肚子再去将军府?” 四夫人拉了拉她:“不必了,还是赶快去将军府吧,大嫂应该也等急了。”这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万一吃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那真真是遗憾,阿瑜最喜欢吃这十里斋的茶点,我带一些回去给她,四夫人不介意等等吧?” “不,不介意。”四夫人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这贱奴!本夫人记住你了! 他心满意足地下了马,进了十里斋,四夫 人他们翘首以盼,也不知等了多久,饿的眼睛都要花了,终于看见一个玄衣少年出来了,还要假惺惺地问问他们:“四夫人等急了吧,我买了些其他的点心,几位可要吃一些?” “那就……” 他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扭头就走:“哦,晚辈忘了,你们是吃不惯这些的,我们还是加紧回将军府吧。” 四夫人的笑都挂不住了,气的脑袋一阵发蒙,等终于晃到了将军府,午膳时间都已经过了许久。 到了将军府,裴屿就不再虚与委蛇了,直接让人去告诉了大夫人一声就回了扶柳苑,也没管四夫人他们怎么样,留下了个背影就潇洒地离去了。 “噗——所以你就这么回来了?” 慕知瑜哈哈大笑。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被甩脸子,没想到这一上午倒是他们看尽了冷脸! “嗯。” 裴屿点了点头,夹了一筷子菜,顿了顿:“差点忘了,给你带的茶点。” “嗯?我正好想吃点心呢,霜儿,再来一壶茶!” 霜儿笑嘻嘻地进来上了茶。 “姑娘,屿少爷,我刚刚听见了好玩的事儿!” 慕知瑜喝了口茶,笑骂:“别卖关子了,快说!” 霜儿压制着笑声:“姑娘,我刚刚听夫人院子里的春梅说,四夫人她们来了饿得不轻,平时一贯的礼节也没了,而后还拐着弯地说屿少 爷的坏话!结果夫人装没听懂把他们打发了!那个脸色啊,跟染坊似的!” “他们自视甚高惯了,今儿个算是吃了个亏。” 笑着笑着,慕知瑜总算想起来一件事。 “霜儿,你上午说,京里出了桩案子,是什么案子?” “是那个大善人,叫什么王贵春的……” 裴屿接上了话:“我在外面也听说了,大约是昨晚,王贵春被人杀了,现场惨烈,顺天府正在追查,柳尘英也忙活起来了。” 她喝了一口茶:“听说去年冬天他办了粥厂给郊外的人,是那个王贵春?” “不错。” 她放下杯子,起身坐在椅子上,摇着扇子,若有所思。 裴屿抬了抬眼皮:“怎么?想去看看?” “呃……” “柳尘英带人巡查,你若是想去,也可以看上一眼,不过,据说场面可怖……” 她满不在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幼时和爹娘在边关,尸横遍野的场景,我见的比你还早呢。” “好,待会儿我就带你去。” “还是晚上更好。” “……你想查案?” “也不是……但是,有道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京中有名的大善人被杀,身为将军之后,自然是该查清真相为民除害……” “好了,依你就是。” 他放下筷子喝了口茶,嘀咕着:“不过是想看热闹罢了,说 的倒是大义凛然。” 慕知瑜:“……” 怎么回事?阿屿哥最近学坏了! 他好像什么也没说过一样,看着她正色道:“不过,不能偷偷去。” “为何?” “仵作已经在验尸了,王贵春家里也有府衙关注,还不如跟着柳尘英光明正大地过去,有什么发现也不必多费口舌解释。” “也有理——好,你且等我一下!” “……” 裴屿喝完一杯茶,起身整了整衣裳,看向屋子里留下的婢女。 “雪儿,你去告诉大夫人一声,我们一会出去。” “是。”雪儿福了福身离开了。 得了允许,两个人出了角门,直奔顺天府而去。 顺天府门口,一个青年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突然,他感觉浑身一颤,汗毛倒竖! 好,好个熟悉的阴冷感! 他吩咐的话戛然而止,回头一看,两个少年正在靠近。 玄衣少年背着剑,青衣少年拿着折扇……不对,应该是少女。 柳尘英僵了僵,随即满脸堆笑着抱拳:“裴大哥!您这是?” 裴屿面无表情:“你要去查王贵春家?” “呃是……” “我们也想去看看,希望可以略尽绵力,不知可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就我们这三个臭皮匠能成什么事?有裴大哥在,那是事半功倍!” “那就好,不知可还 有多余的马?” “有!是……要几匹啊?” 裴屿斜了他一眼,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扫了他一番:“自然是两匹。” 柳尘英一摆手,身后的人立马会意,下去牵马。 “大哥稍等,马上就好!” 慕知瑜看看柳尘英,再看看裴屿,拿扇子挡了挡笑意。 这柳三公子,怎么一幅狗腿子样儿啊? 传言刑部柳尚书的三公子年纪轻轻就帮着顺天府尹破了不少案子,如今皇帝舅舅更是把五城兵马司给了他管,也是少年英才……居然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柳尘英做出请的样子,狗腿地笑:“来了,两位,请上马吧!” 慕知瑜没客气,直接翻身上马,等裴屿也上了马之后,柳尘英还欲言又止。 慕知瑜脑子一转,明白了,当即给了他一颗定心丸:“柳公子,无须顾忌,尽管出发就是,我跟得上你们。” 柳尘英如获大赦,看了裴屿一眼,见裴屿点头,这才在前带路,打马出发! 夜色降临,王贵春家里还有几处院子点着灯,当家的没了,府上的夫人小姐也没了主心骨,久久不眠。 谈到案情,柳尘英拿着一两盏灯进了一间屋子,把灯放在桌上,谈到案情,脸色严肃:“就是这儿,王贵春便是死在这间屋子里。” 慕知瑜环顾四周,皱了皱眉,这屋子,有些奇怪。 第九章 熟悉的书 这不是主屋,布置也不算豪华,可以说算是这个宅子里最朴素的地方,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有架子上摆了不少的书,但屋子很整齐干净,架子上也没有什么灰尘,桌子上也是干净的一尘不染。 看向已经烧尽的蜡烛,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彼此眼中读出了相同的意思。 柳尘英出门,吩咐府衙一句,不多时,王夫人面带悲痛地出现了。 “官差老爷!您查出来来了吗?是谁害死了我家老爷!” 王夫人扑了过来,柳尘英搀住了她,轻声宽慰:“夫人莫要激动,我们此来正是为了追查——我有几个问题,还望夫人可以告知。” “好,只要能给老爷报仇,你问吧!” 柳尘英环视着屋子,目光锁定在桌子上:“前日,可有人拜访王老爷?” 王夫人迟疑了一下,仔细回想,然后摇了摇头:“我记得没有啊……” “那这之前可有人前来拜访?” “这……”王夫人眉头紧锁,“我没什么印象……” “原来如此,你家老爷可有和什么人结仇?” “这……官差老爷,实不相瞒,当家的虽然有善人的名号,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早前一家当铺恶意压价,我家老爷揭穿了此事 ,从此撕破脸……这档子事也是不少啊。” 他点点头,劝了几句就让王夫人回去了。 裴屿看着王夫人离开,问了一句:“有什么发现?” “王夫人的话和昨天几个妾室相差不多,那么,就应该是有人秘密潜入,王家的守卫不算强,潜入也不难。” 柳尘英指着桌子:“桌上没有东西,但是架子上这套茶具和其他茶具的摆放明显不同,很可能是两个人相识,一同饮茶,而客人杀了他,为了掩盖自己来过,将茶具洗好放回去。” “王贵春的致命伤来源于心口处,脖子上也有刀伤,可能是被人威胁,后一刀毙命。” “这间屋子窗子较高,有很小,王夫人昨日也说过这是小库房,明显不是招待客人的所在,蜡烛燃尽了自行熄灭……许是凶犯想推迟他被发现的时间。” 裴屿点了点头,余光扫到慕知瑜盯着书架子看,然后从夹缝里取出一本书。 柳尘英刚想开口制止,慕知瑜就拿着书走了过来。 “阿屿哥,你看这个!” “东南杂记,这不是……” “我们买书的时候不是有人暗中窥伺吗?那个人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不好说,这书完好无缺,若是为了书而来也该大肆翻找 才对……” “等等,两位,你们在说什么?”柳尘英一头雾水地打断了他们,“什么书?” 裴屿指了指书:“前几天我托你关注过那家书屋,可还记得?” “记得,那儿平安无事,加上这边出了案子,所以……难道这两件事有关?” “未必,但是既然他买过这本书,不妨去那书屋查问看看,也许有什么线索。” 慕知瑜大略翻了一遍,合上:“这本书纸张边缘隐有泛黄,而我们买的墨迹尚新,是刚誊抄不久的。” 柳尘英沉思片刻,拱了拱手:“现在案情尚不明朗,绝不能放弃任何一点可能的线索,今天时辰已晚,明日还有劳二位和我一起去那书屋看看。” 裴屿把书拿过来:“这本书让我们拿回去和风二哥手上的誊抄本比对,如何?” 柳尘英忙不迭点头:“那就有劳裴大哥了!” 裴屿把书放进怀里:“明日我们去那个书屋等你。” “好,有劳!” 慕知瑜抱了抱拳,跟上了裴屿:“话说,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 “什么!那我们快走!” 这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繁华的京中,夜里也是灯火辉煌,叫卖声和叫好声依然此起彼伏,自然不能像路上 一样骑马疾驰。 “阿屿哥,前面是顺天府了,我们把马送回去吧。” “也好。” “说来,我记得柳三公子已经弱冠,比你要长几岁,怎的他一口一个大哥的叫你?” “能者为长——曾经打了个赌而已。” “打什么赌?” “我早前封了游骑将军,他非要与我比试一番,骚扰了我半月有余,我只好打他一顿了事。” “噗……” 难怪他一副狗腿子模样噤若寒蝉,原来是被打怕了。 她止住笑声,转眼,见他眉头一皱,手也收进了袖子里。 “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 他领着她进了一条小巷子,人越来越少,前面正是一条小溪,他突然一甩手,往身后打出一道寒光。 “噗——” 利器进入皮肉,树哗哗作响,一道黑影奔走而去! 裴屿略一犹豫,没有跟上去。 “你说,那人会不会是为了这本书来的?” “也许是……快回去吧,免得再生事端。” “好。” 洗漱过后,她和衣而眠,等她睁开眼睛,面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什么地方? “咔,咔……” 一阵脚步声回荡,伴随着一声询问由远及近。 “后悔吗?” “我本就该这么选择。” 这声音——是我? 慕知瑜瞪大了眼睛,她循着声音望去,那个和她面容一模一样的人,坐在窗边,面似寒霜。 “为国为民,我们都没错。” “那为什么还要这么伤心?” 另一个她没有说话,僵硬地扯开嘴角笑了一下,半晌,才张了张口。 “我伤心,是因为我们曾经说好的未来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 突然,问问题的人身影不见了,另一个她转过头,直直地看向慕知瑜:“你还有机会。” “我?什么机会?” “等等——” 她又一次睁开了眼,怅然若失的感觉比以往更甚。 “又是梦。” 不过这一次她记得梦的内容,可仍旧是一头雾水。 那个人是她吗?她的过去到底是什么——这个过去,又是什么时候的过去? 她披上衣服,拿着灯,轻轻推开房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耳边。 “你要去哪?” “我……睡不着,随便走走。” “我陪你。” “你怎么在这儿?没回去休息吗?” “刚刚去风二哥那校对了东南杂记。” “结果如何?” “一模一样。” “那么,那人到底是为什么跟踪我们呢?” “总会知道的,还要去喂鱼吗?” “去!” 第十章 关联 “哎——” 慕知瑜唉声叹气,给她梳头的霜儿拿起一支步摇。 “不戴步摇,不方便出去。” “姑娘还要出去啊……大夫人说了中午给四夫人他们接风呢。” “午膳之前回来就是了,你和雪儿守着院子,别叫那慕知婉顺走什么。” “是。” 慕知瑜拿了一把团扇,戴上面纱,推门出去,打量了一下四周,叫了一声:“屿哥?” “我在,你准备好了?” “好了,我们走吧。” 一大早,不少摊贩正在准备,一路走到书屋,老者刚刚把门打开,她摇着扇子走了过去。 “老丈,可是要开张了?” 老者把他们让进来:“是,姑娘可要什么书?” “老丈,我就直说了,”她一伸手,裴屿把书放在她手上,“这书,可是您这卖出去的?” 老者迟疑着接了过来,翻了翻:“确实是,不过,这许是前几年的……” “顺天府办事,老人家,我等无意为难,还望配合。” 柳尘英撩袍子迈步走了进来,一脸的公事公办模样,老者浑身一震:“这……大人有什么吩咐,小老儿,一定,一定配合……” 慕知瑜点了点头,继续发问:“老丈,您那孤本,可否借来一观?” “欸, 欸……” 老者弯下身子,从架子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本书。 “屿哥,你看看吧。”裴屿在一旁拿着书比对,柳尘英开始查问:“老丈,你可知道大善人王贵春?” “知道,听说他死了……” “我在探查之时发现此书,你可记得他是何时来买的?” “这……哎——”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官差大人,实不相瞒,我孙儿做生意细致,卖书之事原是他管着,账册也在他手上,前些日子他刚誊抄了几本,本说让老头子我看一会铺子,他拿了账册就来,但我这一等就是三天啊!” 柳尘英心道不好,追问道:“那你可曾回去找他?” “找了!我孙媳说他自打出门就没回来!哎——我孙媳妇怀着孩子,万不能断了生意啊!” “人命关天,为何不报官?” “官差大人有所不知,小老儿前去报官,那李大人说,不过是一时贪欢,许过几天就回来了,根本无人理会……” 柳尘英剑眉一蹙:“好个李全,胆敢欺上瞒下!老丈,你的孙儿我们定会全力寻找,还请耐心等候。” 老者老泪纵横,“扑通”跪倒:“谢谢,谢谢官差大老爷……” “老丈快起来!” 柳尘英好说歹说,总 算把他扶起来,让他坐下平复。 慕知瑜摇着扇子靠近:“老丈,这么说,账册是和你孙子一起不见了?” “是……” “我记得,这里变成书屋不到半月,早前实在哪里做生意啊?” 老丈指了指对面:“在前面,转弯的巷子,租金少些,不过进来东家要卖了店面,我们只好搬走了。” 柳尘英闻言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人立马退出去了。 慕知瑜看了看他,往前走了几步,柳尘英犹豫了一下,回头看裴屿还在那看书,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郡主有什么发现?” “账册没了,卖东南杂记的年轻人也失踪了,被杀的王贵春家中也有这书,若说毫无关联柳三公子想必也是不信的。” “不错……” “孤本在此,按理来说,这老者早该被盯上了,但现在反而是有誊抄本的人遭遇不测,若不加紧把账册追回,万一疏于防范,只怕其他买了誊抄本的人也难以幸免于难。” “郡主所想,也正是下官所想,孤本与誊抄本的不同也许就是此案的关键。” “前几日,我和妹妹也买了誊抄本,昨日也将两本誊抄比对,并无不同,若是孤本也与誊抄相同,那就许是我们看不出 来的地方有区别,过几日我三叔来,可以请他区分。” 柳尘英心中一喜,连忙拱手:“有慕大人那再好不过了!这样,孤本有劳郡主带回去,至于老丈,我派人保护,以防万一!” 转身,裴屿正盯着她:“快午膳了。”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大夫人说了,还要准备薄礼给他们。” 这个他们,自然就是四婶家的两个弟妹了。 慕知瑜的扇子也不摇了,哼唧了一声:“一会去买就是……柳公子,我们先回去了,这书……” “郡主放心,陈大人处理别的案子,此案已交给了李全,有我,那李全也不敢说什么。” 裴屿把两本东南杂记收起来,看了柳尘英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尘英被他那一眼看的有点发毛,心下莫名其妙。 他今天也没干什么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他和郡主刚刚太近了?有可能,郡主毕竟是女子注重清誉,何况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等等,一起长大? 他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秘密! “官差大人……” 他回神,咳了一下:“老丈,此事关系重大,您放心,案子结束,这书自然会还给您……” 这案子也许并不单纯,回去的时候还是禀 告陈大人一声吧。 这边的柳尘英心事重重,慕知瑜也是满心不悦。 “居然要给那两个小兔崽子准备见面礼,哼,若是他们蹬鼻子上脸,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你是太好性子了……行了,就珍宝阁吧,买两朵珠花,一块玉佩,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心意。” 裴屿:“……” 进去随便一拿就出来了,心意没看见,敷衍倒是十成十,不过也算不错了,阿瑜最厌恶虚与委蛇,做做样子已经是极限了。 回府的时候,霜儿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哎呦我的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夫人已经催了三回了!您快换身衣服去正厅吧!” “好好好,我这就收拾……” 嘀嘀咕咕地换了衣裳出门,裴屿倒是快,这么一小会不仅换了一身行头,还坐在树上假寐!听见她出来,轻巧往下一跳:“走吧。” 都是一家人,也就没分什么男女桌,大家聚在一起,只有两个位子上没人。 “大嫂,不是我多事,瑜姐儿是身世可怜了些,但也不能太过没规矩啊,女儿家不重规矩,日后怎么好说亲?更何况,来的时候我也听说了,瑜姐儿退了婚,日后婚事更是艰难……” 第十一章 针对的原因 “还有嫣姐儿也是,身为妹妹也该劝一劝瑜姐儿,这一个行事不当,影响的是整个将军府,万一其他哥儿姐儿的婚事也被影响了,得不偿失啊!” 慕四夫人越说越来劲,口若悬河,大夫人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慕大老爷看了一眼媳妇,吞了吞口水,没敢说话,只一个劲给慕乘风使眼色。 慕乘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坐如钟,端端正正。 倒是慕乘兴个倒霉蛋儿说话了:“爹,你眼睛抽筋了?” 现场登时安静了一瞬,慕大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要不是不合适,他真想给这倒霉玩意一拳! 大夫人面容冷淡,看了一眼丈夫,不咸不淡地开口:“四弟妹说了这么多想必也累了,喝口茶吧。” 四夫人也算是见好就收,喝了口茶,转移了话题:“还得是大哥,皇上要为大哥办庆功宴,这宴会上世家公子也有不少,到时候也好物色一番,毕竟有家世在,婚事也……” “大伯,大伯母,瑜儿来迟了。” 话被打断,四夫人看向了姗姗来迟的两个人,面色一变。 大夫人立马慈祥了起来,指了指空位:“无妨,来了就好,快坐吧,屿哥儿也不必多礼,快坐!” 慕知瑜落座,仿佛刚注意到四婶一样:“哎呦,四婶 婶,等久了吧,晚辈给四婶赔罪了。” “无碍,多侯了片刻不妨事。” “说来,晚辈从小跟着爹爹在军营,身手算不上好,但耳力还算不错,不知四婶婶想说谁的婚事啊?” 四夫人顿了顿,心中不悦,这丫头耳朵还真灵!真是没有教养,哪有姑娘家一口一个婚事的! “瑜丫头,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无需多操心了。” 慕知瑜“哎呦”了一声:“真是该打,我在大伯大伯母家里数年,此事自然是大伯母操心的。”言下之意,我的婚事,和你一个婶婶有什么关系。 四夫人一噎,大夫人立马接过来话头:“好了,既然都到了,就开席吧。” 按照长幼,慕知瑜旁边是慕知嫣,再是慕知婉,对面是慕乘风他们。 慕知嫣刚刚听了半天带刺的话,此刻凑过来:“姐姐,你这边的芙蓉虾好像不错。” 慕知瑜拿起公筷夹了两块给她。 “谢谢姐姐!” 慕知婉哼唧了一声:“哥哥,我想吃你那边的酱肘子!” 慕乘云一脸莫名其妙:“那你就吃呗。” 她气结:“你就不能给我夹一块吗!” “你不是有丫鬟吗!” “你……” 大家都在看他们,四夫人脸上有点挂不住,呵斥了一句:“行了 ,吃个饭都不安生!” 真是丢脸! 大夫人笑了笑:“四弟妹这是干什么,到底是孩子,何必疾言厉色。” “大嫂说的是,不过孩子也需要管教,免得连累了名声……” 大夫人的眉头拧了起来,这四弟妹句句指向瑜姐儿,夹枪带棍的,感情来小住就是为了挖苦? “四弟妹,瑜姐儿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来府上小住句句带刺!瑜姐儿是我带大的孩子,虽是侄女,却也是和嫣姐儿一样待遇,几年来就和我的亲生女儿一样!你若是看不惯,就请回府吧!” 四夫人一顿,讪讪地服了软:“大嫂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看不惯瑜姐儿呢……对了,这次我给瑜姐儿他们都备了些小礼物,不算贵重但也是一番心意啊。” 慕知瑜看着,心中一暖,低着头大快朵颐。 一顿接风宴有人喜有人怒的结束了,饭后,四婶故作亲密地拉着她的手,大肆赞美,慕知瑜忍住数次想翻白眼的冲动,接下了礼物。她也把礼物给了那两兄妹,虽然没有费心挑,但也是花了不少银子,看着也不算应付。 一场看似和睦的问候结束,她就借口累了回去了,装屿一向跟随她的脚步,也就跟着回来了。 回了屋子里,裴屿打开了两本东南杂 记,逐字逐句加以对照,两个时辰过去,他按了按眉心。 字句没有任何不同,问题到底出在哪? 目光飘到了他的剑上,他合上书,脑子里一团乱。还是说……上次跟踪他们的人,目的不是誊抄本,而是——他? 那次陪阿瑜喂鱼之后,他就放弃再追查身世了,虽然没告诉她,但这次庆功宴,他也不打算再留心什么了。 他越是触及当年母亲的事,就越是困难重重,这个月,在买那誊抄本之前就已经应付了三次暗杀,追查之路坎坷,长此以往,一定会把灾难带给阿瑜,带给将军府……何况,数次暗杀,都不至于伤他太重,就像是有人在阻止他的行动,所以,他撤回了所有的人手,除了本跟踪的那次,风平浪静。 究竟是这誊抄本的原因,还是他带来的祸端? 抑或是,有什么不同他没能解开。 除去字句之外的不同,是间距? “碰——”门开了! 裴屿的手下意识挪到了剑柄上,又松开了,叹了一口气:“阿瑜……” “还在看啊?可有发现?” 她摇着扇子,毫不客气地往椅子上一坐。 “没有,一字一句皆无不同。” “或许是什么隐秘的方式,关于这个,我有个好消息,三叔上次回信说不日就来, 现在又来信了!” 她从袖子里把信拿出来递给他,打开一看,大意就是,两日后来将军府。 “如此,两日后便可请三叔看看这书了。” “正是!不仅如此,有三婶在,看四婶还怎么猖狂!” 他笑了一下,摇着头,把信递回给她:“说来,四夫人也算是可怜。” “哦?何出此言呐?” 她来了兴致,看了看空空的桌子,朝着门口说了一声:“霜儿,拿点心来!” 裴屿递给她一杯茶,缓缓开口:“我也是听说,四叔原是和三叔一样想参加科举……” “这个我也有所耳闻。” “不过,他在成婚后第二日就留书一封,收拾了行囊去边关找慕叔叔了,再传来消息,就是他屡立战功,慕叔叔不在了以后,他就接替了他的使命,继续镇守边关。” “成婚后第二日就走了?”她咬了一口点心,看起来四叔和四婶直接确实是一丝一毫的情意都没有。 “所以,四夫人一直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尤其是,除了四叔家之外都是情深义重,也难怪四夫人日日不快。” “不过,四叔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到底是为何做出如此绝情之举呢?” “这个……或许三叔会知道吧。” “等等!三叔要来,我是不是该背书了?” 第十二章 再起波澜 裴屿一笑,扬了扬东南杂记:“或许你可以逃过一劫,不过五姑娘怕是还要接受盘问的。” 慕知瑜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把最后一口糕点吃下:“没办法,姐姐能力有限,五妹妹受着吧!” (慕知嫣: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他笑笑,把两本书收起来包好:“你可用晚膳了?” “用了,所以来看看你,免得你忙活起来废寝忘食。” “我也吃过了,无需担心……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她点点头,站起来理了理裙子,出去关上了门。 难得的,她今天一觉到天明,早起精神格外好,走着走着,去了演武场。 练习过后,裴屿抹了一把汗,朝她走过来:“怎么了?” “没事,一时兴起罢了……” “姑娘!” 他们回身望去,雪儿一路小跑着过来,福了福身子:“姑娘,屿少爷,刚刚门房来报,说一位柳三公子有急事求见。” 慕知瑜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一边吩咐雪儿一边往回走:“你告诉他稍等,我们马上去!” “是!” 门外来 人正是柳尘英的随从,望穿秋水等着裴屿他们出来,门都快盯了两个窟窿出来,终于见了两个身影快步赶来,他连连作揖:“裴大人!郡主……我家公子在隔街,李家铺子!那……出事了!” “知道了,我们这就赶去!” 李家铺子有府衙把守,不少凑热闹的人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然后被府衙隔开。 “顺天府办事,闲杂人等回避!去!散了散了!” 看热闹人群往后退了退,还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柳尘英迈步出来,一阵头大,双手抱拳:“众位父老乡亲!街坊邻居!这边出了事,人命关天,我们也知道大家关心!但是常言道死者为大,为了发掘真相,请父老乡亲们高高手,散一散,也方便我们查案!” 这人啊,吃软不吃硬的就是这样,疾言厉色是心里犯嘀咕,不为所动!这漂亮青年好言好语,不少大婶大妈心软了。 “行了行了,咱也看不着啥,别为难这小伙子了!” “也是,得了,过两天就知道咋回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要是待会来了官兵生意都没处做去!” “走吧走吧,回家!” 人群慢慢散去,有些不想走的被府衙一挡,看也没几个人了,悻悻离开。慕知瑜和裴屿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吁——” “裴大哥!郡主!你们总算来了!” 柳尘英迎了上来,急吼吼地往里让他们。 “昨天夜里,这李家铺子的掌柜被杀,还是今早有人来铺子买粮发现的,而且——” “他也有东南杂记?” “不错,裴大哥,那孤本可带了?” “都带了。” 进了屋子,尸体已被抬走,只留下一滩血,铺子里粮食袋子被利器割破,粮食撒了一地,和血混在一起。 “这……” “下官见过郡主,裴小将军。”慕知瑜这才后知后觉,顺天府尹陈大人拿着一本书站在屋子里。 “陈大人。” 裴屿弯了弯身子:“见过陈大人。” 陈大人双手扶了扶他:“小将军免礼……我已听了柳指挥的汇报,此案怕是不简单,三个受害人都与这东南杂记有关,若是参不透里面的秘密,怕是 案情很难清晰。” 慕知瑜环视这间屋子,与王贵春家不同,这铺子可以说是被人翻了个底朝天,突然,她注意到一道刀痕,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陈大人,昨晚可是有人经过?” “不错,根据证词,昨晚他的妻子曾经来寻过,不过敲了几下门没有应答,以为他不在就走了。” “所以,那个凶犯找东西的行为突然停了,这刀也只砍了一半,为了避免被发现,只好逃走。” “郡主所言不差,若是下官推测正确,他在找的东西应该就是这本东南杂记。” 柳尘英接了话头:“这本书是歪打正着,我不小心踩坏了木板——就是那个脚印所在的附近,才发现了这本书,就在地板下的暗格里,同样也是旧书,纸张泛黄。” 裴屿把手上的布包举了举:“这书,我已经对照了数次,可能只有等三叔来看,或许还能看出些许端倪,此次,为保谨慎,还是对照一番试试吧。” 甚至谨慎起见,他还私底下请慕乘风对比了一遍,只可惜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陈大人颔首,把书给了他。 仔细分析,王贵春死状更惨烈,而李掌柜的则是干脆利落一击毙命。王贵春陈尸之处被人刻意整理掩盖来过的痕迹,东西也没有翻找的迹象,而李家铺子一片狼藉,两件案子的关联只有这一本东南杂记。 “柳指挥,那带着账册的张顺可找到了?” “还没有……” “加大力度,务必找到他!” “是!” 陈大人抱了抱拳:“郡主,小将军,今日怕是难有所获了,若是过些天慕大人有所发现……还望不吝赐教啊。” 慕知瑜点了点头:“陈大人客气,此事也算是和我们有关,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们一定尽力。” 陈大人脸色发苦:“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奏明圣上……否则被弹劾更是吃不了兜着走,下官先行一步,这儿就有劳柳指挥了。” 事不宜迟,慕知瑜回去立马写了一封信说有要事相求,希望三叔早些过来。 慕三爷接了信,发觉事情紧急,收拾了东西快马加鞭而来,这还没到将军府,就被皇上召进了宫。 第十三章 移接 御书房,皇帝眉头紧皱。 “慕爱卿,此事朕便交由你处置,务必把着搅动风云之人给朕揪出来!” “皇上,微臣势单力孤,只怕……” “朕明白,陈爱卿。” 陈大人立马行礼:“皇上……” “此事,你尽力协助,慕爱卿,朕许你便宜行事,若有需要,你拿着朕的赐金牌,请你大哥相助。” 慕三老爷拜倒,接了任务:“微臣接旨!” 皇帝抬了抬手:“朕听闻,安和丫头也对此事有所了解。” 陈大人赶紧答到:“回皇上,郡主和裴小将军也曾买过誊抄本,故此出手相帮。” “嗯——”皇帝眉头紧皱,“那丫年纪虽小,有些事倒也看的通透,只要不妨碍你们,随他们去吧。” “是!” “朕乏了,你们回去吧。” 出了宫门,陈大人紧走了几步:“慕大人,慕大人!” 慕三老爷的脚步顿了顿:“哦,陈大人有何见教?” “不敢不敢,慕大人,那书现下在郡主和裴小将军那,现下圣上未曾怪罪,可日后……还是有劳大人啊。” “陈大人不必惊慌,圣上乃是明君,只要你我尽力,必无大碍。” 陈大人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有大人这话,下官就放心多了。” “之后还要劳烦大人,现下我先去将军府,见了瑜姐儿他们再说。” “是,是是,送大人!” 他上了马车,不多时,将军府前就来了一辆马车。 “老爷,到了。” 慕三老爷下了马车,抬袖子:“去叫门。” 小厮上前叩打门环,门立马被打开:“谁呀……呦!三老爷!快请进!” “大哥可在府上?” “在,我们老爷听说您要来,一大早就等着了!不光老爷,就是四姑娘也问了好几回了!” “我先去见大哥。” “欸,三老爷您这边走!” 慕大老爷在金刀阁走来走去,站起来又坐下,心烦意乱,随手一指一个小厮:“你,去看看,三老爷到哪了!” “是!” 小厮快步出门,没几步又折了回来:“老爷!来了!三老爷往这边来了!” 慕大老爷一乐,哈哈大笑迎出去:“三弟!你可是让我好等啊!” 慕三老爷笑着抱拳:“是为弟的不好,大哥,久等!” “不说这些,来,三弟,你可有日子没来了!” “这也是新上任,事务繁多……” “好了,既然来了,就不说那些!走,陪大哥好好喝上一杯!” 进了屋,两人主宾落座。 慕三老爷喝了一杯茶:“大哥 ,我此来也是有圣命在身……怕是不能过多饮酒了。” 慕大老爷面露可惜:“你啊,难得来一趟居然还是有公务,罢了,我也不劝你喝酒了,晚上我叫人安排接风,你可不能推脱!” “是是是,小弟敬听大哥安排!” 扶柳苑 慕知瑜摇扇子的动作一停:“三叔来了?” 裴屿点头:“已经在金刀阁了,可能还要和大伯聊一会,想来之后就会来找我们了。” 她往榻上一坐:“你说,皇帝舅舅找三叔入宫,是不是为了这个案子?” “十有八。九是,想必是陈大人向皇上禀报,皇上才派了人拦截三叔的。” “嗯,也好,我们等着就是,不过你的小情报网还真是及时,若是发展起来的话,你想查的事情……” “那不重要了……” “什么不重要?你找了数年,怎么说不重要就……”不重要了? “多少年了,他也没来找过我们母子,母亲不在了,若是没有慕叔叔,我早就死了,这样的父亲,不找也罢。” “阿屿哥……” “好了,不说这个——比起出现在人前,我还是更喜欢在暗处……” 她哼唧了一声,斜他一眼:“打住,你想说过些日子宫宴还是回去当我的护卫是不 是?” “……” “我告诉你,没门儿!” “我……” “好了,我们出去看看三叔说完了没有。” 她摇着扇子哼着小调出屋,他心里叹气,认命地跟了上去。 等了不多时,就有小厮来报,请他们去东苑。慕三叔但凡来做客,必然住在东苑,带上了两本书,也把他们前几天买的誊抄本拿上,慕三叔站在院子里,见他们拿着的东西,心里点头。 “三叔……” “不必多礼了,都进来吧。” “是。” 慕知瑜一向是没规矩的,但是再没规矩的人,到了三叔面前,也是带着一脸的乖巧,端端正正坐在下首。 “屿哥儿,你把书拿来。” “慕三叔,请。” 四本书,孤本,和王贵春,李掌柜的两本,以及前几日他们买的新誊抄。 要想全对照一遍还是要花些功夫的。 “你们先把事情经过说一说。” 慕知瑜一脸乖巧,看了看裴屿。 裴屿闭了闭眼,造孽—— “回慕三叔,我们也是偶然……” “事情便是如此。” 慕三叔捋了捋胡子,微微颔首:“你们的猜测应该没错,玄机应当就在这几本书中,待我稍后仔细看上一看。” 两个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乖巧,慕三叔扫视了 一番,幽幽叹气:“这桩案子已归我追查,你们可有什么想说的?” “……” “……” 慕知瑜:你说吧。 裴屿:我没什么想说的…… 慕知瑜:我也…… 慕三叔差点气笑了:“行了,没别眉来眼去的了,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有什么就说!” 裴屿再一次出头:“我们,没什么想说的。” 显然,这是误会了,他们以为慕三叔是不想他们多事,但是圣上的意思显然不是啊! “罢了,我就直说了,圣上得知你们参与了此事,意思是也想你们历练一番。”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慕知瑜的眼睛亮了起来。 “瑜姐儿虽然是女儿家,到底是幼时长在边关的,你若是愿意,去看看也好……想必二哥二嫂也希望你能不拘泥于世俗礼法。” 说到这儿,慕三叔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兄弟四人之中,二哥当年鲜衣怒马,武状元出身,更是和大哥一起由父亲亲自教导的,当年枭国来犯,他作为一员小将,斩杀敌军将领三……若不是那该死的前顾尚书,二哥也不至于破釜沉舟,最终死在战场上。即便那顾大人被抄家灭族,二哥到底也回不来了。 想着,慕三叔眼里有了湿意。 第十四章 旧事 可怜了二嫂之后大受打击,最后留下了瑜姐儿一个,虽说在大哥家里养着,到底不是亲生的爹娘,不过也还好,还有屿哥儿,她也不算孤身一人。 “三叔?” 他猛地回神,忍住泪意,清了清嗓子,迎上两个孩子略带关切的眼神。 “没事,你们意下如何?” 慕知瑜眨了眨眼,意下如何?刚刚已经说过了…… “我们也想历练一番,哪怕只是长长见识也好。” “瑜姐儿,有句话三叔还是要告诉你们,这件案子不一般,很可能会遭遇危险!” 她站起来拱手:“三叔,我记得我爹曾经有句话,咱们慕家的儿女,从武则不惧天地,从文则一身正气,我也是武将之女,也算是有些三脚猫功夫,不敢说万无一失,但必定小心谨慎!” 裴屿也站起来:“晚辈也会用尽一切,保……我们二人平安。” 慕三叔眼里的赞赏更甚,不住点头:“好,好……我记得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是柳尚书之子,为人能力也都不错 你们同行也方便。” “是,三叔。” “好了,坐下吧……我此次快马加鞭而来,你们三婶过两日才能到。” 闻言,慕知瑜笑的别提多高兴了。 “能来就好,好久不见三婶,还真是想念!” “你这妮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可不是因为你 四婶在,这才使唤的风哥儿写信请我们来?” 她不好意思地捋了两下头发:“三叔自己知道就是了……” “不过,云哥儿和婉姐儿……不提也罢。”那两个孩子,只怕以后是要长歪了。 装屿本想安静地听着,余光发现慕知瑜挤眉弄眼,想了想,张口询问:“许久没见四叔了,不知他何时能回京来啊?” 慕三叔一愣,有些感慨地点头:“是啊,上一次见他还是……好几年了。”他想说还是二哥遗体运回京的时候,话到嘴边,生生转了个弯,随后赶紧岔开这个问题。 “边关军务繁忙,也难怪他。” “既然如此,四叔为何不跟我爹一样把我们接去边关,而是把四婶和……和六弟七妹留在京中呢?” 慕三叔一抬头,看两个小家伙的眼神,好哇,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罢了,省的这两个鬼灵精注意别的东西。 “想知道?” “想!” 就连裴屿也有几分好奇,别说目光灼灼的慕知瑜了。 “我说与你们听,你们可不准乱说!” “这是自然!还请三叔述说!” 慕三叔喝了一口茶,回忆缓缓铺开—— “其实,此事和我也有点关系。” 慕三叔和三婶当年是指腹为婚,慕三叔谦和有礼,而同为武将的儿女,三婶是个急脾气,因着这桩婚事 在,两个人难免接触,强大的性格反差,两个人是互相看着都不顺眼。 慕老爷子极其重诺,这婚事,非成不可!两个人成婚的时候闹得不可开交,但随着两个人互相了解,反而是家庭美满,不久,慕家小辈中的长子就诞生了。 因着这对璧人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而慕家长子和次子都去了边关,只剩下同样性子还算不错的幼子——慕四叔,也就先定下了亲事,说来也巧,那姑娘正是老靖安王的嫡次女——慕知瑜的母亲端敏郡主的嫡亲妹妹。 慕知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是……小姨?” “不错,四弟对这门亲事本无异议,不料……” 他上街去买书,被一家商户的庶女看中了。那庶女攀附权贵,慕四叔当年不过十七岁,一心读书,人情世故知之甚少,被套出是慕老将军家的幺子,那庶女当即动了心思,使了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做成了夫妻之实。 慕四叔被人设计心有不甘,但事情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和靖安王府的婚事告吹,面子里子也都丢尽了,还受了家法。那庶女寻死觅活,慕四叔也只好娶了她。 “不过他会留书出走是我们都没想到的,当年他连被设计都不知道,找我大吐苦水,还是我帮他分析……不成想他也是倔强,留了信带了 银两,成婚第二日就走了,家里急得不轻,也不知他绕了哪里的道,遍寻无果,还是二哥来信说四弟在他那儿,家里才稍稍放心。” “打那以后,他就不怎么回来了,曾经得胜归来,见了你四婶和两个孩子,还大吵了一架,然后他就请了圣命又回了边关。” 慕知瑜心里摇头,强扭的瓜不甜,很明显,四婶年少一时贪念,断送了一生本可能的幸福。 “有四弟的事做了例子,父亲和母亲生怕大哥和二哥重蹈覆辙,婚事上是慎之又慎,他们点了头才敢商议亲事——所以过得不好的,只有四弟一家了,所以有时候处事不尽人意……说来也是唏嘘。” “原来如此……” 难得地,裴屿倒是有些看法。 “晚辈……想说些不该说的话。” “哦?屿哥儿有何感想?” 裴屿点了一下头:“四夫人作为长辈,晚辈本不该妄议,不过只有三叔和阿瑜在,晚辈也就斗胆,说些不敬之言。” 他顿了顿,见三叔没有制止之意,继续开口:“四夫人当年作为商户庶女,想必是受了不少冷眼,所以一心攀附权贵,但并非你情我愿的事,从一开始就注定要付出代价,四叔不情愿,加上这些年的心酸苦楚,可以说,都是她自己选择的后果,若是因着这些,宽容一些也 好,但她的苦楚是由自己造成,她也得到了想要的富贵……因着这些苦,就一直为难旁人,晚辈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谅。” 慕知瑜听着,也默默点头。 半晌,慕三叔叹了一口气。 旁人都有可能原谅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但是瑜姐儿和屿哥儿,小小年纪已经历经波折,因为四弟妹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二哥去了以后,四弟妹每每相见,总要反复揭人伤疤,更是对屿哥儿一百个不屑,这些年受了多少言语相讥。 若说无辜,这两个孩子首当其冲,但真想想,四弟又何尝不是最无辜的。 慕三叔站起来,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叔知道,慕家的儿女不受委屈,你们并无错处。” 慕知瑜笑了起来,走上前去:“三叔,我们已经打扰好一会了,您还要看那几本书,我们就先回去了,案子若有需要,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也好,你们去吧。” 出了东苑,太阳偏西了,暖橘色的阳光打过来,她抬了抬扇子。 一个高挑的身体挡在她旁边,遮住了炽热的阳光。 “走吧。” “嗯……阿屿哥,你真的不想找你父亲了吗?” “现在就是最好的日子,我也过了需要他的时候。” 他想做的,就是代替慕叔叔和婶婶,在她身边保护她,直到身死。 第十五章 玄机 是夜,慕知瑜又一次从梦中醒来。 近几年来,她的梦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清晰,她隐隐约约感觉,那似乎并不是梦,而是她真真实实的经历。 只是——梦里,那些人,那些地方,都是她不曾见过的,那些个高楼大厦,她心里觉得十分熟悉,但又很明显不是淮国的东西,甚至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难道,她是从别处来的人? 她点了根蜡烛,提笔把今日的梦记了下来。 窗外,月朗星稀,每每睡不着,她就想出去走走,但这几次,裴屿都能把她抓个现行。 “算了……” 她打开匣子,里面的纸已经被装订成册,她把刚写的放进去,刚要合上,还是把册子拿出来翻了翻。 “任务,训练,集训,卧底……卧底……” 她翻了翻,找出剪子来,把装订的线剪断,从头到尾重新整理。 所以,真正的顺序应该是,训练和集训,卧底任务,训练之事几乎是千篇一律,所以,是卧底任务出了什么意外。 把小匣子上了锁,收进了柜子里。 在记忆里反复出现的人,只有那么一两个,而在身边的就是—— “阿屿哥!” 她一推门,没推动。 “嗯?” 我推! 一道无奈的声音透过门缝:“我在更衣……” 哦! 她收了手, 摇着扇子等在门口。 “吱呀——” 他正把剑背在身后,紧了紧绑剑的带子:“怎一大早就来敲门?” “既然决定和三叔一同去办案,不练练身手怎么好?所以——看,我都准备好了,我要和你一同去演武场,也好多一层心安!” 说着,她把折扇收起来插进了腰带,从袖口拿出鞭子。 裴屿愣愣的点了点头:“也好……” 怎么觉得她今日眼神格外热切?是要参与查案所以激动? “昨夜又没睡好?” “还好……” “这太阳还没出来,你就已经收拾齐整……” “我身子好着呢,略一休息就够,”见裴屿眉头皱了起来,她舌头一转圈,“不知道三叔会不会发现什么。” “若是三叔都发现不了什么,怕是也无人能发现了。” “是啊……” 他余光扫了一眼,冷不丁出声:“有什么话说?” “……你我从小相识,可有,记起什么不寻常的事?” “什么事?” “没什么,我随口一问……好了,快去吧,你看三哥虎视眈眈的。” 慕乘兴自从发冠事件后,和他对练是铆足了劲,加上每日二十圈,倒是进步不少,见他来了,扑过来跟他勾肩搭背:“阿屿,快来!我就等你了!呦——四妹又来观战?” “非也非也,今 日我也要来练上一练!” 慕乘风笑着出来:“四妹难得来练习,哥哥们自然是奉陪了。” “那瑜儿就先请哥哥们手下留情了!” 练习过后,慕知瑜刚沐浴更衣后,雪儿就过来了。 “怎么了?” “姑娘,三老爷说让您和屿少爷随他出门呢。” “好,我们这就出去。” 慕三老爷拿着布包,带着他们二人去了顺天府。听了他们到来,陈大人立马出门迎接,连带着柳尘英也等候在旁。 慕三叔把几本书摊开:“几位,我昨日仔细校验过,这几本书确实字字相同,王,李二人的誊抄细致,同屿哥儿他们买的誊抄本也是两人的笔迹。” 陈大人仔细一看,是了,这新的誊抄本虽然努力模仿旧书的笔迹,但还是能看出不同来! “慕大人,这……” “字句相同,但真正的玄机并不在于字句,而是在于页眉。” “页眉?”慕知瑜把两个旧誊抄拿过来,仔细端详着,突然灵光一闪。 “这两本书,边缘皆有一定的破损,但是两本书的上缘却都是整整齐齐,似乎是用心护养的!” “不错,你们再翻开看看,页眉处,可是隔几页就有小小的墨渍?” 她一手一本,翻了几页:“虽然小,但确实是有!” 陈大人急切地询问:“那, 慕大人,这墨渍所指何意啊?” “这一点,我也是猜测,根据这墨渍的间隔页数以及间隔顺序——或许,这是代指了某些人,至于方式,很可能指的是……” “百家姓?”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反问,除了裴屿翻看了一下,确实,第一个墨渍和第二个墨渍之间隔了八页,王贵春的王,正是第八个,第二个和第三个之间隔了四页,正对应李。 “可是,张并不在书里。” 慕三叔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另一件事,你们看,这两种誊抄笔迹并不相同,而且,你们买的誊抄本页眉之上并无墨渍,你们之前所遇的刺杀,或许只是试探罢了,书里没有张姓,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和那祖孙两个并无关系,张顺失踪,可能是试探的后果,他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没有反抗的余地。” 慕知瑜回想一下,赞同的点头:“那个人确实一下子就跑了……但如果是张顺被抓起来拷问,就算是无辜的,为了封口,只怕是也凶多吉少了。” “瑜姐儿说的不错,陈大人,验尸结果给我看看吧。” 陈大人早就备好了,从抽屉里拿了几张纸:“慕大人请看。” 浏览一次,了然于心,把东西递了回去:“这样,柳指挥,屿哥儿,你们随我再去看一看那现场, 瑜姐儿,你和陈大人问问那老者,这孤本到底从何而来,旧誊抄本又是谁所写。” 几个人接受了分配,裴屿有些犹豫,看了慕知瑜一眼,她冲他笑了笑,略一点头,裴屿这才跟上慕三叔。 “陈大人,那老者现下何处?” “郡主随下官来。” 进了府衙后院,陈大人指使一个府衙,府衙敲了敲门。 见他们来,老者一脸激动,跪倒在地:“见过大老爷……” 陈大人让人把他搀起来,几个人落座。 慕知瑜从腰带里抽出折扇,在手心敲了敲,注意着张老头的反应。 陈大人眉头一皱,“哼”了一声:“大胆刁民!人命关天的案子,你竟敢期满本官!” 老头浑身一震,满脸震惊和紧张,僵在了座位上:“大老爷,这,小老儿并无欺瞒啊!” “还敢狡辩!”他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站起来。 “这……” 慕知瑜起身,委婉劝诫:“陈大人,他不过一介百姓,不可能欺瞒于您,您还是坐下,听听他如何说得好!” 老头抖若筛糠,颤颤巍巍就想跪下。 陈大人一顿,像是给她面子,坐下了:“别跪了,本官问你,你说话就是。” “是,是……” “那本东南杂记,真的是你家的传家之宝吗?” “是……” “胡说八道!” 第十六章 变故突生 他一拍桌子,老头腿一软,差点滑下来,他颤巍巍起来:“小老儿所说……句句属实啊!” “本官看过了,早些年的誊抄字迹和你孙子根本不一样,而且……你应该知道,这书并不清白!” “这!小老儿……” “你还不说实话!”他猛的站起来,老头膝盖一弯,“噗通”跪下了。 慕知瑜赶紧打圆场:“陈大人息怒,息怒啊……这张老头并无歹意,大人不妨多听听!或许是有什么苦衷呢。” “罢了,既然郡主求情,本官,就听听你如何分辨!” “是是是……大老爷恕罪,这书……确实不是小老儿的家传之宝……” “那你是如何得来的?” “是……是偷来的……” “在哪偷的!” “在……在……在百里书苑……” 慕知瑜摇扇子的手顿了顿,百里书苑,所以那个时候百里书苑的人才来偷书吗?可是,既然是失窃的珍贵孤本,又怎么会让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人来寻回呢? 想着,她给了陈大人一个眼色,开口温声细语:“张老先生,这百里书苑可是大书院,哪里 能是你一个年迈的老者可以轻易偷到孤本的呢?实话实说陈大人自然不会为难你,但你言辞闪烁……本郡主怕是也难以为你求情啊。” 张老头急了,连忙分辩:“郡主误会了,这书是我那孙儿偷的……不,其实……哎……” 他磕了个头:“大老爷容禀啊!其实,小老儿的孙子在五年前就,就死了!他与人赌钱,欠了不少银子,家里是能卖的都卖了,实在是还不上债,被人打死了!是,是张顺帮了小老儿,他说自己无依无靠愿意认我为祖父,这才重新开了书屋,这孤本,也是他拿来的!” 陈大人捋着胡子,面上不为所动:“你又怎知书是偷来的?” “是他自己说的!还说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小老儿也逃不了干系,加上,买了不少誊抄本,百里书苑也从来没寻过,所以,所以小老儿就,将错就错……” 百里书苑从未寻过?为何他们买的时候突然就寻了? “还有呢,几年前的誊抄是谁写的?” “那是,是顺子带来的,小老儿也不知道啊!” 陈大人仔细观察了一会,叹了 一口气:“你还知道什么?” “这……好像,小老儿曾经有一回夜里见过顺子和什么人说话,但是一过去看,没有人,也,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已经问不出什么了,慕知瑜和陈大人信步离开。 “郡主,您有何见解?” “陈大人觉得呢?” 陈大人略一思考:“百里书苑有些蹊跷,不管是哪一个书院,孤本丢失都不能不追究,而且还有人卖誊抄本,一定会早早追回才是!除非……除非是他们自愿把孤本拿出去的!” 慕知瑜点了点头:“还有和张顺说话的人,也许张顺就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指使,这样一来,张顺是否是失踪,他的生死,一时怕是难以定论了。” “哦,对了,还有这老张头,他家确实是有身怀六甲的妇人。” “那这孩子……” “是张顺的。” 她心里的异样感越来越强,但一时之间也理不出头绪。 “今日,张老头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为防意外,大人务必要加强对他的保护啊。” “郡主放心,下官明白。” 她摇着扇子,回了前 厅,等了大约两刻钟的时候,慕三叔他们终于回来了。 “陈大人,瑜姐儿,你们可问出什么了?” 陈大人奉上刚刚记录的证词,慕三叔看过后,递给了一旁的裴屿,柳尘英也凑了过来,头挤过来看。 “如此,有些疑点确实解开了,但也却出现了新的问题。” “那……慕大人可有何发现?” 慕三叔把证词拿回来,又递给了他:“不错,杀害王李二人的,或许,不是一路人。” 这个推论,让在场的人视线都集中在了慕三叔身上,几人思索着,纷纷接受了这个猜测。 杀死王贵春的人,曾经和他喝茶说话,还妄图掩盖来过的痕迹,而杀害李掌柜的人,则更像是灭口,也许,杀害王贵春的人和李掌柜有什么联系! 陈大人当即拍板:“好,下官这就命人追查与李掌柜有交集的人!” 柳尘英也抱拳请命:“小人也会加大巡查下一个姓氏的力度!” 慕三叔点头:“有劳二位了!单凭这书,目前还无法确定具体人选,我回去还要多加研究,争取早日破案。” 互相道别,五个人 兵分两路。 忙活了一天,这会,慕知瑜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唤了起来。 “那个,三叔……” “罢了,前面就是醉仙楼,我们用了晚膳再回去也好。” 一顿胡吃海喝,还打包了不少点心! 慕三叔脸皮抽了抽,忍无可忍地发问了:“你这妮子,莫不是素日里点心不够?怎的出来买了十几包啊?” “三叔有所不知,十里斋的点心是这城东最好吃的点心铺子之一了,五妹妹和大伯母都喜欢,这若是买了也不好只分给两个人,索性就每人都带一些……三叔许久不来城东,等三婶来了,也可以买点尝尝,三婶一定喜欢!” “是吗——也好,明日我便来买上一些……” 说时迟那时快,话说到一半,一阵破空声响起,一把裹挟着疾风的飞到直直朝着慕三老爷的面门而来! 裴屿眼疾手快利剑出鞘! “当!” 飞刀被击落在地! “阿瑜!小心点,保护三叔!” 慕知瑜抽出鞭子,扇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扔在了一边,三人对面,五个黑衣人带着寒光烁烁的到,一场战斗,一触即发! 第十七章 来帖 五个黑衣人挟风而上,裴屿横剑迎了上去,短兵相接。 说是让她保护三叔,实际上他一个人剑锋迎上五把刀毫不吃力,手起剑落,瞬间收割了一个人的性命。 “噗嗤——” 把剑从一个黑衣人身上抽出来,最后一个人眼看着同伴都丧了命,拔腿就想跑。 “往哪走!” 他扣住那人的肩头,脚一踢,黑衣人扑通跪下:“啊!大侠,大侠饶命啊!” “什么人派你来的,说!” 他一使劲,那人的胳膊整个被折了过来! “啊!我说,我说,是……噗——” 裴屿一惊,那黑衣人眼镜猛的瞪大,吐了一口血,无了气息。 “不好!” 裴屿看了看他周身,并没有发现什么伤,难道是服毒? “阿屿哥,你看他的头!” 慕知瑜不知何时收起了鞭子,近前观察:“你看这个是不是暗器?” 裴屿挑了挑他的头发,发中确实有个银色的尖儿。 “还是送去顺天府,让仵作验尸更好。” “嗯,前面就到将军府了,你把人送去,我和三叔回去。” “不行……”裴屿下意识反驳,刚吐出两个字,就被打断了。 “不然你要拎着他的尸身回将军府?放心,走几步就是将军府了,就算有刺客也不会怎么样的。” 慕三叔也没说什么,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论身手,他怕是连慕知嫣这个闺阁 小姐都不如,更别说这两个孩子的争论,插嘴也是讨人嫌。 “三叔,你说呢!” 一抬头,两个孩子直勾勾盯着他。 慕三叔:“……” 装了半天鹌鹑,这皮球还是没躲过! “这……” 慕知瑜(裴屿):“三叔!” “咳!”他过去把被扔了的扇子捡起来,“瑜姐儿,这……屿哥儿也是为你着想,这样,送到将军府对门,岂不两全其美?” 折中的法子,两个人也只好答应了。 “瑜姐儿,你们二人这名……念起来也实在是相似啊。” 说着,他把折扇打开,那一扔,扇骨折了一根,拂去尘土:“可惜了风哥儿画的扇子。” “这是我今天刚从二哥那顺过来的……不过说到名,阿屿哥打一开始来的时候就是如此了,所以爹也没改。” 他拎着黑衣人的尸首跟在后面,谈到了名,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的光。 屿,意为小岛。母亲曾说,她与父亲相识,便是在一座湖心岛上。 母亲为他取名为屿,便是在怀念曾经,她这一生,都在等着父亲来接她,直到水患夺取了无数人的性命。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寻找父亲,无非是为了完成母亲的愿望,无论如何,他欠母亲的太多了。 他看着慕知瑜的背影,心中酸楚。 娘——我知道您一直希望见到父亲,若有可能,我一定带着他去您坟前,让 他告诉你这些年发生了什么,让他给您道歉。 可现在,我还不够强,硬要寻他,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我一人的性命不要紧,但我还要护着她……若是因为我让她陷入了危险,我如何对得起救我于水火,教导我武艺的慕叔叔,又如何对得起养我成人的慕家大伯,更对不起多年来一直长大的情分。 您会理解我的,对吧。 慕知瑜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脸笼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态:“阿屿哥?” “啊,怎么了?” “到了,我们这就进门,你把尸首送过去吧。” “不急,我看你们进去再走。” 她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将军府。 直到两个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他才一转身,直奔顺天府。 陈大人还在查看卷宗,确实没找到张顺这个名字,也没有百里书苑丢书的事情。他新上任不到一年,要查找曾经的卷宗也是废了好一番功夫。 “碰碰……” 他吓了一跳,一转头,窗户上映出了个人影,人影又敲了敲窗户。 他定了定心神,此人并未惊动守卫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到来,若有歹意,只怕他早就遭遇毒手了,想着,过去把窗子打开。 “呦,裴小将军?” 裴屿一纵身跳进来,弯了弯身子:“陈大人,下官失礼,还请见谅。” “无碍,小将军漏夜前来,可是慕大人有 什么发现?” “并非,而是回去的路上慕三叔遭遇了刺杀,死人死在我剑下,还有一人是被他人灭口,故此我将人送来,还请陈大人让仵作验尸。” 陈大人一惊:“什么?刺杀!那……” “慕三叔无事,大人安心,现下我将被灭口之人带来,还有四人被我暂时藏起,有劳大人派几个人随我同去,把他们的尸首也带来。” “这是自然,来人!”两个护卫进了屋子,陈大人一甩袖子,“把柳指挥叫来!” 柳尘英在顺天府做了好些天的苦力,这大晚上还带人出来抬尸首。 “装上车……小心点!别磕坏了!” 把四具尸体放到车上,拿了个麻布盖好。 “裴大哥,尸首找到了,您打算……” 裴屿抬了抬手,接上了话茬:“我随你回去,看看仵作验尸的结果。” “好,裴大哥请。” 他跟着去了顺天府,等着仵作验尸的结果,另一边的慕知瑜和三叔道了别,回了自己的院子。 见她回来了,霜儿倒了茶,拿上了夜宵。 看着夜宵,她才想起来,因着刚刚遇袭,打包的点心都不知扔到哪儿去了。 “可惜了。”花了一两多银子呢! “姑娘,什么可惜啊?” “没事,想起一些点心浪费了。” “说到吃的,白日里五姑娘来找您,说是半月后是华月郡主的生辰,郡主已经下了帖子邀 姑娘过去。” 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信封递给她。 她没接,只是点了点头:“放那吧,明天告诉五妹应邀,写一份回帖就是。” “是。” “你先下去吧,我歇息一会就睡了。” “是,姑娘。” 她简单吃了点东西,过去把帖子拿起来。 其实华月郡主和慕知瑜也是亲戚,华月郡主的父王是皇帝的亲弟弟——景王,皇帝膝下公主只有两个,且早已经出嫁,故此她从小深受皇帝宠爱,出生不久就被封为郡主。 景王慕知瑜的母亲是堂兄妹,说来,她还要叫华月郡主一声表姐,两人关系也算尚可。 不过,这帖子居然连慕知婉也请了,倒是新奇。 单论慕知婉的身份也不算低,但是她和华月郡主之间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对付。慕知婉喜欢攀龙附凤,而且心高气傲,欺软怕硬,曾经因为华月的婢女冲撞而大肆责罚,后知道是郡主的婢女就之间换了一幅嘴脸。 若说慕知瑜当街就敢殴打平阳侯家的公子,行事张狂,华月郡主就是一个火药筒子,从小受尽宠爱,谁见了不是恭恭敬敬,怕谁?谁也不怕!更何况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当即对着慕知婉骂了个狗血淋头,后知后觉是慕家的人,怕她这个做表妹的多心,还上门和她解释,不过那之后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慕知婉,这次怎的还请了她? 第十八章 承诺 也罢,到时候应该就清楚了。 她把帖子收起来,脱了外衫睡下。 不知道阿屿哥回来了没有…… 她闭上双眼,微弱的烛火跳跃,一抹光亮渐渐化为血色,血泊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了无生息,他好像睡着了,他只是醒不过来了…… 她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刚刚的梦,裴屿被绑着,一个人,拿着枪对着他,然后扣下了扳机…… 她心里堵得慌,倒了茶猛灌。 茶水已经凉透了,顺着喉咙下肚,“啪”一声把茶杯放下。 “杀了他的人……是谁……” 既然她梦到了,就表示她当时一定在场!为什么她会看着他死无动于衷呢!为什么不去救他! 她拿了件外衫,一推门冲了出去,到了旁边屋子的门口,想直接闯进去,抬起手又顿住了。 算了,问他也没什么用,他也不知道这些事…… “阿瑜。” 她一个激灵,缓缓转身。 裴屿还穿着白天那一身,显然是刚回来。 “你才回来?” 他答非所问,径直走过来推开门:“进来吧。” “不……我其实也没什么事,你回来了就好,我回去睡觉。” 她转过身,刚一迈步,就被叫住了。 “等等……你怕是睡不着吧?” “……” “想去喂鱼吗?”他又合上了 门,走到她身后几步的地方。 她转过身,勉强扯了扯嘴角,“不想喂鱼,你刚回来也累了,明日还要去查案,还是早些休息吧。” 他拿着剑的手紧了紧,又走近了两步:“我说过了,我可以陪你。” “不用……” “军中,敌人不会因为我们没有休息就不来进犯,所以,我很好,你想去哪儿,想做什么,我可以陪你。” 她没说话,良久,才笑了一下。 “我想去游湖,等案子结的差不多了,你陪我去游湖吧,我们租一条船,点一大堆好吃的!” “好。” “如果……” “如果什么?” “不,没什么,没有那种如果!” 她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眼神再一次坚毅起来:“阿屿哥,答应我,不要死,至少,我们的寿命要一样长!” 他错愕地眨了眨眼,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她今天怪怪的是因为,担心他会死? 裴屿一瞬间感觉哭笑不得,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好……” “为了谁都不可以!” “我……” “不接受反驳,我也答应你会努力保全自己,会安然无虞,所以你也不能死,我们都好好的……和我最近的,也就是你了。” 他心中一热,点头答应了她。 或许,他明白了,这些年来, 虽然他名义上为慕叔叔的义子,但名姓都没有改动,不少人认为他终究只是个下人,慕家对他还算不错,也不过是看在阿瑜用心对待的面子上,虽应了她的要求随着她的辈分称呼,他也从未想过高攀任何人,但她确是真心将他视为家人…… “好,我们都会好好的……” 早上,裴屿依旧精神饱满,准时出现在了演武场,慕知瑜也带着鞭子来练习了,两个人对视,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谁也没有提起昨晚的事。 练习结束,慕知瑜总算想起来了一件事,出声叫住了慕乘风。 “二哥!” “四妹,怎么?” “二哥可收到了景王府的帖子?帖子上请了谁?” “都请了,连六弟也在帖子上。” “都请了?阿屿哥也在列?” “屿兄弟甚少赴宴,但一般的帖子上也都会带着他,你少看这些,不了解也正常。” 她心里缓缓画了个问号,这太不对了,华月心直口快,她不喜欢的人根本不会下帖子,这次居然都请了! 裴屿突然插嘴:“华月郡主,似乎比你大上一岁吧?” “是啊,她十七……” 等等!她明白了! 华月性子火爆,正需要一个性情温和之人相配,二哥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慕乘风突然背后一凉,他还不知 道,他这个不靠谱的妹妹已经盯上了自己,思忖着给他牵红线呢! 裴屿却是看的一清二楚,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又开始冒坏水了,不就是想把华月和风二哥凑一对? 依他看,这事,铁定成不了! 二哥已经十九岁,兵法武艺都是上佳,依照二哥的志向,慕大伯再离京他一定会跟随,怎会以不确定的未来去束缚旁人呢? 她啊,真是这红娘心性上来什么都忘了。 回了扶柳苑,她又跑过来和他一起用早膳。 “阿屿哥,我有个想法……” “巧,我也有件事,昨晚就想和你说,结果忘了。” 他及时打岔,果然,慕知憋立马把当红娘的事抛在了脑后。 “怎么?昨天回来那么晚,是不是有所发现?” “不错,昨日被灭口之人死因是一颗蚀骨钉摄入脑中,蚀骨钉不仅极其坚硬,而且还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蚀骨钉……好像在哪听过……” 她的眉毛拧了起来,仔细在脑海里搜寻:“我想起来了!是当初,我们一起去游历的时候遇见的……” “不错,所以昨日我连夜写了信,请他来京,他一直苦追使用蚀骨钉的人,见了信一定会来,捉拿的时候也能出一份力。” “但他不是到处跑吗,这信怎么送得到?” “这个,天机不可泄露。” “什么天机!不会是天下都有你的势力吧?!” “……这话可说不得。” “那就告诉实情吧!” “还不到时候……” “我不听……” 以此同时,离京城不远的一座山上,一个青年倚在一块大石头上,穿着破破烂烂又灰扑扑的衣裳,左手拿着一个酒壶,右手是一个硬邦邦的馒头,咬一口渣子掉了一身。 “伊儿呦那个吖儿哟……” “公子!公子您别唱了!” “欸?莫急莫急,有话啊,慢慢说——” 书童一跺脚,手里拿着一封信:“公子!有信!” “哦?竟有人给我这山野乞丐写信?容我看看,蚀骨……蚀骨?!” 他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馒头和酒壶都扔了,劈手把信抢过去撕开,三下五除二,一目十行! “好哇……好!老狗总算是有消息了!荆棘!,你家公子我,终于可以让那蚀骨老狗债血偿了!” “那,公子我们上哪报仇去?”被唤做荆棘的书童一脸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进京!找那两只鱼去!” “鱼?” “嗯?荆棘,我酒壶呢?” “那儿呢,不是叫您扔了吗?” “什么!我的宝贝酒葫芦!” “哎呀公子!酒都洒了您就别收了!都脏了……” 第十九章 不期而遇 扶柳苑 裴屿手里拿了一张皱巴巴的纸,翻过来,正是他昨晚写的信。 跟着他的信反面,写着几个大字:“我这就来。” “这?就是回信?” 慕知瑜伸手,他把信放在她手上,裴屿的信写的倒是正常,把蚀骨钉出现的事情说了一下,这回信实在过于潦草,连一张新的信纸都没有。 他点了点头:“他一向如此,回信这样快,想必是不远,今明两日就到了。” “一向如此?” 她敏感的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难道,你们一直互有书信?” “……” “怪不得,这要是换了我,一时可想不到找他。” 他咳了一声,眼神瞟了瞟:“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也好,有他来,找那个蚀骨就方便多了。” “刚刚我从三叔那回来,他说今日我们不必去顺天府了,让我们去百里书苑看看。” “嗯,那三叔那边……” “我早上和慕大伯说起,已经为三叔配了护卫。” “那就好……” 话头停下,余光扫到霜儿过来了:“霜儿,怎么了?” “五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就是。” 裴屿站起来出去了,不多时,慕知嫣就高高兴兴地出现了。 “四姐!” 她噗嗤一笑,摇了摇扇 子,霜儿适时添了茶,上了新的点心:“快来吧,看你蹦蹦跳跳的,怎的这么高兴啊?” “四姐忙了几天,都少见你了……听三叔说你们今日不必去查案,姐姐就陪我出去走走吧!” “也好,正好我也想去百里书苑看看……你可有什么地方想去?” 慕知嫣端起茶盏,盖子刮了刮茶沫,轻啜一口,听了她的话,重重地叹气。 “姐姐你可不知道,自上次三婶被娘呛了一顿,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你出去了,慕知婉天天来找我,表面上说什么姐妹情深的话,实际上,那眼神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服气,我也是懒得和她装样子。” “尤其是,昨日华月郡主的帖子到了,生怕我们不带她去,三婶还向娘服了个软,说了不少好话。” 一边说一边摇头,脸上都是不屑。 “我真是不明白,四叔如今战功赫赫,虽然不常回来,但他们也是衣食无缺,为何还要这般趋炎附势?” 她顿了顿,话在嘴边,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说辞:“人各有志,我们不学她们也就是了。” “姐姐说的是,那华月郡主的生辰宴……” “带就带吧,若是她做了什么有损将军府颜面之事,我自然会管束她。” “那就好, 姐姐,我最近得知珍宝阁来了一批新首饰,我们去看看吧!” “好。” 简单收拾了一下,戴上面纱,霜儿和小锦都跟上自家姑娘,两个姑娘出了府,两姐妹悠哉悠哉地走在街上,散步去了珍宝阁。 “姐姐,你说送什么给郡主呢?” “华月的首饰什么的自然不缺,总这些也未免没有新意,或许还有些假意。” “假意?”聪明如她,立马明白了姐姐的意思,“那……我画一幅画,再提上字如何?” “心意重要,你的书画,相必华月会喜欢。” “好……哎?” 她身子一歪,慕知瑜一个用力,把她拽到了一边:“小心!” 一个穿的破烂的青年身子一歪,连忙稳住,赶紧赔礼道歉:“哎呦哎呦哎呦,真是对不住啊脚滑脚滑……哦?鱼姑娘?” 慕知瑜皱了皱眉毛,仔细看他的脸。 青年把散乱的头发拨起来:“小鱼姑娘,你不记得我咧?我是苏云白呐!不是你家小鱼公子写了信……” “苏云白?”慕知瑜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半步。 就他?就……这衣裳破的一条一条的,一动,灰尘乱飘,蓬头垢面,脸好像也多少天没洗了,浑身上下唯一干净的就是——酒壶。 “你……你怎 的……怎的穿的……为何这般破烂?” 他一脸理所当然:“哎呦喂小鱼姑娘这就明知故问了,我穿成这样当然是没钱咧!” “你既然到了,为何不去将军府?”她拿扇子掩住脸,再一次上下打量他。 “这不是在路上咧?既然你在这儿了,那小鱼兄弟一定也在咧?” 她忍俊不禁,在是肯定在的,不过都现在这份上了还没露面,摆明了大写的不想搭理他! “说起这个,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小跟班吗?” “哎呀,那我可就有一肚子苦水咧!荆棘他啊,刚刚和我走散……” “公,公子!我回来了!” 苏云白哽咽的声音一顿,直接跳了过去:“哎呀荆棘!你来了!公子我可是担心你好久了!” 荆棘脚步一顿,一脸莫名其妙:“公子你说啥呢,我不是要煎饼去了吗——该说不说,作为书童,小人不得不说一句了,公子你真不是人呐!那那那两文钱,你叫人家多送几个煎饼,要不是我有两下子,这会儿就缺胳膊少腿了!” 苏云白眼睛都快抽抽了,荆棘也没注意,唾沫横飞口若悬河。 “噗嗤——”慕知嫣一个绷不住,笑了。 荆棘终于注意到还有旁人,煎饼差点没拿住:“额……慕姑 娘也在啊,啊——这位是?” 慕知瑜摇着扇子,笑的眉眼弯弯:“这是我妹妹,知嫣。” 荆棘张了张口,把拿着煎饼的手背在了身后。 “两位慕姑娘,我刚刚乱说的,我家公子没让我要饭……” 苏云白给荆棘了个暴栗:“行了行了行了,别说咧,你家少爷我这面子里子都没咧,还躲!煎饼给你了!” “啊?公子,我被追了两条街还挨了打才要来的煎饼说不吃您就不吃了啊……” 苏云白把一个破钱袋子给给他:“闭嘴咧!给你给你给你!我就这点私房了,下个月的酒钱,都给你咧!” “欸!公子瞧您说的!”荆棘把破钱袋子收起来,“荆棘为公子上刀山下油锅!区区两条街一顿打荆棘皮糙肉厚……” “行了,”慕知瑜一伸手,霜儿递上钱袋子,她一甩,荆棘一接,沉甸甸的,眼睛“刷”就亮了! “呦!慕姑娘!您这是,真是仗义啊!” 苏云白“咳”一声,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啪”把钱袋子抢过来。 “小鱼姑娘!真是……” “别拍马屁了,拿着钱,喏,看见没,旁边就是成衣铺,好好的换一身衣裳!” “好好好!”苏云白一顿作揖,一步三摇地晃荡去了成衣铺子。 第二十章 挑衅 看这一主一仆一个比一个嘚瑟,她摇了摇头,看向一边安静的慕知嫣。 “五妹,真是不好意思,带上这两个活宝,今日怕是没法好好陪你了。” “没关系,有他们在或许还更有意思呢!” “他们是我和阿屿哥前两年出去玩认识的,当时虽说他们也是穷了一些,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就落魄成这样了。” “不过刚刚他说的小鱼兄弟……是指阿屿哥吗?” “对,我们最近再查的案子,他可以帮得上忙……” 慕知嫣也知道轻重,虽然不想,但还是说:“那,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无妨,等一会用了膳,再去百里书苑,案子的事情阿屿哥会告诉他的。” “好!” 等了一会,一个青衣公子穿过人群,肩宽窄臀,长发用一根靛青色嵌宝石的发带束起一半,面庞白净,剑眉星目,腰上别了个熟悉的酒葫芦,一步三摇地来了! 荆棘背着行李,也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梳洗,看着十六七岁,一脸的活泼开朗,大眼睛透着伶俐。 慕知嫣惊讶的扬起扇子挡住下半张脸,这……这和刚刚的,是相同的人?!即便俗话说人靠衣装,也不至于这样天壤之别吧! “哎呦,久等久等,我们收拾好咧!”苏云白操着熟悉调调抱拳拱手,“还是小鱼姑娘仗义,我们可 是多少年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咧!” “是啊是啊,还是慕姑娘大方,我打五岁跟着公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你个荆棘!把私房还我!” “公子人不能言而无信啊!” 她一摇扇子:“好了,来者是客,我们自然会好生招待你们的。” “那……” 慕知瑜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方向:“去吧,具体阿屿哥会告诉你的。” 苏云白又拱了拱手,扭头吩咐荆棘:“你在这给两位姑娘拿东西吧!” “欸?公子……” 话没说完,人就不见了。 把慕知嫣看的一愣一愣的:“好快啊。” “好了,不用管他们了,我们继续。” 姑娘们在前面走着,跟在后面充当暗卫的裴屿被苏云白叽叽喳喳的问话吵的烦不胜烦。 “案子都告诉你了,还想问什么?” “我要问的可多咧!你确实是那老狗的蚀骨钉吗?” “确定。” “他在哪?我这就把他抓住——”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叫我来干什么……” “叫你追踪他。” 他一口气哽在嗓子里:“我是苦力?” 裴屿一脸的“那又怎么样”回了他一句:“当不当随你。” 他梗着脖子:“笑话!我苏云白自打出生就没给别人做过苦力!否则我至于落魄吗!” 裴屿一脸无所谓:“你可以走 。” “……” 气死!他追查了蚀骨老狗许久能就这么放弃?!这个鱼…… “走的话记得还钱。” “小鱼兄弟,有句话你可能理解错咧,虽然哥哥我没给旁人做过苦力,但你目前当年救过我的命,我打心眼里把你们当成我亲弟弟妹妹看待,不是为了钱,只是想帮你们!” “是吗。” “比珍珠还真!百里书苑是不,我保证,小鱼妹妹说往东我绝不往西!身先士卒……不!先于你!你不用插手!有什么事我来!” “那就有劳了。” “哪里哪里!应该滴,应该滴!” 常言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苏云白怎么就单纯咧!这两套衣裳,居然花了十两银子! 一壶酒是十文钱,这个新酒壶酒壶花了二十文,一两银子是一千文也就是一吊钱,十两银子十吊钱!要多少个月酒钱能还上啊!啊!啊! “你这一壶酒,在京城要二十文。” “什么?!!这么贵!!” 苏云白一口气差点噶过去,心里疯狂咆哮,面上立马摆上了讨好的嘴脸:“那,小鱼兄弟,我要是帮了你们,这账……” “一笔勾销。” “你说了算?” “嗯。” “好咧!就这个事,我一定帮到底!” 近午时,醉仙楼饭菜飘香,慕知瑜包了一个包厢,要了不少菜。 “阿屿哥,苏 大哥,你们说完了也过来吃饭吧。” “哎呦还是小鱼妹妹有人情味——”话噎在了嗓子里,斜了一眼裴屿。 欸?这不会加在账上吧? 裴屿没看他,选了个位置坐下。 “……” 这,苏云白犹豫了,这次还是不吃呢?这鸡鸭鱼……吸溜…… 慕知瑜看他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心里不解:“苏大哥,没有合你口味的菜吗?那我再要一些吧。” 他咽了一大口口水,挨着裴屿坐下:“不不不,我喜欢,都喜欢!” 餐桌上,苏云白和荆棘一顿风卷残云,眨眼间一碗饭空了,又来了一碗,又一碗,慕知嫣呆住了,僵硬着扭头看姐姐:“姐姐……” 一出声,主仆二人再一次醒悟! 苏云白扒拉饭的动作顿住了,把碗端平,优雅地把饭放进嘴里。 这一变故,让慕知嫣一瞬间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眨了眨眼。 慕知瑜差点笑出声来,拿起公筷夹菜:“五妹妹,吃这个,你最喜欢的酱香鸭子。” “啊——哦,谢谢姐姐。”刚才应该是眼花吧?应该是。 “咚咚咚——” 慕知瑜抬头看了一眼,给了霜儿一个眼色。 “谁啊?” “哎,几位客官,我是这儿的掌柜的!有件事想和几位商量,不知道能不能……” 她放下筷子,说了一句:“霜儿,开 门。” 霜儿三两步过去把门打开,掌柜的一脸谄媚:“几位,商量件事儿,就是这包厢啊,已经有别人定下了,有劳几位快一点吃,这顿饭,就当是我们酒楼请的了!几位看如何?” 慕知嫣也停了筷子,心中不悦,这掌柜的明显是为了挣钱,客人没走就直接把包厢定出去,这不是坑人吗! 慕知瑜沉下了脸:“掌柜的,我们还没走你就急着把包厢定出去,是觉得我们没钱,还是之后的客人能给你金山银山?” 掌柜的擦了擦汗,作揖道歉:“姑娘你说这话就是冤枉人了,哪有人开门做生意还往外撵的啊……实不相瞒,是有几位贵人……小店实在是惹不起啊!” “贵人?”她冷笑一声,“管他什么贵人,我到要看看今日是谁在这儿耀武扬威,你让他们直接来我们包厢吧,出了事,我顶着!” 掌柜的汗珠子都下来了,一股脑拿袖子擦:“这,这……姑娘,听一句劝,你们快走吧,万一……” “没有万一,你让他们上来就是!” “这……哎——” 掌柜的牙一咬,心一横,下去了。 不多时,听见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声,伴着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好哇,是谁敢在这儿作威作福!我奉劝你们,识相的赶紧把包厢让出来!姑奶奶饶你们不死!” 第二十一章 打探 慕知瑜看向门口,一个少女怒气冲冲而来,抬手一指里面的人:“你们……” 少女的话戛然而止,手也放下了,草草行了个礼:“原来是郡主在此,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她拿起一杯茶,抬了抬眼皮,嗤笑一声,“怪不得敢不让包厢,怪不得敢不给赵小姐面子,不知道赵小姐今天是同谁一起来的,这样作威作福?” 赵姑娘往身后看了一眼,面上洋洋得意起来:“郡主这话就过分了,哪里是什么作威作福,不过是我们想要个包厢罢了……” “赵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身绸缎的女子信步而来,头发盘成发髻,一身妇人打扮,看向包厢内,一愣,随机笑到:“原来是安和表妹在此啊。” 她站起来行了礼:“见过三表嫂。” 慕知嫣和裴屿也起身行礼,女子点了点头。 “三表嫂可是饿了?” “出游也有些许劳累……” “既然累了,不如和我们同坐,也免得把我们赶出去了,表嫂以为如何?” 女子脸上划过一丝愠怒,扫了赵姑娘一眼,笑着回绝:“安和表妹客气,我看旁边也有包厢空出来了,我们去另一边就好……” “那就不打扰三表嫂了。” 她端了端茶,目光扫向了赵姑娘:“不过三表嫂,妹妹 有句话想说,还望三表嫂不要见怪。” “表妹请讲。” “表嫂和人同游,至少也要管束一番,今日碰上的我,若是改日碰上了华月姐姐,怕是要闹去三表兄那儿去了。” 平王妃脸色一下子沉了,撑起一抹笑容:“表妹所言极是,我和赵姑娘不过是偶遇,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府了,表妹请便。” 她看也不看赵姑娘一眼,甩袖而去。 赵姑娘见状不好,追上去解释。 人走了,霜儿把门关上。 慕知瑜重新坐好,低头,入目的是光溜溜的盘子。 “??” 苏云白放下筷子,帕子擦了擦嘴。 “额,小鱼妹妹说完了?” “是……” 慕知嫣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 “怎么?” “刚刚那赵姑娘不是……平阳侯府的姑娘吗?平王妃怎么会和她一起呢?” “赵二和我退婚,将军府和平阳侯府的关系已经是如履薄冰,三皇兄对将军府的人一向礼遇,但今天三表嫂和赵姑娘一起,还被我撞上了,若是这仅是她自己的行动,不日三皇兄就该示好了,不必在意。” 她摇了摇头,看已经没有人动筷子了:“几位都吃好了,我们就去百里书苑吧。” 百里书苑,作为京城最大的书苑之一,收留了不少学子,也有不少藏书。 一到了书苑,慕知嫣出手阔绰,买了不少好书,可把苏云白和荆棘看呆了。 “五妹妹,你在这慢慢看吧……霜儿,你帮着五妹妹拿书吧。” “是,姑娘。” 苏云白打量了一下霜儿,这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能拿多少书啊?那位慕姑娘,一下子就扔了几十两银子,不得买一大堆出来? “荆棘,你也去!” 荆棘突然被点名,下意识应了一声:“欸!” 等等?我就拿书? “呃,公子……” 走了! 算了,拿书就拿书吧。 百里书苑一层是讲学论文之地,二层为众学子研读温书,三层则是贩卖藏书之所,也有不少人在此读书。 “小书童,你过来。” “呦,姑娘,您想要些个什么书啊?” “你把你们这儿的掌事找来,我想要几本……珍贵的书。” 小书童点头哈腰,转身找人去了。 “呦,居然是……” “咳!” 掌事一下子懂了,做出请的姿势:“姑娘这边请!” 她跟着来了一边的房间,架子上的书装的精致。 “郡主……您想要什么书,小人必定办好!” “我三叔来府,本郡主想选些好书回去,在精不在多,百里书苑作为京里最好的书院,掌事的,拿几本孤本来看看吧。” “哎呦!”掌事的吓了一大跳 ,“郡主啊,这孤本,整个京城也只有那么几本啊……这……” “怎么,你觉得本郡主买不起?” “不不不,小人不敢!只是这孤本……那是我们东家大价钱收藏的,曾经三皇子殿下也来求过,我们东家也没能割爱啊!” “哦?三表兄也来求过?” “是啊,小人可吓坏了,小人也只是平头老百姓,哪里敢得罪皇子啊!可是这孤本,自打五年前,少东家成了东家之后,就都在他手里自己收着了……” “那我见见你们东家吧。” 掌事急吼吼拦住了她,点头哈腰地道歉:“郡主,郡主大人!哎呦,您还是饶了小人吧,我们东家啊,他半月前离京了,至今未归啊!” “掌事,我有所求,你在吃推三阻四,莫不是你们根本没有孤本,都是噱头?” “这这这,这怎可能啊!我们百里书苑一向仁义,这……” “哼,”她冷笑了一声,“本郡主可是听说了,前些日子你们书苑的人可是去偷书了,莫不是……” “哎呦!郡主大人,那事儿啊,也不知是哪个兔崽子说是我们书院的人,小人已经通知了东家,东家也说报官,这不,结果还没下来,但是肯定有个结果啊,不然我们书院的声誉始终无法澄清啊!” “报官了?当日本郡 主就在珍宝阁,也是听了个墙角,听说是因为你们曾经丢了孤本,所以想取回,莫不是也是杜撰?” “郡主大人明查啊,我们书院的孤本,就是老东家也是亲自收着的,这丢不丢,我们哪里能知道啊!” “原来如此,那想必是有人蓄意抹黑了……罢了,既然如此,等你们东家回来我再来便是。” “是是是,多谢郡主体谅!” 出了房间,慕知嫣还在另一边如痴如醉,她无奈地笑了一下,真是久未来此,憋坏了。 “五妹妹?” “啊,姐姐,你看这书,里面整理的诗词极好……” “好好好,你喜欢我们都买下来就是。” 荆棘拿了一大堆书,也亏得他有几分身手,力气大拎得了。 慕知嫣看着,心下有些过意不去:“你能拿得了吗……” “慕姑娘放心,荆棘我也算是半个练家子,这点东西不算什么!您放心走吧!” 慕知嫣点点头:“今天也算是收获不少,姐姐,我们就回去吧!” 回了将军府,裴屿知会了慕大将军,安排了地方给苏云白和荆棘住下。 抬头看见裴屿进来,她问着:“三叔回来了吗?” “刚回来,我们现在去就好。” 两个人叫上了苏云白,紧接着去了东苑。 “三叔……” “来了,都坐吧。” 第二十二章 各怀心思 慕三叔看着眼前眼生的青年,捋着胡子笑道:“这位就是苏小友吧?屿哥儿已经同我讲了,听闻苏小友武艺超群,日后还要多多指教啊。” 苏云白抱拳:“前辈客气咧!晚辈一介江湖武夫,能帮上忙最好。” “三叔,苏……苏大哥的追踪术和武艺绝佳,那个使用蚀骨钉的人,一定抓得到。” 苏云白点头如啄米:“是是是,晚辈一定呕心沥血尽心尽力!若是可以的话,晚辈今晚就开始搜寻!” “好,那就有劳苏小友了。” “前辈客气咧,晚辈就先回去准备,告辞告辞。” 他弯了弯身子,随后离开。 “你们今日去了百里书苑,可有发现?” 慕知瑜把和掌事的话重复了一遍。 五年前,不就是那个张顺来的时间吗?而且百里书苑说是已经报官,但是陈大人并没有查到相关记录。之前就疑心百里书苑怎会让一个武功平平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偷书呢? 慕三叔捋着胡子,眉头紧锁 :“或许,百里书苑不过是担了个虚名。” “可是五年前这个时间点……” “百里书苑换东家只要稍一打听就可以得知,至于报官……那李全玩忽职守已经下狱,应该审一审了。” 慕知瑜心里豁然开朗,也对,还有李全。 “如今,出了您之前受刺杀,这几天都安生得很,莫不是背后那人暂时停了手?” “难说啊,没找到主使之前是放松不得——你们先回去歇着吧。” 慕知瑜回了扶柳苑,霜儿就递上了帖子。 “姑娘,这是刚刚门房递上来的。” 她皱着眉头,往榻上一歪:“你看吧。” “欸……我看看,是三皇子妃的帖子,说五日后办赏花宴,请姑娘,五姑娘,七姑娘赴宴呢。” 她直接躺下了,翻了个身:“我不想去,你问问五妹妹去不去吧,随她们。” “是。” 慕知瑜拒了帖子,平王在府上沉着脸。 平王妃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殿下……” “碰——”他一 拍桌子,平王妃不由自主颤栗了一下。 “叫你不要惹事,你无事生非作甚?你难道不知将军府和平阳侯府之间刚刚退了婚吗?安和连当街打人都毫不避讳,你跟赵家的姑娘一起就罢了,还叫她撞上了!若是因此被记恨,和将军府交恶,该如何是好!” “殿下,是妾身鲁莽了……” “如今她拒了帖子,你说如何挽回!” “这……不如,妾身备上礼送去吧。” “去吧,万不可得罪将军府,听见了没有!” “是……” 平王妃离开,平王盯着她的背影,眼里流动着暗涌。 安和…… 百里书苑三楼,那个掌事紧张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平王妃,抬袖子擦汗,又擦了一次,不多时又抹了一把。 “这……东家……” 掌事斜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白衣公子,那公子的脸隐匿在阴影里,他放下茶盏,这才看了掌事一眼:“之前偷书之事,你们真的报了官?” “小人哪敢说谎啊,报官的人 说了,已经写了状子,顺天府的李大人也接了……” “我回来的时候倒是听说了,那位李大人因为疏于职守,已经入狱。” “这!”掌事汗如雨下,掏出了帕子,“这,东家,小人真的不知啊!” “重新去报官,还有今日来过的郡主,下一次再来多加注意。” “是是是!小人一定谨记!” “还有,你说三皇子……平王来问过什么东南杂记?” “是啊,也问了之前偷书的事情……” 那公子又一次端起茶,动作猛地一顿,下一瞬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东家!” 左右的人一下子紧张起来:“公子!公子您怎么样?” 他抬手制止他们的举动,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会儿才说话:“阿七。” 一个黑衣少年突然蹿了过来,面无表情拱手:“公子!” “你递个消息去,给将军府的人……不,给那个郡主的人,三皇子来打探过……我们百里书苑,不受 旁人利用。” “遵命!” 白衣公子摆手,周围的人陆陆续续都退出了房间。 他站起身,走到窗子旁边,推开,看向下面人来人往。芸芸众生,不过都是一口气罢了。 “咳咳咳……” “公子……” “阿七,这么快就回来了。” “裴小将军的人脉不少,放点消息就够了,多了反而刻意。” “你做的好……咳咳……” “公子,您身子没好,还是多休息吧。” 他回了椅子上坐下,阿七把窗子合上。 “听说京城,最近也出了案子……” “是,顺天府应该还在查,不过安和郡主也介入此事,加上慕大学士也在将军府,也许……” 白衣公子牵了牵嘴角:“连慕大学士都动用了,可见案子不简单……” “公子,您不宜伤神。” “这天可真晴啊,不过,不久云彩就该多了。” “公子,云彩多不多,和我们无关。” “也是,咳咳!罢了,给我把药热上吧。” “是!” 第二十三章 得失 夜幕降临,苏云白打发荆棘和裴屿他们说了一句,自己就出门追查去了。 “你家公子,这就去追查了?” “是啊”荆棘点着脑袋,眼睛不由自主瞟上了桌子上的点心。 慕知瑜看在眼里,抬起扇子挡住笑意:“荆棘,你坐吧。” “啊,欸,多谢慕小姐。” “霜儿,再拿几盘点心来。” “哎呀,谢谢慕小姐!” “吃吧,正好,我们也有事想和你聊一聊。” 他盯着点心,摩拳擦掌,就着茶水吃了起来,嘴里塞的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说:“好啊,慕小姐请。” “我记得两年前,你们虽然落魄了些,但是,这次一见,怎么捉襟见肘至此啊?” “害!”他灌了一杯茶,霜儿续上,“不用不用,我自己倒!” “慕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家公子虽然看着不像个好人,但他也是有原则的人啊,这些年见义勇为,那些个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一应不干,还有时候接济这个接济那个!你们当时给的盘缠,不多时就见底了!” “而且还因为……还一直查杀那个蚀骨老头,四处闯荡,这钱当然是多少都不够用的!” 裴屿在一 边插嘴:“你们这些年一直都在追杀蚀骨,难道一无所获?” “也不是……”他费力的把一嘴糕点咽下,喝了口茶,“之前公子差一点就能杀了他了,但是那老家伙实在是太贼了,那个蚀骨钉上的毒,拖了公子半月,还是回了师门才治好的,这一耽搁就不好找了,追到京外,裴公子就来信了。” “不过,公子这次都有准备了,各种毒药解药都拿了,见到他,一定就能要了他的命!不过公子言而有信,一定会把人带给你们……” 裴屿点头:“这个,我今日也和三叔禀报过,查问过后,一定会把他给苏云白处置。” 荆棘吃完了两碟糕点,盯上了慕知瑜面前的那盘。 慕知瑜没给他:“这糕点吃多了积食,你喜欢,明日我叫人给你们送去就是了。” 荆棘眉开眼笑:“好好好,多谢慕小姐!” 慕知瑜也笑了,抬了一下手,让霜儿把碟子撤下去:“说来,我还不知道苏大哥为什么一直追杀蚀骨呢。” “这事儿,哎——说来,也是我们家公子可怜。” 苏云白家里有一件传家之宝,是一把青云刀,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月光之下寒光更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这刀,苏家时常遇袭。 苏云白拜入师门,也带走了这刀,放出消息以保全父母,蚀骨老人以他父母要挟,要求他用青云刀交换,苏云白为保家人,把刀交了出去。 苏云白本想没了这刀虽然可惜,但也算少了个麻烦。随着苏云白在江湖中渐渐声名大噪,加上仇人相见,苏父苏母去他师门探望儿子,路途偶然见到蚀骨老人,两相冲突,二老死于蚀骨钉之下。 苏云白久等父母不来,下山来寻,为时已晚,上一次眼看追到了人,眼看蚀骨老人将死在他手上,他复仇心切受了暗算,蚀骨老人抓住时机逃走。 不过苏云白也把刀拿了回来,加上他的本事如虎添翼,江湖中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倒也没什么人来敢找麻烦了。 之前他说慕知瑜和裴屿救了他一命,实际上,还是那句话,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一身正气,碰上可怜人,热血上头把钱都给出去了。这下好,赶路到了荒山野岭,差点饿昏。 这不,赶上迷路的慕知瑜,她分了点吃的给他,后面裴屿来寻慕知瑜,听说他帮慕知瑜带了 路,为表感谢给了他一包银子。 要不是这包银子,再见面或许更惨。 她心里唏嘘,没想到苏云白也有如此经历:“等杀了蚀骨报了仇,以后你们打算如何?” “公子说了,带去老爷夫人墓前杀了他,再之后,就随缘了。” “届时就在京里好好玩一番吧,衣食住行都有我们。” “好!相信公子一定开心!”荆棘乐的见牙不见眼,“只要那个蚀骨在京里,公子一定能找到他!” 说着,他站起来抱拳:“慕姑娘,裴公子,我家公子说了让我注意礼节,天晚了,我就不多留了!” “好,回去吧。” 见他走了,慕知瑜看着裴屿:“他走了,所以,你刚刚说查到什么了?” “百里书苑,曾经平王去问过东南杂记的事。” “平王?他为什么问这个?”她一拍脑袋,“坏了,下午平王妃的帖子被我推了,这下也不好试探了。” “无碍,我知道平王常去的地方,可以稍加尝试,届时你就待在府里吧。” “好吧……也省的我多费唇舌了。” “不早了,我也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还有,如果我不在,就不要出府 。” 他转头出了屋子,她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心里蓦地浮现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奇怪,好像他什么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 她的头突然被针刺一样尖锐地疼,脑子里是裴屿的声音——“还有,如果我不在,就不要去……” 她回过神,早就不见了裴屿的身影。 这句话,是他什么时候说的?说的又是去哪? 不对,或许该想的是,这句话……是对着现在的她,还是前世的她? “姑娘,你怎么了?” “哦,没事,霜儿,把东西撤下去吧。” 她把头上的珠钗去掉,长发散下。 没关系,至少这些日子里她确定了一件事,不论是前世今生,她和裴屿之间,都有难解的牵绊。 裴屿,在她的前世里,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又是谁杀了他?她的结局又是如何呢? 突然,她想起了当年的判词:人之所念,起于心而不灭,溶于火而不伤,虽不相离,生死相隔。 生死相隔…… 曾经她以为母亲所言的慧极必伤,不过是一片慈母之心而已,如今看来,这所谓的慧不一定是真的指智慧,凡所拥有的,也必有其带来的负担。 第二十四章 不甘 从演武场回来,裴屿就出门去了,慕三叔又去了顺天府,只有慕知瑜留下了。 “霜儿,你把点心送去荆棘那儿一些。” “是,姑娘。” 她翻看着自己记录前世的册子,叹息一声,几年了,还是没能记起所有的东西…… “姑娘……” “雪儿?怎么了?” “是五姑娘身边的小锦来了。” 她坐直身子,点了点头,雪儿把小锦让了进来。 “四姑娘,我们姑娘请您去一趟扶心苑——”顿了顿,小锦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七姑娘非要闹着我们姑娘去赴平王妃的宴。” 她眉头一皱,甩袖子出了门:“帖子已经拒了,怎么可能还去赴宴,昨日问她也没说要去,今儿个倒是闹上了。” “是啊,我们姑娘好说歹说,她又哭又闹说我们姑娘是故意不让她出人头地……” “我看她是魔怔了——” “碰!” 还没进扶心院,就听见里面摔摔打.打的声音,慕知瑜眼里闪过愤怒,眉头紧皱。 小锦赶紧打开了院门:“四姑娘,您快请吧!” “你们都在外边侯着吧!” 她把扇子扔给跟过来的雪儿,抬脚进了慕知嫣的屋子。 对着胡搅蛮缠的人,慕知嫣气的双手紧握,也不复温声细语了:“慕知婉!你太过分了!” 慕知婉跳脚大叫:“我过分?明明都是你的错!你凭什么替我拒绝 了帖子!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怕我超过了你去!” 她挑起帘子,入目的是满地狼藉,花瓶碎片,字画也被撕毁了,案几桌子也歪歪斜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强盗洗劫过。 “闹什么呢!” 她阴沉着脸,目光阴冷看向慕知婉:“帖子是我拒绝的,有种你就冲我来!” “你……”慕知婉的脸色一下子扭曲了,话也哽在了嗓子里。 慕知嫣在气头上,见了慕知瑜,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倾泻,鼻子一酸:“姐姐……”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我来了,你和小锦去请大伯母和四婶,把她们都请来。” “嗯!”她使劲点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她斜了慕知婉一眼,随手扯过一边倒下的椅子坐了上去。 “昨天五妹应该派人问过你的意思,你没有想去的意思我才拒了帖子,今儿个来这儿歇斯底里,莫不是昨日根本没听是什么事吧。” “我……这样大的事,只叫一个婢子来我怎么可能知道!那可是平王妃的宴!多少权贵都会去……” “只派一个婢子?不然呢?五妹难道要亲自上门三跪九叩恭恭敬敬把帖子敬给你?你以为你是谁?知会你一声已经是不错了,我们还考虑了你的意见,你以为平王妃想请你?实话告诉你,你不过是住在将军府顺带罢了!” “你胡说!”她瞪大了眼睛,想上前来。 慕知瑜冷笑一声,站起身子缓缓靠近她,她的身高比慕知瑜矮上了半头,加上慕知瑜一身冷肃,心里一下子犯了怵,随着慕知瑜前进步步后退。 “实话告诉你,昨日平王妃和我起了点小冲突,不久后帖子就来了,这是在向我示好,你……沾了我的光而已。” 她突然笑的和善,回身又坐在了椅子上:“你生气不过是少了个攀高枝的机会,其实想想,你就算攀上了也不稳当,与其攀那些非亲非故的,倒不如就攀姐姐我。” 慕知婉脸色扭曲,张口反驳:“你又如何,不过是靠着大伯家而已!我爹也是将军!我也是将军之女!不就是二叔死了你才沾了个光……” 慕知瑜眼色如刀,寒光霎时射了过去,慕知婉一惊,讪讪住了口。 “放肆!” 一个严厉的女音有如石破天惊,一个仆人打珠帘,声音的主人就走了进来。 慕知瑜早就听见人来了也就没有反驳,不然她就要对着慕知婉严加讽刺了。 见了来人,慕知瑜赶紧站起来打招呼:“见过三婶,大伯母,四婶。” 慕三夫人过来把她扶起来,拍着她的手背安抚:“瑜姐儿快起来,别怕,三婶和你大伯母都在呢。” 她笑的开朗,嘴角一弯,两个可爱的梨涡出现在脸上:“谢谢三婶,我没事儿。” 慕三夫人看她这开朗通透的样子,心里更酸了,这可 怜的孩子啊……四弟妹也真是的,居然就纵容女儿这般无礼! 慕三夫人早上刚到了将军府,得知慕三老爷出门办差去了,也就没多问,慕四夫人见过了就找借口回去了,慕大夫人和她聊天,谈起了前些日子慕知瑜退婚的事。 慕三夫人唏嘘不已:“那平阳侯也太不知分寸!纵容次子也就算了,居然还当街和小辈起冲突,叫人笑话!这婚约退得好!这种人家,嫁过去就是遭罪!” 慕大夫人摇着头叹气:“谁说不是呢,不过瑜姐儿再过几月就十六了,她现下无心这事,莫不是被那赵家给吓着了……日后可怎么好啊。” “大嫂别多想,瑜姐儿是个好的不愁嫁,再说这事总得你情我愿,你定的也未必随心,那四弟家不就是个例子?儿孙自有儿孙福,由她去吧。” 慕大夫人一想,也是:“要说随心,我看她和屿哥儿也算是青梅竹马,日后说不定能成!” 慕三夫人深以为然:“不错……” “夫人,三夫人,”门口的许妈妈进了门,一福身子,“四姑娘来了。” 慕大夫人一摆手:“让她进来吧,也见见她三婶。” 慕知嫣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进了门:“见过母亲……三婶。” 慕大夫人抬手让她起来,她一抬脸,慕三夫人吓了一跳:“呦——嫣姐儿这是怎的了,眼睛都哭红了!” “三婶,娘……” 她吸了吸鼻子,“七妹妹她……” 慕三夫人拉着她的手,好言宽慰:“好了,别哭,你娘和三婶都在,谁欺负你尽管说!” 慕大夫人看向了一边的:“小锦,你说,怎么回事?” 小锦义愤填膺,愤愤不平地几句把事情描述了一下。 “大夫人,三夫人,婢子说句不好听的,昨儿个是小人去问的气姑娘,她亲口说的不去,今儿个来发脾气,把扶心苑不少东西都砸了,要不是四姑娘去了,她怕是要动手打我们姑娘了!” 慕三夫人“腾”就站起来了:“大嫂,我们叫上四弟妹去,看看这四弟妹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居然这样荒唐无礼!” 叫上了慕四夫人,几个人赶着就来了。 慕知嫣过来拉着慕知瑜的手:“姐姐……” “没事儿。”笑话,区区慕知婉怎么可能欺负的了她。 慕知婉也赶紧行礼,瞄了一眼母亲的脸色,心里大叫不好。 慕大夫人面色淡淡:“婉姐儿无需多礼了,快起来吧。” 慕三夫人看了一眼四夫人:“行了,看嫣姐儿的屋子都这样了,今天定然是没法住了,大嫂,叫人来重新整修吧。” 她不可能说慕知婉,比较她还是个孩子,更何况人家母亲在这儿,哪里轮得到她一个伯母说话。 慕大夫人面如寒霜:“四弟妹,你也快带婉姐儿回去吧……过些日子就是宫宴了,还是少出门好。” 第二十五章 心照不宣 慕四夫人瞄着两个嫂子的脸色,总算是低了头,让慕知婉赔礼道歉,带上她回去了。 两位夫人和两个小辈说了好一会儿话,宽慰了半天两个夫人才回去。 扶心苑一团糟,慕知嫣暂时和慕知瑜去了扶柳苑。 慕四夫人如何再教育慕知婉无人在意,左不过是埋怨她做的鲁莽罢了。 慕知嫣也跟着闹了一上午了,慕知瑜就叫雪儿把偏院收拾出来先让她休息。 霜儿倒了茶,她拿起来喝了一口:“霜儿,点心都送去了吗?” “送去了,那小书童吃的可开心了!” “那,苏云白回来了吗?” “没有,院子里只有那个小书童。” “罢了,你先下去吧。” “是。” 快到午膳时间了,不知道阿屿哥打探的怎么样了。 裴屿现在内心无比烦躁,这平王叽叽喳喳,身为堂堂王爷,说话拐弯抹角,没一句正经的。 平王看他兴致缺缺,不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裴小将军,听闻安和表妹近来身子不适,我那正好有棵老参,拿去补身子最好。” 裴屿低眉顺眼,坐的端端正正,头 更低了一点:“殿下言重了,她不过是偶感风寒,算不得什么大病,养几日便好了,哪里用的上什么老参这等珍贵之物呢。” “风寒也不算小事,一旦严重了也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还是重视一些得好。” “下官代郡主谢过殿下关心。” “我与安和是表兄妹,你又是安和的义兄,也算是半个亲戚,何须多礼?” “殿下抬举了,小人不过是郡主的一个护卫,哪里敢和殿下相提并论……殿下,时候不早了,下官也该去书院看看了。” 平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去书院?可是要买书?” “是,三老爷来了府上,郡主想着买些三老爷喜欢的,文臣最喜书画,也是常理。” “哦……”平王又恢复了一贯的谦和,“这是自然。” “不过,下官一介武夫,也只知道百里书苑名声在外,不知殿下可否推荐一些书籍?” “这……百里书苑有几本孤本,若是能求来……” 裴屿故作惋惜:“殿下有所不知,那孤本前两日郡主也去求过,但那等珍贵之物哪里是能求来的,还有前 些日子百里书苑盗书一事……更是不肯相让了。” 说着,他摇了摇头,十分遗憾的模样:“也不知那偷书的到底是何意,竟然冒充百里书苑的人,孤本原就难求,现下更是无门了。” “啊……咳,裴小将军,天色不早,本殿还是不耽搁你了。” 他起身拱手:“下官告辞。” 他撩袍离开酒楼,本想直接回府,脚步一顿,拐了个弯去了百里书苑,进去逛了半天,随手买了两本书,又逛了一会才回去。 他随手挑了两本史书,但是史书慕三老爷并不需要,想来想去,转头去凌剑阁把书送给了慕乘风。 “所以,是有人跟踪你,你才去百里书苑随便买了两本?” “不错,应该是平王的人。” “平王啊……三叔也知道了?” “我让人把信送去了,慕三叔应该自有推断。” “嗯,不过平王在你谈及偷书一事时神态有异……事情和他应该有关。” 裴屿点着头:“哦,对了,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些点心,除了你一贯喜欢的,十里斋上了新的点心,你尝尝。” “好!” 她夹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小口,又咬了一口,频频点头:“十里斋的点心真是越来越好了!” 说着,她又加了一块放在小碟子里推到他面前:“你也吃!” 他没动,抬头看她:“我……” “吃!” 半晌,他拿起了筷子。 “怎么样?” “不错……还有件事,苏云白可回来了?” “还没有。” “追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想必是有所发现。” “不论如何,也只有等了。” 他轻轻看了她一眼:“听说……今天你又动了气。” 她喝一口茶,微微一笑:“我并未动气,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我怎么会和她一般见识。” “是吗?” “是啊,其实,自从……自从爹娘都去了,这些年,我几乎从未动过气,虽然我贵为郡主,但做将军之女和做郡主的差别不过是名号罢了,更何况我这郡主之位,是父亲用命换来的。”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一草一木:“人是活给自己的,不在意我的人,我不愿为他们多浪费一丝一毫的心力,所以威势相逼,为除后患罢了。” 回头,他站在她身后,没说什么,她也没再继续。 良久,他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如此,甚好。” “所以啊,不要担心我,如果你……” “什么?” “没有……” “那我先出去了。” “好。” 目送他离开,慕知瑜心里没来由的烦闷。 他好像有很多事瞒着她,就像把自己化为一个盾牌,独自抵挡所有危险和压力。 而她,就站在盾牌之后,一无所知,又没有任何危险。 他们之前有十年的朝夕相处,但她似乎从来不了解他。 前世,也是如此吗? 裴屿坐在外面的树上,这里,是他最常呆的地方。俯视着一切,可以看见所有的危险,作为一个暗卫,保护她是他十年来一直坚持在心的事,即便他们都将他视为家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日日不安,夜不成寐,直到慕叔叔和婶婶都去了,她好像一下子通透了。 她看她的眼神不在像是面对一个兄长,渐渐掺杂了他看不懂的情绪,就像他对她有所隐瞒一样,她也有秘密。 所以她不问,他也不问,心照不宣。 第二十六章 哄人开心 夜幕降临,慕三叔才终于回来了,他一脸严肃,把裴屿和慕知瑜连夜叫了去。 “三叔,你说百里书苑报官了?” 慕三叔捋着胡子:“今日提审了李全,百里书苑确实报了管,不过不是为东南杂记被盗,而是状告偷书者污蔑,而且,今日二次报官,据我判断,情况属实。” “再加上,屿哥儿所言的平王一事……只是,他是皇子,贸然调查他,恐怕是不能啊。” 慕知瑜想想,更加后悔推了帖子的事:“那,眼下就只有过几日的宫宴可以暗中打探了。” “嗯……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是夜,三更天,夜幕掩护,一道黑色身影飞进了扶柳苑。 裴屿心神一动,飞身出门拔剑相迎:“谁!” “欸?别别别,是我,是我咧!” 苏云白抹了把脸,脸上都是灰,这一抹脸上多了几道印子,走时候的淡青色衣裳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了。 裴屿慢慢把剑收回剑鞘,上下打量他一遍,又打量一遍:“你是去钻狗洞了吗?” “我……” “滚去沐浴更衣!” “小鱼兄弟你这真是没良心……”他嘀嘀咕咕的回去换衣服,约摸两刻钟,又出现在了扶柳苑。 一间屋子已经点了灯,他过去刚想敲门,门突然自己就开了,裴屿往旁边一让:“进来吧。” 苏云白一大量,看见穿戴整齐的慕 知瑜坐在桌边喝茶,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收敛了一点。 “小鱼妹子也在啊。” “苏大哥,去了一天一夜,可有发现?” “当然有!花了我一天一夜……那个人被灭口的地方,我去看了,他当时应该是躲在树上,树叶上也有被蚀骨钉划过的迹象。” “小鱼兄弟没有察觉到他,应该是他在那不久,又故意灭口,肯定是在附近等!看见杀手失败才动手,又知道你们的身份,所以我筛选了之后,确定了一家!” 慕知瑜的心也提了起来:“谁家?” “不知道啊。” 空气突然安静。 慕知瑜一脸不解:“……什么?” “我是溜进去滴,也没看府名……不过我在那家人的一个屋子里发现了那个老头常用的毒!他一定在那呆过!” 裴屿点了点头,他相信他的追踪能力,紧接着问他:“人家在哪边?府第如何?” “府第豪华……也在城东这边,离这边两条街,角门是在一家玉器行以西大约百米。” 慕知瑜和裴屿脑子里闪出了那府第的位置,异口同声地下了结论:“定国公府!” “那这件事就绝对与平王有关!” 裴屿也深感赞同:“定国公府是平王妃的母家,杀手和灭口之人都与定国公府有联系,平王又与东南杂记有关……” “不过这东南杂记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居然让他 这样大费周章。” “还是告诉三叔吧。” “嗯……” “等等!”苏云白急了,“那蚀骨……” 裴屿示意他稍安勿躁,推过去一杯茶:“你继续找就是,我们答应过的,最后一定给你处理。” “好……不过,我在定国公府还发现了别的东西,有一个密室,或者该叫地牢,还有别人在,为免打草惊蛇我没有仔细探查,如果需要,明晚我可以领你们看上一看。” 慕知瑜刚想说话,裴屿就抢先开口了:“好,不过阿瑜,明晚你留下吧。” “我……” “我找了几个身手还可以的,我不在的时候也能保护你。” “裴屿!你……” “我还想顺便查点别的东西。” 这一句话,让慕知瑜迟疑了。 “那你去吧,我困了,就先回去了。”她气鼓鼓地推门而去。 苏云白突然乐了:“哎呦,生气咧,不过当哥哥的要说你一句,她去了也不会添乱,阻止她做嘛?” “不是怕她添乱……而是我怕有人盯上她。” 说着,他拿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骤然一松,放下了。 “或许是我这阵子查案的错觉……不过谨慎一些更好。” “谨慎是应该滴,不过惹了姑娘生气……”他一抬胳膊架在他肩膀上,幸灾乐祸,“怎么哄人家高兴?” “……” “有个词叫做投其所好……” “我自有 办法,你走吧。” “你这是卸磨杀驴!” “碰!”门关上了。 苏云白:…… 他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往自己住的地方走:“真是过分,你自己惹了姑娘生气就拿我撒气,我这是无妄之灾,倒霉催的……” 闹脾气的她,第二天和裴屿一句话都没说。 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的能力也不差!她又不是瓷娃娃,怎么就那么娇贵了! 被刺杀的时候,查案的时候,他总是如临大敌!她也是很强的,怎么就需要寸步不离呢! 她气的又吃了一大口点心,突然,一抬头,门口站了个熟悉的影子。 “哼。”她别过脸,不想理他。 他没在意,直接走了进来,坐下。 “……” “……”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 “你有什么事!” “还在生气?” 异口同声,这倒是一致了。 “哼!”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抬起手伸进袖子里,小心地捧出了什么放在桌上。 “给你,别再生气了。” “什么……”东西? 眼前,桌子上一只小猫正在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走到了茶壶旁边,伸出小爪子扒拉着。 “……” 她没动。 他把小猫拿起来,放得近了点。 她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它柔软的毛。 “喵——” “……” 她把猫抱了起来开始撸,撸着撸着,动作一僵,抬眼看向计划 得逞的裴屿。 她梗着脖子嘴硬道:“别以为这样,这件事就过去了。” “我……” 她抬了一下手,制止了他的话:“虽然我也没有立场这样说,我确实也是有事情瞒着你,但是这件事并不会对你我有什么危险,但是你不一样。” “我明白你不想连累我的心情,但是你不能永远这样瞒着我……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 看他依然沉默,她继续往下说:“如果论起重要性,在我心里,你是毋庸置疑的首位,我们一同经历过那些生离死别,是平淡日子里的人所不能及的,为了保护我而独自承担所有的一切,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我明白……但……”他长处一口气,抬头直视她的眼睛,她清凉的眼眸里是熟悉的关心,“好,我会告诉你的。” 她终于满意了,扬起了释然的笑,低头摸了摸小猫的头,小猫仰着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盯上了她的步摇。 “你这是打哪儿找来的?” “在花园里抓的。” “花园?什么时候有猫的?” “是苏云白带回来的。” 他早上刚想出府去买一只回来,迎面碰上了鬼鬼祟祟的苏云白。 “你在干什么?” 苏云白差点蹦起来,随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哎呀小鱼兄弟,你吓我一跳,别说话,我在找猫!” 第二十七章 鸡飞狗跳 “先别废话咧,把猫找到!” 正说着,草丛动了动,一个小影子蹿了出来,苏云白刚要伸手抓住它,它就一个跳跃,扑到了裴屿脚边,两只前爪抓上了他的衣袍,往上爬。 苏云白:“……” 裴屿伸手把它抓住,举起来看了看,长得很是可爱。 “哪来的?” “这……昨天晚上在定国公府要走的时候,它就在我旁边,差点惊动了人,我把它揣起来咧,然后就忘咧,所以……” “正好,我拿去给阿瑜了。” 果然,他一拿回来,慕知瑜就妥协了。 “你倒是幸运,算了,原谅你了。” 有了个新的小玩伴,慕知瑜带着它去找慕知嫣,两个女孩子玩了一天。 时间飞速流逝,月升日落,最后一丝光亮巳被黑夜吞噬,人定初,苏、裴二人出发去了定国公府。 避开守卫,苏云白引着他去了一间耳房,侧耳倾听,毫无声息。 进了耳房,他指了指一面墙,听了听,没有声音。 苏云白压低声音:“我在这守着,你进去吧!” 裴屿一颔首,按照他说的机关位置摸索着,一用力,墙面被按进去了一块,以此同时,对面的墙突然打开了! 对视一眼,他抽出剑,试探着进入走廊,并没有什么机关,转了个弯,是开阔一些的空间。 他从腰里摸出火折子,一吹,四周看了看,才点了一根蜡烛。 蜡烛的光照亮了这个区域,地上血迹斑斑,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 那人胸口略微上下起伏,混身血迹,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手脚被镣铐锁住,他一靠近,那人浑身一震,嘴里呢喃着:“给你们,账册给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裴屿心中一动,这人莫不是——张顺?账册应该是给了定国公的人了。 “小鱼兄弟!快出来,有人要来咧!” 他熄了蜡烛,轻功一跃,关上密室的门。 分割线———————— 皇宫,批了一天折子,皇帝活动活动筋骨。 刘富端来了一个罐子放下:“皇上,都快亥时了,贤贵妃娘娘派人送了燕窝粥来,您喝了歇息吧。” “哎——那件案子也不知他们查的如何了。” “哎呦,皇上,您就别担心了,慕大学士可是智谋无双啊,想必不会让您失望的。” “哎——你是不懂啊,这件案子若是单纯的杀人命案也就罢了,但……罢了。” 第二天早朝过后,皇帝看着一大堆折子,脑瓜子嗡嗡直叫。 江南要兴修水利,这必须准啊,不过拨款……这事还是得派个靠谱的人去,派谁去好呢…… “皇上,慕大学士和陈大人求见 。” “哦?”皇上面上浮现一抹喜色,他们求见,定然是东南杂记一案有进展了! “快宣!” “微臣参加皇上,万岁……”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慕爱情,陈爱卿,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慕大学士再拜,随后呈上了一份折子:“皇上,微臣和陈大人所查……皆在此。” 刘富把东西转呈给皇帝。 皇帝看着看着,脸上的欣喜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面色越来越阴沉。 他看完折子,久久不语,他不说话,慕、陈两人也不敢催促,终于,他叹了一口气,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几岁。 “慕爱卿,折子上所言,可否属实?” “回皇上,句句属实。” “那张顺,可带出来了?” “还未……” “刘富。” “奴才在。” “传朕旨意,命五城兵马司总指挥柳尘英和游骑将军裴屿……追查张顺。” “嗻。” 他一摆手:“你们先下去吧,此事,朕自有定夺。” “是。” 两个人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慕大学士出了门,想着皇上的反应,长叹一口气:“哎——” “案子虽然未了,但皇上圣意已有裁夺,慕大人因何叹气啊?” “我叹气,不是为案子,而是这天,怕是要变了。” 当今皇帝未到 四十,皇子有六,最长的大皇子年二十,六皇子不过七岁,已经成年的四位皇子表面和平,实则暗流涌动,东南杂记涉及前朝之事,加之两条命案……平王必定大受打击,其余几位皇子,怕是难以按捺了。 更何况,慕家追查此案,尤其是屿哥儿参与追查张顺,慕家被卷入夺嫡之争,恐难免除了。 另一边,裴屿和柳尘英分别接了圣旨,带上圣旨去了定国公府,把奄奄一息的张顺搜了出来。 一时间,京中的耳朵也都灵敏了起来,定国公是谁?平王妃的娘家,四舍五入,这搜的不是定国公府,是平王啊! 不多时,除了张顺,还有一本账册被找到,向皇帝交了差。 对比着东南杂记的墨渍暗示和账册,几经调查,这些人都是前朝为了东山再起而埋下的暗桩,经过了多年,有的人已经放弃了再忠于前朝,还有的人依然期盼着,随着王贵春和李掌柜的死,这些人也被一一找出,该查封的查封,该审讯的审讯。 这件事看似落了幕,可是京中权贵大臣们都知道,平王和定国公府还没有得到处置,事情还不算结束。 早在柳尘英和裴屿去了定国公府的时候,平王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听了张顺和账册被搜出,他身形晃了晃,茶碗被他打 翻在地。 小厮赶紧上前扶他:“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完了……完了……快!快把蚀骨老人请来!” “是!” 小厮三步做两步跑出去了,溜了一大圈,也没见到人影。 “殿下……” “人呢!为何还不请来!” 小厮“扑通”跪下:“殿,殿下,蚀骨老人……不,不见了!” “什么!” 他猛地站起来,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下一秒感觉天旋地转,往前一扑,意识全无。 “殿下!殿下!您醒醒啊,来人呐!殿下晕倒了!” 一时间,平王那里是鸡飞狗跳。 此时此刻,平王的母妃贤贵妃也是提心吊胆,命人做了盅鸡丝粥给皇帝送去,没一会,粥就被退回来了。 贤贵妃心里打起了鼓,看起来皇上是真的生气了,人在定国公府找到,皇儿的计划定然是曝光了,不论如何,还是先行请罪,看能不能让皇上多少消消气啊! “来人!” “娘娘有何吩咐?” “派人告知皇儿一声,让他速速进宫请罪!” “是!” 她急得团团转,不行,只靠皇儿一个人怕是不行。 “穗子!替本宫更衣!换那套浅色的!” 卸下华丽的珠翠,戴上了只玉簪,不施粉黛地去了皇帝的御书房门口,撩裙子跪倒。 “皇上,臣妾有罪!” 第二十八章 阴阳怪气 “皇上,贤贵妃娘娘在外面……” 皇上没抬头,换了一本折子:“现在朕心烦,你让她回去,朕得空了自会召见他们。” “嗻。” 刘富出了门,对着跪着的贤贵妃躬身:“娘娘,皇上现在忙着呢,您还是先回去,皇上说了,稍后自会召见。” 贤贵妃也是聪明,心下一沉,知道纠缠无益,搭着一边的穗子起身:“多谢刘公公。” “娘娘客气。” “她回去了?” “是啊皇上……” “嗯……传慕南行来。” 慕南行,就是慕三叔的全名。 刘富心里叹气,下去传话了。 消息传到了将军府,慕三叔又跟着入宫了。 “真无趣,阿屿哥现在忙的团团转,三叔又入宫了,苏云白也出去找人了,就连荆棘也跟着出去了,哎——” 她摸着新来的小猫,筷子夹着鱼逗它。 “姑娘你都叹气半日了,实在无聊,那不如出府去吧?” “不了,阿屿哥不在,我要是出去了他又要啰嗦。” “喵——” “你看,它也赞同!” “嗯……欸?姑娘,既然无聊,那霜儿给你说个好玩的事儿吧!”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她终于把鱼给了小猫,小猫开始大快朵颐。 “姑娘知不知道平王妃?” 她轻轻拍了霜儿一下:“好了别卖关子,快说!” “其实,就是定国 公府家,屿少爷他们去搜了人出来,定国公倒是没说什么,但是定国公世子可气急了!” “气也是正常,但那是皇帝舅舅的旨意啊。” “但是定国公世子根本不听,非要让守卫拦着,守卫是没有人敢动啊,他就自己去,还拿刀想砍人!” “就凭他?” “就是啊,这京城是你不知道他是个草包,拿着刀还没靠近,就被人掀飞了!现在这个笑话都传遍了!” “嗯……” 她眼光扫到门外,伸手撸了撸猫猫头:“你先出去备些点心吧。” “是,姑娘。” 她把猫捞起来,去了榻上倚着。 她随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回来了?今天可还顺利?” 裴屿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一些收尾工作罢了。” “刚刚皇上又把三叔叫进宫里去了,这个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了结。” “也难怪皇上难以决断,虽然到现在我们也明了了整件事,但还有一个最大的疑惑。” 是啊—— “慕爱卿,朕叫你来,是有一个疑问。” 刘富拿了凳子,慕大学士坐了下来,闻言,他又站起来,皇帝一摆手,他又坐了下来。 “皇上可是说,平王殿下为何知晓东南杂记一事?” “不错,慕爱卿以为如何?” “微臣无能,或许,此事皇上亲自去问殿下和娘娘,答案来得更快更可靠 。” “朕只怕问也问不出,知晓东南杂记与前朝关联之人不多……也罢,朕去问上一问,之后——慕爱卿,朕还是想将此事交于你暗中查访,不过这一次,就让几个孩子休息吧。” “微臣领命。” “你先回去吧,有事朕再传你。” “是,微臣告退。” 五月中,天更热了,他回了将军府,正好赶上用午膳。 因着之前忙着查案,接风宴也没好好吃,今儿个倒是一大家子都在。人多了,男女分两边落座。 慕大老爷举起了酒杯:“三弟!公务应该差不多了吧,今日可要好好喝几杯!” “大哥说的是!”慕三老爷回敬,一饮而下。 “屿哥儿也是,事情结束了皇上必定有赏!好!” “多谢慕大伯。” 慕大老爷捋着胡子,爽朗大笑。 “风哥儿,兴哥儿,你们可得学学!尤其是兴哥儿,大字不识几个,好好学学!” “是,爹。” 慕乘兴摆着个倒霉样,给裴屿挤眉弄眼,裴屿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 “还有,你们俩,过些日子宫宴,屿哥儿没怎么出席过,要照顾他些!” 慕乘兴直点脑袋:“爹您放心吧,屿哥也是我们一家人,我们当然也都是好兄弟,怎么可能不帮着!” 虽然裴屿这个坏蛋炫耀发冠,他既往不咎了,感谢我吧……可恶!居然还不 看我! “父亲放心,虽然屿兄弟甚少出席,但礼仪规矩都懂,相必不会有差错。” 慕大老爷满意地点头,又看向了慕三老爷:“三弟,别总吃菜!再喝一杯!” 对面的慕知瑜明显看见裴屿在他们谈及宫宴的时候想说话,她眉毛一皱,一个眼刀飞过去,然后裴屿就目不斜视地闭嘴了。 事情虽然没有完全了结,但是看三叔的样子,应该接下来没他们什么事了,按她说的,这件事结束,就好好谈谈。 裴屿心里叹气,这次八成躲不过去了,该怎么和她说呢。 四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瑜姐儿,你觉得呢?” 她这才终于结束了盯着裴屿的动作,收回目光,下意识问了一句:“啊,什么?” 四婶很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婉姐儿也是头次参加这样大型的宫宴,届时还要你和嫣姐儿多带一带……云哥儿也是,还有风哥儿和兴哥儿操心了。” 她慢条斯理地端起茶喝了一口,轻轻放下,面带笑容,眉眼弯弯。 一看她这样,与她相熟的几个兄长和慕知嫣都知道,这次,怕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四婶,不是做侄女的不懂事不愿意带,而是七妹妹的性子您是最了解的,前两天还和我们大吵了一架,五妹妹的扶心苑刚整修好几天……只怕七妹妹会觉得我们别有 用心不愿意听,反而怪我们阻了一飞冲天之路呢。” 几个人一交换颜色:看看,看看!这阴阳怪气,刚刚他们想的什么来着!果然不是什么好话! 话一说,四婶脸上有点挂不住,再看看旁边,两个嫂嫂一点帮着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这几天四婶已经好好教过他们了,到时候,让他们听你们的就是。” “四婶可知宫宴上不仅有皇后娘娘,还有公主,郡主……这些人都是不好惹的,若是不顾一切贴上去,到时候旁人会觉得四叔的儿女也不过如此,还会诟病将军府没规矩。” 她面上严肃,一本正经地强调:“四婶,您别怪晚辈说话难听,但好歹侄女也是个郡主,算是半个皇亲,一众千金中也算是有点地位,若是到时候有人做出了什么有损慕家颜面的事情,也别怪晚辈要端一端郡主的架子了。” “四婶也鲜少参加这种宫宴,不过四婶端正自持,相必不会失礼,晚辈就不多说了。” 四婶的脸彻底挂不住了,想她一个长辈,居然被一个小辈这样指着鼻子挤兑!一个没爹没娘没有人管教的丫头也敢说他们母子三人无礼!还有没有天理在了! 她刚想说话,就听见慕知婉愤愤不平地开了口:“四姐,你虽然是郡主,但这是家里,对我母亲这样说话才是失礼吧!” 第二十九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七妹说得有理。” 说着,她站起来屈膝行礼:“晚辈无礼,请四婶见谅。”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先打了几个嘴巴然后立马道歉?! 四夫人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偏偏还不得不强撑着笑脸说无碍。 慕知婉浑然不觉,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洋洋自得,看了一眼母亲,才发现不对劲。 “蹬蹬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来!厅里的几个人都看向门口,一个小老头脚倒腾的飞快! 慕大老爷赶紧一放筷子:“王管家!发生什么事了?跑这么快。”小老头一个也不怕摔着! 王管家精神抖擞!喘了两下,眼睛锃亮:“老爷!好事啊!皇上身边的刘公公来了!说是传旨的说是给屿少爷的!您几位都快请吧!” 几个人整理易容,出门迎接圣旨。 给裴屿的圣旨,裴屿靠前跪下,几个人在院中低眉顺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游骑将军裴屿,文武出众,德行甚笃,于社稷有功,朕心甚慰,特加封为正五品宁远将军,另黄金千两,绸缎十匹,钦此!” “谢皇上隆恩——” 他双手接过圣旨,刘富笑呵呵地一甩拂尘,一边的小太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其他人也站了起来。 “多谢公公。” “小将军客气了,”说着,视线一转, “郡主,皇上还有话转告。” 她一颔首:“公公请讲。” “皇上说了,赏别的您也不在乎,库房里有一把宝剑叫无痕,想着郡主也许喜欢,就差奴才给带来了!以后要是有那些个违法乱纪的,您见了准用得上!” 这可了不得,言下之意,只要理由充分,带着这把剑她就可以任性妄为了? 她心里乐,跪倒受赏。 刚起身,刘富又一个眼色,小太监提着一个大食盒上前了。 “郡主,这是宫里新做的差点,皇上记着您喜欢,就叫奴才拿来给您尝尝!” 收了东西,她施施然行礼:“有劳公公帮本郡主谢过皇帝舅舅关怀。” “哪里,皇上是您舅舅,自然是记挂郡主的——时候不早了,大将军,夫人,奴才还要去柳尚书家传旨呢。” 慕大夫人上前客气道:“既然公公忙,我们就不留公公喝茶了,这点银子就当是茶钱了,公公就请留下吧。” 刘富笑地更开了,结过了那包沉甸甸的银子,客气着离开了。 毫无疑问,对于两个小辈的奖赏非常厚重,已经超过了他们的功劳,聪明如慕南行,他也明白皇帝的意思,他已经是从二品内阁学士,升迁需要师出有名,而平王的事情尚未了结,因是那种追查,表面来看封赏也该到了,所以,便将奖赏给了两个小辈。 自然,封 赏他的涟哥儿显得更名正言顺,不过涟哥儿和四弟在边关,给了瑜姐儿和屿哥儿也是最好的选择,如此,即便他一时并未受赏也是正常。 这次,慕知瑜和裴屿算是一下子出尽了风头。 后面的慕四夫人差点撕碎了帕子,凭什么啊!他们凭什么就,就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大封赏! 一个小小年纪就加官进爵,另一个,准了她先斩后奏!凭什么!他们风光无限,而她的云哥儿和婉姐儿未来还迷茫,人人都知道他们家夫妻不和,慕南烨个没良心的也从不来信,更是多年不曾回来! 她可怜的风哥儿和婉姐儿啊!你们有个狠心的爹!说不定他在边关又成了家呢! 那个狠心的东西,要不是当时下了药,让她有了孩子,恐怕她这辈子都得守活寡了! 眼下虽然生活还算过的去,但是有这么个爹,怎么为云哥儿和婉姐儿挣个好前程啊! 不……不对,差点忘了,这次来最大的目的就是给孩子定好亲事,慕知瑜和裴屿正是得圣宠,不能再和他们交恶了,只要和他们打好了关系,以后有个好亲事的把握就更大了! 不行,待会得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想着,她的脸色和善了,刚想搭话,就听慕大老爷哈哈大笑说要继续回去吃饭,为了庆祝,多加几个菜!一行人往回走,她后知后觉地 跟上了。 另一边,刘富传完了旨回宫,皇帝用过午膳,已经在批折子了。 “皇上……” “回来了。”皇帝搁了笔,活动了一下肩膀,刘富赶紧过去按摩。 不久,皇帝一抬手:“你去把平王叫来。” “是。” 终于,求见多日未果的平王战战兢兢地见到了自己的父皇。 “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没说话,只是平静地换了一本折子。 平王就这么静静地跪在下面,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皇帝放下了折子,抬起了头。 “刘富,平王来了怎的不提醒朕。” 话是这么说,语气中一丝一毫的责怪都没有。 “行了,你起来吧。” 平王面贴地,诚惶诚恐:“儿臣不敢……” “哦?平王有何不敢?” 平王心里更紧张了,从前,父皇对面他们一向不以封号相称,而现在…… “父皇,儿臣一时糊涂!儿臣已经知错了……” “知错?哼!” 他一手拿起一边的茶碗咋在平王身旁,滚烫的茶水溅在他手上,灼烧一般,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敢动:“父皇,儿臣知道父皇生气,您怎样罚儿臣,儿臣都绝无怨言,一定好生反省!” 皇帝深吸了几口气,喝了一口刘富新上的茶:“拉拢王贵春,主名,拉拢不成就一了百了,李家铺子掌柜,主粮,故 技重施,平王啊平王,你可知那东南杂记事关何物?” “这……儿臣有罪!” “碰!”皇上一看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把新鲜的茶盏砸了出去! “放肆!东南杂记是前朝余孽所有的安总总名册!平王啊平王!你这是意图谋反!以图大位不成!” 平王脑子嗡地一声:什么?前朝? 他猛地抬头,满脸惊愕,“砰砰”开始磕头:“父皇,父皇明鉴!儿臣不知,儿臣真的不知啊!” 皇帝龙目一闪,眉头放松了些许:“你说你不知,又是如何懂得名册记录方式的?” “儿臣,儿臣是听了百里书苑……” “胡言乱语!” “父皇明查,儿臣不敢撒谎啊!” 皇帝心中一动,按照慕南行的折子,百里书苑偷书一事纯属树大招风,何况此书苑名声在外,不少进士也受了他们资助,一时也不好查封,而且那处人来人往,也难以追查,也许这就是幕后之人假借百里书苑之名的缘故。 “好了,朕心中有数,你回府等着吧。” “是,儿臣告退。” 平王站起身子,跪的太久险些没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出了御书房。 听说此事,贤贵妃失态地站了起来“什么!你说皇上召了皇儿进宫?” “不止啊娘娘,平王殿下刚走,看起来失魂落魄还一瘸一拐的!” “什么……” 第三十章 复仇 她跌坐在椅子上,回过神急急地追问:“皇上可曾下旨?” 穗子摇了摇头:“听说,还没有。” “那就还有机会,不急……” 门外突然进来了一个宫女,行礼道:“娘娘,刘喜公公来了。” “快,快请!” 刘喜进来行礼:“娘娘,皇上说,待会儿来陪您用晚膳。” “好,谢刘公公。” 穗子递上了银子,刘喜接了下来。 “刘公公,本宫听闻平王入宫了?” “是啊,这不,前脚刚走。” “那,皇上现在圣心如何啊?” 刘喜一笑:“娘娘别急,晚膳时候一切都知晓。” 贤贵妃呆了呆,看来,并没有非常危急…… “多谢刘公公指点。” “娘娘言重了,皇上那边还有事,奴才先回去了。” 晚膳时候,一声通报到来,贤贵妃赶紧迎接。 “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 一桌子精美的菜品,皇帝撩袍子坐下:“坐下吃饭吧。” “是。” 皇上不说,贤贵妃内心诚惶诚恐,但她极有眼色地没问,安安静静地陪皇上用膳。 一顿饭很是安静,直到皇帝一挥手,撤了饭菜。 “贵妃,聪明如你,该知道朕的来意。” 贤贵妃在他面前跪下磕头:“臣妾知罪,请皇上责罚。” “ 东南杂记,是谁告诉你们的?” “是皇儿所闻,臣妾原不信,但比对账册所得确实有可信度……臣妾一时糊涂,请皇上降罪。” “图谋皇位,有谋反之心,朕自然要降罪。” “黄上,臣妾知道错,但皇儿并无图谋皇位之心啊!陛下正是盛年,皇儿所求不过是得陛下看重,臣妾本知不改支持,但身为人母,又怎能不为这唯一的儿子图谋?” 她又磕了个头,声泪俱下:“皇上,臣妾愿领死罪,还望皇上绕过皇儿一条性命!” 良久,看着磕头的贤贵妃,皇上长出了一口气。 “刘富,回御书房。” 贤贵妃久久不动,直到皇上已经走远了,才抬起头来,泪眼朦胧。 “娘娘,您快起来吧……” 她艰难地站起来,回去坐下:“希望皇上能够轻判……” “娘娘,皇上就这么走了,显然是心软了,皇上顾念旧情,一定不忍重罚的。” “但愿如此吧。” 第二天,两份圣旨分别送去了平王府和昭阳宫,平王被废除王位,禁足于府中,非诏不得出。贤贵妃废除封号,降位为嫔。 一时间,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了各个府第,一时间明里暗里支持三皇子的人心里都打起了鼓,削了王位,贤贵妃 位分也降了,这是什么意思?大势已去啊! 众人观望着,偃旗息鼓。 慕三老爷放下茶碗:“大哥,眼下三皇子暂时失势,我作为此案追查者,慕家夺嫡之争已经避无可避,往后慕家儿女的婚事要慎之又慎啊。” 慕大老爷一听,当即也严肃了:“三弟提醒的是,不过老四家的两个怕是你我管不着啊。” “大哥所言极是,届时也只能让内人尽力劝解了,但这终究也不是解决之法……” “三弟认为,”慕大老爷话语一顿,压低了声音,“诸皇子中,谁配得上太子之位?” “祁王最年长,看似忠厚,实则鲁莽无知,谦王表面与世无争,但做到这般人人皆以为其无害无一争之力,怕是城府颇深,三皇子虽有心机,但计谋不足,遇事焦躁,四皇子……多年未曾出现,我也不得而知,五皇子还有些孩子气,六皇子年纪尚小,未来如何也难说。如今皇帝年壮,但争位之心暴露的太早,便是先输了一步。” 暴露的不算可怕,幕后真正算计三皇子的,才是最该注意的。 想着,慕三老爷深深叹气:“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此处有人忧愁,扶柳苑也在烦闷。 慕知瑜不耐烦地摆手:“不去不去,都不去 。” “姑娘,这么多帖子,一个都不接也太……” 她低着头,扇子晃来晃去,梅子盯着动来动去的扇坠,小脑袋一晃一晃的,看着可爱得很。 “不过是我们最近得了皇上赏赐,因利而来,也会因利而散,去听他们阿谀奉承还不如在家逗梅子玩,对不对啊梅子?” “喵——” “真乖,奖励一条小鱼干!” 给了它一条小鱼干,梅子开开心心的低头嚼了起来。 “说来,又有快一天一夜没见到苏云白和荆棘了……” 被念叨的荆棘鼻子一痒:“啊秋!” 苏云白斜他一眼:“别吵吵!让你拿的暗器拿咧?” “拿了拿了,公子你都问了八百遍了,您呐还是戴上吧,等一会他出来了打起来,也方便把他抓住!” “嗯!也有道理。” 苏云白猫在树上,把袖箭戴好,眼镜盯着不远的院落。 追查了一夜多,总算找到了这个老头的藏身之处!只等他一出来,他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想着,他的手握上了青云刀的刀柄。 他隐匿在外,留神注意。 “公子,您歇歇吧,荆棘给您看着!” “不用。” “公子你盯这么久,多费精神啊,荆棘看着,他一来你拉家伙就上!多好!” “不,这是我的仇恨 ,那个老狗,我不愿让他多活一息时间!” 暮色四合,连月亮也被云遮蔽,趁夜,一个黑影蹿上了墙,那个影子打量了四周,跳出院子。 那人背着包袱,施展轻功,突然只觉劲风呼啸而来直奔面门—— 蚀骨老者一个甩头,失声叫喊:“啊!谁?!” “老狗看刀!” 这一刀险险躲过,苏云白横刀砍来,蚀骨老者提气往后退,定睛一看,一个俊朗青年满面愤怒,眼眸中仇恨几欲化为实质,招招致命。 蚀骨老人手忙脚乱,打出一颗黑亮的蚀骨钉! “当——” 刀把蚀骨钉弹开,寒光一闪,朝他下盘扫了过来! “青云刀,你是苏云白!” “你现在才知道,晚了!” 蚀骨老人再不敢大意,抓了个空隙取出枪,用足了内力冲了上去! 今日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寒光烈烈,短兵相接,荆棘在树上看得百爪挠心! 快快快!宰了他!哎呦差一点!哎哎哎公子小心! 真是阴毒的玩意儿!枪上居然也装了机关! 啊!刀再进点!哎呦可惜了! 三十几个回合了,荆棘的脚一动,差一点就想跳下来帮忙了。 “当——” 刀枪相碰,蚀骨老者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双臂发麻,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第三十一章 掌局之人 两臂一麻,手上的力量一下子卸了,苏云白刀一磕,“哐当!”枪落了地。 不好!蚀骨老者轻功一跳,鞋底甩出两颗蚀骨钉。 “当,当——” “老狗哪里走!” 蚀骨老者用上了十成的力量飞身而逃,一边跑一边后怕,真是没想到这小子的内力如此之高,竟是把他的双臂都震的毫无知觉动弹不得,只怕是大力之下折断,疼还在后…… “噗——” 一声利器扎进皮肉的声音,蚀骨老者内力一泄,轻功再也提不住了,整个人直直坠了下来。 “暗器……” 他双腿被两只袖剑刺中,顿时失了力气。 苏云白面色冷肃,举起刀,斩断他的手脚筋。 “啊!” 为了防他逃跑,苏云白连暗器都用上了,他为人光明磊落,一向不用暗器,自然,他轻功也能追上蚀骨老者,但是,他宁可卑鄙一些,也不想再废周折! “公子!” “荆棘,把他身上的蚀骨钉都搜出来!” “是!” 荆棘利落地开始扒他的衣裳,蚀骨老者疼的嗷嗷大叫,但蚀骨钉还是一个一个地被甩了出来。 “好了,公子,都挑出来了,我保证一个剩余的都没有!” “好,你去告诉两条鱼……我五日后再回来,你就留在将军府等我吧。” “知道了公子……公子,银子。” 他把银子揣起来,手在蚀骨老人后劲一劈,拎上他飞身而去。 荆棘说得口干舌燥,灌了一碗茶:“就是这样,所以公子五日以后回来。” 慕知瑜摆了摆手 ,看着一脚踩在凳子上荆棘说的绘声绘色:“好了,快坐下吧,喏,点心都给你备着了。” 荆棘嘿嘿一笑,袖子擦了擦凳子,坐下吃点心:“谢谢慕姑娘!” “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十二月的生辰,再过半年多就十六了!” “这么看你比我还小呢,身手就这么厉害了。” 裴屿瞥了他一眼:“那是自然,苏云白教的人若是差了也不能跟着他四处流浪。” “公子说了,我这点身手加上暗器,取个巧对付一般人没问题,刚刚我闯进来和裴公子过那两招,那是裴公子让着我的。” “虽然说他确实有意想让,但我也看得出,身手确实有独到之处。” “多谢慕姑娘夸赞!” 他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又塞了两块点心,腮帮子鼓鼓的,看上去很是可爱。 慕知瑜也笑了起来:“慢点吃,有的是呢——我一直都想有个可爱的弟弟,但是四婶家的实在是……你若是不介意,就叫我一声慕姐姐好了。” 他使劲咽下去这一口,猛咳了几声,端起茶喝了一大口,这才腾出气:“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 “慕姐姐你人真好!” 说着,他从椅子上弹起来,跑到一边跪下磕头:“见过姐姐!” 裴屿眼角一抽,这小子还真会顺着杆子爬! “好啦!跪什么啊,快起来!” 他抬起头,又冲着裴屿磕了一个:“裴大哥!” “……” 磕都磕了,又认了慕知瑜做姐姐,裴屿也只好应下:“嗯。 ” 想了想,伸进袖子里拿出几张银票:“见面礼,拿去吧。” 荆棘乐不可支,收下钱一数,眼睛瞪得溜圆:“二百两!大哥真有钱!” “……” 她“噗嗤”笑出了声:“好了好了,快起来吧,这下苏云白知道了可要羡慕死了。” 他站起来,又坐下了。 “哎?阿屿哥,你帮我也拿二百两来吧,在你身后的匣子里。” 裴屿从匣子里拿出了几张递给荆棘,荆棘下意识,擦了擦手,小心地捧过来。 “这,这么多钱啊……都,都给我好吗?” “既然认了你做弟弟,那就没有什么不好,放心,哥哥姐姐有的是钱。”尤其是阿屿哥加封还赏了黄金千两。 “那,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哥哥姐姐!” 慕知瑜很是快乐,连连点头:“你想吃点心就来这儿,我随时欢迎。” “好!” 等五日以后苏云白回来,发现自己的小书童和裴屿他们称兄道弟,一时间也傻眼了,不过眼下,他还沉浸在大仇得报当中。 “你还喜欢吃什么?我叫小厨房给你做!” 荆棘一听,就差有条尾巴在身后摇了:“我想吃……红烧肉!” “只有这个?” “嗯嗯!我已经好几年没怎么吃肉了……” “好,你在这儿尽管吃!” “哇,有姐姐真好!当然,有哥哥也好。” 裴屿差点就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高冷地一转脸。 “阿屿哥,别冷着脸嘛……” 裴屿脸色缓和了些许,算了,既然她这么喜欢这个小子,那他 就和善一些罢了。 分割线———— 城东,熙攘楼 虽然名为熙攘,但这里并不是客满为患,同是酒楼,与醉仙楼不同,这里来的人多是皇亲国戚权贵大臣,换言之,这座酒楼的环境和吃食不是一般酒楼可比,甚至三楼四楼也可以小住,凡是进了这里,没有个几百两银子怕是只能吃白饭配几道炝拌小菜了。 自然,淮国富庶,物价也自然是高,除非是小摊贩个人小生意价格低廉以此增加销量,像是珍宝阁醉仙楼一类的生意都是要不少真金白银的。 四楼,房间宽敞,室内床铺卧榻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屋内还有书画屏风,就连茶杯也是上好的瓷器,帘子也是绸缎做成……住一晚也是几百两银子,当然,来这里的人也不差那几百两银子就是了。 四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开着窗子,一个月白色衣裳的年轻公子坐在窗边吹风。 “公子,现下天虽然渐渐热起来了,但……” 公子一抬手:“我的身子,我知道。” “公子……” 那公子面白如玉,眉眼如画,淡色的嘴唇昭示着他的病体,但五官温和,眉宇间自带亲和与暖意,他微微一笑:“好了阿七,你何时也变得这样啰嗦。” “属下是担心您……” “我没事,咳嗽几声而已,天气热了我也能好一些,说说打听到了什么吧” “是,三皇子王位被废,在府邸禁足,贤贵妃废封号降为嫔,还有,裴小将军升为正五品,安和郡主得了一把御赐宝剑, 叫无痕……听说还准许郡主用它对付违法乱纪之徒。” “无痕……”病公子的手轻轻扣了扣,“你继续。” “是,柳指挥也得了御赐宝马和宝刀。” “慕大学士呢?” “尚未封赏。” 病公子微微摇头:“不是尚未,是不能了。” “顺天府尹陈大人赏金银阿七倒是明白,毕竟这本就是他的职务所在,可是慕大人功不可没,没有封赏,阿七不懂。” “封赏已经分给了裴小将军与安和,看来,父皇也知道三皇兄是被设计的,否则不会如此处罚。” “公子是说……” “追查还在继续,不过是转为更暗处罢了咳咳……” 阿七递上茶,病公子接过来喝了几口往下压了压。 “东南杂记,三皇兄,”他弯了弯唇角,“二皇兄还真是高明啊。” “公子,您要不要添一把火?” 那公子沉吟片刻,如今慕家必然加入夺嫡,三皇兄就算日后翻身,慕家也绝不可能支持,那就更不能让二皇兄有机会得到慕家的力量。 大皇兄不宜继承大统……他这幅身子也难说能活到什么时候,希望只在五皇弟身上了。 “暂时不必,日后,这是致命的把柄,人证物证必须保护好。” “属下明白。” “你去把药端来吧。” “是。” 阿七退出了房门,四皇子刚刚被茶压下去的咳嗽又疯狂地回来了。 “咳咳咳……” 深呼吸几次,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眸中都是冷意。 二皇兄,我回来报仇了,您准备好了吗? 第三十二章 秘密交换 “公子,药来了。” 四皇子把药碗端起来,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公子,属下之前采买的药就快用尽了……” 他放下碗,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边的药液:“无碍,宫中自然是有药。” “公子的意思是……” “二皇兄已经开始了,我也该回去长长见识。”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连着多日不快的皇帝终于“哦?小四要回来了?” 刘富眉开眼笑地禀报:“是啊皇上,四殿下已经进京了!” “等他回来,你差人去正阳宫多送些补身子的东西,他身子不好,得好好补,也不知道这些年来那高人给他调养的如何了。” “皇上您就放心吧,奴才一听了消息就准备上了!您就别担心了,那高人活死人肉白骨,四殿下肯定大好了!” “但愿如此吧,他的身子不好,否则……也罢,他也十七了,也该定亲了。” 皇上捋着胡子,脑子里灵光一闪:“刘富,你觉得安和丫头怎么样?” “这……奴才可不敢说。” “说,朕想听听。” 刘富答应了一声:“奴才觉着,郡主长相地位都是极好的,但是郡主性子烈,尤其是婚姻大事——万一四殿下和郡主无意……” 皇上也轻轻颔首:“是啊,一个不好那丫头提剑要砍了小四 怎么办。” 要说安和丫头,也不是无故失礼之人,虽然面上跋扈,但也是是非分明,几乎没有什么出格之举,否则他也不会把无痕赐了她,至于当街打人一事,说到底是那赵家老二为人不端,还有就是那丫头本身不满那亲事,抓住了把柄借题发挥。 不过小四是个好性子的,也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一刚一柔,或许可行呢! “刘富!朕要去御花园走……” 但是刘喜进来了:“皇上,皇后娘娘到了。” 皇上的脸垮了下来,站了一半的身子又坐下了:“让她进来。” “皇上……” “坐吧。” 皇后面带喜色,笑盈盈地坐下:“皇上,臣妾知道近日您心中不快,特带来了一宗好消息。” “说来听听。” 御花园之行被打破,皇上接了刘富递的茶喝了两口,但仍然是面色不善。 皇后好像没看见皇上的脸色,微微一笑:“皇上,祁王妃已有孕三月了。” “哦?当真?” “臣妾不敢说谎。” “好,这也算是朕的第一个孙儿,多给些赏赐去吧。” “是,皇上。” “三日后庆功宴准备的如何了?” “臣妾都准备好了,嗯……庆功宴原是给慕爱卿准备的,不过这年轻人定是受不了严肃,你要像个法子活跃一些啊。” 皇后敏锐的把话咀嚼了一遍,端和一笑:“是,皇上不提,臣妾都疏忽了,届时静云和玫雪也要入宫,由她们两个公主带着这些个年轻女眷去御花园赏景。” “嗯——小四明日就该回来了,你也安排一番吧。” “是。” 说着,皇上眉宇间已经有了倦意,皇后也就不便多留,起身告退。 “皇上……” “朕要去御花园!” “皇上,这……夜已经深了……” “……罢了,明日再去!” 此时此刻,被念叨的慕知瑜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 “没事,许是有人念叨我呢——霜儿,你先出去吧,顺便找找梅子,看看它是不是又跑五妹那去了。” “是。” 霜儿合上门,屋子里只剩了裴屿和慕知瑜。 她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好了,没有旁人了,事情也没我们什么事了,之前说好的,你应该没忘吧。” “……没有。” “你先说。” 裴屿喉结滚了滚,吞了口口水,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我……该说什么……” “无妨,我问你也是一样,那……首先,你为什么不愿意再继续找你父亲了?是不是和我有关?” “也不全是……” 他瞄了一眼她的脸,面色如常,但是拿着茶杯的手已经开始隐 隐用力了。 不能再搪塞了,不然铁定生气。 “我追查确实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不过总有人处处阻拦,但并无加害之意,所以我想,许是有人在刻意阻止我,硬要追查,或许还会连累于你。” 他一口气说完,果然,她的眉头皱了起来,下意识端起茶喝了一口。 “所以……” “嗯,我想,只要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有新的发现。” “你想的也对……” “其实,我并不是想要让他认我们母子,而是,我要他亲自去我母亲的坟前道歉……我娘不愿意离开水患之处,她总以为只要一直等下去,那个男人就会回来。” 他面上浮现了悲痛之色:“直到水患来了,她也只说是拖累了我,对那个男人没有丝毫怨言,但是这些年,她的坟前除了我,跟本无人祭拜,那个男人,无论是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原谅他。” “阿屿哥……” “没事,”他已经恢复成了往常的平淡,甚至唇边带了一丝笑意,“我总会找到他的。” “我帮你一起找,如果他敢狡辩——”她站起来,把皇帝赐的无痕拿下来往桌子上一放,“我就架着他去道歉!” 她笑意更明显了些,摇了摇头:“不,他只是个陌生人,甚至算是半个仇人,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 。” “为什么,因为我是郡主?是你从小到大一直守护的?” “……” “不该是这样的,现在,我们是彼此最近的家人,没有身份,从来不该是只有你守护我,我也要守护你,所以不要觉得我为你出头不值得,就像你说的:他们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 “阿瑜……” “现在到我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天上,一样的日月星辰,下面是不一样的人间,文明,秩序,芸芸众生,无甚相同。 两个走过前世的人在今生两两相望,你或许记得,他或许不记得,望着彼此眸中的自己。 一瞬间,她看见他脸上浮现了讶异,她微蹙的眉头在他眼里映出,曾几何时,似乎他们也这样相顾无言。 他张了张口,理智告诉他,他不相信,但是直觉,他的每一点一滴回忆—— 幼时初见便觉得似曾相识,他的每一点下意识地反应都在保护她,他凭着直觉就知道她是否喜欢一件事物……他其实早就有察觉的,只是没往这方面想而已。 “我信你。” 她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几次欲言又止。 她没有说话,起身拿出了一个匣子打开,取出了一本册子和几页纸。 “你看吧,都在这里了。 第三十三章 不怀好意的开始 初十,还有两个时辰,宫宴就要开始了。 “姐姐,你快点!” “来了来了!” 她今天难得打扮了华丽了一些,步摇簪花点缀在发上,还有了禁步约束,她行动也更端庄了起来。 上了马车没人旁人了,她才放肆了起来。 “还好娘亲不在这辆马车上,不然她该念叨你了。” “是啊,多亏我的好妹妹要和我同乘!” 慕知嫣笑的甜美:“那是自然了,姐姐你听说了吗?那位四皇子回来了。” “听说了,是前日回来的吧。” “听说皇上可喜欢他了,但是他身子不好,这几年一直在外养病,近来才回来。” 她眼珠一转,往车背一靠:“我家五妹妹对他似乎很有兴趣啊?” 慕知嫣气呼呼地拿扇子扑了她一下:“你说什么呢,我是听昨日……慕知婉和她的婢女说话,似乎是有想接近四皇子的意思。而且话还说的颇为不客气,说什么……虽然是个病秧子之类的。” 慕知瑜眉毛一挑,笑了一声:“皇家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更何况听完我那四皇兄也是相貌堂堂,文质彬彬,诗书才学更是无出其右,怕是看不上她啊。” 慕知嫣眉毛皱了起来:“不论如何,我们也该防着她乱来才是啊, 这万一到时候在慕家庆功宴上惹出了什么是非,岂不是让人觉得咱们是宠而骄,得意忘形?” 慕知瑜顿了顿,眼睛一瞄,带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笑:“不错啊,五妹妹如今也会分析局势了。” 她也带上了几分小得意:“近朱者赤,我日日跟在姐姐身边,自然是耳濡目染。” “放心吧大伯母和三婶都在,她们肯定不敢的。” “也是。” 不过慕知瑜并没有想到,皇帝为了给她和四皇子牵线,特地嘱咐了皇后让年轻人们待在一起,于是惹麻烦的机会就这么悄悄出现了。 “两位小姐,到了。” 车夫出声提醒,霜儿和小锦挑开帘子扶自家小姐下马车。 马车都停在宫门外,功能之内自然是不能有车马行驶,慕家的人几乎同时赶来,长辈在前,小辈在后,几个小辈刚要进去,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安和妹妹,好久不见。” 一听这声音,慕知瑜来了精神,回头,眉眼含笑:“华月姐姐好。” 慕知嫣和慕知婉赶紧行礼:“见过华月郡主。” “免了,”她拿着帕子凑近,看了看宫门,“既然遇上了,我们就一起进去吧!” “姐姐的提议甚好。” 慕知嫣跟在姐姐身后,慕知婉 在她旁边,看前面慕知瑜和华月郡主交谈,眼里不忿。 都是慕家的姐妹,当姐姐的居然也不知道向郡主说说她们这些妹妹的好话可供交谈,只自顾自的和郡主攀谈,算什么一家人! “四……” 话还没说出口,慕知嫣就眼疾手快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正这个时候,慕知瑜突然回头了,看了一眼又转回去:“华月姐姐,过些日子你生辰宴,想必是准备地差不多了吧。” 说起这个,华月郡主的脸都要垮了:“一个生日宴罢了,都是我爹娘的意思。” “难道?” “对,就是你想的意思,”说着,她抬起手遮挡,悄悄说道,“我爹娘想给我选亲。” “看看也好,否则也难以应付。” “说来,慕夫人难道不为你着急?我记着前些日子你刚和人退了婚啊。” “其实大伯母也怕再选出一个和赵二一样的。” “早知道我也找个男人退婚,说不定我爹娘也就不管了。” “华月姐姐,你可十七了,舅舅舅母着急也正常。” “话虽如此……不对,我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逃过这一劫的。” “这……华月姐姐,不如你就试探一下舅舅舅母的心意,若是他们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对症 下药也不迟啊。” “你说的有道理,好!回去我就试试!” 这个问题你有了眉目,华月郡主的心情立马就好了起来:“我就知道,还是你鬼心眼子最多,还有我听说你最近得了封赏,过的还真是滋润呐。” “不过是沾了三叔的光而已。” “说到沾光我想起一件事儿来,今天的宫宴玫雪公主也会来,我一向与她不和,她是公主,我是郡主,虽说我不怕她,但是难免也要跟她针锋相对,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赢过我的时候,你我是表姐妹,她肯定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之前她没出嫁的时候,你也是受过殃及的,今儿个又是你们慕家的庆功宴,要是她挑事儿,你们肯定也不好发作,你们得有点心理准备啊。” “谢华月姐姐关心,她再怎么为难我也不敢太过明显,不过是让我表演个节目或者是说说亲事罢了,我不会放在心上。” 她甩了甩帕子,一脸无奈:“那就好,别因为我害得你们出了什么丑,到时候我的凶名又要再添一笔了。” “不过啊,我们是两个最凶名在外的郡主了,谁想一起把我们两个人都得罪了?正如姐姐所说,今日是我们慕家的庆功宴,如今她已经嫁了人,或许利害关系 也明白了一些。” 话虽如此,玫雪公主睚眦必报,可能并不会直接针对于她,五妹妹她们就有可能被盯上。想到这儿,刚刚那回头一眼也才出现。 宫人引着女眷们去了另一边,几个人也就没再言语,按照尊卑进了厅中落座。 上位的皇后娘娘还没到,下首的两位公主也还没露面,之后的就是景王妃和华月郡主和康王妃和她的女儿的温慧郡主,整个大淮只有慕知瑜这么一个异性郡主,不过她是跟着慕大夫人一同落座,排在稍后一点的位子。 时辰还没到,各家夫人小姐小声交谈。 慕知瑜拿起扇子挡了一下脸,偏了偏头:“五妹妹。” 慕知嫣把耳朵凑过来,听她说到:“今儿个你们可能要被点到展示节目。” 慕知嫣了然,微微颔首。 正说着,两位公主到了。众人起来行礼后重新落座。 刚刚落座,玫雪公主就一眼盯上了华月郡主:“华月妹妹真是好久不见了。” 华月撇了撇嘴,刚想说话,景王妃一个眼色,她又收敛了点,答了一声:“公主说的是。” 玫雪公主的笑意淡了些许,又转移了视线:“静云姐姐,你看这许久不见,华月妹妹都和我们生分了,往后可要多多往来啊。” 第三十四章 剑舞 静云公主笑了笑没答话,谁不知道她和华月打小就不对付,居然还攀扯起她来了。 “玫雪姐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生分不生分的原不在来往上,你和静雪姐姐想必也是许久未见,不也一样没有生分吗。” 静云一副是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闻言也没有任何分辨,反而是拿起面前的茶盏,杯盖刮了刮茶沫,喝了一口。 玫雪眼见这静云不搭话,看了华月一眼,脸一偏,又笑了起来:“安和妹妹如今是越来越漂亮了。” “谢公主夸奖。” 没了。 “皇妹还是休息一下吧,等会母后就来了。” 两次不怀好意,都被人不咸不淡的顶回来了,有了静云公主的台阶,也算是借坡下驴。 慕知瑜和慕知嫣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见了无奈。 终于,一声通报传来:“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赶紧起身迎接皇后,皇后落座,面上带着雍容华贵的大方笑容:“免礼,今日原是庆功宴,一贺我大淮得胜,二是感念慕大将军赫赫战功,如此喜庆的日子,大家不必多礼,坐吧。” “谢皇后娘娘。” 皇后先关心了一下两位公主,随后和慕大夫人说了几句话,一声开席,宫女们鱼贯而入,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点心摆在了每个人的桌上。 随着皇后的宫女 夹了菜给皇后,众人也开始时不时吃点东西。 “母后,咱们就这么吃,也实在是无趣啊,不如弄些好玩的,也好让众位小姐们尽兴啊。” 皇后一点头,皇上的意思让各家小姐们去御花园,明显是要相看的,这样展示一番也好。 尤其是祁王,现在只有一位正妃和一位侧妃,正妃有孕,一时虽然不好纳侧妃,但是看一看人选总是好的。 “玫雪,你想如何做啊?” “这个……击鼓传花如何?公平起见,最后选到的人可以凭心意自行展示才艺。” “静云,你觉得呢?” “儿臣并无异议。” “那,众位以为如何?” 能如何?自然是附和了。 “既然如此,秋冬,去吧那个金丝镂花绣球拿来。” 不一会,一个精致的绣球就到了皇后手上。 “这绣球是数年前皇上所赐,虽然样子已经不是正时兴的了,但也是精致,拿来做花也是不错的。” 为了方便击鼓传花,各家夫人们都稍微坐的往后了一些,秋冬又听了命令,把绣球给了华月郡主。 “华月,众多小姐中你和温慧地位最高,你比温慧稍长,就从你开始吧。” “是。” 她大.大方方就接下了,鼓声一响,她往旁边的一位千金手里一塞,那位千金也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传给了下一个 小姐。 鼓声一停,拿着绣球的小姐脸上划过一丝窘迫,不过又马上镇定了下来,起身行礼。 “臣女才疏学浅,人前献丑,先向皇后娘娘和众位请罪了。。” 皇后一笑,抬了抬手:“玩乐罢了,无须在意,开始吧。” “是,臣女想抚琴一曲,以抛砖引玉。” “秋冬,去取琴来。” 一曲毕,中规中矩,算是不错,皇后赏了她一对珠花,击鼓传花继续。 慕知瑜本以为要过几轮才能到她们,但是当鼓声停止的上一秒,慕知婉脱手把绣球扔给了慕知嫣。她刚接下绣球,鼓声就停了。 早有准备,所以她毫不意外地放下绣球出去行礼。 “皇后娘娘,臣女想表演一段舞,给大家助助兴。” “好。” “慕小姐出身武家,居然也会歌舞,倒是出乎意料。” 果不其然,玫雪公主拿她开刀了。 慕知嫣一笑,满不在乎:“公主说的是,臣女出身武家,一般歌舞不过是略懂一二,所以臣女今日想表演一段剑舞,请皇后娘娘允许臣女下去更衣。” “好,你去吧。” 过了一会,她重新回来,换了一身简单一些的衣裙,行礼过后,接过秋冬递来的剑,表演剑的结构很简单,她伸手把剑抽出来,剑尖点地。 她猛的回身,衣袂飘飞,剑随人动画了个圈 ,身形灵动,配上剑光,慕知嫣表情严肃,垫脚一跳,手上的剑往上一抛,人舞了两个动作,兰花指一转,手心向上,稳稳地把剑接住,随手一个剑花,最后手一扬,剑入鞘,她站定行礼:“臣女愚钝,让皇后娘娘和众位夫人小姐见笑了。” 皇后笑的欣慰:“慕姑娘不愧是慕大将军之女,一场剑舞英姿飒爽,果真是虎父无犬女啊,秋冬,把那块和田玉佩取出来赐给慕姑娘。” “是。” “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女会的不过是些花架子,真正的一招一式,臣女是一窍不通。” “慕姑娘过谦了,本宫看来是极好,收下吧。” 闻言,她只好行礼收下。 那玉佩触手生温,一看就是上好的,但慕知嫣只觉得自己接过来了一个麻烦,带着似有千斤重的玉佩回了座位。 慕知瑜安抚地对她笑了笑,击鼓传花继续,她绣球接过来传给了旁边的千金。 女眷这边击鼓传花才艺展示还在继续,男宾一边,皇帝说了一大堆表彰的话开始吃饭,吃着吃着,感觉无聊了。 用点什么借口找点事做呢? 皇帝拿眼睛瞄了一眼刘富,又看了看下面。 刘富:“……”哎呦皇上,这是庆功宴呐,您收敛一点! 皇帝一皱眉:不行,朕太无聊了! 皇帝眼珠子一转,不如让 他们对个对子吧……不行,这是慕家大将军的庆功宴,也该搞点与武有关的东西。 诗词歌赋恐怕都不好,有了!投壶!人人都会! 皇帝手一划,在桌上划着投壶两个字。 刘富寻思得嘞!皇上这玩心怕是永远都消不了了! 不过这事让他说也太刻意,谁最擅长体察圣意来着? 有了!四殿下! 他刚想找机会暗示一下四皇子,四皇子却突然开口了:“父皇,儿臣有个想法。” 皇上眼睛一亮,小四最聪明,一定是明白朕! 果不其然,皇帝故作严肃的应了一声之后,四皇子就请求道:“儿臣久未参加宫宴,颇有些无聊,所以……” “嗯,小四你想玩些什么?” 四皇子余光一扫,刘富的手悄悄做了个投掷的姿势,他瞬间了然:“既然是慕大将军的庆功宴,诗词歌赋未免就无趣了,但儿臣实在是不通武艺,不如,选一个人人都会的,就……投壶,父皇认为如何?” 皇帝心里是大写的舒坦,果然呐,不管什么时候,还是小四最贴心! “嗯,小四所言甚好!众爱卿以为如何啊?” 等等,皇上您都说甚好了,谁还敢提反对意见?再说,皇上我们也不是瞎子呀!您当您的意思没有别人看出来吗!谁还能扫兴? 所以,投壶游戏就这么开始了。 第三十五章 投壶 不行,只是投壶,还少了点什么……有了! “刘富,去准备签子。” “嗻。” 皇帝捋着胡子:“这人数过多,朕想着你们年轻人组合一番如何?” “皇上圣明。” 皇帝心满意足,瞥了一眼四皇子,小四喝了几口茶,拿出帕子掩着嘴,好像在压制着咳嗽,皇帝心里不住地泛酸。 小四真是可怜啊!调养了许久还是没好利索,不行,那些柔柔弱弱的千金和小四不配,还是安和丫头好!彼此又是表兄妹,亲上加亲! 那就让小四和……和……裴屿!他和安和丫头是义兄妹,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最好,要是他能说说小四的好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给刘喜一个眼色,暗戳戳下了命令。 签子一开,皇子公子们两两一组,首先是都抽中一号签的平阳侯二公子和慕乘兴,两个人凑在一起冤家路窄,众人一看,差点乐了,谁不知道赵二和安和郡主退婚闹得沸沸扬扬,现在慕三公子和他一队,还不得互相较劲? 果不其然,人员都齐了,到了例行的三请三让,赵二公子拱手:“慕三公子,您先请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喂?喂!你是有什么毛病?!三请三让懂不懂!你倒是让啊! 甭管怎么样,司射憋笑,宣布了规则。 皇上也差点乐了,眼神一盯刘富:这是怎么回事? 刘富凑过去耳语:“皇上您忘 了,这不是赵二公子前些日子刚跟安和郡主退婚……” 皇帝恍然大悟,是了,想起来了,这事还是他定的。 “这是慕家老几?” “是三公子。” “倒是个直脾气,不错,像他爹!” 慕乘兴没管那些,拿起一支箭往前一掷,箭尖碰到中间的壶口,然后一栽,没中。 赵二用鼻子哼了一声,还是武将家呢,不过如此! 第二箭,箭又一次碰到壶口,一歪,还是没中。 赵二脸上露出了不屑,周围人也深感唏嘘。 慕乘兴不以为意,第三支箭,还是没中,人群里,人们总算发现了不对劲,第四支箭落空,人们也是心中有数了。 一次两次可能是失手,但是四次都打在同一个位置,还是一模一样的落空方式,这不就是刻意的吗。 赵二脸色都快绿了,好个慕三!怪不得连让都不让,这下是让他中还是不中!中了也是技不如人,不中也是! 这下好,心一慌,手一抖,还没碰到壶边箭就落地了! 人群里隐隐传来哄笑声,他憋了个大红脸,第二支箭一个使劲,过了,还偏了,差点扎到一边的柳尘英身上。 “哎呦!赵二公子,您这什么准头啊!” 人群里笑声更多了!赵二更急了,深呼吸了几次,向前一扔。 “贯耳!” 总算是中了! 最后一箭,没中有初,还是个贯耳,不过有前面那两箭的笑话,两次贯耳也没挽回多少,不 过这世家公子们谁不会投壶,这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投成这样,还是在对头面前,丢脸啊。 投出现在这个样子,铁定是倒数了,不过慕乘兴一脸不在乎,看着还挺开心。 记下了成绩,轮到第二组,柳尘英和康王世子。 康王世子是温慧郡主的兄长,年不过十六,彬彬有礼:“柳指挥,长者为先,还是您先请吧。” “世子客气,我哪里算什么长者,还是世子先吧!” “不不不,还是柳指挥先……” 赵二越看越来气,这才是三请三让!那个慕三算什么样子! 柳尘英和康王世子算是不错的组合,只有一次康王世子没发挥好,中了个贯耳,投完还请了罪,客套了一番记下分数,下一组上场。 看了几组过去,到了慕乘风和祁王,他是王爷,一番推让,还是他先来,中规中矩,也没有过多交流。 紧接着下一组就是四皇子和裴屿了,皇上眼睛当时就亮起来了,梗着脖子看。 刘富心里哎呦一声,皇上啊皇上,您倒是注意点啊! 三请三让,每个人说辞不一样,倒也不算乏味。 “四殿下,您请。” 皇上差点捂脸,这孩子也太直接了! 四皇子一笑:“我不善投壶,还是裴小将军先请吧。” 皇上一听差点拍大腿,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忘了小四不怎么玩这个!这这这要是印象不好,以后怎么当一家人! “四殿下过谦,投壶 不过是为取乐,好与不好都是图一乐罢了。” “裴小将军所言有理,不过我还是想见识一番小将军的厉害,还是请先吧。” “四殿下过誉了,微臣算不上什么厉害。” “我在外也听闻小将军的英姿,不如就让我开开眼,也是乐趣啊。” 三请三让结束,尤其是四皇子还亲自拿了四支箭给他,他双手接下,思考了一瞬间。 既然四皇子说想见识……那就搞个不一样的吧。 他一手拿着两支箭,紧接着两手一甩,四支箭两两进入正中。 “连中!” “好!” 众人一懵,转眼见皇上叫好。 “……” 空气静默了一瞬,下一秒—— “好,好!” “不愧是慕家人!” “果真是少年将军,小小的投壶都是别出心裁!” 裴屿脸皮都快抽抽了,一脸木然地向皇上和周围人行礼。 四皇子温和一笑:“裴小将军真是让我等开了眼,不过接下来,还望众位不要笑话我。” 此话一出,吹捧倒是停止了,转而开始宽慰起了四皇子。 裴屿这才松了一口气,参加宫宴果然不是什么好事,还要做表面功夫,还有应付这些人或好或坏的试探,也不知道阿瑜那边怎么样了,能不能早退席啊…… 四皇子确实不擅投壶,不过为人坦坦荡荡,又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倒是看着令人十分舒心。 一轮过后,果不其然,赵二公子和慕乘兴那一组, 倒数第一!留下前十组进行第二轮,第一轮成绩清空。 慕乘风和祁王这组,别人或许看不出,但裴屿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慕乘风根本是有意的一般,四支箭有一支贯中,两支有初,还有一次是打到壶口掉入的。 不过祁王的语气中满怀善意,慕乘风也只是平常对待。 第二轮结束,柳尘英和康王世子拔得头筹,皇帝赏了两块羊脂白玉作为奖励,谦王和一家公子排在第二,也得了赏赐。 至于慕乘风和祁王,在慕乘风的有意放水之下排在第五,而裴屿和四皇子排在第十,没办法,四皇子几乎得不到什么分数,裴屿再强,也敌不过其他组两个人的分数,好在两个人对排名这件事情都表现的十分淡定,甚至可以说是无所谓,没能出这个风头,居然还有些高兴。 再入席,又上了不少新菜,玩乐过后君臣之间的关系明显拉近了一些,谈话也较之前随意了不少。 酒过三巡,皇帝和慕大将军谈的高兴,突然想起来了正经事,一个眼色给了刘富,手在桌子上写下了皇后的个字。 刘富一下子懂了,不一会就有了消息,皇后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立刻就让小姐们去御花园赏玩。 皇帝更高兴了,话头一转:“罢了,朕说的高兴,都忘了还有这些年轻人想必是无聊,祁王,谦王,小四,你们带着这些年轻人去御花园走走吧,也不必在这闷着。” 第三十六章 乱点鸳鸯谱 三个皇子领命,领着一众公子前往御花园。 早一步到了的众家千金一回头,两两相遇。 慕知瑜心里乐了,就算说巧也不带这样巧的,皇上又在打什么主意呢,又想给谁牵线搭桥乱点鸳鸯谱? 她一摇扇子,和慕知嫣两个人去了裴屿他们那儿。 “阿屿哥,感觉如何?” 裴屿一脸木然,刚想说不如何,顾忌了一下周围:“尚可。” “……”这是谁家的尚可?哦,是我们家的。 她憋着笑,扇子掩面:“习惯了就好。” “……不想习惯。” “就是!”慕乘兴突然挤了过来,“四妹,你不知道,刚刚玩投壶我跟那赵二一组!要是回回宫宴都这样,谁能习惯得了!” “投壶?”皇上那边也搞了玩乐啊。 慕知嫣笑到:“那三哥是如何做的?” 慕乘兴叉着腰,洋洋自得:“我当然不能给他好脸色,他气的,脸都要绿了哈哈哈!” “那可拿了名次?” “额……” 慕乘风一笑:“参与了自然是有名次,倒数第一罢了。” “二哥!我虽然拿了倒数第一但是实力有目共睹啊!” “否则被笑的就是你了。” 慕知瑜心里也是暖融融的,三哥是为谁出头她自然明白,一抬眼,裴屿正盯着她,见她看过来,轻轻抬了抬头。 她回头一看,华月郡主拿着帕子坐在亭子 里,满脸愁容。 “你们先聊,我去看看华月。” 她摇着扇子步履端庄,慢慢走过去:“这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可是不像你了。” 华月往旁边让了一下:“别提了,刚刚我试探了我娘的意思,她说看上了你们家的人!” “……” 她没注意慕知瑜的表情,自顾自地愁道:“若是别家的我使个手段,或者随便找个理由发作闹腾一顿也就是了!你们家的让我怎么好!” 她在她身边坐下,计上心头:“或许可以用个缓兵之计?” 华月挺直了身子:“怎么个缓法?” “不如就先应了你娘的想法,先接触一番,然后再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比如:性格不合。” “嗯……”她眉头微蹙,点点头,“这也算是个好办法,既不伤害声誉,也能暂时推了这件事。” 她越想越觉得不错,侧了过来:“好哇安和妹妹,不就是你啊,鬼点子就是多!” “说什么呢……好了,我回去了。” “去吧,我也赏花去。” 慕知瑜和华月点头致意,她伸手让了让华月,随后走回了慕知嫣身旁:“怎么了?东张西望什么呢?” 这话一出,几个少年也看向她们。 “姐姐,七妹呢,刚刚出来的时候我还看见她了,但是这会儿就找不到人了,她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去了吧?” 几个人左 顾右盼,慕乘兴眼尖地指着一个地方一惊一乍:“你们看那边!” 几人看去,慕知婉正笑意盈盈,和一个青年攀谈。 “那是四皇子……” “四皇子?!”姐妹两个异口同声地惊叹。 裴屿点点头:“是他。” 慕知瑜黛眉蹙起,扇子一甩扔给了身后的裴屿,他下意识一接,看慕知瑜掏出一条帕子气势汹汹的过去了。 慕知嫣看看哥哥们,又看看姐姐,略微提了提裙摆跟了上去:“姐姐,你慢点……” 远处,倒是四皇子一向温和有礼,内心也是对慕知婉有了几分厌烦,面上的笑意也淡了。 慕知婉却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微笑着继续套近乎:“殿下……” “这位就是四皇兄了吧?安和有礼了。”说着,她福了福身子,笑容浅淡。 四皇子打量了一眼,笑意加了几分,点头致意:“安和妹妹有礼,数年不见,妹妹长大了。” “四皇兄身体可还好?妹妹前些日子得了些温补的药材,兄长若不嫌弃,等回府妹妹就差人送来,请兄长收下吧。” 四皇子温和一笑,再次颔首:“那为兄就先谢过妹妹了。” 名为药材,实为道歉,他便坦坦荡荡收下,也算是卖她个好。 这对表兄妹是心知肚明,慕知嫣行礼过后一言不发,乖乖跟在慕知瑜身后,但是慕知婉却是气不 打一处来,这慕知瑜干什么!她正和四皇子谈的正欢!她们来坏什么事! “四姐,你……” “七妹,四表兄身体欠安,你我不该过多打扰。” “我……” 她眸子一冷,斜着她,目光阴寒:“七妹,姐姐的话你都不听了,等回去我定要修书一封送去边关给四叔看看……” 慕知婉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咬了咬牙,没敢分辨。 “走!五妹,你跟七妹去找二哥,叫他找找六弟。” “是。” 慕知嫣伸手一拉慕知婉的手腕拉着她往回走。 慕知瑜这在转过脸,又行了一礼:“四皇兄恕罪,妹妹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无妨,安和妹妹不必介怀。” “谢四皇兄不怪。” “你的兄长还在等,先回去吧。” “安和先告辞。” 她又一福身,退了几步转身,面上的笑容也没了。 面色不善地走近慕知婉。 这一片小区域都是慕家的小辈,她也就没忌讳什么。 “慕知婉,你再这样不知廉耻不听劝阻,就别怪我真的写信告知四叔!若是四叔回来了,是什么结果,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慕知瑜!你别以为用我爹就能拿捏我!我不过是在追逐前途罢了,你凭什么阻碍我!” “七妹,”这话,慕乘风也是面色严肃了起来,“追去前途没错,但是身为女子,至少要 知礼义廉耻,若无廉耻之心,便是不配为人!” “二哥你!” “七妹,你纠缠四殿下,还要四妹为你的行为道歉,慕家一体,你行事不端还无悔意,此事我们一定会如实告知母亲和三婶四婶。” 慕知婉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咬着嘴唇,看向自己的哥哥。 慕乘云一言不发,目光看向几个哥哥姐姐,又看看妹妹,没说话。 慕知婉眼泪下来了,为什么别人的哥哥都能维护妹妹,就连二哥他们都这么维护慕知瑜,为什么她的哥哥就对她不管不顾呢! “哦?” 听了汇报,皇上眼里满上了喜色,小四与安和还算融洽,也没动刀动枪!这事可行! “还有呢?” “这……” “说!” 刘富只好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皇上眉头也揪起来了。 这慕老四家的女儿跟慕老大家的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不过当年这事他也不是没有耳闻,那会儿子闹的沸沸扬扬的,连慕老二还上了折子让他幼弟随他驻守边关。 这糟心事也难怪,那样的女子想必也教不好子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不过有一说一!那女子阻了小四跟安和怎么好! 怎么让他们多相处一些呢? 皇上正在沉思,吃了一口菜,主意还没想出来呢,就听刘喜过来,语气有些急躁:“皇上,不好了,出事了!” 第三十七章 无妄之灾 “皇上,温慧小郡主跟安和郡主刚刚落水了!” “什么!”皇帝一震,轻轻咳了一声,又压低了声音,“皇后知道了吗?” “皇后娘娘让人来请您,说事情有疑。” “哎……罢了,朕去看看,慕爱卿,康王,你们随朕走一趟。” 其余的大臣留在座位,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们也没敢多问。 一声慕爱卿,慕大将军和慕大学士都跟上来了。 康王是个急性子:“皇兄,出了什么事儿了?” “有人来报说温慧跟安和落水了。” “什么?那我玲姐儿怎么样了?可还好?!” “哎呦你吓死朕了,这不是赶去看了吗,不过都有御医在,想必没什么大碍。” 话虽如此,几个人脚步也加快了,宫人引着他们来到了行宫,皇后正皱眉坐在首位,玫雪公主跪在下首:“母后……” “你无需多言,一切当你父皇来了再说吧。” “母后,儿臣并非故意,儿臣……儿臣只是想和她们开个玩笑,没想到连累了温慧郡主……” “什么连累啊,说与朕听听。” 一声皇上驾到,皇帝面色不善,跨步进了行宫。 玫雪公主一惊,换了个方向问好。 “皇上……” “皇后不必多礼,那两个孩子如何了?” “安和郡主熟识水性并无大碍 ,温慧……太医来瞧过了,已经没事了。” “皇嫂,玲姐儿在何处啊?臣弟可否前去探望?” “温慧在东偏殿,弟妹和世子守着呢,安和在西偏殿,几位都去探望吧。” 皇帝一点头,三个大男人兵分两路。 康王脚底生风,到了东偏殿门口,通报了一声,门打开。 温慧郡主惊魂未定,小脸发白,泪眼朦胧,康王妃搂着她,手轻轻的扶着女儿的背,嘴里不住地安慰:“别怕,娘在这,别怕啊,娘的玲姐儿受了委屈,一定给你讨回来!” “就是,发生了什么,告诉哥哥,哥哥找他们去!” “玲姐儿!爹来了!快给爹看看,这是怎的了?” 康王刚想坐下,康王妃就狠狠瞪了他一眼:“女儿还没缓过神儿来,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是是是……”康王气焰一下子去了一半,转头瞅着自己的倒霉儿子,“你这混小子!为何不好好保护你妹妹!” 康王世子:“我……” “不必狡辩!看你妹妹都成什么样了!” “……” 冤枉啊冤枉!妹妹跟几个千金一起去游湖,他跟上算什么事儿啊? 爹也真是的,自己被娘凶了,就转头压榨他了! “爹,不关哥哥的事。” 康王妃拿帕子拭去女儿的眼泪,温慧郡主吸了吸鼻子,总算是说话了。 “ 是我跟着玫雪姐姐她们游湖,听说池子里有大锦鲤……没想到,船身一晃,我就觉得被人推下去了……” 康王一拍大腿猛地站起:“好哇!是谁推你!” “坐下,你那么大声吓着玲姐儿了!” “欸……” “我也不知道是谁,我正看鱼呢,突然就……是安和姐姐下来救我的。” 另一边的慕知瑜一点事都没有,换了身衣服依然活蹦乱跳:“就是这样。” “无事就好,听皇上说你落水,我跟你三叔也吓了一跳。” “大伯你忘了,我可是熟识水性的。” “一时冲动,我就说你三叔怎么那么稳当呢!” 慕三叔一笑:“话虽如此,还是看见你无事才安心啊,不过那小郡主为何会突然落水呢?” “这个我也没看见,不过,想必和我那玫雪姐姐脱不了干系。” “好了,大伯,三叔,我没什么事,你们还是回前厅去吧。” 慕知嫣也点了点头:“爹,三叔,我跟姐姐去看看温慧郡主。” 三叔点点头:“去吧,不过皇上也在,你们总要去拜见,此时我们离开不妥。” 皇上也来了,那就不能走了,罢了,先去拜见也好。 皇上一点头:“安和丫头起来吧,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她起身往旁边一站:“皇帝舅舅,玫雪姐姐这是怎的了?” “怎的了?玫雪,你已经为人母,还如此斤斤计较小题大做,心思恶毒!” 玫雪叩头解释着,声泪俱下:“父皇,儿臣,儿臣真的只是想和华月妹妹开个玩笑,不成想……” “开玩笑?只是开玩笑就想把不识水性的华月推下水?” “儿臣……” “你以为朕老糊涂了?你安排了侍卫在桥上,让他在华月掉下水之际救她,男女授受不亲,你难道不知!” “父皇……” 皇帝一拍椅子,气上心头:“若不是安和下水救了温慧与那侍卫错开,她才今年不过十岁,你要让她日后如何自处!若是你计策成功,华月堂堂郡主,你就想让她嫁与那侍卫不成!” “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求父皇宽恕!” “你该求的是朕吗?你该求华月,求温慧,求安和!当年不过是为一朵绢花,你倒是记恨了华月这么多年,这就是朕的女儿!心胸狭窄!” “父皇……儿臣真的知错了,华月,华月妹妹,姐姐错了,你就原谅姐姐吧!” 华月郡主迟疑了一瞬,跪倒:“皇伯伯,玫雪姐姐虽然有错,但到底也没真的害到侄女,也就罢了。” 皇上长叹一口气,抬手让她起来:“华月虽然不怪,但罚不可免,你就去东偏殿,向温慧请罪,回来,朕再处 置你!” “是!儿臣这就去!” 皇上又叹了一口气,这些孩子,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华月,你受惊了。” “华月没什么事,就是温慧妹妹……若不是我碰巧躲了一下,也不会连累她了。” “你本就无辜,又何错之有,温慧确实是无妄之灾……好在有安和在。” 慕知瑜笑笑:“那皇帝舅舅可得好好补偿我,下了一趟水,我最喜欢的步摇也丢了,那可是前些日子刚打好的呢。” 皇帝哈哈一笑:“就你这妮子知道讨赏,好,朕补偿你就是!” 皇后也适时地插嘴:“正好,宫里新打了些首饰,适合你们小女儿家的,本宫都找来送你们就是。” “那就先多谢皇后娘娘了!” 她一搅和,这边的气氛倒是好多了,不过东偏殿里可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康王身为长辈,本不想欺负一个小辈,更何况还是女儿家,他没说话,不过一张脸气的铁青。 康王妃一挥手,把康王和世子都赶走让他们给慕家道谢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康王妃和温慧郡主面对玫雪。 “皇婶,此事是我不小心才害了温慧妹妹,让妹妹受惊了,玫雪在此赔罪……” “别,公主殿下的赔罪我们可不敢当,究竟温慧只是郡主,比不得公主高贵,落个水而已,本王妃不敢埋怨。” 第三十八章 宁静上架感言 “皇婶,我本意真的不是如此!我知道此事连累了温慧妹妹……我……晚辈在这儿给您和妹妹道歉了!” “扑通”她直接跪倒在地。 玫雪公主一向目中无人,今天也算是豁出去了,她也知道她做的过分,可是从小到大,华月就是所有人宠爱的,她有恩爱的爹娘,有护着她的兄长,甚至父皇也喜欢她,但是她呢,她只是个出嫁了才有封号的公主,母亲也只是小小嫔位,没有人护着她,她只有自己。 “皇伯伯,您这儿的花真好看!” “你喜欢?”曾经的皇帝大手一挥,“刘富,御花园的花挑好看的移景王府一些去!” “是。” “皇伯伯真好!” 她就在拐角,她看着华月和父皇有说有笑,比起她在父皇面前的小心谨慎,他们似乎更像父女。 华月,出生就有封号,温慧,出生的时候康王喜不自胜,特意求了恩典。 静云是三皇子的胞姐,即便三皇子被囚,她还是可以参加庆功宴,她有弟弟,只要三皇子在一天,她就屹立不倒。 只有她,她只有自己和不争气的母嫔。 甚至,没了父母来加封郡主的安和,她还有将她视如己出的大伯一家,还有那个前些日子刚加封的五品将军。 她有多羡慕她们。 她有多嫉妒她们! 可是她不能再被父皇厌弃了,她有儿子,驸马 偷偷养的外室她不是不知道,可又能如何,她的张扬跋扈能得到表面的尊重,可心是奈何不得的。 她只有抓住父皇了。 她的头磕到地上,“咚”的一声。 康王妃也吓了一跳,火气下了一大半。 “公主快起来吧,这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万一别人以为我们逼迫您了就不好了。” “皇婶,温慧妹妹,我是诚心道歉的,我知道不可能让你们毫无芥蒂,只求可以让你们出了气。” 到底也是为人母,康王妃也心软了。 “娘……” 温慧郡主轻轻拉着母亲的衣袖:“我没事了,我们还是原谅姐姐吧。” “哎——玫雪,你起来吧,别怪我无情,到底受苦的是我女儿,为人母的哪能不心疼孩子……玲姐儿没事,这事也就算了。” 玫雪公主抹了一把眼泪,慢慢起身:“多谢皇婶,多谢妹妹。” “好了,我要带玲姐儿去见皇兄和皇婶,你也一起吧。” “多谢皇婶。” 她们去的时候,皇后已经回去了,华月她们也都先走了一步,因为落水一事,这些年轻人都陆陆续续回了席面,你一言我一语,这件事已经传的差不多了。 回去的路上,华月唉声叹气。 “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 “你哪有连累我,是我自己下去救温慧的。” “你下去再上船,浑身都湿透了,虽然 船上离岸比较远,我也尽力挡着你了,但是这风言风语,谁知道别人怎么传。” “上岸后阿屿哥他们立马就把外衫给我披着了,也没什么。” “万一你的名声……” “我若是在意名声的人,就不会当街打赵二了。” 她满脸无所谓,想摇摇扇子,才想起来扇子扔给裴屿了,教训完慕知婉就紧接着被华月邀请去游湖,扇子也没拿回来。 回了席面,空气安静了一瞬,虽然刚刚皇后敲打过了,但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她们也没在意那些,见礼之后就坐下了。 又过了一会,玫雪公主她们也回来了。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宫宴又继续了。 黄昏,宫宴结束,端了一天的架子,上了马车那一刻,慕知瑜就往后一靠,摇着刚拿回来的扇子。 “姐姐……” “怎么了?欲言又止的。” “也没什么,皇后娘娘给的玉佩,你说我要不要戴?” 她放下扇子,也正色了一些:“你也看出皇后的意思了吧。” “她似乎对我有些热切,是因为剑舞吗?” “剑舞只是个契机,不为别的,单凭你是大伯的独女,任何一个皇子娶了你,就是得到了军权支持。” “不过皇后也明白,祁王妃已经有孕,不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纳侧妃,而且他已经有了一个侧妃,作为将军府的独女,你有很多 选择,要想得逞,只有你自己心系祁王。” 慕知嫣摇摇头:“不可能。” “话虽如此,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更好。” “姐姐是说……” “若是真的有其必要,木已成舟,怕也无从反抗。” 她心头一沉:“皇后看起来不会,不是那样的人。” “五妹,你还小,不明白人心善恶,”她面上带了讽刺,“皇后又如何,祁王的人品才能都不算上等,即便是嫡长子,但我朝立贤,他未必就是未来的皇帝,为人母的自然会为了自己的儿子拼尽一切,凡是对儿子好的,有什么不能做?何况只是一个女子罢了。” “你同她非亲非故,伤害一个臣女能给自己的儿子带来莫大的好处,你觉得她会怎么选?不过非到万不得已,我想她也不至于如此,可若是你真的油盐不进,她真的狗急跳墙了——我们不得不防。” 其实真正打消他们念头的方法就是赶紧为她定下一门亲事,不过到底是婚姻大事,也不能草草决定,在此之前也只能尽量小心。 慕知嫣听了她的话,沉思片刻,面色严肃,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不为别的,比起旁人,我还是信姐姐你。” 她点点头,吾家有女初长成啊!不错,听劝。 晚风吹过,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将军府。她们下来车,各自回了院子 ,当晚,听说四婶和三婶大吵了一架。 结果是三婶破口大骂,四婶死不悔改,第二天就领着慕乘云和慕知婉告辞回京城的宅子了。 “就这么走了?” “嗯。” “走了也好,省的乌烟瘴气的。” 话到了这里,慕知瑜也没再多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四婶凭着当年的算计成功过上了奢侈的生活,所以也想让儿女故技重施,但是她有没有想过,万一儿女算计的人不是四叔一样的,反而因为不光彩的手段欺压他们呢? “喵——” “梅子!”她把梅子捞起来一顿撸,“对了,三叔三婶有什么动向吗?” 裴屿摇了摇头:“听说三夫人很生气,别的也就没有了。” “看起来,三皇子那件事果然没有结束……” “或许,只是想和慕大伯多住些日子,毕竟兄弟许久未相聚了。” “也是,说不定是我想多了。” 不过她有一种预感,更大的风雨正在酝酿,这应该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罢了。 分割线—————————————————— 上架感言 从明天起,本文就要开始上架了。虽然我也知道单机一个,但是还是做个样子,写的不怎么好,希望本人可以有进步,要是有两个读者——一个也行,那就更好了。 编辑大.大说我们的福气在后头,谢谢谢谢,希望成真! 第三十九章 偶遇 裴屿和慕知瑜又坐到了一起,自打谈心过后,两个人默契地谁也没有再提起。 苏云白看他一眼,又看她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看了半天:“我说,小鱼妹子,小鱼兄弟,你们这大眼瞪小眼,干嘛咧?” 她回过神来:“没干嘛,我让人去叫荆棘了,你不在这几天,荆棘天天念叨你,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毕竟荆棘从小就在我身边,也是兄弟……” “慕姐姐……呀,公子你回来了!” 荆棘脚下生风一两步跳过来了,仔细打量着苏云白:“公子一路嚯嚯了多少银子?” “什么嚯嚯,我在路上未曾停留,自然是分文未花——你刚才叫谁小鱼妹子什么?” “慕姐姐呀,公子,慕姐姐可好了,我吃了好几天鱼肉!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还有点心!还有裴大哥,加上慕姐姐给了我几百两银子呢!” “什么?!” 苏云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你你你叫她什么?” “慕姐姐呀,慕姐姐说收我做弟弟!” “他咧!”他又一指裴屿,声音更高了。 “裴大哥啊,都认了慕姐你,裴大哥也就认了我了!” “还给了你银子?!” “是啊……” 苏云白脑子空白了一瞬:“这,那 岂不是……也罢,反正你从小便跟着我,你也叫我一声大哥!咱们还是一家人!” “这……公子?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你们俩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慕知瑜掩面而笑:“这不是也很好吗?也算是亲上加亲!” “不和你扯泼皮,我这事儿也了咧,你们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她一脸欠揍地摇着扇子:“眼下是没什么要帮忙的了,不过你们且就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我还没和刚收的弟弟玩够呢!” “大哥!我也不想走!咱们多待几天嘛!慕姐姐这儿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你你你……”荆棘直接倒戈,苏云白你了半天,放下手,“多给我做几样菜!” 慕知瑜:“噗嗤——” 裴屿:“……”有其主必有其……不对,反正都一个样。 苏云白和荆棘一边插科打诨,一边出扶柳苑门口一道身影一转身,亏得苏云白反应快,堪堪停住脚步,往后退一步拱手:“失礼失礼!姑娘见谅!” 这熟悉的口音,慕知嫣一下子想起来了:“苏公子这是刚回来?” “是咧,姑娘是要找小鱼妹子?” “是,啊,荆棘小哥也在。” 荆棘有模有样作了个揖,咧着大嘴笑:“小姐客气!” 苏云白:“……” 他五天不在,怎么好像是过了五年一样? “你们杵在这干嘛呢?” “姐姐!”慕知嫣一点头越过他们,过来拉住慕知瑜的衣袖,“姐姐,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你想去哪儿?” “熙攘楼!都说熙攘楼的饭菜特别好……” 饭菜? 苏云白想走的脚步又回来了,站在原地,不动了。 “也好,正好快到午膳时间了,我们一起去吧——苏大哥?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咳,我本意倒不是很想去,不过为了保护你们……” 裴屿哼了一声:“有我,用不着你。” “你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有我你就能休息咧,加上荆棘,你就是躺下……不,我是说你就是看热闹也不会有事!” “……你才躺下!” 慕知瑜一挥扇子:“好了,别扯了,我们一起出去就是了。” 熙攘楼不算太远,几个人一路走走停停,不到午时,就来到了楼下。 伙计迎了过来,满脸笑容:“五位,想去几楼啊?” 慕知瑜扬了扬眉毛:“你们这儿,几楼都是何功用啊?” “小姐且看,我们这一楼是散桌,偏厅是小包间,您放心,包间儿虽然小,但我们环境却是一点儿也不差,这二楼每个房间都 是单独包间,我们这儿贵是贵,但是这环境您一看就明白!” “三四楼可供吃饭歇息,但若是想包一间住,我们自然更是欢迎啊。” 慕知瑜摇摇扇子,一点头:“好,我们去二楼,银两自是差不了你们的。” 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裴屿,裴屿随手扔给伙计一个银锭子,伙计一接,笑得更真心实意了:“几位请往这边来!我们呢要先记录在册,毕竟这包房多,不记一下也不好给您们上菜!” 记录过后,一行人跟着引领的伙计上楼,刚上了几步台阶,上面就有人下来了,他们往旁边让了让,一抬头,巧了。 “呦,这不是裴小……裴小哥 ,巧遇巧遇!”迎面而来的正是康王世子墨卿徐,他作了个揖,“安和妹妹好啊,我跟妹妹正想着午膳后去给你们送帖子,不成想在这儿遇见了!” “两位姐姐好。”温慧小郡主声音甜甜的,屈膝行礼。 慕知瑜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身子都好了吗?” “都好了,谢谢姐姐救命之恩!” 裴屿抱了抱拳:“公子客气。” “既然今天遇见了,我们就不上门送帖子了,顺手就交给你们。”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份烫金印花帖给了小厮,小厮犹豫一下,见他 们没带下人,只好递到裴屿手里。 “华月姐姐生辰后不久,家母要办一场百花宴,还希望几位莅临。” 慕知瑜点头致意:“多谢表兄,届时我们会去的。” “好,我们先告辞了,几日后见!” “哥哥姐姐们再见。” 过了这个小插曲,几个人进了包房,点了一桌子菜,伙计下去吩咐了。 几个人打量着屋子,窗子旁有一个矮几,后面有一个垫子,旁边有一株盆栽,绿意盎然。 矮几后面是一个架子,架子上有书籍瓷器,有填充有留白。 旁边就是桌子,这桌子设计奇巧,分开有十个小桌,每人一张,都配有垫子,合并起来就是一张大桌,可以一同用饭。因着他们刚刚的吩咐,伙计已经把十张小桌合成大桌了。 慕知嫣叹了一句:“难怪熙攘楼人人都想来,还没品尝到菜,但这样一个包间就尽是巧思了,可见这儿的主人对这间酒楼十分用心。” “确实不错。” 他们五个人坐下,不多时,饭菜的香气飘来,似是融世间美味精华于一体,体内的馋虫已经蠢蠢欲动。 分割线—————————— 中秋节快乐! (PS:编辑大.大放假,这两天没法上架,中秋之后再上(/_\)) 第四十章 死士 “几位,久等了!” 菜品上齐,几个人一动筷子,大赞。 慕知瑜夹了一块鱼肉:“还真是不错,可以和皇宫的比一比了。” “是啊,难怪总听说这里受欢迎。” “嗯?五妹,你是听谁说的?” “就是府上的丫鬟啊,这些日子总听说这里很好,上次本我就想来的,不过姐姐忙着去书苑,我一个人也没什么趣儿,也就没提。” “无妨,我如今也是清闲,在府里闷着也不好,出来吃点好吃的也是享受。” 苏云白和荆棘充耳不闻,闷头扒饭,眼见着鱼就快没了,裴屿拿公筷夹了几块在小盘子里,放在慕知瑜面前。 “你吃吧,不用管我。” “不碍事,你吃就好。” 说着,把快被苏云白和荆棘抢没了的菜分出来了些,摆在两姐妹面前。 “吃吧。” 这一餐,花了七百两银子。 看的苏云白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等等等等……小鱼妹子,刚刚花了多少银子?” “七百……” “居然真这么多!这这这……” 慕知瑜看了裴屿一眼,裴屿拿出两张银票递给他。 “苏大哥,这银子你先拿着吧,之前的事情你也有出力,事情虽然和皇上提了,但你之前不在,上次也就暂时欠下了。” “欸——我不在意那些,皇帝能赏个什么,多了也是束缚,我一个人自由自在……” “有银子。” “额……我一个人自由自在,多些银子也不是负担!小鱼妹子,这皇帝能 赏多少银子啊?” “你上次也是必不可缺的功劳,皇帝舅舅少说也能赏个几百两两银子吧?” “几百两?!这么多!” “阿屿哥刚升了正五品官,这样一年俸禄就有一百五十两了。” “那,一月岂不是有十多两了!” “是啊……” “哦……”这,银子,这,“那,小鱼兄弟,你这什么也不做,一月就有十多两?” “嗯。” “那,那要是做事咧?” “上次有功,赏了黄金……” “还有黄金!这……” 慕知瑜和慕知嫣手挽手,一脸可惜:“我本想着给皇帝舅舅面前说说好话,多赏你些银两,既然苏大哥不在意……” 慕知嫣掩面而笑,一转眼,苏云白面上布满了焦急。 “不,等等,小鱼妹子,这银子谁能嫌多,你就给我说几句好话吧,啊?” “这个嘛……” “欸,这就是你不好了,荆棘都有几百两银子了,我这身上就两张银票,还是刚给的,你哪里能忍心啊……” 慕知嫣忍住笑:“姐姐,你本有此意,就饶了苏公子吧。” “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说点好话。” “哎呦,多谢小鱼妹子,也谢谢慕姑娘咧!” 熙攘楼附近摊贩店家,商贾无数,经过一个小贩,有热腾腾的粽子。 “前些日子端阳,近日卖粽子的少了些,你若想吃,就买几个吧。” “谢谢慕姐姐!” 荆棘拿出碎银子,买了六七个:“大哥!给你!” “嗯!不错 ,还算你有心咧!” 苏云白接了粽子,扒开一个咬了一口:“不错……要是沾了糖,就更好咳咳咳!” 咳了半天,总算咽下去了:“不吃咧!咳咳,有伤风化咳……回去再吃!别忘了给我留两个!” “嗯好……” 几个人一笑,继续向前。 “姐姐,这小书苑……想是我们之前买孤本的店家,如今已是人去楼空了。” “算不得人去楼空,只是换了店主,过几天就会是旁的店面了。” 那张顺虽然已经被救出,但东南杂记的由来依然是迷,那张顺被医治之后,慕三叔本想暗中审问,提审之时却发现他已经中毒身亡。 验尸发现其乃是服毒自尽。但是这毒是由何而来,东南杂记一事又是何人指使,一时之间线索尽断。 那老者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领了银两返乡了。至于这京中的两桩命案,为保名声,已经推到了蚀骨老人身上,苏云白就是缉拿凶犯的有功之人,给亲眷发了抚恤银,案子明面上也是了结,但实际,皇帝心中的疑云越聚越多。 就像这店铺一样,谁知未来会如何呢。 “嗖——” “噗——” 一支箭射来,苏云白一伸手,抓住箭身的瞬间往来的方向一掷,一个黑影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小心,此处偏僻……荆棘,你保护两个姑娘。” 苏云白和裴屿凝神屏息,仔细听声辨位。 “嗖——” “噌——” 裴屿拔剑挡住袭来的黑衣人,刀剑相 碰,裴屿被震地后退一步,心里警铃大作。 “你是什么人!” “到地下问阎王去吧!” 说着,招招凌厉致命,裴屿拿出了十二分的警惕和黑衣人打在了一起。 几个黑衣人刚想上前围攻,苏云白横刀挡住:“几位,是哪家的好汉,因何黑巾蒙面啊。” “小子,此事与你无关,我等好言相劝,你且逃命去罢!” “我是想逃命,可是那是我兄弟,不过你们要是出得了价,我也可以走。” “你想怎么样!” “想……把你们的命留下!” 他拔刀飞身而去,寒光烁烁,以一敌四,竟然不落下风! 四个黑衣人心里急了,想脱身对付裴屿,往右一闪,青云刀一划,想飞身过去,刀朝着头砍来。 这人好生难缠! 眼看着和裴屿交战的人落了下风,几个黑衣人一交换眼色,虚晃一招,两个黑衣人一退,直奔慕知瑜她们而来! 苏云白刚想过来,两个黑衣人拼尽全力袭击,暂时拦着了他。 “好两个龟孙儿!本想留下你们的命,如今倒是不必了,看刀!” “当!” 一个黑衣人的刀直接被砍掉了一截,另一个赶紧顶上,拿着断刀的人打着暗器,苏云白一时也无法抽身。 荆棘一个人对战两个有些吃力,慕知瑜一束衣裙:“五妹,你在这儿别动。” 她抽出鞭子用上内力:“荆棘,起!” 荆棘轻功一跳,鞭子下一秒扫来,抽到一个黑衣人的胳膊,那人一松手,荆 棘接刀,劈手就砍:“小子,你就在这吧!” “嗤——” 黑衣人吓得大叫一声,往旁一闪,身子是躲过去了,但胳膊被砍断! “啊!” 突然,一把剑凌空刺穿了他的胸膛! “阿屿哥……” “你退后,让我来!” 裴屿把剑从那个人身上拔出来,和另一个黑衣人打斗。 “苏大哥!留下活口!” 眼看苏云白下了死手,砍死了一个黑衣人,刀冲着另一个人的心口而去,慕知瑜赶紧出声提醒。 苏云白刀一偏,“噗嗤”一声斩断了他的手臂。 “啊!”黑衣人胳膊一断,刀也落了第,最后一个同伙眼看也顶不住了,黑衣人牙一咬,瞬间没了气息。 “不好——该死。” 苏云白把他的黑巾一扯,嘴唇黑紫,明显是服毒自尽。 “是死士,任务失败即殒命。” 裴屿刚想擒住最后一个活口,还不等他收招,那人眼见大势已去,咬破了嘴里的毒药。 裴屿皱着眉,擦了擦剑收回鞘:“你们没事吧?” 她把鞭子收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裙,回头看一眼慕知嫣,慕知嫣走过来摇摇头。 “没事,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姐姐,这……我们不报官吗?” “死士不是一般人养得了的,报官也没有用,我们还是先回去,免得添乱。” 慕知嫣顺从地点头,挽住了姐姐的手。 苏云白整理好了衣裳:“荆棘……” 荆棘拍拍胸脯:“几位放心,这些个人交给我就好!” 第四十一章 失散 苏云白一拍荆棘的肩,回头看向两个慕姑娘:“行了,事儿给荆棘,我们送你们回去吧。” “好。” 出了这条小巷子再走一走,又是渐渐繁华,一场打斗后,连日头也看不见了。 慕知瑜犹豫了一会,还是开了口:“五妹,我想求你一件事。” 她一笑:“姐姐有什么用的上求字啊,我明白,姐姐是不想我把刚刚死士的事情告诉爹娘吧?” “我也明白,今天你怕是吓了一跳……” “没关系,缓一缓也就好了,我本来也不想告诉他们,不然以后可就难出来了!” 她拉着慕知瑜的袖子,开着玩笑:“这样,姐姐就欠我一个人情了,以后可要常常带我出来!” “好!” 姐妹俩说说笑笑,身后苏云白扯了半天的话,裴屿也没搭理。 “小鱼兄弟!你咋个咧?” “啊……没什么,想想那些死士罢了……阿瑜!” 他视线一转,不知哪来的一群人突然冲过来把几个人冲散! 被突然一撞,慕知瑜下意识伸手去抓慕知嫣,手上一空,慕知嫣被人挤走:“姐姐……” 慕知瑜被一撞,身后一只手托住她的肩:“阿瑜……” “阿屿哥!五妹呢?能不能看见?” “人太多了,我跟苏云白说了,他已经去找了。” 人潮还在继续,她转过身:“这人群来的蹊跷,我们顺着人潮看看吧。” “小心点,别被挤走了。” 裴屿挡着人群,慕知瑜直接抓住他的手臂:“我抓着你,没事。” 人流半推半挤,一开始她只是抓着裴屿,后来已经成了拖着。 裴屿眼见她越来越吃力,使了点力挤走了旁边的人,伸手把她捞过来圈住她的肩。 “阿屿哥……” “忍忍,就快了。” 人群移动的速度慢了下来,裴屿一皱眉,向前观望,前面是个戏台子的样子,一个人在台子上唾沫横飞,说着,还有银票往外撒。 “她应该不在这儿。”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往他身上一贴:“走!” 他身子僵了一下,圈这她的力道大了一点,提气,脚尖一点,跃上旁边的树。 “看来只是个活动,阿屿哥,我们刚刚失散的地方附近有没有什么酒楼饭馆……或者是巷子?” “好像,醉仙楼就在那附近,巷子就是我们刚刚的那条了。” “我们快去醉仙楼!你带着我!” 裴屿应了一声,施展轻功。 人群刚想往前挤,感觉一道清风从头顶划过,抬头,也没有银票啊,奇了怪了。 苏云白大略记住慕知嫣的方向跟了一段路,人就看不见了。 “完咧……这要是找不着,事就大发……嗯?” 一个人脚下一踢,一个荷包跌跌撞撞地过来了。 他快速捞起来,这个荷花纹样,好像就是慕知嫣身上那个,大方向没错,人应该就在这边。 他飞身跳进茶馆,看了一圈,走了。 要想暂时容身,应该就是在铺子里,成衣铺子?没有。首饰铺子?没有。点心铺子?没有。 难道走的有点远? 等等!好像有哪不对! 他一回头,人潮正朝着相反的方向流动,而慕知嫣的方向明显与人潮相反!怕是被有意带走的! 这些不好咧! 要不不快点找到万一出了意外…… 不不不,冷静,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追踪。 此时的慕知嫣终于慢慢睁开了眼,她撑着想坐起来,力量一卸,又躺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 她又一次想坐起来,累得满头大汗,总算是倚着枕头,抬头打量着,屋子不大,似乎是个包间。 “吱呀……” 门开了。 她呼吸一滞,心提了起来。 “谁……” “慕姑娘,你醒了?” 蜡烛燃起,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来人的脸。 “祁王殿下……” 慕知嫣心跳如雷,努力压下恐惧,想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一些。 其实没什么作用,她浑身无力,说话也是轻声细语,气音而已,是否颤抖也都无所谓了。 “慕姑娘无需多礼,我刚刚见你被人抓走,让手下击倒恶人,只是可惜你昏迷不醒,这才带你来此休息。” 慕知嫣心里不屑,若真是如此,何须他亲自进来看她的情况,让个侍女丫鬟进来也就是了,若真的存心帮她,又为何不派人通知姐姐? 她记得姐姐的告诫,祁王万一狗急跳墙,今日,只怕她清白不保……当下还是要拖延时间,等姐姐他们来救她! “多谢殿下相救,敢问这是哪里?臣女同姐姐出来,想必这会她该急了……臣女恳请殿下,派人告诉姐姐一声。” 若是他答应了,或许还有转圜的机会。 祁王一笑,缓步靠近:“本王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过人实在太多,恐怕要花上一阵子,慕姑娘现在起身都困难,还是好生歇息吧……” 慕知 嫣心里急,但是面上不显:“想必是抓我的人下了迷药的缘故,不知,臣女睡了多久?” “一刻钟吧,对了,听母后说,宫宴之时慕姑娘一支剑舞英姿飒爽,不知是否有机会可以一饱眼福?” “来日方长,相必是有的……” 不对劲,这个祁王,若是真想毁了她的清白应该不会拖到现在,他在等什么? 难道他是在等她拖延时间?难道…… 她看向了屋子里点着的香,不对,如果是这个香有问题,那应该早就有反应了,而现在她的力气也比刚刚好了一些,那……难道!他是在等有人过来?! 哪怕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要被人看见她和祁王共处一室,只要有人来,他假装震惊,而且她还在榻上……他完全可以把脏水推到她身上,说是她主动勾引。 若是他在这里毁了她的清白,多少都会对自己的名声有损,而现在的情况不同,她未出闺阁名声扫地,日后只有嫁给祁王这一条路,届时人人都觉得她不知廉耻,祁王还是让她做了侧妃,这样,他宽宏大量,她声名狼藉,只能紧紧靠着他这颗大树,好个卑鄙之徒! 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她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接着—— 没有声音…… 祁王听了脚步声来,立马换了一副无措的表情:“你!慕姑娘……” 演了半天,无事发生。 祁王一滞,刚想往门边走,突然背后被一只手点了两下,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住了一般,只觉得自己浑身发麻,动不了了。 他瞪大了双眼,想开口说话,但 是连嘴也张不开。 怎么回事!! “苏……苏公子!” “你咋个咧?他难道对你……” 苏云白这无处发泄的正义感,一脚踹在祁王屁股上,祁王不能动,硬是直挺挺地趴下了! “我中了迷药,药效过了相必就好了……” 苏云白过去没有直接碰她:“我会点医术……给你诊个脉如何?” “好,有劳……” “失礼咧!” 手指按上她的手腕,提着的这口气放下了。 “只是一般的软筋散,我这有药,你吃点一会就好。” “好,多谢苏公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吃下苏云白给的小药丸,慕知嫣立马觉得连呼吸都轻松了许多。 “苏公子,姐姐他们呢?” “这个……” “五妹!”两个人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慕知瑜几步过来,上下打量着她,“怎么样?” “放心,我切脉咧,她没事,门口那鬼鬼祟祟的和里面这包藏祸心的都让我按那咧,你们想怎么处置?” “谢谢你苏大哥,”慕知瑜扶着慕知嫣,放下了心,脸一转,看向了趴在那的人,“阿屿哥,让我们看看这位是什么人。” 裴屿把人提起来,塞在椅子上,刚刚那一摔他鼻青脸肿,看见他们几个人,瞪大了眼珠子。 苏云白过去在他背上点了一下,祁王的嗓子立马被解放了:“等等,本王是无辜的……” “呵,阿屿哥,打他一顿,别打脸。” “等等,小鱼妹子,我打人可有一套咧!有寸劲,看着伤不重实际可疼咧!” (ps:第四十二章开始上架~) 第四十二章 为谁制定的计划 “也行,别打脸就好。” 裴屿也就没动弹,站在她们旁边看热闹。 苏云白嘿嘿一笑,活动了两下手腕:“放心,不会伤筋动骨,让你难受几天而已咧!” 苏云白下手很有技巧,手落下,祁王只感到了皮肉之苦,拳打脚踢了一阵子,疼劲上来了。 他咬着牙不想出声,但是只觉得自己喘口气身上筋都在跳,浑身上下哪都不得劲。 一个拳头落下来,他差点一嗓子嗷出来,那滋味,像是皮肉和骨头分开了然后被打成了肉沫! “啊!哎呦……几位,我错了,停手吧,都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啊!别打了别打了!” 苏云白收了手,往回走了几步。 祁王疼的龇牙咧嘴,心里不住地发狠。 该死的慕家人!你们等着…… “祁王殿下,应该可以去告状,说是我让你了你,但是你应该想好,到底是为了什么得罪了我?该怎么回答皇帝舅舅,你猜如果他知道你为了拉拢慕家的势力想出了这种下三滥的法子,皇帝舅舅会怎么想?” 祁王被说中了心事,面色当时一僵。 “皇帝舅舅正是壮年,你们就开始了夺太子之路……同样都是皇子,三殿下为什么被禁足想比你们也有所耳闻,如果大表兄您聪明的话,今日的事情可以到此 为止,若是您一定要纠缠下去,真的撕破脸,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说,皇帝舅舅是会选择一个坚决不受他人拉拢的臣子,还是选择一个有谋逆之心的儿子呢?” 祁王忍了半天,终于僵硬的扯出了一抹笑容:“表妹说的是,多谢表妹……今日不过是我走夜路不小心摔了一跤罢了。” “多谢大表兄体谅。” 慕知嫣活动了一下,身子已经恢复了:“姐姐,我好了。” “好,我们走。” 收尾工作是裴屿去的,做这种事轻车熟路,外人看起来一点痕迹都没有。 几个人都走了,祁王摊在椅子上,后知后觉,等等!他现在还动不了!谁来救救他! “五妹……” “吓死我了……” 慕知瑜拍拍她的背:“没事了,都过去了,这件事回去还是要和大伯大伯母说一说的,最好也和三叔说说……” “嗯,我知道了。” “现在看来,你身边没有个侍卫是不行的……” 苏云白往前了几步,伸了个脑袋过来:“小鱼妹子,你觉得荆棘咋个样?” 他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荆棘的本事也不错,只要给他点儿吃的,他能上刀山下油锅!不过你们京城的女子重视名誉,就让他当个小厮侍卫……要出门随时叫他就成!” “这 ……”慕知嫣犹豫着看向了慕知瑜。 毕竟姐姐认荆棘为弟弟,这样使唤他是不是不太好? 慕知瑜笑笑:“那就等回去问问荆棘,若是他愿意,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愿意,他肯定愿意!实在不行,你找我也成!我就当个侍卫……要不然天天在你们这府里憋着,实在是无趣得很!” 江湖人无拘无束惯了,等回去把这个意思一说,荆棘连一秒钟犹豫都没有,就应了下来,还开始炫耀,搞得苏云白和他你一句我一句,居然还抢上了! 不过现在,慕知嫣心里有些发愁。 虽然祁王被姐姐教训了一顿,但如今也算是彻底得罪了他,他是皇后所出,是嫡长子…… “姐姐……” “五妹,不要多想。” “可是……” “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无需多想。” “话虽如此,他到底是皇子……这事无凭无据的,就算有凭证,也奈何他不得啊。” “你是大伯唯一的女儿,军权是夺嫡的关键,不只是慕家,凡是武将子女几乎都是拉拢的对象。” 夺嫡凶险,稍有不慎就是兄弟相残父子情断。就连拉拢也要徐徐图之,祁王愚蠢,才会做出这等事来。 不过,三皇子刚失了皇恩,祁王就如此,实在是太过蠢笨,风口浪尖上,众人都 在观望这几个皇子的行动,即便此事成了,万一五妹誓死不从,那就是彻底与慕家交恶。纵然有心,皇后也该阻止他如此鲁莽啊。 “姐姐,你说……我是不是该早些定亲的好?” “五妹,别乱说,你就是定了亲有什么用?亲事可定就可退,届时,一旦名声有瑕,反而成了他们拿捏你的条件。” “就算你真的定了亲成了婚,如果彼此之间没有情谊,拿什么去撑过这一辈子?你且看四叔和四婶就知道了,为什么同样都是将军的女儿,你比慕知婉要炙手可热的多,就是因为大伯和大伯母情深义切,对子女都是真心疼爱的,四叔多年不回京,对四婶我两个孩子都不甚在意,相比之下你自然是首选。” 慕知嫣听着,也慢慢冷静下来了,时不时点着头。 “其实比起你,我也同样炙手可热,我爹娘不在世,即便不是亲生爹娘,大伯和大伯母也同样疼爱我,又是郡主之尊,皇帝舅舅也对我心存愧疚……不过我退婚不久,又凶名在外,加上皇帝舅舅刚赏赐了无痕,若是谁算计了我,只怕我要拔剑砍了他,如果是同样重要,自然选你这个性子温和好拿捏的了。” 慕知嫣过来抱住她的手臂:“我知道啦……姐姐明明只比我大了不到 一岁,但是比我懂得多的多呢,若是我也和姐姐一样,应该就不那么容易被算计了吧。” “傻丫头,成长是有代价的,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你永远都这样天真善良下去。” 终于回了将军府,慕知嫣心里百感交集,和慕知瑜道别,她犹豫了片刻,转身去了金刀阁求见爹娘。 另一边,回了扶柳苑的慕知瑜看着一路跟过来的苏云白。 “怎么了?有什么事?” 苏云白刚拿起糕点咬了一口,说话有点含糊不清:“这个事……你们……咳……” 裴屿推过去一杯茶,他喝了一口,总算把点心咽下去了。 “难道皇子都喜欢找江湖人做事?” “江湖人?” 慕知瑜的眉毛皱了起来,下意识看向了裴屿。 裴屿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那些个随时准备冲进来准备宣扬出去的人,并不是什么江湖人啊。 “软筋散,慕姑娘中的软筋散是江湖人惯用的,中了那软筋散就无法调动内力,只是她没有内力才浑身乏力甚至昏迷,如果只是那什么王爷想算计姑娘家的话……蒙汗药就够了吧?” “不止,五妹只会两招防身的架势,可以说,几乎不懂武学,软筋散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裴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会不会,是为你准备的?” 第四十三章 讨赏 她仔细思考着前因后果,摇了摇头:“不像,软筋散想发挥效用,要么服用,要么吸入,对吗?” 苏云白点点头。 “要想让我中招也没那么容易,更别提我身边还有阿屿哥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人潮涌来的时候,很明显他们是有意带走了五妹,而不是我,苏大哥,你说,会不会是他雇佣了江湖人?” 苏云白又拿起一块点心口齿不清地说着:“油可能,不过之前三皇子就跟那个蚀骨老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利益关系,现在油和江福人扯上关系,你们可得小心咧。” “我可以让人打听打听,不过你们也别太抱希望,这江湖之大,也不是所有人我都能认识的。” “不管怎样,今天都谢谢苏大哥了。” “不谢不谢,多说点儿好话,多赏点银子就是咧!” “好,这个一定满足你!” 另一边,坐了一个时辰,祁王的穴道终于解开了,下人扶着他,这手刚一碰上来,他就嗷嗷叫了起来。 “轻点!一帮废物!嘶……啊!松手!” 那个男人,怕不是把他的内脏打碎了吧!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备车回府!” 下人跌跌撞撞地赶紧下去备车了,留下的人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听着他一路骂骂咧咧鬼哭狼嚎。 深夜,府医被揪起来看诊,但离奇的是,祁王殿下什么事都没有啊?身上是有点青紫,不过应该是摔倒的缘故,涂个活血化瘀的药也就罢了。 他把意思委婉的加工了一下,但祁王勃然大怒,痛骂他无 能,砸了东西,把他赶出来了。 下人战战兢兢地进门跪下:“殿下……” “什么事说!” “周先生求见……” “那还不快请!!” “是是是!” 下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没一会,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祁王殿下……” “周先生快坐!” 他龇牙咧嘴地坐在椅子上,强撑出了一些和善的笑意:“先生……” 书生打扮的周先生面儿上疑惑:“殿下可是身子不适?可找了府医看诊?” “别提了,那慕知瑜……哎呦,她可真不是个女子,居然让人打本王!不过……是本王不好,没听先生的劝,着急动手,现在这没成,先生可有高见?” 周先生摸着短胡子,叹了一口气:“殿下……实在是操之过急,行动失败,如此以来与慕家交恶是必然了。” “那,万一慕知瑜高到父皇面前去……” 周先生晃了晃脑袋:“不会,她既然指使人打您,就是知道此事不宜让皇上知晓,必然不会再宣扬出去,同样,殿下,您也不能再拿这件事情做文章了。” “所以本王就只能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了?!” “殿下,一旦传扬出去,只会对您不利,万一让皇上厌弃了您,孰轻孰重,您应该有所取舍。” 祁王心不甘情不愿的叹了一口气:“就只能这样了……” 好!好的很!等以后他坐上了皇位,第一个就要铲除慕家! “可是,现在拉拢慕家不成,反而是得罪……还望先生指条明路啊!” 周先生转动 脑筋:“或许,殿下可以试试慕四将军的女儿。” “不成,慕四将军一向不喜他们母子三人,就算娶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殿下,有一句话叫做血浓于水,到底他们都是慕家,一笔写不出两个慕字,关系自然不那般亲厚,到底也是亲生女儿,纵然关系不好,也都是一家人,总比交恶更好啊。” “嘶……先生所言甚是啊!好!就依先生所言!” 谦王府 谦王手执白子,对着面前的棋局毫无压力,一子落下,局势一片大好。 “殿下……” “何事?” “祁王的行动失败了。” “他那个蠢货,若是成功了才有鬼呢。” “不止如此,属下还看见他离开醉仙楼的时候一瘸一拐,看样子是被安和郡主给打了。” 他嗤笑一声:“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别轻易惹这几个郡主,大皇兄蠢不自知,安和明面上拿他没什么办法,但被盯上了,让他吃些苦头还是容易的,不必插手,随他们去就是。” “是。” 说着,侍卫退下。 谦王又手执黑子,落下,一个变数出现。 大皇兄不足为虑,但是四皇弟这个时候回来,就不得不多加提防了。 “老四……哼……” 然而,第二天,让祁王心头一紧的消息就出现了。 慕知瑜递了帖子进宫求见皇帝! 听了这个消息,祁王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非要挣扎着进宫去,他猛的坐起来,然后“咕咚”一声躺下了。 “啊!” 好疼! 今儿个身上的疼痛感觉比昨天强了十 倍不止!他一整晚都没合眼,就连祁王妃来看他也没见。 “她去找父皇,不会是为了告状吧!周先生,你快帮本王拿个主意啊!” “殿下莫慌,她进宫未必是为告状……” “那还能有是什么事!就没什么方法能不让她进宫吗!” 周先生赶紧阻止祁王的想叫人来的举动:“殿下,莫慌,你若是贸然阻止郡主进宫,反而引人注意,万一皇上上了心彻查,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祁王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你的意思是?” “先按兵不动,即便她真的是去告状,事情痕迹已经抹除,也没什么证据了。” “先生说的是……嘶……多谢先生了。” “殿下的身体不舒服,不如拿着牌子去宫里请两个御医,也顺便打探。” “先生所言有理……来人!快拿着本王的牌子进宫!” 慕知瑜当然知道事情已经没什么证据了,她进宫和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关系,她真正进宫的目的是—— “不是,这去见皇帝也太多规矩了吧?” “习惯就好。” “等会?我只是想要银子,怎么还要我也进宫去啊?我还以为只要等着你们把银子拿回来呢。” “面圣是好事,皇帝一时高兴,说不定可以多赏你银子呢。” 苏云白恍然大悟,有理!非常有理! “原来如此……多谢小鱼兄弟为我着想咧!” “……是阿瑜。” “好好好,多谢小鱼妹子!” 马车的小窗帘子被掀起来,露出慕知瑜的笑脸:“皇帝舅舅最喜欢真性情, 想必会喜欢你的。” “晓得咧!皇帝掌管天下,多少花花肠子都看过,肯定等喜欢直率坦诚的人。”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裴屿和苏云白下了马,跟着宫人往里走。 刘喜笑呵呵地行礼:“呦,郡主,小将军!” “刘公公,有劳通传。” 他一躬身,进去通传了。 他执意不收,裴屿把银票收回去,没一会,刘喜就又出来,请她和裴屿进去。 “苏大哥,你在这儿等等。” 裴屿递上两张银票,刘喜连连推脱:“不敢不敢,奴才怎么敢占郡主的便宜,小将军还是收回吧,奴才在这侯着,这位公子有奴才照看,出不了岔子!” “公公收下吧,小钱而已,权当请公公喝茶了。” “这……”刘喜呵呵一笑,瘦了下来,“那就多谢郡主了,两位,请——” “见过皇帝舅舅。” (“微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刘富,给他们赐座。” “谢皇帝舅舅!(谢陛下)” 皇帝看着慕知瑜,越看越满意,捋着胡子点头:“瑜丫头,特意求见有什么事啊?” “这个——自然是来讨赏的!” 皇帝笑出来了,拿手点指她:“你这妮子,赏了你无痕还不够,又来讨赏!” “皇帝舅舅赏安和的自然是丰厚,不过今日,安和与裴兄长来是为另一个人讨赏的。” “哦?谁啊,让裴爱卿都跟着你胡闹,朕倒是要听听。” 裴屿站起来行礼:“皇上,是上次追查一时,微臣能追到定国公府,多亏了一个朋友帮忙。” 第44章 封官 “嗯,他的事,慕爱卿和朕说了,朕也准了他杀了那个江湖人……” “皇帝舅舅,话虽如此,但若是没有他,追查一事要耽搁上许久呢,于情于理也都该予以赏赐啊。” “好好好,你们两个都过来讨赏,朕能不依吗,人在哪?” “就在殿外。” “你这妮子!好,刘富,传。” 一个青年步入,跪下叩头:“草民参加陛下!” “免礼,抬起头来,朕看看。” “是!” 他抬脸,想看看皇上,又想起裴屿说的,不能直视君主,闭了闭眼,不对不对,不能闭眼…… 皇帝不知道他内心疯狂咆哮,只看这年轻人,眉目如画,剑眉星目,五官端正英气十足,讲话也带着一股中气,不错!难怪慕南行和小裴都称赞。 皇帝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心情也好了起来:“起来吧,朕听闻抓住那个什么骨……追查到定国公府,多亏了你出力啊,想要些什么赏赐,尽管提,只要不过分,朕就都允了!” 苏云白起身,又躬身行礼:“皇上,其实草民本来不求啥子赏赐,杀了那个蚀骨也是皇上首肯,如今是大仇得报,心事已了是别无所求,不过呢……” 皇上心里乐,这什么口音啊,严肃!他喝了口茶,把笑意憋回去,顺着他的话头问:“不过什么啊?” “不过嘛,这人吃五谷杂粮,正可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草民自恃可以自保,但是实在是没钱 吃饭啊,这也不能偷抢不是,所以还是请陛下赏赐几个银子咧。” “哈哈哈哈……好啊,哈哈哈,你倒是直爽!” 皇帝笑够了,看向一头雾水的苏云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啊,草民苏云白。”这皇帝笑什么啊?这是赏还是不赏啊? “苏云白,云白山青万余里,江深竹静两三家,不错。” “多谢皇上。”怎么说起名了?银子呢? “嘿,瑜丫头,难怪你们来讨赏,这是想着朕能对给点吧?”看这小子心不在焉的样子,怕是满脑子银子吧! “是啊皇帝舅舅,您是不知道,这次裴哥哥写信请他来,我一见都吓坏了,穿的破破烂烂,比叫花子还惨,就他现在这身都是找人现做的。” “哦?也好,那朕就多赏一些!就赏……黄金三百两!” 苏云白差点大笑出声,黄金三百两!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噗通”就跪下了,磕头谢恩,奇怪的口音加上他乐不可支的样子,看的皇帝哈哈大笑。 “嗯,起来吧,听闻你武艺高强,裴爱卿,你们之间谁更强一些啊?” 裴屿又站起来:“回皇上,微臣不及苏大哥。” “哦?居然这样厉害!” “皇上,草民只会一些江湖本事,小……额,裴兄弟会行军打仗,哪能相提并论咧。” “皇帝舅舅,他们都谦虚,要我说啊,是各有各的本事,阿……裴哥哥上过战场,爹爹和 大伯也教过,兵法什么的自然是有一些能力,苏大哥呢,是真正的武林高手,打仗未必可以,但是单论能力可是极少有人能赶得上。” 皇帝捋着胡子,点了点头,脑子灵光一闪! “朕正好无聊,不如……裴爱卿,你和小苏打一架给朕看看如何?” ?? 刘富差点就说话了,皇上,您这就不严肃了。 果不其然,他看见苏云白和裴小将军都僵住了一瞬,只有安和郡主面色不改。 慕知瑜差点笑了,抬了抬帕子:“皇帝舅舅,要打架也不该在这儿吧?” “嗯,刘富,摆驾演武场!” 嘿——还真要打啊! 得嘞,没招,走吧。 几个人跟在后面,苏云白终于回过味来了,想说话又记着规矩。 裴屿脑子里突然响起了苏云白的声音:“小鱼兄弟!这皇帝该不会是想让我当官吧!” “应该是。” “那怎么办!我可没想着要当官啊,我只想挣两个银子……” “无碍,你放心就是。” “放心?我拿什么放心,要不我还是别好好打……” “那就成了我们欺君,放心,阿瑜既然让你来肯定不会逆了你的意思。” 慕知瑜斜了斜眼睛看他们,微微一笑。 苏云白心里劝自己,没事没事,放心放心…… 皇帝兴致勃勃,听了劝的苏云白也没大放水,裴屿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败的。 不是生死之斗,两个人刀光剑影 ,看上去十分激烈。 然而,慕知瑜看着确是想笑。 这哪里是打,这都是花架子啊,看着厉害实际只是好看而已,不过皇帝舅舅到底还是外行了,只看这刀剑闪烁,你来我往,慷慨激昂! “好!” “……” 裴屿心里想着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皇帝一叫好,得了,叫好声此起彼伏。 打了半天了,裴屿一盯苏云白,两个人交换了个眼色,一个破绽!苏云白赢了。 皇帝抚掌大笑,连连叫好。 “好,好啊……” “谢皇上。” “嗯,苏小友,你的本事朕看见了,你不是说想谋个差事吗,朕给你个差事如何?” 来了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苏云白脑子飞速运转,怎么办?怎么说话!小鱼妹子你倒是说话啊! 裴屿看了慕知瑜一眼,随后内力传音给他。 “直说就好。” 直说?直说!这确定不是找死?皇帝的盛情,我就这么拒绝了?这能行吗! “嗯?苏小友意下如何?” “呃呃皇上,”他跪倒在地,“草民是一介莽夫,在江湖野惯了,怕是难当大任。” 无能是最常见的托词,闻言,皇帝心里有点惋惜。 “皇帝舅舅,我们和苏大哥都是好友,若有需要他自然会来帮忙,帮了我们不就是也帮了您吗,没有官职也是一样的。” 皇帝捋着胡子,点点头。 也好,不过如此人才放过实在可惜…… “也罢,朕封你个兰翎侍卫的 闲职,你若何事想入朝为官,朕再为你加封便是。” 兰翎侍卫?那是什么? 不过苏云白抓住了两个字,闲职。 意思就是这个官有和没有一样! 他抖了个机灵,不等裴屿提醒直接谢主隆恩。 皇帝满意了,这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就是这样,我现在已经有官职在身咧!” 荆棘听得点心差点掉了:“公子……不,大哥,您不是说不想做官吗?怎么……” “兰翎侍卫相当于御前六品带刀护卫……带刀护卫几乎都是闲职,官职只是个虚名罢了。” 荆棘伸了个脑袋过来:“不,裴大哥,那虚名官有俸禄没有?” “每年六十两。” “什么!虚名也有银子!” 苏云白得意了起来:“那是!而且我还得了黄金三百两!” “什么!当官居然这么好!” 裴屿默默离开了他们的院子,回去扶柳苑,慕知瑜抱着梅子在门口走来走去。 “阿瑜,你在干什么?” “等你啊,”说着,她把梅子给了雪儿,“走吧。” “霜儿,拿些果子来。” 门重新合上,她看着裴屿,一言不发等着他开口。 几息之后,裴屿认命似的叹了一口气:“那些死士,我确实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不过他们的目标确实是我。” “之前的人只是想阻止你,但这次确是实打实的想至你于死地,或许他们不是一波人?” “也许吧,可惜没提防,让他们自尽了。” 第四十五章 盛情 “没关系,总有机会的,以后我出门就带着无痕,谁要是敢来——我就剁了他们!” 裴屿哭笑不得,转移了话题:“近日睡得可好?” “还好,也没想起什么新的东西……许是时机未到吧。” “嗯。” 正说着,霜儿在门外出声:“姑娘,五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 裴屿起身,从窗子跳到了树上。 “姐姐——” “怎么了?怎么这幅表情?” “哎——我把事情和爹娘一说,他们果然不准我轻易出门,就算要出门也要带一堆人……三叔也把我叫过去过问诗词,姐姐,你帮我说个情吧!” “这个怎么说情啊,大伯大伯母也是为了你的安危……” 她哼唧一声:“姐姐,你把幸灾乐祸的样子收一收或许我就信了。” “好啦,我是可以去说情,不过结果能不能如愿就难说了。” “好好好,多谢姐姐!” 金刀阁 慕知瑜已经吃了半盘子的果子了,看得慕大伯眼皮子直抽抽。 “瑜姐儿,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不必这样胡吃海喝啊!” “大伯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想多呆一会,免得让五妹觉得我不尽心尽力。” “……” “其实您不同意也无妨,反正都是大伯母说了 算。” “……你这妮子!” “好了好了,侄女去找大伯母了,告退~” “……” 慕知瑜笑眯眯地又坐到了慕大夫人面前。 “瑜姐儿,有什么事吗?” “大伯母,是五妹让我来的。” “她玩心重,你不必理她。” “不过,我倒是有些相似的想法。” 慕大夫人端茶的手一顿,放下了,没有生气,只是心平气和地询问:“瑜姐儿也不赞成?” “这件事确实是给咱们提了个醒,加强防备也是应该的,只是若出门浩浩荡荡,难免遭人非议说咱们盛气凌人。” “我也知道,但这事不能赌,一不小心这一辈子也就完了……我是有心拘着她,但也怕她实在闷得慌。” 她不经意间试探:“大伯母不如想个折中的法子……” 慕大夫人一顿,看着她,随即笑了,指了指她:“你这孩子,说吧,又是什么鬼主意?” “大伯母英明!侄女想,若是因为一次出门遇险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岂不是成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所以该出门还是要出门的。” 她看了一下慕大夫人的表情,又继续说:“我出门也是遇见过危险,之后也出门游历过,但大伯和大伯母没有那么担心,总而言之 还是我身边有人保护的关系。” 慕大夫人暗暗颔首,但还是心有疑虑:“可是,哪里去找屿哥儿这样的人,再者,你本身身手也不错,但是嫣姐儿远不及你……” “所以侄女给妹妹物色好了两位。”说着,她看了看西苑的方向。 “你是说……” “论起身手,苏大哥可是比阿屿哥还要强上不少,江湖人也不喜欢总在府里闷着,而且现在也有个兰翎侍卫的官职,明里暗里都有震慑作用。还有荆棘,身手也是不错的,让他们暗中保护可是十分稳妥。” “话虽如此,来者是客,怎么好叫人家干这种事?” “大伯母,这就是江湖人的豪爽之处了,其一,我们和他们交情不错,其二,五妹也不是日日都出去,也不算劳碌他们。” “这……” “大伯母不如让大伯见见他们?” 慕大夫人没说话,拿起茶浅啜了一口。 多说无益,慕知瑜笑着告辞了。 慕知嫣在扶柳苑等了半天,早就着急了,看了一眼,没回来,出了屋子,看了半天,没回来,去了门口。 盼啊盼,某人终于一脸可惜地回来了。慕知嫣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失败了! “姐姐……” “哎——五妹,我尽力了。” 慕 知嫣心里可惜叹了口气,随即振作了起来:“没关系,我再去磨几天,一定能成的!” “噗嗤——” 慕知嫣后知后觉,拉着她的胳膊摇晃:“姐姐!你居然诓我!” “好啦好啦,虽然大伯母还没明确回答,但十有八。九能成。” “真的?!太好了!” “不过你自己出去也是危险,所以如果我不在,到时候就要苏云白他们在暗中保护你,这已经是让步了,可不能再讨价还价了啊。” “可是苏公子那边……” “放心,他早就答应了。” “即便如此,也还是太麻烦他了……” 她领着她往里走:“那就给些银子答谢。” “这也太过敷衍了!” “人嘛,各有所爱!这要感谢自然是得投其所好了。” “这……” 慕知嫣不可置信,因为傍晚,慕大夫人把她叫过去,和慕知瑜所说的一般无二。 苏云白答应的很痛快,慕大将军说给银子为答谢的时候,他还推辞了一波。 毕竟,如果不是裴屿,他恐怕要再隔一阵子才能复仇,而且慕知瑜还为他讨赏,得了金子和官职,再要银子是不是有点贪得无厌了? 慕大老爷一听,不成!小辈直间的情意,那是他们年轻人的事,但是他设 为长辈,怎么能占小辈的便宜? 苏云白还真是诚心不想要,他也知道慕家人守卫疆土,为国为民,江湖人敬英雄,尤其是他见到连裴屿这样的小辈都非同一般,不可! 你必须要钱! 我不想要钱! 差点吵起来,管家吓了一跳,叫小厮溜出去找慕乘风来一顿劝,这才平息下来。 最后也是个折中的法子,不给钱,但若是慕知嫣如果给他们东西了不能拒绝。 苏云白还想说话,慕乘风赶紧打岔。 “苏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哦哦,慕二公子请讲。” “听屿兄弟说,苏兄的身手非同一般,我和三弟很是敬慕,还望苏兄不吝赐教。” “不敢不敢,不过切磋一番还是可以滴。” “多谢苏兄,”他一笑,又转回视线,“父亲,儿子和苏兄就先告辞了。” “嗯,去吧,你们都好好学着点。” “是。” 出了金刀阁,苏云白脑子才清楚了,这这这,这不是被绕走了吗! 果然,这些高门大户的人弯弯绕绕就是多! 他内心咆哮着,脸上也出现了憋屈的表情。 “苏兄稍等,我叫三弟出来。” “欸。” 木已成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得反悔了。苏云白只好接受了这份盛情。 第四十六章 谁睡不醒 第二天早练的时候,少见的,几个小辈都在,甚至连慕知嫣也来看热闹。 “噗嗤……三哥,你的脸是怎么了?” 慕乘兴一转脸,鼻青脸肿,活像染色不均的布。 “别嗦了,层长的代价。”说着,他挥一挥衣袖,认命地去跑二十圈了。 慕乘风擦了擦汗水,解释了一句:“昨天被苏兄打的,他不信苏兄真那么厉害,非要个心服口服,被打倒三十几次还非要纠缠。” 打得苏云白都不忍心下手了,但是慕乘兴就像一块狗皮膏药,撕也撕不掉,苏云白没下重手,不然他今天就不能来早练了,不过为了让他退却,还是给了他点教训,不过虽然看着青一块紫一块的,实际都是皮肉之伤。 慕知嫣掩面而笑,慕知瑜则毫不避讳地笑出了声:“三哥这下可是服气了吧!” 慕乘兴的声音远远飘来:“糊气糊气!都糊了!我以后!每天都去找他怜惜!” (苏云白:啊嚏!) 早练之后,几个人各自回去,沐浴更衣之后,慕知瑜还在百无聊赖地想着去干点什么,前院就闹起来了。 “怎么回事?” 她推门出去,雪儿正好回来禀报。 “姑娘,刚刚刘公公来传口谕,急 匆匆地把三老爷叫进宫了。” “可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看起来十分紧急,根本没有多留,连银子都没来得及收就走了。” 她面无波动,摆了摆手,雪儿自觉地推下去了。 “阿屿哥,你听到什么了吗?” “没有,只说急事。” “看起来是真的紧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宫里确实出了大事,皇后午睡,原本半个时辰左右,今日却整整睡了一个多时辰,贴身的姑姑叫了几声,发现不对劲,皇后就像是睡不醒一般。 宫人赶紧禀报了皇帝,皇帝放下折子探望,但御医也根本查不出病因。 皇帝本不想让臣子调查宫中事,但是转念一想,慕南行可以,三皇子那事都是他查的,破罐子破摔!一下子把慕南行和顺天府陈大人都叫过来了。 陈大人和慕三叔得知事关国母,严阵以待。 皇后已经移到了偏殿,正殿的一切还是原样。 慕三叔进去看了一圈,听着御医介绍,殿中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陈大人看了半天,一抬眼:“慕大人!你看上面!” 慕三叔一抬头,明纸靠近窗框的位置上有一个小孔。 “这是……” 既然太医说室内 没有可疑物品,那么答案可能就在此处了。 慕三叔脸一转,看向一边:“周姑姑。” “慕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周姑姑看这儿,此处是何时破损的?” 周姑姑一抬头,惊讶了一下:“这……奴婢记得昨日还好好的……” “你确定吗?” 周姑姑又回想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对,娘娘昨日说窗棂上的漆有点掉了,还叫人来补,那时候明纸还好好的!” “原来如此……皇后娘娘今日晨起可有不适?” “对了!娘娘确实说今日有些头昏,奴婢就想叫太医来,但是娘娘说不必,所以一开始娘娘午睡久了,奴婢还以为是因着身子不舒服呢。” “多谢姑姑告知。” 慕三叔和陈大人面见皇帝,把发现原原本本地禀报了。 “慕爱卿,明纸破损到底寓意为何?” “回陛下,微臣不敢妄下断言……” “无碍,说就是了。” “皇上,据微臣所知,这很可能是某种江湖手段……” 皇帝眉头皱了起来,江湖?又是江湖,之前小三的事情有江湖人,谋害皇后也与江湖有关? “是,不过微臣对江湖之事所知不多,陛下不如容微臣回去向苏侍卫打探一 番。” 黄帝捋着胡子,半晌,犹豫着点了点头:“也好,不过,切莫多言。” “微臣遵旨!” 慕三叔快马加鞭地回了将军府,一问,好嘛,不巧,慕知嫣出门了,苏云白也跟出去了。 慕三叔一听差点跳起来,好在还有仪态在一拍大腿:“坏事坏事!这……他们去了何处?” “随意逛逛,我们也不知道去哪了……” “哎——罢了罢了,你们对江湖之事了解多少?” 慕知瑜看了一眼裴屿。 裴屿这几年也积累不少人脉,大多都是江湖人,重情重义,也都是可靠,所以—— “三叔,出什么事了?” 慕三叔顿了顿,问了关键:“明纸上开了一个小洞,你可知其用处?” “大多下药,或是暗器。” “可有什么药下过之后使人头晕目眩,半日后长睡不起的?” “这个……” 裴屿沉吟片刻:“恕晚辈所知不多。” “也罢……” 这个时候,小厮急匆匆跑来了:“三老爷!四姑娘回来了!” 慕三叔面上一喜,登时站了起来:“快……” “三叔,我去找他吧。” “好,好,去吧,你去更快些!” 裴屿一点头出了屋子,果然刚喝了几口茶, 苏云白就请来了。 “额……慕三叔?出了什么事?” “苏小友!快坐,我有件事想问,你可知江湖上有什么手段让人长睡不醒?” “那可就多了,光是药就有好几种,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表现?” “半日后发作,头晕目眩!” 苏云白摸了摸下巴,这症状…… “这倒是像七日迷魂散,不过陈家早就封禁了不应该啊……对了,还有一种叫断魂香,也有相似作用,不过所用原料中有一味蓝香叶只有西北一带才有,也算是不易制……” “这两种你可会分辨?” 苏云白很有把握地点点头:“若是让我切脉,就可以。” “好!劳烦苏小友随我进宫去罢!” “??”又进宫? “来人,备车!” “额……” 慕知瑜拿帕子掩了掩唇,看了裴屿一眼,裴屿无奈地摇摇头,随后一瞄苏云白:去吧,放心。 哎—— 苏云白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马车,小小的空间搞得他浑身不自在,一会动动胳膊,一会动动脚。 “苏小友,为掩人耳目,委屈你了。” “额不,不委屈,不习惯而已……” 他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马车到了宫门的时候,他差点都不会走了。 第四十七章 外行 慕三叔带着苏云白进宫,慕知瑜在府里摇着扇子一头雾水。 “阿屿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说不清……” “这么紧急的进宫,一定是某个很有地位的人出了事,长睡不醒,会不会是皇后?” “……” “不过如果是皇后,那这宫闱之事叫三叔去……这也太不正常了。” “……” “难不成是皇子?四皇子?听说他身子不好……那也不对啊,他和三叔有什么关系。” “……” “算了,等苏大哥回来问问吧。” “……” “你怎么不说话?” “不是等他吗,怎么要出府呢?” 裴屿一脸无语地跟着她出现在街上东逛西逛。 她拍拍身上背的无痕:“多出来走走,才有可能被刺杀嘛。” 他愣了一瞬,随即笑了:“刺杀能不能遇到另说,倒是麻烦先来了。” “麻烦?” 她一回头,看他往旁边看了一眼。 珍宝阁门口,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妇人慢慢走出来,她身边一个侍女小心地搀着她。 “咱们快走!” 她是真的不想再惹事上身了,但是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 “安和妹妹!” “……” 她撇了撇嘴,还是转身点 头致意:“大表嫂。” 不错,那人正是祁王妃。 祁王妃的手抚着自己的肚子满头珠翠,仰着脸,浑身上下都带着得意。 “安和妹妹最近得意,彼此都不多见了。” 她“嗤”了一声:“表嫂有所不知,前日刚刚见过大表兄,还彼此问候过了。” 祁王妃趾高气扬地一笑:“是吗,夫君倒是没提起,也是,毕竟不是大事。” 慕知瑜心里好笑,不是大事?祁王指不定多憋屈呢,但这事吃亏又丢脸,怎么可能对媳妇说呢:“确实不是大事,对了,不知道大表兄可好些了,身子可还爽利?能不能正常行走啊?” 祁王妃面上的得意一下子龟裂,什么!难道说王爷不舒服是因为! “慕知瑜你大胆!” “表嫂不要激动,您还怀着身孕,切勿动气啊……” “放肆!你竟敢殴打王爷……” “表嫂说的什么话,这是大表兄说的?我什么时候打过他?我又有什么理由打他?表嫂莫不是看我年纪小就像给我扣一顶大帽子?” 祁王妃怒极反笑,冷哼一声:“慕知瑜,你就继续猖狂吧,等父皇的耐心耗尽,你也就活到头了!不仅是你,你们慕家,也就到 头了!” 慕知瑜掩面而笑,之后又继续摇起了扇子:“表嫂,道理我明白,但是您可不明白。” “你什么意思!” 她轻飘飘地往前走了几步凑到她耳边:“这身为皇子,谁不想拼一拼搏一搏?成王败寇,夺嫡的势力有你们家就够了吗?远远不够,所以,即便你怀着嫡出子嗣,你夫君还会纳侧妃,纳一切有帮助的女人,但是我可不一样,我有选择,而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退后一步,看着祁王妃面上明显带了怒火,微微一笑:“表嫂息怒。” 祁王妃身边的侍女轻轻叫了她一声,她一下子想起来自己还怀着孕,摸了摸肚子,深吸一口气,往她身后一看,突然笑了:“表妹,不是表嫂说你,你还未出闺阁就整日和男子混在一起,日后怕是也没什么选择了。” 慕知瑜笑意更甚:“表嫂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我乐意!” 说完,她盈盈一拜:“告辞。” 说完,也不看她的表情,转身就走了。 “胆大包天,胆大包天!” 把祁王妃的声音隔绝在后,慕知瑜去了点心铺子看了一圈就决定回府了,口里还振振有词“今日不宜出门,易 烦躁,还是回去好了。” “对了,后日就是华月的生辰,衣裳应该都做好了,我们去取回来吧。” “她的生辰……” “人家都请你了,你不去不好吧?” “人食五谷,总有不顺。” “也好,我看你也是不想去,你就还是跟着我好了,不过今日居然没有刺杀……” 裴屿很想扶额,叹了口气:“青天白日的,谁这个时候刺杀啊。” “……” 失策了! 就这样,刚回府的苏云云白带着一堆赏赐,还没看个够呢,就被两个不速之客堵住了。 “别想咧,皇上不让我说!” 裴屿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一百两。” 他一把把银票抢过来揣进袖子:“这可不是我说滴,是你们根据蛛丝马迹自己猜滴!” “是是是,苏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皇后,中了断魂香,虽然难得,但是几乎所以江湖人都会用,难以查找。” 慕知瑜眉头皱了皱,这就不对了。眼下也没有什么大事,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下断魂香伤害皇后呢? “断魂香具体效用是什么?” “没什么,没有解药就长睡不醒,仅此而已,不过我有解药,吃下去就没事咧。 ” “那——你觉得这是何人所为?” 苏云白滞了一瞬,压低了声音,慕知瑜和裴屿的耳朵凑了过去听。 “我猜滴,你们听听就是,明纸破洞确实是夜行人的痕迹,不过那位置靠下容易被发现,这人不是个新手就是外行,但是那是皇宫,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给皇后下断魂香,一个实力不行的人做不到,我就说这些,剩下的你们去自己猜吧。” 说完了,苏云白跑去数银子了,慕知瑜无意识地拿起茶盏刮了刮茶沫。 苏云白说的对,如果不是外行,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故意卖破绽,二是…… “应该是自导自演。” 裴屿语气淡淡地下了结论,慕知瑜一口茶呛下去:“咳咳咳……” 他伸手拍拍她的背,气顺了,她拿帕子擦擦嘴:“怎么说?” “故意的破绽太容易被发现,就算没有苏云白,有我也能知道,除非是那人真的是外行,只是伪造了一个江湖人的幌子,实则掩盖真实情况。” 慕知瑜颔首,深以为然。 “这次,又是慕家的功劳,慕家风头过盛,恐怕不是好事。” 不出所料,皇后痊愈,次日传来了皇后懿旨,请慕氏女入宫。 第四十八章 流言如沸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借口回来更衣,慕知瑜给了裴屿一个眼色。 裴屿带上了无痕隐在暗处悄悄跟着她们。 苏云白一脸麻木地跟在两姐妹的马车后:“额,小鱼兄弟?怎么又要进宫?” “是阿瑜。” 慕知嫣悄悄叹气:“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皇后这一手,到时候赏赐一拎回来,这个侧妃之位在大家心里就是十有八。九了。 “姐姐?” “没事,我有准备。”她挑起窗帘一角,看向车旁,又放下了。 如果见她们的只有皇后一个,这事就算不板上钉钉,五妹也不容易再找亲事了,但是如果,不只是皇后在呢?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一脸和蔼地抬了抬手:“好了,快起来,周姑姑,赐座。” “谢娘娘。” 两姐妹端正坐好,一言不发。 “本宫前些日子身体不适,今日得空,也正好找你们两姐妹说说话。” 慕知瑜行礼道:“娘娘折煞臣女姐妹了。” “坐下,本宫不过是和你们话家常罢了。” “是。” 皇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眉眼间透着慈爱,来回打量她们,笑意更浓。 “安和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谢娘娘夸赞。” 在这说这场面话干什么?前日上宫宴刚见过,难道两天我一下子倾国倾城了? “本宫听闻,慕四小姐快及笄了,快成大姑娘了,本宫没有女儿,见了你们啊,觉得很是亲切。 ” 慕知瑜心里已经翻了一百个白眼了,你就胡说吧,你没有女儿,当年的玫学公主生母位分低,你想要个女儿抱来养就是! “安和啊,你前些日子退了婚,慕大夫人可有的操心了。” “谢娘娘关心,不过臣女一向不在意这些,若是可能,臣女更希望能像父亲一样,做个驰骋沙场的将军。” 虽然你确实是我舅母,但是其中几分真心你我心知肚明,婚事怕是轮不到你操心了。 皇后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你呀,净说这些浑话,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看看你妹妹,比你乖巧多了。” 她说话的时候眉目带笑,开玩笑的话语显得没什么攻击力,慕知嫣只是低了低头,记得姐姐的嘱咐没多话。 聊了半天,慕知瑜面上嗯嗯好好,心里吐槽了一大堆,慕知嫣全程陪笑,皇后面色也淡了些。 “小女儿家到底是年轻,和我这老婆子在一起总归是不自在,对了,周嬷嬷,把前些日子的贡茶拿来给两个姑娘尝尝。” 周嬷嬷应了一声,不一会拿上来两盏茶,热气氤氲,茶香袅袅,一看就是好茶。 “尝尝,看看你们喜不喜欢。” “多谢娘娘。” 慕知瑜端起来茶盏,拿起杯盖刮了刮茶沫,浅尝了一口。 “果真是好茶,多谢娘娘赏赐。” 皇后面色和缓了些,重新带上了笑容:“安和也不小了,本宫是你的舅母,也关心……” “皇上 驾到——” 皇后心头一震,皇上?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那之后的计划…… 几人连忙迎接,皇后也不敢怠慢。 “都起来吧,”皇上一撩袍子坐下,“嗯?皇后今日这是什么香料?朕怎的从前没闻过?” 皇后一笑:“这是新制的,说是清新淡雅,臣妾想点着试试,果真清香。” “嗯,嗯?安和,你们也在?” “皇帝舅舅。” 她行了一礼问好,皇帝一摆手:“你们女儿家呆着也是无聊,御花园花开的正好,你们去看看吧,朕还有话要和皇后说。” “皇帝舅舅,臣女和妹妹入宫有阵子了,明日是华月姐姐的生辰,臣女想回去挑些礼物,今日便先告退了。” “也好,去吧。” 说完,慕知瑜和慕知嫣就这么退下了。 出了宫门,慕知嫣还回头看了一眼,没人注意,这才放心。 “姐姐,皇上怎么突然来了?” “出了点事,所以就来了呗。” “什么?” 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祁王想坏了慕知嫣的名声失败,她就留了个心眼。让苏云白出去打探了一番,还真是找到了把柄。 祁王妃为人凶悍,又家世不俗,府里的侧妃通房都是要她点头的,所以祁王的女人一共才四五个而已,尤其是她现在有孕,祁王的浪荡子心蠢蠢欲动,偷偷养了个外室。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外室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皇后今日明 显目的不纯,慕知瑜以防万一,让裴屿找个机会把事情捅出来了 这不,皇上听说了就立马来找皇后这个生母商量对策了。 趁机告退,皇帝肯定允许,皇后也不会说什么,没有赏赐,猜忌就少了很多。 “姐姐,我……有点头晕……” 慕知瑜回神,果然,慕知嫣面色泛白,扶了扶额,轻轻摇摇头。 慕知瑜伸手扶住她,压低声音:“不可久留,我们先上马车,让苏云白给你看看。” “嗯……” 她使了点内力半搀半抬地带她上了马车,吩咐了车夫一声,马车缓缓离开了皇宫。 “苏大哥!你进来!” 苏云白在外边一个激灵,一溜烟钻了进去。 慕知嫣靠在她身上,双眼紧闭,呼吸急促,苏云白搭脉,剑眉蹙了蹙,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给她。 “问题不大,给她吃下去睡一觉就好咧。” “好。” 她倒出一粒放入慕知嫣口中,苏云白收回小瓶子,没急着出去,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懊恼。 “拐我,居然没注意到——” “难道是皇后宫里的香?” “还有茶,不过这两种混合药力不算强,你有内力护体所以——也怪我一时不察。” “不,今日多亏你,苏大哥,你先出去吧。” “嗯。” 慕知嫣睡得沉,她吩咐车夫慢些,马车平稳前行。不知道是不是苏云白的药管用,只睡了一会就醒来了。 慕知嫣睁开眼睛,从姐 姐身上起来,脑子空白了一瞬:“姐姐?” “醒了就好。” 慕知嫣点点头,坐了一会,终于清醒了,突然凑过来:“姐姐,我是怎么了?” “被皇后算计了,如果不是皇上来了,按照她的计划,你应该已经在祁王榻上了。” “什么……”她心里一团乱,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干了一般。 慕知瑜轻轻拍拍她的手:“我们下去喝一杯茶吧。” 她浑浑噩噩地点点头,跟着姐姐下了马车。 “阿屿哥,苏大哥,你们也来喝一杯吧。” 要了两壶茶,四个人坐在一个小包间里,慕知嫣食不知味,心不在焉。 茶馆热热闹闹,突然,他们听见了“皇后”两个字,不由得支棱起了耳朵。 “欸,你听说没有,皇后病了,是慕家人治好的!” “慕家?就是慕大将军家?” “是啊!” “真的?将军还会治病?我原以为是谣传呢!” “真的!我婶婶的表哥的侄子的堂哥的表叔的儿子在宫里当侍卫!那还能有假!” 好几道声音混了过来,八卦之心,七嘴八舌地追问了起来。 “别吵别吵,我听说啊,都是慕三老爷的功劳!皇上皇后指不定要怎么赏赐呢!” “哎呦,那真是太好了!慕大将军家那叫芝麻开花节节高啊!” “谁说不是呢!” 慕知嫣的眉头皱了起来。 为什么呢?她觉得这一切很不对劲,明明是好事,为什么让人不安? 第四十九章 合作 慕知瑜没说什么,转头看着慕知嫣笑笑,之后嘱咐了一句:“苏大哥,等等你就送五妹回去吧。” “好。” 慕知嫣想问什么,还是咽回去,上了马车。 饮尽最后一口茶,慕知瑜和裴屿起身离开。 “阿屿哥,你让人查查这些传言是哪来的吧。” “好。” 走街串巷,流言听了个十之八.九,慕知瑜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慕家树大招风,这些流言到底意欲何为…… 一个人突然伸手拦住了他们,双手抱拳:“慕姑娘,裴公子,我家公子有情。” 慕知瑜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不认识,裴屿戒备了起来,把她挡在身后:“你家公子是谁?” “公子就在熙攘楼,流言之事——两位若是有心,跟着属下来就是了。” 说完,那个年轻人转身就走,步伐不快,明显是在等他们。 裴屿低了低头:“去吗?” “走吧。” 熙攘楼人不多,他们跟着年轻人径直上了四楼,慕知瑜心里也警惕了起来。 “就是这儿,两位请。” 年轻人指了指门,然后做出了请的手势。 裴屿上前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请进……咳咳……” 裴屿推开门,屋子里清风吹过,携来丝丝药香,这气味与苏云白身上的不同,更苦,更浓。 那人一袭白衣,花纹素淡,一头黑发随意用一根发带扎着,散在身后,听见声音,转过身来, 露出温和的笑意。 “两位,请坐吧。” “四殿下?” 四皇子指了指垫子:“请。” 两个人进来,阿七正要把门关上,四皇子叫住了他:“阿七,药味浓,给两位沏香茶盖一盖。” “是。” 慕知瑜和裴屿坐在他对面打量着,四皇子不闪不避,任由他们的视线流连。 良久,阿七敲门了,端上来一壶茶,斟了三杯放下,又退了出去。 “两位请。” 四皇子端起茶,浅啜一口,慕知瑜也端起来意思了一下。 “四表兄找我们来,有何事?” “表妹心系慕家,应该想知道流言的来处吧。” 慕知瑜放下茶盏,微微一笑:“我明白凡事必有代价,表兄不妨直说。” “妹妹为人直爽,为兄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四皇子抬起袖子拿出一块玉佩,放在案上,往她这边推了推:“我想和你们达成一个合作。” 慕知瑜没说话,脸上倒是带出了一丝兴味的笑。 “四表兄真是说笑,要合作,也该是找二哥啊,找我一个闺阁女子有什么用?” 四皇子笑容不变:“在慕家,二公子恐怕只能排在次位,有裴小将军在,表妹便知天下事,旦夕祸福皆可退避,自打表妹到了慕大将军家,看似默默无闻,慕大将军仕途顺遂,慕大夫人在京中也更安然,唯一一件私事引人注目的只有退婚……” 慕知瑜脸上的兴味慢慢褪去,心里升起了淡淡 的警惕。 “四表兄人在京外,却对京城事了如指掌,妹妹佩服。” “表妹不必紧张,为兄诚心合作,自然要拿出实力和筹码来。” “表兄请讲。” “流言是皇后做的。” “哦?皇后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其实百姓议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京中权贵。” 慕知瑜心头的疑问一下子散去了。 原来如此!所有人都知道是慕家帮了皇后,那么慕家自然就是祁王一党,加上皇后宣她和五妹进宫……还是她思虑不周了! “表兄有何指教?” “表妹冰雪聪明,何须为兄多言?” “多谢表兄高看,只是流言终究只是流言,做不得真。”她绝不会让事情成真! 说着,阿七进门,摆上了一个棋局,四皇子拿起一颗黑棋,落下:“其实,这件事,皇后和大皇兄只是棋子罢了。” 慕知瑜看着棋局,黑白两方看似相安无事,实则明争暗斗,如今,黑子形势一片大好,白子则还有一线生机。 四皇子又拿起一颗白子,落下,白子的生机似隐似现,黑子离胜利只有一线之隔。 “表妹觉得,祁王能登大宝吗。” “表兄,你……” “他不能,三皇兄也不能。” 黑子落下,他似乎在观望着什么,抬起温和的表情看她。 她迟疑片刻,拿起一颗白子,放在一处,白子这边出现了一个机会。 “二皇兄要的,就是毫无悬念的胜利。” “二皇子?” 他指着一片白子:“这些,都是我的谋划。” “是如何谋划的?” “这个,就要看表妹的棋力如何了。” 她沉默了,看着棋局,突然笑了,转头看了一眼裴屿。 裴屿拍了一下桌子,内力一震,棋盘上的棋子布局瞬间被打乱! “他想对弈,我偏偏不如他的意。” 四皇子没有恼怒,伸手把黑白棋子捡出来:“所以,你们的选择不多。” 她拿起了桌上的玉佩把玩了一下,墨玉温润,花纹编织成了一个棋字:“既然是合作,四表兄不如说说你给的选择。” “我在培养五皇弟……咳咳咳!” 他突然咳嗽起来,拿起茶杯喝了几口,许是一时急躁,苍白的脸上染上一丝血色。 眉头舒展,把茶杯放下,帕子擦了擦嘴,无奈地一笑:“见笑。” “四表兄不打算让自己赢?” “只要老二输,就是我赢了,至于我和老二的仇,想必小将军有方法知道,我就不赘述了。” “表兄的意思是……” “我不会为一己之私,置国家于炭火之上,但是二皇子会。” 慕知瑜伸手,把玉佩递给了裴屿。 “口说无凭,表兄想看看我的棋力,我也想看看表兄的学识,合作我暂时接下了,剩下的,我相信自己,也相信表哥。” 她站起来理了理衣裙,裴屿也站了起来,把玉佩收下。 “告辞。” “请便。” 离开熙攘楼 ,太阳很亮,她有点睁不开眼,拿扇子挡了一下。 “在这等我。” “欸?”她一回头,看见裴屿留下了个背影进了铺子,恍惚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追上去抓住他。 眼前他的身影在日头下模糊了起来,店铺也成了高楼大厦…… “裴……啊?” 一顶纱帽落在了她头上,伴随着一声疑问:“怎么了?”裴屿还顺手把纱整理好。 “发什么呆呢?” “啊……没有,想和你一起而已,”她转移话题,“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就这样答应她了吗?” “你的想法我大概也明白,也就无需问了。” “合作嘛,需要筹码,所以这次流言的事情,我们要自己解决,同时,他要让我看见他有让五表弟担起大任的能力,不过……除此之外,我还要观察别的。” “别的?” “因利而来,利尽则散,如果他的为人如此,等尘埃落定,就是我们覆灭之时,所以,比起合作,我更希望我们不仅仅是为了复仇和自保,更是一起为了大淮谋一个更好的未来。” 裴屿几不可查地叹气,轻轻瞄了她一眼。 “其实你本可以不必承担这么多的。” 她转了眼,透过纱看着他的侧脸,笑了一下:“这句话也适用于你啊。” 他自嘲地一笑:“是啊,我也没资格这样说,彼此彼此而已。” “没关系,只要我们还并肩而行,一切总会有理清的时候。” 第五十章 我是诚心的 “但愿吧……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流言?” “再看看,祁王的把柄应该不只有外室,最好找个把柄而且和我扯上关系。” “好,这件事我让人去办,你要惹事,慕大伯他们免不得为你操心。” “三叔有智谋,但是毕竟分了家,鞭长莫及,大伯母对朝堂之事不懂,大伯更是个武将,皇帝舅舅是明君,但是日后的皇帝就未必容得下慕家这几代武将了,为长久计,不得不如此啊。” 他们转弯,回了将军府所在的街上,转了方向,阳光在了侧面,她把纱帽掀起一角。 “当然,我也知道一劳永逸的方法,只是那不应该是慕家几代人拼杀的结果,不管是为了爹娘还是大伯一家,我都必须要让慕家得到最好的结局。” 他轻轻“嗯”了一声,像一声叹息消失在阳光里:“我明白。” 要报慕家安宁,和平时辞官就能规避众多风险,但是慕家几代人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牺牲在战场上的人,埋骨于边关的士兵,那是多少高官厚禄都换不回来的,军工本来就烫手,辞官,更是让武将寒心。 “大伯他们幸运,皇帝舅舅知道慕家忠心,若是赶上疑心重的君主,慕家该如何保住身家性命呢。” 裴屿明白,他点头,轻声附和:“所以,我们必须答应四皇子。” 不错,这就是四皇子给他们的最大筹码,也是他们不可拒绝的保证。 回了府中,梅子凑过来撒娇,她抱着猫儿在榻上休息。 裴屿的影子从窗口跳进来:“我去查查祁王,刚刚荆棘说想出去走走,索性就一起去。” “好,小心些。” 裴屿点点 头,离开了。 在府里,裴屿放心,他离开也就少了些牵挂,慕知瑜抱着梅子去了小池子边喂鱼,梅子看见鱼游来游去,圆溜溜的大眼睛就定在了鱼身上,小脑瓜偶尔一晃。 她噗嗤笑了,摸着它的头:“不能抓哦,这都是好多钱的呢……” “喵~” “梅子啊梅子,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全都想起来啊,我真的很想知道,我跟他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还有,他是怎么死的,又是谁杀了他…… 她长叹一口气,看着裴屿,偶尔可以想到一些点滴,可是—— “嗯?” 她偶然一瞥,前面的凉亭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刚回来不久,应该不在出门吧,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凉亭里的人正是苏云白和慕知嫣,慕知瑜没敢走太近,免得一下子被发现,那就不好听墙角了。 “苏公子,你就应了我吧!” “不成不成!” 慕知嫣两手交叠,带着祈求的神情,苏云白连连后退,一转头,后面是台阶。 “额我还有点事,就先告辞……” “苏公子!” 慕知嫣眼看他要走,心里一急,顿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快走两步拉住了他的袖子。 苏云白一顿,伸出两根指头捏住袖子,刚想扯出来,慕知嫣就回了神,赶紧松手退了半步。 “小女失礼——但是苏公子,我说的都是诚心的!” 苏云白“哎”了一声,转过身:“我说的也是诚心的!” “可是……” “你想学武找你哥哥姐姐都好啊。” “可是他们不让我学。” “那我就更不能教了……” 慕知嫣咬了咬唇,突然眼睛一亮: “那我就退一步,你教我医理吧!” “不行……” “为何?” “医道高深,几年功夫都不会有所成,我自打出生就在药材堆里,这两年才算小有所成,我在慕家待不了多少日子,教你也没什么用。” 慕知嫣心情有点低落:“可是,即便如此,我也希望能学些什么,这两次被人算计都是因为香药,若是我能强大一些就不会有事了……我虽然难以达到姐姐的能力,但是也不想故步自封。” 说着,她又振奋了起来,福了福身子:“苏公子,你就教教我吧,给我几本医书典籍也好,只求有所长进!” 听她这么说,苏云白一个头两个大。 他原以为这些世家女子都是娇娇弱弱的,出了一个慕知瑜是另类,没想到看着柔弱的慕知嫣居然这么固执,把他堵在这废了半个时辰的口舌! 她有心想要成长,他一再拒绝也不好…… “也罢,我回去给你挑几本书就是,这些年整理了不少,给你看看,也许能有点帮助。” 慕知嫣脸上露出了满满的开心,喜悦变成了大.大的笑容:“多谢苏公子!” 苏云白突然想到一件事:“等等,我还有条件。” “苏公子请讲。” “你不可以给我买贵重的东西。” “可是……” 他昂起了头:“我只是顺手教教你,用不着束修,你父亲肯定你让给我买东西当报酬,你要是买咧,我就不教咧!” 他已经准备好了反复拉扯的准备,没想到,她一口就答应了:“好,我不买就是。” “你不答应……嗯?” “我答应了!” “嗯,那就这么定咧!” 慕知嫣笑 眯眯地点头,她当然可以不买,让姐姐买就是了! 慕知瑜听了一半,抱着梅子悄悄离开,八卦之心再一次熊熊燃烧。 五妹和苏云白!好似不错! 虽然苏云白是江湖人,但是人品是他们都知道的……找个机会给他们搭个线! 她喜滋滋地想着牵线计划,抱着猫回了扶柳苑,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轻轻皱了皱眉。 “阿屿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裴屿转过身来,眼神闪了闪,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有东西忘拿了。” 她把梅子交给霜儿,推门进了屋子,拿出无痕。 “是不是忘了这个?” “额,是……” 慕知瑜递出去的手一下子收回,似笑非笑:“不对啊屿哥哥,你出去一趟,怎么连皇帝舅舅早年赐的圣渊都丢了啊?难不成……” “噌——” “当!” 那人飞速抽刀挡住无痕,慕知瑜毫不犹豫撤回剑,运内力朝他刀身砍去! “哐当!” 那人一惊,自己的刀被无痕削掉了一块,不好!不能硬碰硬! 那人且战且退,找准了机会飞身跳出院子,正要溜之大吉,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肩头。 “嗨,兄台,来都来咧,就多待一会吧!” 说着,苏云白五指成爪,死死钳住他的肩膀。 “咔嚓——” “啊!” 他吃痛大叫,手一松,断刀落地,张嘴的时候,苏云白抓住机会,抬手卸了他的下巴。 “呃呃……” 苏云白拎着他跳进扶柳苑,慕知瑜已经收起了无痕坐在院子里等了。 “小鱼妹子,好像侍卫来了……” “他这是人皮面具吗?” “不错,”说着,苏云白 一伸手,把他脸上的面具扯了下来,“别说,做的还挺像。” 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响了。 “霜儿,去开门吧。” “是,姑娘。” 霜儿过去把门打开,门外的侍卫抱了抱拳:“霜儿,四小姐在吗?” “在呢……” “刘大哥!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刘兵进来见礼,一眼看见了地上四仰八叉还咧着嘴的陌生男子。 “四姑娘,这……” “没事,一个小偷罢了,我想亲自审问,不劳烦刘大哥了。” 刘兵点点头:“是,只是姑娘小姐别被伤到……” “多谢刘大哥,放心吧,苏大哥已经制住他了,他就是有十只手都翻不了天去。” “那既然没事,属下就继续回去当值了。” “去吧,还有,这种小事就不必告知大伯了,我到时候打发了就是。” “是!” 刘兵离开了院子,门一关,慕知瑜笑了笑:“看,没事了。” 苏云白眨眨眼:“你还真是……有威望啊……” “少来了,你这些天跟侍卫们称兄道弟的谁都认识了,还当我不知道?看刚刚刘侍卫一听有你立马就放心了。” “小事小事,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先关着他,等阿屿哥回来再审,就关柴房吧。” 没几步苏云白就关完人回来了,边走边问:“你怎么一下子就看出他不是小鱼兄弟?那人皮面具做的几乎一模一样,连身形也差不多啊?” “我一看眼神就知道了,阿屿哥几乎不直视我,就算看着我,也不会用那么冷漠的眼神。” “哦——” 苏云白的眼神变成了了然:“到底是青梅竹马,与旁人就是不一样!” 第五十一章 闹事预警 “少胡说了,你确定他起不来了?” “嘴里的毒拿出来了,经脉也断了,再能起来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慕知瑜点点头,说了一句“你随意”,捞起书上玩耍的梅子进了屋子。 刚刚那个“裴屿”一转过身,慕知瑜立马就看出来他不是裴屿本人,把猫给了霜儿之后,一句内力传音,霜儿乘他不备跑出去找了苏云白,毫不费力地把人擒住了。 夜幕低垂,裴屿才踏着夜色回来,他阴沉着脸,走到了慕知瑜房门口,抬了抬手,又放下了。 转身去了柴房,“吱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四仰八叉的人。 关上门,烛火跳跃了几下,柴房亮了起来。 “咔吧”那个人的下巴复位,裴屿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丸药塞到他嘴里。 “你是谁的人?” 那人脸色开始扭曲,似乎被人撕扯着,好一会,他的眼神呆滞了起来,发出了几个音节。 “呃……主子……” “你叫什么名字?” “暗三……” “是来杀我的,还是别有目的?” “拿信物……” “什么信物?” “玉……佩……” 裴屿眼中划过一丝暗芒,语气冰冷继续发问:“你的主子是谁?” 他张 开嘴,突然嚎叫了起来! “主人!啊——不……不能说……” 那就换一个问题:“要这个信物是为了什么?” 那人停止了挣扎,眼神再一次回归空洞,没说话。 看来是不知道…… 他放缓了声音,一点一点试探:“主人的身份高贵吗?” “高,贵……” “是王公贵族吗?” 他挣扎了半天,终于吐出了一个是字,下一秒,他又嚎叫了起来。 他伸手点了他的哑穴,转身离开了柴房。 药效比苏云白预估的更短,心理设防太重,只怕也问不出来更多了。 玉佩…… 他又一次走到慕知瑜房门口,刚抬手——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怎么,推敲两次了,想当贾岛?” 他一扭头,窗边慕知瑜已经盯了他半天了。 “不是,有点事……” “进来说吧。” 屋子里只燃了两支蜡烛,不算明亮,堪堪看清她的脸,她拿起灯罩,又点了两支。 一边点一边稔熟地问他:“刚刚审问去了?有什么发现?” 他有点不自在,手上无意识地用了点力气:“嗯,那人是为了玉佩来的,所以,那个玉佩……” “不行,送人的东西你还想要回去?” “它留在你身边危险 ,那人来抢一次就有第二次……” “一般人谁会把有关身世的玉佩送给旁人的,更何况你也在我身边,不要太担心。”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时时刻刻都能看着你,那背后的人究竟是谁有多大势力我们都还不知道,万一……” “阿屿哥,不管他有多大势力,左不过就是皇族,我也是半个皇亲,有什么好怕的,若是大淮的人,他早晚要暴露,若不是大淮,鞭长莫及,他也不敢闹大,既然来了,我们好生应对就是。” 裴屿眉头一皱,是了,王公贵族,不一定是大淮的贵族…… “阿瑜,那个玉佩,有没有可能是别国的东西?” 话题突然一转,慕知瑜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下玉佩的样子,摇摇头,起身到柜子里拿出一个带锁的匣子,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又拿出一个锦盒,然后又是一个锦袋。 裴屿:“……” 里三层外三层地打开,取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 “我看看。” 她拿着玉佩走过来,放到桌上,两个头凑过来仔细端详着花纹。 “我看着,如果说不是大淮的,那应该就是北国的。” 北国和大淮原是一个国家,分裂到现在也不过几代皇帝, 风俗文化还是极为相似的。 “嗯……” “好了!看完了我要收起来了。” “等……” “住嘴!” 她把玉佩又里三层外三层地放好,锁上匣子。 “所以你也没问出多少东西是吗?” “不错,他只是个死士,所知不多。” “嗯……” “对了,祁王的把柄,我们查到了一些,打算什么时候用?” “哦?说说什么把柄?” “祁王身边有个江湖人给他出主意,别人叫他周先生,皇后和慕知嫣的事都是他的主意,明日是华月生辰,他们打算在那个时候算计慕知嫣,自然,能算计你最好。” “那就让他们算计我,这样就有理由撕破脸了,方法呢?” 裴屿的脸上浮起了浓浓的嘲讽,冷哼了一声:“就他们,不过是毁人清白的下作手段罢了。” “这送上门的把柄再好不过了,不过事情一闹,我们和皇后与祁王也就是交恶了,合作势在必行。” “四皇子很不一般……” “不过至少现在我相信他是真心求合作。” “明日我就不现身了,免得出意外,不早了,快休息吧。” 说着,他起身,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下,还是抬步离开了。 四皇子还没成婚,皇帝 也就没给他封王,但是已经赐了宅邸,皇帝想念儿子,留他在宫中住了些日子,他便回了自己府上。 此时此刻,阿七正在向他汇报。 “公子,裴大人已经去过祁王府了。” “华月的生辰礼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 “明日,她应该会和祁王撕破脸了。” “他们万一被责罚……” “被责罚的只会是大皇兄。” “是,不过属下发现,似乎有什么人在打探裴大人的事……” “你都知道了,他必定也明白,合作是为了共赢,不敢多言的就不要插手。” “是!” “明日赴宴之后进宫,也告诉小五一声。” “属下明白。” 四皇子面前的棋局和昨天的有些相似,但细看又有些不同,暗流涌动,他轻轻落下一颗白子,危机浮了上来。 明天要有好戏看了,安和会采用什么方法呢? “还有,那基本兵书都拿给小五了吗?” “都拿过去了,五殿下已经在背诵了。” “三年内,他必须成长起来……” 过了三年,他还能不能活在这世上就难说了,大淮,慕家必不可少。 安和,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做吧。 只是四皇子并没有想到,慕知瑜彻底让他开了眼界。 第五十二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上) 翌日,慕家一行人准时来到了景王府。 “庄姑姑。” 庄姑姑喜笑颜开地迎了过来:“见过郡主和几位公子小姐!” 慕知瑜笑着点点头:“姑姑客气了,这些是我们的礼物,有劳姑姑登记吧。” “是,郡主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庄姑姑一伸手请他们进去,帖子也没检查,几个人就进去了。 景王府是大淮最气派的亲王府邸,据说当年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被陷害,景王拼死求情,虽然皇帝没有免除责罚,但是给了太子喘息的机会来反击,当初的景王也受了责罚,而且他为人放荡不羁,完全无心政事,从不置喙朝政。 当年太子危机解除,他也被放出来,跑到江湖一顿云游,这才认识了现在的景王妃。 因着门第不般配,皇帝一直不允,后来太子继位,景王苦苦哀求,皇帝也就应了这门婚事。 虽然放荡不羁,但他确实顶顶忠情之人,多年来王府中唯有王妃一人,当年人人唾弃景王妃江湖女子出身低微,后来人人艳羡。 皇帝对景王这个弟弟也是极尽宠爱,景王府也是最为气派。 走了半天,穿过了花园到达前厅,男女宾隔着帘子相对而坐。 景王世子和华月郡主已经在主事了。 “安和,你来了!” 华月撑着笑,拉过她的手:“怎么样? ” “都准备好了,不过你的生辰……” “不碍事,这个生辰过不过都一样,不过我娘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你两个哥哥呢?” “去男宾席了。” “一会要搞个什么游戏,你的反击能不能在那个时候开始啊?” 慕知瑜差点笑了,抬了抬扇子:“这个怕是不行,要看祁王什么时候设计我,我才好反击啊。” 华月的脸差点垮了:“安和~” “好啦好啦,不过他想下药肯定要在饭菜茶水上动手脚,先用膳,想必就可以按照你的想法了。” “好!这个我应该还是可以办到的!” 让她入座,华月又恢复了精神,叫着自己的侍女主事去了。 看着没有人注意,慕知瑜偏了偏头:“五妹。” “姐姐?” “一会开宴,苏云白如果告诉你什么不能吃就不要碰,听他的。” “嗯!” 不多时,景王妃到了,笑的十分和婉,对着慕知瑜很是热络地关心了几句,客套了一番开宴。 慕知嫣左看看右看看,小心下筷,突然想起一件事。 姐姐说听见苏公子的话就不要吃了,可是她在这儿,怎么能听见苏公子的声音啊? 正想着,一排侍女过来上了新茶,慕知嫣面前的侍女刚把茶盏端下来,手突一抖,侍女手上的茶盏抛到了旁边! 按照方向,茶水 该是悉数撒在慕知嫣身上,但是那婢女手一歪,茶水结结实实泼向了一旁的慕知瑜。 “奴婢不是故意的!求郡主原谅奴婢!” 慕知瑜没说话,笑了一下,把筷子放下,撤出帕子擦了擦。 “不碍事,我躲得快,倒也不算有碍观瞻。” 景王妃脸上划过一丝不悦,看着那个侍女:“好了,既然郡主说了不碍事,你就自己下去领罚吧。” 侍女千恩万谢,刚想退下去,华月出声了。 “娘,我觉得这样不妥。” “嗯?” “这侍女什么时候犯错不好,偏偏今天犯错,而且还按照方向,怎么也不该洒到安和妹妹那去啊,娘还是查一查得好。” 景王妃心里弯弯绕绕不多,但是做了这么多年王妃,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 华月这一提醒,景王妃看看慕知嫣,又看看旁边的慕知瑜,不错,这个位置,不是故意的根本泼不到安和那去。 “不错,来人,把她带下去。” 侍女刚觉得没事了,变故下一秒就来,她吓了一跳,张嘴就要嚎叫,却发现,无论如何自己都发不出声音来。 “众位莫要被坏了兴致,来呀,上点心!” 在座的非富即贵,打发一个侍女罢了,谁也没放在心上。 景王妃又开始动筷子了,众人也继续吃了起来。 慕知嫣的勺子伸向 了面前的羹汤,脑子里出现了苏云白的声音:“不能喝” 她勺子一顿,下意识左右看了一眼。 “五妹,你这个点心似乎不错,不如咱们换上一换?” 慕知嫣一点头,刚想把点心递过去,就听她又说了一句:“这个汤似乎也不错,我的有莲子,是你喜欢的,我们也一并换了也好。” “可……” 看见慕知瑜眨眨眼,脑中灵光一闪,略一犹豫,端起点心和汤换了过去。 “安和,你看你,喜欢汤舅母让人再给你上一碗就是了。” 迎上景王妃的调侃,她扁扁嘴巴,满脸俏皮:“这可不一样,再上一碗是舅母的关心,和妹妹换就是姐妹情谊了。” 景王妃一笑:“老了老了,看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华月直接插嘴道:“娘说什么呢,您永远年轻貌美!” “你呀——” 慕知瑜拿起勺子,喝了几口汤,味道不错,如果不是加了料的话。 另一边的男宾席位,祁王一脸严肃,坐的笔直,吃饭饮茶一板一眼的,看着十分老成。 实际呢,因为身上还疼着呢。这大庭广众,也不想龇牙咧嘴,他拼尽全力绷住表情,身边的人突然密报:下药成功,不过药到的是安和郡主。 祁王心里一惊,怎么是她! 不过也好,她的分量更大一些,上次居然还让 人打本王,这一次落到本王手里,看她还如何猖狂的起来! 他一个眼色,身边的人退到了身后,他站起来行礼:“皇叔,侄儿要去更衣。” “好。” 景王不疑有他,一点头,他退了出去。 另一边,慕知瑜感觉浑身发热,药效上来了,她深吸一口气,拿内力压了压,也说要去更衣。 出了厅里,裴屿在暗中把解药给了她。 她跟着侍女往一边走,眼见着越走越偏,心里冷笑。 祁王真是笨啊,真以为她没来过景王府不认识路吗? 她从小到大来了多少次数都数不清,这条路走到尽头是一个客房,虽然常常打扫但到底来的客人少,也是长久不住了,确实偏僻,若不是特殊状况不会有人来。 心里这么想,她脸上却是泛起了潮红,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这位姑娘,还有多久到啊?”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了!” 说着,侍女快走了几步,推开了门:“郡主,就是这里,这间屋子最凉爽!” “好,你……下去吧……” “是。” 侍女把门关上,“咔哒——” 慕知瑜差点笑了,居然锁门,祁王是有多担心得手不了啊? 想着,她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安和,你终于落到我手——” “啪!” 不等他说完,她回身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第五十三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中) “祁王,墨临沧啊,你可真是蠢到家了。” 祁王两眼一黑,捂着脸“噔噔噔”倒退了几步,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你,你没中药?!” 慕知瑜笑了起来,抬起手把衣袖挽起来了一块:“你看我像中药的样子吗?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现在轮到我说了,墨临沧,你就好好受着吧!” 祁王拔腿就跑,拼命拍门,大吼大叫:“来人!来人!快放本王出去!快来人!” 守着的侍女一愣,奇怪,怎么是祁王在叫喊? 不管了,之前吩咐过,不管什么声音都不能开门的。 祁王叫了半天,背后被她纤细的手指一点,任凭他嘴张的多大,硬是发不出声音! “大表哥,要怪就怪你不该把注意打到我们家头上来!” 堂堂七尺男儿,被打的涕泗横流抱头鼠窜。 “噼里啪啦!碰!哗啦!”一顿乱响,另一边,浩浩荡荡的人群朝着这边来了。 祁王妃赫然在列,景王妃脸上阴云密布,更要命的是,除了女眷,就连男宾也都来了。 在暗处的裴屿脸上冷笑,祁王还真是迫不及待让所有人知道,居然把人都叫过来了。 他打量着人群,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其中就包括他们的合作伙伴——四皇子,下一瞬,树枝轻轻晃了晃。 裴屿:“……” 阿七:“……” 互相看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把脸移开。 景王妃脸上一片寒霜,听着屋子里一片砸打的声音,心里大叫不好。 当王妃这么多年,腌臜事也看了不少,当年那慕四夫人是怎么上位的她也不是不知道,万一…… 人群正在窃窃私语地猜忌,屋门突然震了起来! “碰——碰——” 景王妃一惊,这才注意到了门上的锁! “去!把锁打开!” 下人应了一声,让人拿钥匙开锁,拿着钥匙的人刚过去,“轰”地一声,整个门倒了下来。 “大伯母!舅母!” 慕知瑜钗环散乱地扑了出来,慕大夫人可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安抚:“瑜姐儿!你怎么了?别怕,大伯母在这儿,别害怕!” 景王妃也过来宽慰:“瑜姐儿,莫怕,这是舅母家,谁要是欺负你,舅母第一个不放过他!” 慕知瑜泪眼朦胧,哽咽着:“我,我……” 她抽抽搭搭,指了指屋子:“里面有个男人,对我……欲图不轨……” 慕知嫣早有准备,但还是免不了惊讶担心了一番,过来挽住她的手:“姐姐……” 裴屿:…… 阿七:……你家郡主真会演哈。 裴屿脸皮子一抽,假装没看出阿七的眼神。 四皇子抬起手掩饰了一下翘起的嘴角 ,衣衫整齐,头发略微乱了一点,声泪俱下眼神略带悲伤,欲说还休。 倒是狡诈。 慕知瑜感觉演戏的功夫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眼泪说下就下,倚靠在大伯母怀着,余光注意着事情的发展。 景王妃大怒,柳眉倒竖,啪地一甩袖子:“来人!进去看看,有什么人在里头都给本王妃拖出来!” 几个侍卫得令,气势汹汹地进去,把一个人拖出来。 众人一看,差点乐了。 这是谁啊!衣裳也刮破了,脸也被打成猪头了,青一块紫一块地,脸上还有个明显的巴掌印,两个眼圈发紫…… 四皇子轻轻咳了一下,掩饰住了笑意。 下手真狠啊,若不是他知道这是大皇兄,怕是根本看不出是谁。 景王妃一看人被打成这个德行了,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还好还好,看样子瑜姐儿没出事。 这要是出事了还怎么和华月做姑嫂,还哪有脸和慕家结亲啊!交情都得断干净!这是哪来的猪头!居然想断了景王府和慕家的交情! “瑜姐儿,你可有发生什么事?” 这一会的安抚,慕知瑜的情绪好多了:“舅母,我没事,刚刚我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没想到一个侍女非说府中重新翻修,拎着我来了这间屋子,我一进去,门就锁了!” 她拿帕子按了按 眼角:“我刚想叫门,身后就有人说什么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我吓了一跳!好在……好在我有几分身手,不然现在就遭殃了!” 听着,景王妃也是一阵后怕,侍女,这说明什么?说明景王府有人被收买了!说明这是蓄谋的事情! 这事不查明,万一慕家觉得景王府管教不严……不行不行! “今日扫了大家的兴,等这人醒了,本王妃要好好审一审,自然,若是京中有流言……本王妃就要请王爷皇兄说道说道了。”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景王妃敲打完了给了礼物,众人也很有眼力见地纷纷告辞。 “咳咳……” 四皇子压抑着咳嗽了几声,景王妃这才注意到,他还没走。 四皇子把帕子塞回袖子里:“皇叔,皇婶,小侄有一言,还请两位长辈听一听。” 景王妃一点头:“请讲。” “事关安和表妹清誉,此事本不宜宣扬,但如今众人皆窥见一角难免猜测,只怕堵不住悠悠之口。” 景王妃脑瓜子一疼,叹了一口气,看媳妇愁,景王忙不迭追问::“临泉,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四皇子低眉顺眼:“如今这位……看不出是何人,但是看着布料子也是好料,能来参加华月妹妹的生辰宴相必也是官家子弟,不如进宫去请父皇主理 ,审出结果也好还安和表妹声誉。” 景王世子过来进言:“父亲母亲,儿以为四皇弟所言极是,这事众家都有见证,难免闲话也多,还是请皇伯伯处置吧。” “好,王爷,带上这猪头,咱们进宫,辰哥儿,你和你妹妹处理好府上。” “是,父亲母亲放心。” 皇宫之中,皇帝难得龙心大悦。 “刘富,今儿个是华月生辰,朕特地让小四去景王府赴宴,说不定他和安和就熟识了!” “皇上,那这事您可得好好赏郡主些生辰礼啊!” “不错!御花园正好有新的花,给她一些也好……行了,摆驾御花园!” “皇上……” 刘喜一进来,皇上的高兴被一桶凉水浇没了。 屁股还没离开龙椅,又坐下了。 “说!” “景王殿下和景王妃还有四殿下还有慕大夫人安和郡主求见。” “……” 一大串人,皇上脑瓜子嗡了一声。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又出事了! 今儿个不是华月生辰吗!又出事了! 等等,他一想去御花园就有事,难道他和御花园风水不合?过些日子就翻修一下好了。 “让他们进来!” 又是一套熟悉的拜见,皇帝深深感觉心累:“赐座!” 扫视一圈,看见了慕知瑜发红的眼眶。 “安和丫头,你这是怎的了?” 第五十四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下) 被欺负了?不应该啊!就她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不对啊,这丫头什么时候没见她哭过……小四也真是的,出了事怎么不护着! “哎,说吧,发生了何事?” 安和不说话,他心里也打起了鼓,看一圈,景王妃说话了。 “皇上,事关重大……” 皇上一看刘富,一帮子下人退了出去,景王妃这才把事情一说,皇帝太阳穴直蹦:“放肆!敢在王府设计郡主!是谁家的人?” “那人被打的面目全非,认不清楚。” 皇上心里的大石落地了。 “刘富!” 刘富快步进来,皇上一摆手:“把景王带的人押上来!” 刘富躬身答应,一挥手,两个侍卫押着一个猪头进来了,往地上一扔。 “把他弄醒!” 一盆水浇下来,祁王一个激灵,努力睁开肿胀的双眼。 可惜,他那两只眼睛肿的像挂了核桃,睁了半天,露出一条缝。 “胡黄……您腰围儿臣左爪……” 皇帝眨眨眼,看他爬起来跪下磕头,嘴里嘟囔着……等等!他该不会是在叫父皇吧?!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你是谁家的?” “胡黄!您不扔使鹅城吗!鹅城 是林昌啊!” 皇帝一脸问号,看向一边的刘富:他嘟囔的什么玩意? 刘富刚想摇头,就听见四皇子说话了。 “父皇,儿臣有一猜想……” “小四?说吧。” “或许他刚刚说的是,儿臣是临沧。” 皇帝惊呆了,伸长脖子左看右看,怎么也没从这猪脸上找到祁王的影子。 祁王一看有门!从怀里费劲吧啦地掏出一块腰牌呈上。 皇帝不看还好,一看火冒三丈!抬手把把腰牌砸在地上! “逆子!你还好意思叫父皇!朕平日教你的礼义廉耻都去了狗肚子里吗!” “胡黄!鹅城愿望!” “你冤枉?安和不冤枉?你有何冤!你……所作所为朕都羞于启齿!被打也是活该!” 祁王强忍着疼痛,继续磕头:“鹅城有罪!但俺和是故意!她知道是鹅城才下了死手……她打鹅城的捻!她……” “皇帝舅舅!祁王表兄这么说,安和不服!” 慕知瑜突然过去跪下:“皇帝舅舅,安和当时正想开门,突然感觉身后恶风袭来!还说什么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臣女吓了一跳,当然不可能看看是谁啊!” 祁王热血上头,指着她:“你明明是怀恨在森!故意暴 富……” 皇帝脸色更阴沉了:“什么怀恨在心?” “这……这……” 祁王努力衡量了一下,不行,不能说出来之前的事情…… “这……” 皇帝突然冷笑了一声:“好!很好,这就是朕的好儿子,朕的嫡长子!” “胡黄……” “刘富,送他回王府去!” “是……” 皇帝叹一口气,抬了抬手,慕知瑜站起身子。 “老八,老八媳妇……你们都先下去吧,朕有话和安和说。” 慕大夫人心里担忧,看了她一眼,见她笑了一笑,心里叹气。 人都退出去了,只剩下慕知瑜和地上的水渍。 她重新跪了下来:“皇帝舅舅恕罪。” 皇帝盯着她,良久,长出一口气:“起来吧。” “谢皇帝舅舅。” “坐下吧,今日之事,是你有意为之?” “皇帝舅舅英明,安和从不主动生事,但也不远轻易叫人毁了一辈子去,打了大表兄也是不得已,舅舅心里有气,安和明白。” “罢了,朕若是怪你,就不会和你在这儿说话了。” 皇帝轻轻拍拍手边的书:“你很聪明,若是朕的儿子都和你一样,也不会做出这些事来了。” 慕知瑜低眉顺眼,继续听。 “皇后和祁王的意思,朕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思朕也能猜出来几分,你觉得,朕给他什么样的惩罚合适?” “皇帝舅舅自有决断,安和不过是想让妹妹嫁一个真心人罢了。” 皇帝突然笑了:“难怪……端敏曾经总是担心你慧极必伤。” 她清凉的双眸一尘不染,坦坦荡荡一笑:“皇帝舅舅说笑了,哪有什么慧极必伤,不过是一片慈母之心罢了。” “好……” 皇帝叫了一声刘富,刘富上了新茶,然后又退了出去。 “尝尝这茶,比起龙井如何。” 她拿起来喝一口,苦,但香味醇厚,回甘清香。 “如何?” “各有所长。” “其实朕也不是专权之人,若是百花齐放也未尝不好,只是无能啊……手段低劣,头脑简单,朕如何能放心。” “皇帝舅舅……” “朕身处高位多年,连个谈心的人都没有,今日不过是朕和外甥女闲话家常罢了。” 皇帝一瞬间似乎卸下了所有的担子,叹一口气。 “朕最心疼小四,可是小四的身子……” “四表兄吉人天相,定会康复的。” “难啊……” “皇帝舅舅……” “祁王……无能,朕……就废了他的王 位,让朕看看,小二能做到什么程度。” 慕知瑜心里扬起惊异。 皇帝舅舅都知道?也是,上位者,什么没见过。 想着,她心里对四皇子多了几分忌惮。 皇帝甚至知道二皇子推波助澜,但却没注意到四皇子在其中的手笔? “朕如你所愿,你和那丫头的婚事,朕不会插手。” “多谢皇帝舅舅!” 皇帝捋着胡子颔首,话是这么说,不过牵个线而已,这个可干涉不到朕! 圣旨到祁王府的时候,祁王……不,大皇子两眼一翻,咕咚倒地,人事不省了。 也不知为什么,这件事长了翅膀似的,一阵风传遍了朝中大臣的耳朵里,大臣们的心也提起来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三皇子和大皇子接连废去了王位,莫不是圣心忌惮? 一时间,人人谨言慎行,生怕下一个成为儆猴的鸡的就是自己。 与此同时,在两件事中慕家的作用,有心人也有所注意,京中人人的双眼都盯在了慕家人身上。 这时候皇帝下了一道圣旨,把富庶的余州给了安和郡主做封地,享食邑。 又是恩宠。 这天,慕知瑜出现在了熙攘楼里。 “安和表妹,裴小将军,请坐,阿七,上茶。” 第五十五章 是谁背叛了 喝了几口,慕知瑜放下,直入正题:“四表兄,五表弟那边……” “妹妹放心,马上就有一个契机可以让他露脸了。” “不过现在二皇子独大,这个时候出头,那不就是直接与他对上了吗?” “他的军事策论我都在教导,也是时候让他实战了,毕竟好刀需要磨,二皇子就是那块最好的磨刀石。” 慕知瑜盯了他一瞬,不置可否,喝了一口茶:“表兄不妨详细说说?” “锦州最近有一桩案子,有人贩售私盐。” “什么人?” “明面上是大皇子的人,实则是老二。” “你打算让五表弟去处理?” “不错。” “锦州知府既然对此事不闻不问,定是有所勾结,他若是查不出来便罢了,若是查出来了……” “这就是考验,他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既然表兄已经打定主意了,我们就只等着看结果了。” “咚咚咚——” 四皇子应了一句:“何事?” 阿七的声音隔着门透过来:“公子,来了个小孩找郡主和小将军,说他叫荆棘。” 慕知瑜下意识看了一眼裴屿,看出了同样的疑惑。 “应该是有急事,你下去看看吧。” 裴屿点点头,对着四皇子一抱拳,下楼一看,荆棘一脸着急地直转圈,看见他下来,一脸激动地扑上来! “裴大哥!不 好了!”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柴房里那个人死了!” 裴屿心里蓦地一紧,语气不免急躁了起来:“是阿瑜院子那个吗!” “是啊!大哥看见有人过去以为是小偷……进了院子只看见有人冲着那边去,一开门那个人就死了,而且小偷也不见了!大哥怕再出别的事,就让我来说一声!” 裴屿剑眉蹙起,眸中暗流涌动:“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们就来。” “好!” 裴屿脚下加紧,敲了门进去,面色凝重。 他很少有这样明显的大情绪波动,慕知憋放下茶,站起来迎了过去:“阿屿哥,怎么了?” “出事了,我们先回去吧。” 慕知瑜没多说,一点头:“好,四表兄,我们今日先回去,有需要让阿七来传话就是。” 四皇子微微笑着,起身相送:“妹妹请便。” 一路上快马加鞭,扶柳苑里,苏云白还呆在院子里。 “你们回来咧!”苏云白少见地严肃了起来,指了指柴房。 慕知瑜一甩长裙跨了进去。 那个人死的时候和之前没什么大差别,眼睛瞪得老大,躺在地上,直直地盯着上面。 “他是怎么死的?” 苏云白指指他的脖子:“暗器,一根淬了毒的银针,直接刺入喉咙,几乎是瞬间毙命,所以我来的时候也没能救的回来。” 裴屿的 眉头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你应该是以最快的速度来的,居然没在柴房里看见人?” “额……也不算最快,我是从扶心苑的路上看见的,那会就有人影跳进来,我进院子的时候就看见人影进了柴房了,所以那人如果速度够快,或许确实可以逃走……不过,我却看见他离开……你这柴房是不是有密道?” 慕知瑜撇撇嘴:“怎么可能,谁会在柴房设密道啊!” “呃……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咧!” 也就是说,那是她院子里的人,才能以最快的速度从窗子跑出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不会让苏云白起疑。 有一点好处是,她不喜欢喧闹,院子里地人是慕家最少的。 霜儿和雪儿负责她的日常起居,除此外还有三个粗使丫鬟。 因为裴屿一向陪着她,所以她连侍卫都没要,只有裴屿有事不在的时候,是裴屿叫来的人看守。 “五个丫头,我总会找到的……” 裴屿过去把尸体提起来:“既然死了,我就去把他处理了,苏云白,你留一会,我马上回来。” 苏云白招招手:“等等!给我吧,你们两个好生商量,有事再叫我。” “也好,阿屿哥,我们再看看柴房。” 裴屿一颔首,同她一起检查了起来,不过约摸短短一刻钟,慕知瑜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很遗 憾,没发现什么痕迹。 裴屿向门口看了看,眸光一闪:“那人定是个高手,还是让苏云白查查得好。” 说着,推过来一张纸,纸上写下一行字:防止打草惊蛇。 慕知瑜点点头:“事到现在也只能如此了,没想到还没把真话熬出来,就被灭口了!” “嗯……前几日没有人来,是我们放松警惕了。” “如今线索断了,只能等下次机会了。” “嗯……” “好了,阿屿哥,我想吃小厨房做的绿豆糕了……” 裴屿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我帮你要。” 他推门出去,叫了霜儿一声。 梅子的小脑袋突然出现在门口,歪着头看着她。 “梅子!来!” 梅子抬起穿着白袜子的脚,小跑过来,跳到她身上。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它,看梅子依在她怀里,呼噜呼噜地眯起了眼睛。 看啊,连猫儿都喜欢她的好,相处了这么久的婢女,居然也会叛变。 她想到叛变这个词的时候,手上突然一顿,头开始隐隐刺痛了起来。 叛变…… 眼前的画面影影绰绰,只看见刺眼的阳光投下,两个人影交织在一起。 “你真的要帮我?” “对。”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你有爱的人,也有人爱你,除了他以外,你应该还有家人,朋友和战友吧?” 说话的人影动 了动,走了两步,看身形是一个女子:“多好啊,我只有她同病相怜,我们唯一的价值就是为组织而死,说什么叛变,当初组织把我们抓过来训练的时候,没有人问过我们愿不愿意……这些年,我早就累了。” “我当然希望帮我们的人越多越好,防止暴露,我不敢多说,这条路和在组织一样,可能不会有以后了。” “我们本来就没有以后,而且,这种组织有谁会想维护?这里是人间炼狱,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尸山血海,谁不想看看太阳。” 另一个人影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以为,只有她有这种想法。” “她年纪小,又被我保护久了,天真一点也难免。” “我没法保证你们的结果,但我可以说:毁灭它,见到太阳的人,会越来越多。” 那个人抬起了头:“真想看看没有枷锁的太阳,是不是也是这么亮。” “会比这个更亮。” 那个人低下头:“我会拉拢信得过的人,不会让你那个他白死的。” 对方没有回答,转过身抬了抬手:“谢谢你。” “喵~” 她惊了一下,半天没动弹,梅子不耐烦地抬起头催促她。 她的手继续撸着猫猫头,脑子里不断盘旋着。 那个女子是谁? 死去的那个他……难道是裴屿吗? 第五十六章 捞油水 “想什么呢?来吃吧。” 一碟绿豆糕放在面前,她这才发现他已经回来了。 “哦……我想起一件事,皇帝舅舅说四皇子身子不好,要是他身子骨好了,也许就用不着培养五皇子了。” “若不是药石无灵,皇帝也不会放任他这样吧。” “话虽如此,我还是想请苏大哥看看……” “这个……还是要劝四皇子才行。” 她拿筷子夹了一块,咬一口,皱了皱眉:“小厨房是换人了吗?” “说是张妈的儿子病了告假回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一大早就回去了。” “姑娘……” “进来吧。” 雪儿应了一声,拿了几个账本放在桌上,欲言又止:“这是这个月的账本……” “怎的了?这一向都是你看的,这次是有什么岔子吗?” 她放下筷子,随手把梅子放在裴屿手里,拿起一本账本翻看。 “哼!” 她“啪”一声把账本扔下,冷笑道:“莫不是我吃的蛋是金子做的,一斤要十两银子!” “不仅如此,姑娘——”雪儿又拿起一个账本,翻开总账,“管事的说,您这个月添置了不少衣衫首饰,光这些花销就要七八千两……” “什么?哪个管事的说的?” “是,高管事…… ” 她一头雾水,高管事?家里什么时候来了个高管事?这些事不都是王管家负责的吗? 裴屿补充了一下:“王管家前两天病了,府医说他年纪大了,早年在战场的旧伤复发,要好好将养,所以慕大伯就说让他休息,临时把高管事提上来的。” 看慕知瑜的脸色不善,裴屿看了雪儿一眼:“这是小事,原也碍不着你,所以他们没汇报也正常。” “这确实是小事,但是把手伸到我院子里捞油水就是大事,雪儿,你去扶心苑问问账。” “是,姑娘。” 她又把账册翻开浏览,各种开销都是正常的好几倍,说捞油水可以捞几千两! “阿屿哥,现在我也不敢信别人,你让人注意一下现在小厨房的管事,都在这个档口换人,怕是有什么猫腻。” “好。” “哦,现在,你去帮我把那个高管事带过来吧,我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裴屿点点头,放下梅子出了门,直奔账房。 几个管事的都在,簇拥着一个干瘦干瘦的人,见他来了,纷纷行礼:“裴少爷!” 他越过他们,走向那个干瘦的人:“你就是高管事?” 高管事站起来嘿嘿一笑,躬身子行礼:“是啊裴少爷,您有何指教啊?” “阿 瑜叫你去一趟,走吧。” 高管事身子一僵,故作为难:“可是……小人还有不少账本没处……” 他戛然而止,裴屿收回点穴的手,腕子一翻拖着他就走了出去。 几个管事的在后边看热闹,高管事在地上被拖行,沾了一身土,地上留下一道宽宽的痕迹。 “我就说他干不长吧!看看,连四姑娘都敢得罪!这不是找死吗!” “就是,跟裴少爷打马虎眼,就是俩字:找打!” “让他耀武扬威地骂人,我看过了今天他就得滚蛋!” 几个管事的幸灾乐祸,直到裴屿一转弯,看不见了身影,这才心情大好地回去整理账本了。 高管事万万没想到裴屿人狠话不多,往他身上一戳,感觉血都不流了!拖着他就在地上蹭! 他说不了话但是还有感觉,不说别的,裤子应该是磨破了! 进了扶柳苑,裴屿把他拎起来,往身上点了一下,随手扔在地上,突然,脸一寒,裤子破了,露出白花花的腿。 “阿瑜,等会儿出来。” 说着,他回屋子拿出两根绳子甩给他:“系上!” 高管事不敢多嘴了,手还有点僵,哆哆嗦嗦系上破洞。 “阿瑜——” 慕知瑜摇着扇子信步而来,一撩裙摆坐在石凳上,视线看到高 管事:“你就是新上来的高管事啊,瘦猴一个,胃口倒是不小。” “这……冤枉啊四姑娘,小的虽然刚上任但是也是兢兢业业……” “好,雪儿,把账本给他看。” 雪儿把账本稀里哗啦扔在地上,她年纪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奶凶奶凶地故作严肃:“你自己看!” “一斤蛋十两银子,我的衣衫首饰是多,但都是现成的料子裁的,不少还是我自己掏钱拿出去做的,根本不走府里的开销,还是说你以为我不食人间烟火,不谙世事?” 高管事哆哆嗦嗦地分辩:“这,这……一定是下面的人欺上瞒下……” “是谁?” “是……是小李!肯定是他!他之前偷了小人的钱被打了一顿,肯定是想报复我!” 她的手搭在石桌上,另一只手把扇子递给雪儿,雪儿自然地接过来给她扇着:“行,霜儿!” “姑娘?” “去把小李找来。” 高管事战战兢兢,张嘴想继续狡辩,裴屿横他一眼:“没让你说话就不要多嘴。” 高管事闭嘴了,颤巍巍地偷眼看她们,大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砸。 过一会儿,霜儿回来了。 “姑娘,小李是张妈的儿子,昨儿个出去置办菜品,不小心摔断了腿……” 她抬了 抬手,低头看向高管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高管事心里大叫晦气,早知道换一个背锅的人了,但是面上急躁,牙一咬,开始磕头:“小的知错,小的知错,是小的猪油蒙了心,以为姑娘不管这些,想捞点油水,小人知错了!求姑娘原谅啊!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的儿子!求姑娘别赶小的走啊!” 慕知瑜噗嗤一笑,看着高管事,手指轻轻敲敲桌面,半晌,高管事还在磕头。 “行了,念在你是初犯,又尚未得逞,暂且不把你赶出去。”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不过罚还是要的,阿屿哥,把他交给刘大哥,打二十板子,让他以后打扫马厩,若大伯问起,实话实说就是。” “好。” 说着,他又一个点穴,又拖着高管事出去。 “雪儿,你去账房让他们把账本重做。” “是,姑娘。” “霜儿,你去找大伯母,请她选一个新的管事。” 看着几个人都离开,她捞上梅子看看几个洒扫的侍女。 府里有人塞眼线,但是这眼线太明显,与其说是有所利用,不如说是为了转移视线,掩护真正的眼线, 无妨,只要有所图,就一定会路出马脚,她倒要看看,他们能做出什么事请来。 第五十七章 脱衣服 高管家刚被提拔上来,没想到被四姑娘叫过去之后就唯唯诺诺一瘸一拐地去刷马厩了。 慕大老爷刚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就被夫人叫过去劈头盖脸一顿骂。 什么——你提拔人也不看看合不合适!你是管中馈的料吗!你没事瞎搞什么!看看他把内务账本弄成什么样子了! 被骂了个灰头土脸,慕大老爷灰溜溜地表示这些事他不再瞎指挥了。 这天,慕三叔和三婶告辞回去,一场践行宴后,归于沉寂。 又是一天夜幕降临,慕知瑜的窗子突然被敲了敲。 一个犹犹豫豫的男声冒了出来:“额……小姐?您方便吗?” 她坐起身子理理衣服:“进来吧。” 青年推开窗子,从窗子翻进来:“小姐,苏公子说王管家没什么事,只是吃东西相克,休息两天就好了。” “知道了……阿屿哥又出去了?” “是,公子说让我看一会,他马上就回来。” “嗯,你去吧。” 青年答应一声原路出去,还贴心地把窗子又合上了。 又出去了,还是想要一个人担负吗…… 夜半时分,她睡得很不安稳,梦中裴屿被杀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循环播放,她猛地睁眼,满头大汗。 “呼……” 她灌了几口 茶,心口还在狂跳,擦去汗水,又躺了回去。 辗转反侧了一刻钟,她又起来了。 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披上一件外衫,推开窗子:“阿年?” 青年一溜烟过来了窗边,一脸探寻:“小姐?怎么了?您不是睡下了吗?公子说您容易睡不好……” 眼看着话匣子开了,她及时打断:“阿屿哥回来了吗?” “额……还没有。” “不对劲……” 阿年咽了咽唾沫:“这个……公子偶尔也会很晚……” 她眉头微蹙,还是摇了摇头:“不,我有一种感觉,他肯定是出事了。” “啊?” “碰……” 窗子关上了,不一会一身夜行衣的慕知瑜拎着无痕推门出来,阿年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三步并作两步窜过来拦着:“等等等等!小姐这大半夜的你上哪去啊?” “去找他。” 她左躲,他挡,她右去,他拦! 她一脸无奈地看着面前的青年:“阿年……” “小姐——老大说了让我保护你,你要是出事了我这一身皮估计就没了!您就甭去了,再说我都不知道该上哪去找他,您去哪找啊?” “我一定要去,你若是不放心就跟着来吧。” 说着她径直往 前走,阿年拦是拦也不敢拿身子挡她,哭丧着脸跟上去。 路口,她只犹豫了一瞬该去哪儿,便走上了左去的岔路。 小巷昏暗,阿年突然把刀抽出来,脸上的吊儿郎当也没了。 “等等,阿七,是你?” 暗处的影子动了动,阿七的走了出来,看了他们一眼:“在找小将军?” “你见过他?” 阿七呼吸有些粗重,偏了偏视线:“在定国公府附近见过,你们还是去看看更好。” “多谢,你也快回去养伤得好。” 说着,她提气离开,阿年拎着刀跟上。 夜深了,定国公府似乎也沉睡了,进了府里,他们小心避开守卫,一座座屋子找下去,她们刚想进一间库房,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把她拉了进去! “唔——” “嘘……” 一队守卫往这边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继续巡逻。 他的手这才放下,松了一口气。 “阿屿……” “你不该来。” “那就带我回去!” 裴屿抿了抿唇,伸手揽住她,观察了一会外边,飞身离开。 阿年一颗心总算是回了肚子里,默默跟上去,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老大今天的速度怎么这么慢?气息也不对…… “放下我。” “马上就到了……” “裴屿,你的血都染在我衣服上了。” “……坚持一下,马上就……呃……” 裴屿的气一下子散了,直直坠了下去,他浑身麻木,强撑着看她:“阿瑜……” “好了,阿年,背着他回去!” 被点了麻穴,一时间伤口似乎也不疼了,他刚想说几句话,突出一个字:“我……” 慕知瑜俯视着他,一双眼睛杀气腾腾。 “少废话!阿年!” “是是是!” 天呐天呐,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就是凡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就是鱼,鹬蚌相争渔翁得……这个不对…… 一路笼罩在慕知瑜的低气压里,阿年都快变成死鱼眼了,放下裴屿就借口找药溜了。 裴屿慢慢抬起袖子,小幅度擦擦脸上的血,瞄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阿瑜……” “……” 他咽了口口水,语气多了点试探的意味:“阿瑜?” “哎……干啥子嘛你们……” 苏云白顶着一头乱发出现了,从被子里被揪起来,双眼惺忪,一进屋子,浓浓的血腥味,他一双眼噌就亮了! “怎么回事!” 慕知瑜指指榻上的裴屿:“苏大哥,给他看看,拿点药。” “看不清,灯近点!” 阿年把灯罩拿下来,举 着明晃晃的蜡烛。 把了脉,苏云白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还好,大多都是皮外伤,伤重处就是左肩和腰腹……最近七日内不可动用内力,欸,小年子,拿纸笔,我写个药方!” “多谢苏大哥。” 苏云白大笔一挥,又斟酌着改了改剂量:“先吃三天,这是伤药,上了药好生修养几日就好咧。” 慕知瑜笑笑,收下药方,抬手做请的手势:“好,苏大哥,药留给我,你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哦,好……” 苏云白眨眨眼,左一眼右一眼,笑的意味深长。 他—— 懂了! 心疼了?不对——生气了,闹别扭了,实际呢?还不是心疼了! 闹别扭需要交流!上药!亲密!好的很! 他留下几个瓷瓶:“小鱼妹子,这个绿瓷瓶是止血散,不过他应该是用了,可以让他吃这个,描竹子的:内服,一天一丸就好,然后给他上药,伤重的地方撒这个描兰花的白瓷瓶,然后给他包扎,知道了吗?” “好,多谢。” 门一关,气压又下来了,阿年极其有眼力见地出去看门了。 屋子里,她那种几个瓷瓶和一大团绷带坐在他旁边。 “阿……阿瑜,你先出去……” “脱衣服!” 第五十八章 包扎 裴屿一口气差点卡嗓子里:“咳咳……” 她把药和纱布放在托盘上,朝外面说了一声:“阿年,去打热水!” “不……我自己来就……” “快脱!别废话。” “我……” “我帮你脱?” “不!不必……我自己来……” 裴屿转过脸去,解开腰带,一只手突然放在他肩上。 他僵了一下,刚想说话,一股冰凉的触感贴在皮肉上。 “别动,我先把伤口这边剪开。” 时间略久,伤口有些结痂,衣服和皮肉已经粘在了一起。 “忍着点。” “嗯。” 衣服被撕下来,刚恢复一些的伤口再一次被血淋淋地撕开,他眉头皱了皱。 染血的布一片片落地,露出他满是伤痕的上身。 慕知瑜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去得干干净净,青年的后背,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陈年旧伤,狰狞的,或是不明显的。 她心里酸涩,轻轻叹气。 罢了,别和他计较。 他也是担心她被牵连。 打开瓷瓶,敷药,包扎。 “抬手。” 他下意识把双臂一展,后知后觉,她的语气似乎没那么生硬了,是……消气了吗? 他张口刚想试探一下,就感觉她的气息一下子靠近 ,双臂直接环住了他的腰身。 他一口气又咽了下去,脸直接烧了起来! “咳——阿瑜……” “马上就好。” 绷带收集了些,她打了个结,起身洗洗手。阿年又换了一盆水,她打湿手巾擦了擦他的后背,然后转到了他身前。 腰腹的伤口很是狰狞,即便是敷了止血散救急,外翻的皮肉下血淋淋一片,隐隐有凝固的架势。 她的视线定在伤口上,眉头越来越紧,裴屿又咳了一声,视线不自在的偏到一遍:“这个……苏云白扎过针了,敷上止血散就好了。” “嗯,你别动。” 闻言,他一动不动,看她打开瓷瓶比了两下,然后收回了手:“你往后仰一点,不然药撒不上去。” 他身子往后斜了一些,出现了一个弧度:“这样?” “嗯。” 撒上药,拿起绷带敷在伤口上,摆了一下手让他坐直。她的手绕道他身后,绷带交叉再拉回来。 他呼吸一滞,耳根子也红了起来。 她包扎的认真,丝毫没注意到现在他们就像在拥抱一般,尤其是,他上半身没穿衣裳,她的气息随着距离拉近轻轻喷洒在他身上,一垂眸就能看见她的发顶,还有退后的时 候她认真的脸,他心里默念着罪过,喉结上下滚了滚,艰难地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打好结,伤包扎得差不多了,她又一次拿起手巾想给他擦一擦,裴屿突然按住她的手,拿过手巾:“我自己来……” “啊……哦。” 她偏了一下头,看他脸有些泛红,随手草草擦了擦就像把手巾扔回来。 “你怎么擦的啊。” 她把手巾抢回来,叠好,小心擦去他身上的血渍。 突然脸上多了一抹有些粗糙的触感,慕知瑜手僵了一下,来不及掩饰惊讶抬头看去,裴屿后知后觉,被火烧了似的把手撤回来,眼神四下飘了起来:“你……脸上有血渍……” 她的脸莫名有点热,缕了一下头发,把手巾放进盆里:“哦……我一会沐浴……” “嗯……你先回去吧……我们明天说……” “好。” 她点点头,推门就走,然不忘叫阿年把盆拿出去。 梳洗毕,慕知瑜躺在床上,手绕着自己的头发,不知为什么,脑子里总是不断循环刚刚那一幕,她烦躁地翻个身,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 冷静! 住脑! 快睡觉!一会天该亮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第二天她还是顶 着两只熊猫眼去了演武场,给裴屿告了假,自己练了一会回去,早膳都没用又一头睡下了。 阿七等了半天,终于看见人回来了,进了屋子,然后没然后了。 “裴小将军,一个时辰了!” “所以叫你先回去或是留书。” 阿七脸皮子一抽,木然道:“不识字!” “你说,我写。” “不行,公子说要亲口告诉郡主。” “……那你就等吧。” 日头高了,裴屿行动有些不便,慢慢走回屋子。 阿七固执地盯着慕知瑜的门口,一盏茶过去了…… “阿瑜昨晚天快亮了才睡,要好一会呢,你进来等吧。” “不必……” 半个时辰后,阿七进了屋子灌了半壶茶。 “郡主看来果真操劳。” “我早就说了。” 说着,裴屿一抬头,看见霜儿端着一碟点心走过,开口叫住她:“霜儿。” 霜儿面相他们屈了屈膝:“屿少爷。” “点心拿过来吧,等她起来了我端给她。” “是。” 点心搁在桌上,霜儿离开了。 他加起来一块闻了闻,气味清甜,似乎没有异状。 他看看外面的树,藏在树冠里的阿年出去找了苏云白来。 短短不到一日,苏云 白来了两次。 “又怎么咧?伤口化脓咧?高热咧?” “暂时死不了。” “那怎么又叫我……嗯?客人?” 阿七一抱拳,算是见礼,苏云白也端起来了,还礼,坐下。 “看看这点心。” “看看看,饭菜看汤粥看……” 苏云白嘴上嘀咕,手上还是拿起一块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眉头蹙了蹙,表情也严肃了一点,闻了半天,他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尝了尝,突然转身出去把点心吐了。 擦擦嘴,他摆摆手:“不能吃,这里有绝子散,女子吃了怕是难以有孕。” 裴屿的眉头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抬头,阿年有眼力见地下来了。 “老大?” “去查查,顺带,所有与点心有关的,都要盯紧了。” “是!” “苏云白,你去看看做糕点的东西是否有问题。” 他嘀嘀咕咕:“知道咧,真是,还使唤我……” “十两银子。” “说什么呢!这是银子的事吗!是我关心你们的安全!我心地纯良,去看看不妨事……” 扔给他一个银锭子,苏云白停止了碎碎念,喜笑颜开地转身走了。 裴屿这才看了阿七一眼:“最近不太平,下次来记得掩人耳目。” 第五十九章 求赐婚? “什么掩人耳目?” 慕知瑜摇摇扇子探了个头,恍然大悟:“原来是阿七来了。” 阿七站起来拱手:“郡主,借一步说话。” 慕知瑜把门带上:“在这儿说吧,等你走了我还是一样会告诉他的。”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阿七倒是疑惑了一阵子。 那这么说,其实就是他白等了这半天。 “公子说了,私盐的事情过几日就会被揭发,届时可能需要人保护五殿下,本是想借裴小将军去,但是现在……郡主以为如何?” 慕知瑜眼睛都不眨就回绝了这个提议:“他伤重,一时半刻恢复不了,不过这件事……阿屿哥?” “嗯……可以让柳尘英去。” 慕知瑜看向阿七:“慕家风头正盛,出人不妥,不过我们会暗中加人手,剩下的就交给四表哥吧。” “多谢郡主提点……还有一事,近日皇后提起周大姑娘的婚事,郡主要多多留意。” “多谢你家公子,我会注意的。” 话说完了,阿七告辞,留下慕知瑜和裴屿共处一室。 “咳……今日可好些了?” “啊……好多了……” “昨天干什么去了。” “……” 话题突变,裴屿顿了一顿:“嗯……查了点东西……” 她微微叹气 ,摇着扇子移开了视线:“不想说便不说罢。” 裴屿一顿,心里泛起浓浓的愧疚。 他不说是怕她被牵连,怕她有危险,她一直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可如今这样……是真的不愿意为难他,但他还…… “你不说,我也可以不问,只是日后我要和你寸步不离,你就来我屋子住吧。” “??” 裴屿心里的感动和愧疚还在发酵,下一瞬就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你,你说什么?” “或者我搬到你这里来住也可以,以后你走到哪,我就要跟到哪,当然,为了声誉,我会去求皇帝舅舅赐婚的,名正言顺,在慕家住着也不太好,到时候皇帝舅舅应该会赐郡主府,你做郡马……或者是我做将军夫人也可以……” “不……等等!” 裴屿的脸红的像极了熟透的虾子,想盯着她,又臊地别开脸,又不由自主地想看看她的反应,拿起茶喝了几口。 她一回头,看见的就是他猛灌茶的模样,哼唧了一声:“怎么,你有什么不满吗?” “不是……不,是……不是……阿瑜,你别说笑了。” “我很认真,也罢,我现在就递牌子进宫。” 说着,她还真的站了起来,理理衣裳就想往出走。 “别!” 裴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然后又迅速松开了,别开脸:“好了,我以后不瞒你了就是。” 她又哼了一声:“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 他的头低了下去:“真的,你再信我一次。” 盯了他一会,慕知瑜终于重新坐下来,脸色和缓了不少:“那就再信你最后一次,说吧,昨天怎么回事。” “有人给我信说是要想知道事情经过就到府外去,我一出去,就有人想杀我,然后我便一路追着那个人,去了定国公府,一开始我以为是三皇子的人不甘心,后来在那发现密室里有别国的信件,随后来了个人,然后我和那人打了起来,最后发现是阿七来搜集证据。” 被吓了一跳,终于回归了正题,裴屿也不敢再藏着掖着了,一股脑把话都说了出来。 慕知瑜听着,眉头也皱了起来:“那你们为什么都受伤了?尤其是你,伤得比他重多了,他应该不是你的对手才对吧?” “我们对打没受伤,是那个密室的机关所致,当时地面塌陷,我下意识把他甩上来了,所以他伤的轻些。” 裴屿想想那个密室的机关,面色凝重:“机关精巧繁复,环环相扣,个个致命,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出来。” “密室就在 那个库房里吗?” “不,是机关通往库房,我那是刚脱离机关,出来就发现不在密室里了,然后就发现了你。” “那么……那个想杀你的人,最后没有抓到?” “没有,与其说那个人是想杀我,不如说是想把我引过去用机关杀我。” “那是什么人引你过去,你可有头绪?” “没有……” “也罢,下一次,必须告知与我。” “好……” 没再提什么赐婚,裴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眼神一扫,看见了这盘糕点。 “这糕点里加了绝子散,看来让苏云白检查还是有用的。” 她的扇子停下了:“绝子散?” “是小厨房做的。” “果然还是动手了……阿年呢?” “在这儿!” 阿年冒了个头出来,看慕知瑜招手,闪身进了屋子。 “有关糕点的人都盯住了?” “是啊。” “好,把这糕点处理掉,然后说我已经吃了。” “明白!”他把糕点包起来离开。 “绝子散……是谁做的呢?” “苏云白说这药只吃一次药力不强,人已经盯紧了,药还会下,我们总会知道的。” “如果这件事和那个男人被杀有关系,那么应该不是小厨房的人,若是无关,就要从头查起了。” 毕竟那个男人一开始吐出的东西不多,他们戒备了几天没有人对他有灭口之意,也就放松了警惕,后来苏云白说药力更强的药就快做好了,能让他吐出更多话,之后就被暗杀……问题不是在她这,就在苏云白的院子里。 可是凭苏云白的内力,几乎不会有偷听不被抓的风险,所以,还是她的院子里出了蛀虫的可能性更高。 分割线?? – _ – ??╭(°A°`)╮ 四皇子翻了一页书:“他们推荐的柳尘英,就是之前查老三案子的其中之一吧。” “是,他和裴小将军私交甚笃……让他去,会不会也很明显?” “到底是小辈的四教,慕柳两家并非过从亲密,柳尚书也没有阵营,比起与两位皇子交恶的慕家直接出面,这个提议确实更好。” “属下明白。”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放下书:“伤如何了?” “属下伤不重,现下好多了……不过裴小将军伤重,行动困难。” “改日送些补品去,人家救了你,不要摆臭脸了。” 阿七扯了扯嘴角应下,越想越不对劲,他什么时候臭脸了?为了展示诚意他不是一直和善吗? 四皇子看他一脸疑惑,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又拿起书卷看了起来。 第六十章 华月被截胡了?! 休养了几天,装屿终于可以正常行动了,由于“赐婚”言论的惊吓,伤好利索之前他不敢再说调查的事了。 这天,苏云白检查完了食物,确定没有问题,慕知瑜一头雾水,好几天了,就只有那一盘点心动过手脚,这到底是何意?心里虽然疑惑但是敌不动,我不动。 时间已经到了六月,再过七日,就是慕知嫣及笄之日。 吉服,头面首饰都已经打好了,帖子也发出去了,不少人家都已经回帖,因着与三皇子和大皇子的事,来的人比从前预估要少。自然,慕知嫣其实并不在意。 笄礼用的簪子是慕大夫人特意命人打造的,所以,她看着拿了一大堆礼物的慕乘兴,淡淡叫住了他。 “三哥,你这些是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给五妹的礼物了!” 她摇摇扇子,拿起一个长条的盒子,果不其然,是簪子。 “这些私下送不错。” 慕乘兴一听,把东西放在桌上:“啊?不好吗?” “当众送的时候自然要选最好的那个了,不然人家一看,你这个当哥哥的只送了簪子,而且簪子再好,也比不上笄礼的那只啊。” “你说的有道理……好我去问问……咳,问问别人。” 慕知瑜脑子里灵光一闪,看他那躲躲闪闪的样子,眼珠子一转。 “问谁去啊,妹妹我在这儿,问我不好吗?” 慕乘兴一滞,转回身来讪讪道:“也是……也好……” “哎——话虽如此,三哥少了个和姑娘相处的机会,还是罢了,去问姑娘吧,我回去看看阿屿哥。” “欸!也好!” 说着,他一回身就想走,身后一声轻笑传来,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叫你多嘴!叫你不设防!叫你被套话! “妹妹……” 她转过身,扇子挡住脸上的笑,听他靠近,抬脚就想走:“哎……哥哥有了心上人,都不谁给我知道,真是伤心!” “好妹妹,你可别乱说,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 “所以,姑娘是谁?” “这……没谁……” “这样啊,那我只好去和二哥说说了……” 她作势要走上去凌剑阁的路,慕乘兴赶紧过来拦着:“别别别!” 扭捏了一会,慕乘兴伸手请她回亭子里:“你可不准乱说啊!” 她一脸乖巧:“你告诉我,我绝不乱说。” 他认命地长出一口气:“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心上人……就是偶然遇见顺手帮忙罢了……” 就在这几天裴屿受 伤,慕乘兴练武感觉少了一个挑战,慕乘风总是点到为止,他就去找苏云白,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要陪着慕知嫣出门去,这几天可是憋坏了。他便上街去,想着妹妹快及笄了买点礼物也好。 溜达了半天,进了珍宝阁,他记得,两个妹妹都经常来这儿,想必是首饰不错,不过及笄不同于一般的生辰,送首饰是不是太俗气了? 店里的伙计看着一个穿着华贵的公子进来,还没等开口,人又出去了。 ?? 这是赏风景呢? 慕乘兴上酒楼喝了壶茶,还是决定先回去,问问四妹再出来更好。 “砰!哗啦!” 他下意识一抬头,一个彪形大汉满脸横肉,正伸手想抓他面前的姑娘! 好哇! 光天化日之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劈手打偏大汉的手,抬脚往他心口踹去,大汉吓了一跳,往旁边一跳,这一脚没踹到心口上,一脚蹬在了他的腰侧,肋下三寸,劲没使上十成也有七八成,大汉“哎呦”一声,砸在了地上,捂着腰嗷嗷叫。 “姑娘,你没事……额?华月……” 华月慌忙摇摇手:“多谢慕三公子!” 慕乘兴把郡主两个 字咽下去,换成了姑娘:“华月姑娘这是?” 华月斜了大汉一眼:“这大汉想吃霸王餐,不诚不信的行为怎么能忍!” “姑娘怎么随身没带着护卫,方才实在是危险。” 华月笑了笑,正想说话抬眼看见掌柜的带了呼啦啦一片人来了。 “掌柜的,这人你还是移交官府吧。” 掌柜的一看,人趴地上了,连连作揖:“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不过您不知道,这人仗着身强体壮白吃白喝好几天了,之前也报过管,但是这官字两个口……” “之前顺天府交接时候代理的李全已经入狱,现在的陈大人是个好官,掌柜的不妨去试试。” 掌柜的半信半疑,良久,叹了口气,咬咬牙:“好,多谢姑娘提点!” 华月解决完了,回头一看,慕乘兴已经不知道哪去了。 慕乘兴不想多事,出门买了点吃的带回去。巧的是,第二日碰上了苏云白,他刚想求苏云白指点指点,但苏云白忙着给裴屿抓药,慕乘兴是抓心挠肝的,要了药方出去抓药,回来求指教。 一出门,就遇上了前来致谢的景王世子和华月郡主。 景王世子也是个有红娘潜质的,眼神一转悠,就有人来报说世子妃孕中 不适,请他回去。 好了,慕乘兴捏着药方,还得照顾郡主安危。慕乘兴是个碎嘴子,一直憋着也是难受,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就谈到了慕知嫣的生辰。 华月被哥哥扔下,心里骂了他一万遍,她还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算盘吗!但是万一真是嫂嫂不舒服呢……但是怎么不直接把她也带走啊! 不过还好,也不算冷场,两个人隔着一尺远你一句我一句,谈到生辰,华月随口一句:“选慕姑娘喜欢的东西总是不会出错的。” 慕乘兴深以为然,所以有了前面那一幕,买了一大堆东西,书画钗环……但是没想到笄礼还有一个当众送礼的环节。 “就是这样,你可别乱说啊,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听着,慕知瑜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什么! 三哥和华月! 她在华月面前说了二哥一大堆好话!已经准备好一起约出去增进感情,没想到三哥先截胡了! 这不对劲! 是哪里出了岔子! “妹妹?算哥哥求你了,你可别瞎说!” “好……” 她下意识应了一句,等她回过神,已经回了扶柳苑撸着梅子坐在凳子上了。 “??” 她怎么就回来了? 这必须要继续打探啊! 第六十一章 活着的希望 她站起来,出了屋子就看见裴屿在院子里晃悠,左走走右走走,偶尔还停下叹口气。 “阿屿哥!” 他转过身,毫不意外,见她走了几步过来:“阿年呢?我想让他查点事。” 他叫了一声,过了一小会,阿年从墙头冒出来:“老大?” 她接上话:“欸,阿年,帮我查个事儿!” “欸!姑娘想查什么?小的上刀山下油锅……” “不不不,用不着,你知道华月吗?” 阿年脑子里搜罗了一点,点点头:“知道,景王府的郡主!” “对,就是她,我觉得她最近和我三哥走的有点近,你去探探,看她是什么想法,不,你让你手下去就行!你在这呆着看院子。” “好嘞!小的这就去办!” 阿年一个闪身不见了,她转头看着裴屿:“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他少见的肉眼可见地激动了起来,郑重地点头:“好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够有说服力,补上了一句:“苏云白说的。” 她点点头,扔下一句话转身进屋子去了。 “叫上苏云白,咱们出去。” 裴屿眼里浮上喜悦,这是什么意思?可以出去了!他养伤这几天,她自己也不 出门,也不让他出去,现在能出门了,离出去调查已经近了一大步! 裴屿压下喜悦,去了苏云白的院子,荆棘刚给一只受伤的小鸟解开绷带准备放飞,一抬眼见他来了:“裴大哥,你来找我家大哥吗?” “嗯。” “他被慕小姐叫去了,刚走。” 他点点头,走去了扶心苑,通报过后,跟着侍女拐来拐去,见到了苏云白的影子。 他脚步一顿,眼睛微微睁大,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前面,两个人影靠在一起,十分亲密,那男子的背影显然就是苏云白,女子自然是慕知嫣。 “咳……” 两个人赶紧分开,苏云白一闭眼,一个头两个大,什么天杀的运气好死不死叫他看见了这一幕! “额……小鱼兄弟,不要误会,我……无意冒犯……” 慕知嫣上前几步接茬:“裴哥哥,我刚刚差点摔下去,苏公子顺手拉我一把罢了,没什么的。” “哦,你叫他来做什么?” 慕知嫣咬咬唇,扬了扬手上的医书:“我想着请教苏公子一些药理,所以……” 裴屿点点头,看一眼苏云白,还是提醒了他们一句:“别让阿瑜知道了,不然她心思又要活 络起来了。” 慕知嫣赶紧应下,把书给小锦:“兄长你来有什么事吗?” “阿瑜想找苏云白和我们出去一趟。” “好,苏公子,那小女就不打扰了。” 她福了福身子,苏云白赶紧还礼,道别过后,小锦送两个青年出去。 裴屿不知道的是,其实慕知瑜早就起了撮合苏云白和慕知嫣的心思,当初让苏云白保护她也是存了那么点私心在的…… 熙攘楼再次迎来了几位熟客,伙计直接把他们领上了四楼,四皇子的气色看着更不好了,屋子里没有香炉,但袅袅药香袭来,苏云白皱了皱眉毛。 九香叶的气味……看来,这人的病情和小鱼妹子说的情况相比只重不轻。 “四表兄可还好?” 他咳嗽几声,脸上带了几丝血色,抬手阻止阿七的搀扶:“没事咳咳……几位请坐。” “四表兄,既然是合作,我也希望你能好起来,苏大哥颇通医术,又是可信之人,若是四表兄信得过我们,不如让他看一看,总没什么损失。” 四皇子笑了笑,看了苏云白一眼,眼中有几分感叹,拢了拢衣服,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腕:“我这身子,到现在已经是多方 努力了,只是可能要让苏兄失望了。” 苏云白表情严肃,难道没有嬉皮笑脸:“无妨,殿下只要不放弃,总有希望。” 东西都备好了,苏云白搭上他的手腕,手指微微用力,面无表情,让他把另一只手腕伸出来,又看了看他的脸。 “殿下的药可否让草民看看?” 四皇子一点头,阿七出去把药渣带了进来,苏云白翻了一会,轻轻一蹙眉头。 慕知瑜看着他的表情,没看出来什么,轻生追问:“苏大哥?如何?” “不容乐观,这是打娘胎里带的毒,不好根除。” 还没等四皇子追问,阿七窜了过来:“不好根除的意思是,是还有希望对吗!” 苏云白没急着回答,估量了一下:“虽然不好根除,不过要活下去还是可以的,只是余生怕是都要如现在一般了。” 阿七呆愣在原地,突然咧开嘴笑了:“公子!您还有希望!还有希望!” 四皇子摇摇头,带着浅淡的笑:“苏兄有把握……我还能活多久?” “需要一株药……有了它,你活到五六十岁应该没有问题。” 阿七又要扑过来,堪堪忍住,一脸激动:“什么药?我去找!” “九叶莲,我让人打探打探哪里有,随后再告诉你们。” “那没有这药,公子……” “放心,即便没有,让他活个十年八年的也没有问题。” 不过也就只限于此了,九叶莲可解百毒,即便不能根除,但天下之毒可压制十之五六,他的毒自母体而来,受毒拖累身子虚弱,虚不受补,徐徐图之,受不了强猛药力,难以拔毒,拖了这些年,补身子的同时毒也越来越强,若是早几年见到搏上一搏,或许还有根除的可能,但现在怕是没有机会了。 相对于阿七的欣喜若狂,四皇子则淡然了许多:“多谢苏兄,请坐。” 敬了茶,苏云白开始思考药方,四皇子见他认真也就没再打扰,看向了慕知瑜:“多谢表妹挂心了,还有裴小将军,伤势可否痊愈?那些补品课用了?” “多谢殿下,用了,如今伤势已经恢复。” “那便好,”他又转回了视线,“明日上朝,就会有人提起私盐一案了。” “四表兄足智多谋,安和相信一切顺利。” 他笑着端起茶喝了几口:“咳咳……明日,康王府的百花宴,表妹还是留心更好。” 百花宴?什么百花宴? 第六十二章 宴会的惊喜 慕知瑜脑子还没转过来,裴屿轻轻咳了一声,看看楼下的方向。 想起来了!慕知瑜差点没克制住表情,之前在熙攘楼遇见康王世子和温慧郡主接了帖子来着!可是根本什么都没准备! 四皇子发现她肉眼可见的呆滞了一下,心里隐隐有了个哭笑不得的猜测,笑着提醒了一句:“也没什么大事了,表妹还是回去准备吧。” 苏云白留下一张药方,让阿七有事去慕家找他,几个人就此告辞。 回去一阵倒腾,好在时新的衣裳首饰还有,准备一番也就好了。 “不是都有了吗,怎么还愁眉苦脸?” 她“哎”了一声:“旁的也就算了,可是我该准备什么礼物好啊。” “礼物?” “旁人就算了,温慧还小,又是我表妹,去赴宴自然是备一份小礼物更好啊。” “……珠花?” “送了好几次了。” “绢花?” “也送过了……” “……” 裴屿不说话了,她打开了自己的首饰盒子,偶然瞥到了一个发钗。 “有了!” 她把盒子收起来,翻出了一个带锁的小匣子放在桌上,又开始了一阵翻找。 “钥匙好像不见了……” “那就不要找了,撬开。” “也好……” 话音刚落,那把小锁就被他掰下来了。打开 ,她拿出一只小发钗。 “就这个吧,也可以万不得已的时候防身用。” 这只小发钗是她曾经的试验品,在珠翠之间进行了一点改造,藏了一个小机关,只要按下发钗上的猫眼石,就可以发出一只麻醉针,不过因为发钗小,可隐藏的空间不够,她又加了几条银丝装饰,当个精巧的小玩意给温慧防身也好。 她拿出一个锦盒把发钗放进去:“好了,礼物备好了,只等明日赴宴了。” “那我……” 她眼珠子一晃,放下扇子:“想出去?” “嗯……我会尽力不受伤的。” 她没说话,静默之间,梅子跳上了窗子,探着小脑袋看了看,进来蹭着她的手,她把梅子捞起来,抱着它坐在榻上:“也罢,苏大哥给你的药记得都带上,别受伤。” 他默默间松了一口气,眼里隐隐透出笑意:“好。” 他转身,推开房门,合上,身影渐渐被门挡在门外,成了一道影子离开。 要杀他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呢,是和他的身世有关吗? “喵~” “嗯?怎么了?不会是饿了吧……” “喵~” 她拿出一罐小鱼干,加起一条递过去,梅子的眼珠子盯着小鱼干,闻一闻,大口咀嚼起来。 她轻轻摸着它的头,感叹着:“真好啊, 有了小鱼干就开开心心的,要是大家都能和你一样就好了。” 天光放亮,裴屿准时出现在了演武场,看他安然无恙,慕知瑜也放心了些许。 沐浴过后,霜儿给她梳了合适的发髻,穿戴整齐。 这一次的宴会与以往不同,康王府的百花宴只邀请了各家的千金,其实今天会应该让温慧郡主来主持更为妥当,只不过郡主年纪略小,怕不周全,所以王妃亲自主理,温慧在一旁学着。 几乎每年康王府都会举办这么一两次宴会,一是为了历练女儿,不过近年世子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王妃应该也是存了给世子选世子妃的心思。 和慕知嫣同乘马车,到了康王府前交了帖子,厅里倒是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慕知婉。 上次华月郡主的生辰宴她没来,因为不小心扭伤了脚卧床了几天,没能参加,她可是遗憾的很,这次百花宴帖子一来,她就盛装打扮地出席了。 一身淡红色的罗裙,梳了个个堆云髻,金银珠花,分心掩鬓,额饰耳环,一应俱全,看着无比华贵。 见了这一幕,慕知瑜抬了抬扇子,视线挪开,差点笑出来。就连慕知嫣一向稳重,也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打扮! 金银玉都堆在头上配上堆云髻确实华贵,但是她 才十四岁! 满头珠翠配上淡红色的衣裳,倒是五颜六色,作为赴宴的客人,怎么看怎么出格。 正巧了,华月郡主来了,和她们打了个招呼,一眼瞄到了慕知婉,毫不避讳地噗嗤一笑,然后又故作严肃,在一旁坐下了。 打扮华贵,还是非华月莫属,一整套金镶玉的头面配上小刀髻,因着还没嫁人,分了一半头发扎在后面,身上绿色的罗裙配鹅黄色对衫,和头面的颜色呼应,相得益彰。 慕知婉眼里闪过一丝不堪,不由自主地扯了扯衣袖,同样是华贵,但在华月郡主面前,她就像是个偷穿了母亲衣裳的不懂事的孩子。 这时候,她看向一边落座的两个堂姐,慕知瑜今天是水蓝色的衣裳,头上是只白玉步摇,随云髻上坠子齐耳,还简单点缀了两朵镶嵌着蓝宝石的银珠花。 慕知嫣还没及笄,梳了个垂髻,红宝石头面只戴了珠花,身上的浅红色对衫也不突兀,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这一身有多荒谬。 娘说要好好打扮才富贵,可是慕知瑜她们都没带这么多首饰一样看着富贵,但是她却看上去很是肤浅!难道娘说的不对吗! 估摸了一下,宴会还要一会才开始,慕知瑜和慕知嫣说了两句话,过来叫了她一声。 “七妹 ,你随我来。” 慕知婉吓了一跳,有心拒绝,她和慕知瑜一向不对付,又不管什么都被压一头,如果不是宴会上碰到,根本就不想多看她一眼,可实现在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她,若是不去,显得他不尊重堂姐,真是好心机! 跟着她出去,慕知瑜也不多和她废话,随便扯了个理由让婢女找一间屋子换衣裳。 婢女离开后,她们两个人在屋子里,慕知婉忍了又忍,开口质问:“你凭什么叫我换衣裳!” 她笑了一下,毫不留情:“怎么?刚刚自惭形秽的不是你?” “我……” “你看看这些贵女有哪个是把所有首饰一股脑堆在头上的?” 被戳中了心事,她气急败坏:“那也轮不到你管!” “你当我想管?不管怎么样,一笔写不出两个慕字,若不是你还顶着慕家的姓,你看我管不管你,你若是不换,那我们便回去,都随你。” 说着,她推门就想出去。 慕知婉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又看了看旁边那一身浅碧色地衣裳,咬咬牙,脸涨的通红:“等等……” “什么?” “我……我换衣裳,你等等我……” 声音细弱蚊蝇,说完,拿起衣裳就去了屏风后换了。 不多时,她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 第六十三章 有趣的人 “换好了……” “把你这一头拿下来。” 她咬咬牙,取下来一个白玉分心。 “继续。” 门一开,慕知瑜还是原来的样子,慕知婉则是褪去了一身俗气,简约大方了起来。 回厅的时候落座不久,康王妃和温慧郡主就来了,众人见礼之后,康王妃坐在主位,面带微笑。 “今日百花宴,顾名思义,王府花园百花盛开,只我们几人欣赏无趣,特地请众位姑娘前来,今年府上的花匠培育了些新品种,姑娘们可有兴趣?” 这种场合,第一个开口的必然是温慧了:“母亲,你就别卖关子了,众家姐姐妹妹们都来了,肯定是要看看啊。” 华月笑着附和:“是啊皇婶,我们可都期待好久了,就等着看看今年是什么花呢!” 千金们也纷纷附和,一路跟着康王妃来了花园,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花园里用篱笆分开,还可以看出没一块地的土都有细微差别,有的土松软潮湿,有的干燥,里面撒了一些其他的土。 康王妃爱花,康王府的花也是除皇宫外最好的。 众家千金惊叹着,三三两两凑近那些花细细观赏。 “安和姐姐!” 温慧郡主溜过来,刚想拍 拍她的手臂,就被她发现了。 “怎么了?” “安和姐姐来这边,府里新培育的花特别漂亮!” 温慧郡主想拉她走,她回头看了一眼慕知嫣,慕知嫣笑笑,点点头,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也不是没有相熟的千金。 她跟着温慧郡主来了花园另一侧,这一侧花园一角被篱笆圈起来,里面只有两株花,一黄一紫,花瓣层层叠叠,珍贵的上颜色,远看是黄色,但花瓣里端居然是粉红色,花瓣尖偏白,紫色的那朵里端微微泛黄,看上去是黄色的更珍贵一些。 “安和姐姐,你看漂亮吧?” “漂亮,这花是不是要献给皇帝舅舅啊?” 温慧郡主一指那朵黄色的:“是啊,这一株给皇伯伯,另一个我们留着!” 她左右看看,人少,拉着温慧走远了一点,从袖子里掏出那个锦盒:“来,姐姐给你个礼物。” 温慧盯着盒子:“什么礼物?” 打开,是一只小发钗,温慧想伸手拿起来看看,被她轻轻按住。 “小心点,这个是能保护你的东西。” “这样神奇啊?” 她拿起来,指着猫眼石:“如果在外面遇到危险,你就把这边对着坏人,按下猫眼石,就 能暂时帮你,我演示一遍,你可要记好了。” “好!” 她对着地面,一按下去,一支银针扎了进去。 “哇!”温慧瞪大了眼睛,看看针,再看看发钗。 把针装回去递给她:“想试试吗?” “想!” 试了几遍,有人发现了窃窃私语的她们,凑了过来。 她直起身子不动声色地挡住温慧,小郡主赶紧把针装了回去,把小发钗戴在头上。 渐渐靠近的是林尚书的千金,她笑着打趣她们:“两位郡主说什么悄悄话呢?” “林姐姐啊,我们自然是在说你的坏话了!” “好你个安和,自己不正经就罢了,还在温慧面前这样放肆!” 面上脸板起来了,眼里却都是笑意,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刚要接茬,温慧探头探脑地过来了,行了个平礼:“林姐姐好!安和姐姐只是给了我一个小礼物,才没教坏我呢。” 林昔瑶一笑,捏捏她的小肉脸:“是是是,都是姐姐不好。” “两位姐姐说话,温慧去看看别的花。” 一福身,她慢慢走了。 见她远去,林昔瑶才上前来,面带关心:“早就听说你退婚了,奈何祖母病着,这些日子谁也没得空,见了 你一如既往,母亲也该能放下心来了。” 她笑的坦然:“姐姐放心就是,你们还不知道我吗,这世上谁能拿捏得住!” “这倒是,母亲老念叨你,你得空了也来林府走走。” “得空了我一定去,只是小姨不嫌被叨扰就好。” “怎么会,不过是近日事情多罢了……” 林昔瑶微微摇摇头,又扬起笑容:“你最近可是风光了,那么多赏赐。” “身外之物而已,”说着,她凑近些许,“听说你家那个养女疯了,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林昔瑶脸上明显嫌弃:“谁知道呢,从假山上跌下来之后变了个人似的,天天嚷嚷着什么女主,还在家里大闹说母亲不慈……她也不想想当初是谁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可怜收她做义女,居然还那般大放厥词。” 慕知瑜脑中灵光一闪,扬起玩味的笑:“有意思,我倒是想会会她了。” “祖母大好了,你随时来就是……欸,你妹妹来了。” “那就说好了,过几日我就下拜帖。” “随时恭候。” 几个千金包括慕知嫣,其实不是特意来寻她们的,而是来看看这两株新品种,离人群远了点,林昔瑶带着自己妹 妹去看别的花,她四处看看,找到了正在蹑手蹑脚想抓蜻蜓的华月郡主。 一伸手,蜻蜓跑了,华月叹了一口气:“又没抓到……继续找!” “欸,姑娘,那边有只红的!” “在哪?!” 瞄到了蜻蜓,她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过去。 “华月姐姐。” 她吓了一跳,蜻蜓振翅飞走。 “安和!你瞧瞧你,我差一点就抓到了!” 她失笑:“无妄之灾,蜻蜓不过是赏花罢了,说起这个……” 她故作神秘,往前走了几步,华月见状凑了过来,侧耳倾听。 “我三哥近日买了一堆东西,说是被一个姑娘提醒买礼物……样子神神秘秘的,也不愿意说是什么姑娘,华月姐姐,你知道吗?” 华月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可是字全卡在嗓子里,半天一个字也没说,脸倒是悄悄红了起来。 她心里笑,面上不动声色,假装没发现她的异常,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哥这两天总是心不在焉的,今天早上练武突然走神,还受了伤了,也不只是谁让他这么魂牵梦萦的。” 华月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一下子来到近前:“他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第六十四章 教训 此话一出,华月立马反应过来被套话了,要是他伤重,慕知瑜和慕知嫣就不会这么悠哉了。 她一脸坏笑地问着:“姐姐脸怎么有点红啊?” “好了,是他救过我几次……他伤的怎么样?” 她收了坏笑,正常了起来:“没事,二哥收力快,就是脸上青了一块,习武之人这都是家常便饭。” 虽然伤是小事,不过练习的时候发呆,被大伯罚了十圈。 其实事情如何阿年已经告诉她了,没想到景王世子也在努力撮合,慕乘兴出门必遇上华月,这次数多了,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慕乘兴也算是有几分英雄侠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又来了一波英雄救美。 华月虽然性格强势一些,但是不会拳脚功夫,出门又不喜欢带护卫,几次三番遇见,火花就来了。 初初听闻时,慕知瑜大呼造孽,都是二哥天天在府里策论写诗,习文练武,出去走走亲事不就来了!看看这事闹的。 不过三哥也好,虽然看着不怎么正经,大字不识几个,性格也不够稳重,办事不够干练……不过人还是很好的。 双方有意的话也是不错的选择,应该就是他在闹她在笑的类型吧。 过些日子让大伯母和景王妃见见,探 探彼此的意思。 日近正午,康王妃带着众家千金回了厅里,众千金落座饭菜茶点一一上来了。 康王妃的百花宴一向有新点子,千金们也在期待这一次会有什么样的游戏。 果然,餐饮过半,康王妃笑眯眯地说话了。 “这大小游戏都玩了不少,所以今年我也就想了个简单的法子!府中的院子里有五个陶土娃娃,找到娃娃的千金可以在这些彩头里挑自己想要的,自然,根据往年的规矩,还有一个特别的娃娃,拿到这个娃娃的千金可以拿到本王妃特意准备的神秘彩头。” 康王妃一摆手,下人鱼贯而入,呈上来一个个锦盒,打开,华光灿烂。 七彩和合如意簪,金丝雕花镂空金镶玉佩,十八珠点翠金丝步摇,和田白玉暗纹璎珞,红玛瑙缠金丝后压…… 每一样都是顶有分量的东西,日后出嫁放在嫁妆里压箱底极有面儿! 景王世子妃就有三件康王妃给的东西,去年的神秘彩头是一套红宝石掐金丝头面,世子妃嫁过去的时候戴着华贵无比,令人艳羡! 千金们都期待了起来,康王妃一声开始,千金们三三两两分头去找娃娃。 相比之下,几位郡主的积极性就没有那么高,温慧是主人家,一 向不参与,安和华月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略显平淡。 不过今年略有不同,慕知瑜叫住慕知嫣:“五妹,好好找找,过几日及笄也好添几分颜色啊。” “母亲准备的已经够多了,一切随缘就好。” 慕知婉听着心里就一阵泛酸,站在那一动不动。 “……四姐……” 闻言,慕知瑜和慕知嫣都回头看她,她的手无意识地捏紧,扭扭捏捏。 “怎么了?” 慕知婉嗫嚅着,眼神瞟着地面:“能不能……帮我找个娃娃啊?” 慕知瑜面上没什么不同,心里倒是有几分惊讶,比起前些天的物质跋扈,她似是变了不少。 “七妹,这本就是个游戏,各凭本事罢了,我虽然提醒,但也不会帮五妹的。” 慕知婉见她要走,一下子急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七妹,敬人者,人恒敬之,反之亦同,若是想让别人改变对你的看法,就要先改变自己,你不同了,旁人的看法自然也就不同了,快去找娃娃吧。” 慕知婉咬咬唇,漫无目的地走到院子里。 她看一看周围,众家千金都是三三两两,有姐妹的和姐妹一起,或是好友,只有她,孤零零的。 为什么? 娘说的都对吗? 明明就连官职低 的人家的小姐也有好友,管职高的人家的小姐受欢迎,真的只是因为家世吗? 她走了几步,一低头,看见花丛旁边有个白色的帕子一角,花丛里还有个小铲子。 “小果!去,把这儿挖开看看!” 她的婢女拿起铲子挖了几下,土很松,一下子就撬出来大半。 打开帕子,里面是一个上了红岫的陶土娃娃。 “姑娘!是娃娃!” 她接过帕子,端着娃娃细看,脸上很是雀跃:“太好了!快……” “你找到娃娃了?” 一回头,是一个少女面带不悦。 慕知婉打量了一下:“孙姑娘?” 孙青青不屑地“嗤”了一声:“这个娃娃你让给我吧,要多少钱我给你就是了。” 慕知婉不为所动,把娃娃包起来:“孙姑娘,你还是自己去找吧,这本就是游戏,各凭本事。”活学活用,她直接拿了慕知瑜的话堵她。 孙青青翻了个白眼,随手拔下荷包,拿出一个银锭子朝她一扔:“够不够?不够再给你几个就是了,少装清高,你刚刚那一头装饰,不就是没钱撑面子吗,有的人来得晚没看见,实际上谁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啊。” 她气不打一出来:“我们慕家还不差这点银子!” “呦,虽然你也姓 慕,但谁不知道啊,你们母子根本不受人喜欢……” “她受不受人喜欢是我们慕家的事,和你们孙家五关吧。” 孙青青浑身一震,僵硬地转过头,慕知瑜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摇着扇子。 “见过郡主……” 她冷笑一声:“免了,孙姑娘,你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慕知婉与我们再不和也是一家人,是我四叔的嫡亲女儿,是正二品将军之女,不是一个正三品大理寺卿的女儿可以折辱的。” 孙青青咬了咬唇:“臣女知错……” 慕知瑜看了慕知婉一眼,又看看地上的银子,小果是个机灵的,把银子捡起来递给霜儿。 慕知瑜把银子拿过来,把玩了一下,讥讽的笑意又浓了几分,随手扔到她脚下。 “我们慕家有不少御赐之物,几两银子还真不算稀奇,孙姑娘,你若是目光短浅至此,就不必在这康王府晃悠了,相必皇婶也不愿意看见……” 孙青青大惊失色,“噗通”一下子跪下:“郡主恕罪!臣女不是有意的!臣女一时求胜心切……” “你该对着我道歉,还是该对着我七妹呢?” 孙青青一顿,转了转方向:“慕姑娘,千错万错都是小女的错!还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 第六十五章 争吵 慕知婉动了动干涩的唇,吐出了几个字:“无妨……四姐,我们还是走吧。” 慕知瑜也没多说,转走就走,慕知婉神色复杂地跟了上去。 慕知瑜冷不丁地出声:“跟了一路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啊!没……” “都找到娃娃了,彩头是肯定有了,你可以放心了。” 见她又要走,慕知婉脑子一热:“等等!” 她停下回头,见她踟蹰不前:“还想说什么?” 她神情落寞:“四姐……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母子不受喜欢,所以即便也姓慕,还是让人看不起。” “不错。” 听了这话,慕知婉紧紧咬着下唇,眼眶含泪。 “四叔不是无情,当年他也是受害者,迁怒于你们兄妹……或许你可以问问四婶,至于为什么不受人喜欢,你可以好好想想,是否错都在四叔。” 她点点头,心绪烦乱,抬头,只看见慕知瑜走向慕知嫣的背影。 为什么不受人喜欢? 问母亲什么? 爹为什么不喜欢我们—— 她暗暗咬牙,今日回去一定要问个清楚! “姐姐,七妹怎么了?” “没事了——找到娃娃了吗?” 慕知嫣笑笑,摇头:“没有,看来彩头是得不到了。” 她笑着拍拍妹妹的肩:“无 妨,没有彩头也是一样的。” 慕知嫣不甚在意,转身看向了另一边:“刚刚林二姑娘好像找到了神秘娃娃呢。” “林姐姐应该很高兴吧。” 一刻钟后,六个娃娃都被找到了,游戏停止。 慕知婉选了一个看起来素雅一些白玉雕花步摇,坠了两颗南珠,一改她之前的穷奢极欲,她谢过康王妃,回了位子,拿着步摇,心里暗暗发誓。 林二姑娘拿到了五彩陶土娃娃,神秘彩头最后揭晓,林昔微落落大方上前行礼:“多谢王妃恩赏。” “起来吧,”康王妃一笑,抬了抬手,看向一边的姑姑,“把盒子打开。” 盒子一开,姑姑把东西拿出来展开,那是一件披风,金线和银线绣成图案,乖乖地生长在柔软而光滑的布料上,雪白的风毛坠在披风边缘,背面的花心坠着各色宝石,流光溢彩。 “虽然时候是早了些,但是这金丝白羽披风是王爷之前得来的好东西,本想着留给温慧,不过想着她还小,本王妃记得林二姑娘冬天里就及笄了,这颜色也喜庆,若是用的上就好了。” 林昔微双手接过:“多谢王妃娘娘厚赠,日后臣女及笄定会用上。” “喜欢就好,这百花宴也不算白办了一回!” 这宴会说白了就是一 场权贵小姐之前的拉扯,不过是康王妃花钱买了个热闹,作为主人家,之前的事情也是一一知晓了,之后的孙青青就很久没有收到过权贵的帖子了。 同样,由于慕知瑜的维护,慕知婉的帖子倒是多了一些,只是她一反常态,面对着一脸欣喜的母亲,面色冷淡。 “母亲,我不去。” 慕四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恨铁不成钢地把帖子往她面前一放:“不去?你看看这些帖子!这都是高官!这是大好机会!赶紧给我接下!都去!必须去!” 她看着面前状若癫狂的母亲,突然一把打掉帖子:“我不去!去了有什么用!去了我就能得到好婚事了吗!去了就能让别人看得起我了吗!我是为什么得到了这些帖子,是因为慕知瑜!是因为她在宴会上维护了我!这都是为了讨好她为了她!不是我!” 她歇斯底里地大吼,眼泪顺着面颊不断滚落,她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所有人都知道,我庸俗,不懂礼仪,不讨喜,我母亲一心攀高枝,弟弟就是个纨绔!我什么也得不到!我根本……” “啪!” 慕知婉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地疼,眼泪瞬间更加汹涌,她颤抖着手,慢慢抚上面颊,不可置信地盯着母亲。 慕四夫人 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突然反应过来,想去摸她的脸。 她一下子把母亲的手拍开,往后退了一步,突然笑了。 “对,就是这样,你不让人教我礼仪,教我诗书,却怪我不如别人!我为什么不如慕知瑜和慕知嫣?因为我娘没教我礼义廉耻!没教我男女授受不亲!所以我活该被嫌弃!” 她大吼了出来,随后猛地冲了出去。 “婉姐儿!你回来!” 慕四夫人追了出去,街上人来人往,慕知婉小小的一个人儿,上哪去找? 夫人赶紧派人去找,侍卫们才不情不愿地动弹了,到了街上四面打量了一下,去了一边的茶棚子里歇着去了。 一个侍卫“呸”了一声:“还指使我们干活呢,这个月月钱都减半了,这么抠门,谁给他们干活!” “就是,你说在慕大将军府里干活多好啊,那皇上赏的东西有的是!出手又大方,我上次去可是见着了,人家随便一出手就是碎银子!哪像咱们,一文钱掰成三瓣花!”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都是慕家的将军府里,怎么一个天上一个地底下啊!” 另一个侍卫扔下花生米,左右看看没人注意,放心大胆了起来:“这事我可是听说过,这夫人啊,当年是爬床上来的,四将军当 然不喜欢,连带着就不喜欢姑娘和少爷呗!” 几个侍卫说的越来越多,完全没注意在茶棚外,慕知婉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不断滑过指缝。 脑子里不由回想起,百花宴上回来的时候,她诉说着委屈,询问父亲为什么不喜欢他们母子,母亲却一直岔开话题,直说父亲无情无义。 原来,原来是如此! 怪不得所有人都唾弃他们,怪不得其他伯伯家里都不是这样,怪不得母亲总让她勾引男人,原来是自己当年就是这样的! 她在街上狂奔了起来,一面跑一面抹泪,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跑累了,她环顾四周,似乎是中街。 她摸摸荷包,只有几个铜板,伸手拔下一朵珠花进了当铺,换了十几两银子放进荷包里。 死死地攥着荷包,进了一家客栈。 “呦,姑娘,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 “来几个菜吧。” “好嘞!” 不多时,四道蒸煮煎炸摆在桌上,加上一壶茶,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难吃。 有喝了一口茶,淡淡的,像是四次茶叶了。 什么破店! 凑合吃了一会,她叫了一声小二,小二装模装样地敲了一会儿算盘,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姑娘,您这些三十两。” “什么?三十两!” 第六十六章 机会 小二一脸的不情愿:“呦,姑娘,这是物超所值啊!你看这鱼,新鲜的!这可是现抓的!” 慕知婉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拍桌:“什么现抓的!你这鱼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肉质也不鲜嫩,你这肉又老又柴,菜都黄了!三十两,依我看,三两都不值!” 伙计眼珠子一瞪,撸起来袖子,气势汹汹往前一站,眉毛一立,一叉腰:“你说我们东西不好?说,是不是谁怕你败坏我们声誉的!” “你少冤枉人!明明是你们黑店想骗我的钱!” “好哇,我看你是想吃霸王餐!来人!押走!” 伙计一嗓子喊出来,振臂一呼,周围呼啦啦出来好几个彪形大汉,手里拿着棍棒把她围了起来! 慕知婉这下害怕了,往后退,后面也是人,几个彪形大汉比她高了两头,身宽体阔,衣裳下面一身腱子肉,看上去凶神恶煞! “你……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慕家的小姐!你们不能动我!” 伙计抬了抬手,上下打量了一遍,哈哈大笑! “慕家?慕家是那么好攀扯的吗?哪个小姐会穿成你这样的?小姑娘,你怕不是从哪个青楼里跑出来的吧?留在我们这揽客或许我们可以放你一马!” 慕知婉又急又气,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大家小姐,可是刚刚一阵狂奔, 发髻散乱衣衫褶皱,刚刚哭过,眼眶红红的,确实不像大家千金的样子。 她瑟缩着,前有狼后有虎:“我告诉你们,你们敢动我,慕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伙计嗤笑一声,扬起了手:“还愣着干什么!拿下!” 手一挥,那些大汉扑了上来,她眼一闭,心里止不住地涌上悲凉。 我这一生,就要这么过了吗? 真不甘心! 不,我绝不能被他们侮辱! 哪怕是死…… “干什么呢!” 一个男声刺来,声音清亮但气势浑厚,中气十足。 伴随着被勒停的马原地踏了几步的声音,伙计一僵,那些彪形大汉也僵在了原地。 “这,柳大人!小的是在教训一个想吃霸王餐的人,劳柳大人费心了。” 伙计赶紧上前陪笑着,柳尘英浓眉一皱,看向了被包围住的人影,抬腿下马走了过来。 伙计眼皮子一跳,跟在后面,超几个大汉使眼色,随后谄媚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大人,您看这……” “你是……慕家的小姐?” 慕知婉盯着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快跑了几步:“柳公子!你会帮我的对不对!他们刚刚想让我接客!” 柳尘英冷冷地扫视着他们,小二赶紧过来:“柳大人明查啊!明明是她吃霸王餐,她就算真的是慕家的人,也不能这么欺负我们老百 姓啊!” 慕知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小二的鼻子声音拔高:“你少胡说!就这么几个破菜要我三十两银子!我说不值,你就说我是青楼里跑出来的!让我接客!瞎了眼的狗东西!你们这么一大帮子人拿着棍子,我怎么欺负你们!” 柳尘英往前了几步,把慕知婉已挡在身后,冷冷的盯着小二:“不错,看来上次的警告你们没有放在心上,还是在干着宰客的勾当吧。” 小二摇着手:“不不不,大人,我们没有啊……” 一个彪形大汉悄悄举起了手上的棍子,往柳尘英后脑砸下去! “砰——” 大汉使劲往下砸,棍子纹丝不动,柳尘英冷笑一声,抓着棍子往旁边一转,一脚蹬在他心窝上! “拿下!” 柳尘英一声令下,几个人冲了进来和那些彪形大汉打了起来。 这些人表面壮实,实际上都是一些虚把式,和柳尘英手底下有能耐的人比是没什么威胁的,所以他也没插手,看着小二扑通跪倒。 一番打斗,几个大汉都被抓住,一个护卫把楼上睡觉的掌柜的揪了出来,连带着慕知婉都带去了顺天府。 慕知婉重新梳洗,出了顺天府的大门。 她看着繁华的街,和她参加百花宴的时候似乎一样,没有人因为他们家的事情变得不一样,除了她自己。 柳 尘英撩袍子迈出顺天府的门槛,看她怔怔地盯着街道。 哎——认命吧,到底是慕家的人,扔这儿也不好。 “慕姑娘,可需要在下差人送你回去?” 他的态度称不上热络,只能算是客气,慕知婉惊觉自己的状况,心情更加低落。 “柳公子……能不能送我去将军府,我想找慕……找我四姐。” “好,我差人送你去。” “多谢柳公子!” 扶柳苑,慕知瑜掩饰去惊讶,听完了解释点点头。 “所以,所以我就来了,那些侍卫,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爹之所以不喜欢我们,真的是因为我娘……真的是这样吗!” 慕知瑜摆摆手,霜儿退了出去。 “大差不差。” 慕知婉呆坐在椅子上,似是受了打击。 “人各有命,但是这又何尝不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四婶和四叔本来都有更幸福的选择,被生生绑在一起成了怨偶,所以也连累了你们,但不论如何,你母亲确是真真切切为你们,只是方式不对。” 她猛的站起来,目眦欲裂:“可是……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本来……我们可以不这样的!为什么!” 慕知瑜盯着她,满脸严肃:“因为权。” “什么?” “四婶是庶女,又是商贾之家,嫡庶尊卑有别,她从小就是嫡姐的附庸,吃穿用度都 不算好,士农工商,商最末,又是庶女,她永远不会有好出路,一辈子都只能活在白眼里,无论如何都是被唾弃,倒不如拼一拼,选个有权有势的,最起码生活富足。” 慕知婉一下子卸了力气,跌坐下来,口中喃喃道:“居然……居然……所以,我不该怪任何人,我都不该……” 慕知瑜摇摇头:“你该做的不是怪谁,而且改变你自己。” “什么……什么意思?” “旁人对你有所成见是难免,你不能选择出身,但你可以选择如何做自己,你当然可以怨天尤人,毕竟你是无辜的,但是你甘心吗?” “我怎么可能甘心!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承受别人的白眼!”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改变,钱财,在你奢侈的时候是最不要紧的,你要紧的是让别人知道——你变了。” 慕知婉抬起布满泪痕的脸,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怎么办!” “放过钱权,当你坦然,一切就都不是阻碍。” “我……” “帖子该接就接,你母亲的话可以不必都听,但她毕竟一片慈母之心……随你吧。” 她轻轻扯回袖子,拿起茶喝了一口。 “那……后日,五姐及笄礼,我能来吗?” 她微微笑,点头给予肯定:“自然,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第六十七章 排除 慕知婉沉默了,良久,再抬头,她似乎一瞬间成长了。 “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啊?” 慕知瑜一点头,招了招手:“雪儿,去备马车。” “是。” 慕知婉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试探,小心翼翼地开口:“从前是我不好……我娘和弟弟也有错,如果我真的改变了,你们能原谅我们吗?” 不说别的,她能说出这番话,慕知瑜还是很惊讶的。 曾经的她歇斯底里,举止粗鄙,言行无状。 多少次指着裴屿的鼻子说他是贱仆,还曾经说她是野种,不然也不至于见面就掐。 慕知婉想想从前,说白了其实就是嫉妒,她虽然没了爹娘,可是所有人都疼她,爹爹当年那样冷淡,但还是对慕知瑜和颜悦色,甚至还给她带了礼物。就连装屿,只是二伯的义子,还是连姓都没改的那种,父亲也对他颇为照顾,甚至对他比对慕乘云更好。她不能接受。 她嫉妒她,嫉妒慕知嫣,她们都有人宠爱,不用被人白眼,不用被议论不受喜爱,而她还要听母亲的,去争去抢,甚至去勾引四皇子。 她不傻,她何尝不明白四皇子不喜,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淡。 可是她委屈了,就连慕乘云都视而不见。 “看你表现吧……” 话说一半,雪儿就过 来了:“姑娘,马车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她点点头,换了话题:“回去吧,这么跑出来你母亲会担心的。” “嗯。” 她站起来抬腿就走,走了两步,回过头,她完全没有被她的到来所影响,满脸淡然,她歇斯底里,她平静无波。 好像对于慕知瑜而言她并不算什么重要人物。 慕知婉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可不就是无关紧要的人吗。 可是她还是帮了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这就是大家都疼爱她的缘故吗? 坐上了回家的马车,她挑帘子看了一眼将军府。 大伯和大伯母忙着慕知嫣的及笄礼,打了个招呼,就让慕知瑜相送了。 只有雪儿送她。 也好,都好。 慕知瑜想着她来的经过,蓦地一笑。 这是受了刺激,一下子竟也不自欺欺人了,若是真的就此清醒过来了,改了从前的毛病,帮一帮她也好。 人生在世,都是可怜。 雪儿进了院子:“姑娘,七姑娘回去了。” 慕知瑜点点头,雪儿刚想下去,她又开口叫住了她:“雪儿,屋里那个白瓷瓶不小心被我磕坏了,你去库房换一个吧。” “是,姑娘。” 雪儿进了屋子,拿起架子上的白瓷瓶去库房,边走心里边嘀咕。 这屋里的事不都是霜儿负责的吗?说来也是 哦,霜儿这两天怎么越来越多在外面晃悠了,难道姑娘想让我们换换? 她低头看了一眼白瓷瓶,光滑细腻。 嗯?是哪里磕坏了? 雪儿拿着瓶子仔细看了一大圈,没找到任何一点裂痕。 难道拿错了吗?不是这个白瓷瓶,是卧房里的?可是卧房里的有粙,也不是纯白啊。 雪儿又抱着瓶子回去了,慕知瑜在屋子里撸猫:“怎么了?” “姑娘,奴婢看着这白瓷瓶也没坏,许是拿错了,坏了的可是卧房里的吗?” 慕知瑜看了看卧房的方向,长出一口气:“许是霜儿已经换过了,放下忙你的去吧。” “是。” 她把瓶子放回去,刚要出去,却又一次被叫住:“这两天,霜儿是不是经常在院子里晃?” 雪儿不明所以,茫然地点点头:“是啊,霜儿从前也经常去看着姑娘的点心,不过这几天除了去小厨房,还总是去找梅子……” 梅子经常在院子里玩,一向都是她找到梅子交给霜儿的,但是最近霜儿总是抢她的活,感觉怪怪的。 “雪儿,我交代给你一件事。” “姑娘吩咐便是。” “你旁敲侧击地问问霜儿,最近银钱可否短缺,若是有什么别的情况,悄悄告诉我,免得伤了她的自尊心。” 雪儿恍然大悟! 难道是霜儿家里 困难了,所以这两天才想多干活? “是!雪儿一定悄悄地!” 她莫名燃起来了,慕知瑜“噗嗤”一笑,从梅子爪下把荷包拿出来,取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你拿着这些,也方便你行动,剩下的,就是这件事后给你的赏钱。” 雪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小心的把银票揣起来:“姑娘放心!这事奴婢一定办好!” “去吧。” 她抱起梅子走入卧房,坐在榻上,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梅子的小身子。 几天的盯梢,小厨房确实有问题,但也不过是偶尔下药,剂量少又不连贯,不痛不痒,不过就是个转移视线的幌子罢了。 去刷马厩的高管事不敢叫苦叫累,满身污秽根本离不开,也无法搅动风云,他也只是个小角色。 所以,知道苏云白即将做出新药,又知道那个人关在柴房的人,就只有霜儿和雪儿了。 杀了那个男人随后立即逃跑,而且避开守卫,还要让苏云白看不出痕迹。 那么,或许还有另一种解释。 杀了人之后,她根本没走,而是留在院子里,柴房附近就是小厨房,不论是霜儿还是雪儿,出现在那里都很正常。 所以她问过苏云白,但是那天查看的时候,雪儿在走来走去,还东张西望的,应该是在找梅子。霜儿则是端 着糕点从小厨房出啦,两个人都在那附近。 其实相同的理由她也使唤过霜儿,她也拿上了这个白瓷瓶,但她并没有发现白瓷瓶根本没坏,而是直接去换了一个。 拿着新瓷瓶回来的时候,她重新放在架子上:“姑娘,换好了。” “嗯,这两天梅子喜欢在屋子里,磕磕碰碰的东西时常就坏了,你也上点心看着。” “是。” “对了,我看雪儿这两天好像有点奇怪啊。” 霜儿一脸惊讶:“雪儿?奴婢怎么不觉得?” “雪儿这两天格外懈怠,你有空小心敲打敲打她,别太明显。” “是,奴婢明白!” 慕知婉离开后,她找借口打发霜儿去给慕知嫣带花,同样的白瓷瓶作为借口。 两相对比,她心里的天平慢慢倾向了霜儿。 比起雪儿,霜儿更加细心谨慎,所以她才决定让她负责屋子里的事,但是就连雪儿一向天真都注意到白瓷瓶无恙,可见雪儿本身已有疑虑。而霜儿竟然没注意这是一个借口。提起异常也显得事不关己。 霜儿是在撇清自己。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不管是谁,目的是什么,敢背叛,她就一定不会放过。 “阿屿哥。” “我在。” “让阿年好好盯着她们,那个收买了我的人的家伙,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心思!” 第六十八章 悔之晚矣 晚膳时候,霜儿把饭菜拿进来摆好。 慕知瑜刚拿起筷子,没急着吃,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放下了,喝了口茶。 “五妹的及笄礼准备的如何了?” “都准备好了,只等明日了。” 她满意地笑笑,随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你可敲打雪儿了?” 霜儿点点头:“奴婢都说了,不过……” “不过什么?” “雪儿看着有些不同,今日似乎格外阔绰……” 果不其然,慕知瑜轻轻皱了皱眉:“你怎么看?”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前些天就是她去找高管事的,会不会是……应该不会吧,雪儿不是那样的人。” 霜儿犹犹豫豫,还是把自己的话咽了回去,不为别的,她一抬眼,看见慕知瑜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用着她清亮的眸子,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她。 “姑娘?” 慕知瑜淡淡地放下茶盏:“雪儿的银子是我给的,不是和高管事的勾结。” “姑娘,霜儿不是这个意思……” 她语气平静,再一次凝视着她:“我待你不薄,你是为了什么背叛我?” 霜儿眼睛一下子瞪大,随后“扑通”跪下了:“姑娘!霜儿没有!” “你把 雪儿和高管事联系在一起,就是想洗清嫌疑,但是雪儿天真,她到现在都以为是你家里出了事,根本不知道是试探。” 她轻轻地拿起筷子,继续说道:“饭菜有毒是幌子,高管事也是幌子,只有杀了那个男人是实打实的,你不会武,所以下毒,十里药铺的伙计对你还有印象,还有那个男人,他身上的银针是后来补上去的……霜儿,你还想说什么吗。” 霜儿低着头,抖若筛糠。 “姑娘……” “我在打来了将军府,你就一直伺候我,应该明白我的性子。” “霜儿……霜儿……” 她“砰”地一下把筷子放下,看见霜儿一抖,她毫不留情,声音肃冷:“是谁?” “是……是……” 霜儿踟蹰了半天,她没继续追问,轻轻往后倚了一下,看向窗子,那里探着一颗熟悉的猫猫头,歪头歪脑。 “梅子,过来。” 梅子又跳了进来,乖乖地趴在她臂弯里呼噜呼噜,两眼盯上了她的步摇坠子,她一笑,指尖戳一戳它湿漉漉的小鼻子,拿起桌子上的线团抛了出去,梅子立马转移了视线,扑过去和线团打斗! 霜儿不敢动,也不敢出声,颤 巍巍抬了抬眼,慕知瑜还是看着梅子玩耍。 一刻钟过去了,霜儿的双膝有些酸痛,从她开始伺候姑娘,这是第一次被罚跪了这么久。 慕知瑜也不着急,叫了一声:“阿屿哥!我要吃饭,去小厨房再要一份,让人看着,别下药。” 屋外一声轻飘飘的“好”远去,跪着的霜儿却是内心冰凉。 别下药。 是了,姑娘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都没意义了。 她一个头磕在地上,两行清泪滑落,哑着嗓子道:“姑娘,是奴婢对不起你!都是霜儿的错!” “谁?” 她没起来,抽泣了两声:“霜儿……不知道……” “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霜儿又磕了一个头:“是前几天,奴婢出去拿姑娘的首饰,检查的时候却发现……发现奴婢母亲的首饰混在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说要是想让奴婢一家活命,就要听他的话。” 她又喝了一口茶,面无表情:“继续。” “奴婢原本是不信的,可是第二日出去,就收到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是……” 霜儿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声音里透着后怕:“是,奴婢弟弟的一只耳朵……奴婢吓坏了! 但是那耳朵上的胎记,奴婢真的不敢赌!” 慕知瑜看着她颤抖的身躯,良久,叹了一口气:“起来说话。” 霜儿犹豫了一下,直起身子,没有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泪,低着头默默哭泣。 “霜儿,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在你出将军府的时候才敢给你东西威胁你。” “是……什么?” “因为他不敢直接露面,所以要借你的手,更不敢进将军府,否则直接潜入岂不是更省事?退一万步讲,他若是真的进得来,何不自己动手杀人?霜儿,如果你打一开始就告诉我,你们一家都还有机会。” 霜儿猛地抬眼,满脸惊恐:“姑娘!你……你是什么意思!” “你跟我多年,那人想利用你只是为了解决那个男人,目的达成,你的家人就没有了利用价值,更何况,你随时有可能把这些事告诉我,所以,他才自始至终都没露面……霜儿,你糊涂啊。” “什么……” 霜儿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跌坐了下来,双眼呆滞。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会的!爹,娘,弟弟……不……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不……” 慕知瑜心 里唏嘘,霜儿突然反应过来了,扑上前磕头:“姑娘!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求求姑娘,找找他们的下落,奴婢宁愿千刀万剐给姑娘赎罪!求求您了姑娘!” “好了,我会请阿屿哥派人去的……”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回去等着吧。” 霜儿又磕了个头,跪了许久,站起来的时候腿没了力气,她一个趔趄,勉强稳住身形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慕知瑜长叹一口气,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雪儿!” 过了片刻,雪儿急匆匆地进来了,一脸迷茫地行礼:“姑娘。” “把这些都撤了吧,饭菜冷了,不好吃了,你们也别吃,对身子不好。” “是,姑娘。” “霜儿家里出了事,过些日子就要离开将军府了,你也适应适应,以后我近身的事,就由你来负责了。” 雪儿难掩惊讶,回头看看:“霜儿她……不会再回来了吗?” “对。” 雪儿叹了一口气,心里不舍,一起相处多年,即将永别…… “到时候,雪儿能去送送她吗?” 慕知瑜看她依然被蒙在鼓里,没有想要拆穿的想法,微微一笑,点点头:“自然可以。” 第六十九章 及笄礼物 明日就是慕知嫣的及笄礼,有什么事都要让步,调查和看守霜儿的事情暂时交给了阿年去办。 一早,慕知瑜换好了衣裳,出门,就见慕乘风几人都等在院门,就连裴屿,也少见地换了一身常服。 及笄是女儿家一生中除成婚外最大的事,大家都很重视。 作为宾众,除了他们几个兄妹,住在将军府的苏云白和荆棘也在宾众之列。 除了他们,应邀前来的宾客们也纷纷拿着帖子上门,首先最尊贵的就是景王府和康王府的人,其次就是这些个高门大户,林尚书、柳尚书家,御史家…… 笄者的父母作为主人,慕大将军和慕夫人开始迎宾,宾众都等在了场外,礼乐声起,及笄礼即将开始。 宾众按照身份,落座于观礼席位,席位上,慕知婉的位子在慕知瑜旁边,她坐立不安,时不时瞄一眼她,突然,四目相对,慕知婉下意识想躲,看见慕知瑜笑容深了深,又转过头去,心里的巨石悄悄落地。 慕大将军看着众人,心里激动。 今日便是嫣姐儿及笄之日,日后,便是大姑娘了。 “多谢诸位莅临府上,前来观礼,今日小女及笄,随后笄礼即将开始,现请小女前来拜见诸位!” 致辞以后,又是一 些列流程。 慕知嫣出场见礼,目光落到观礼席位的几个兄弟姐妹上,所有人都在看她,一拜后,她向东而坐,赞者拭干手,接过发簪。 发簪是一只七彩和合如意簪,簪上镶嵌着宝石埋在掐丝雕花中,阳光一照,流光闪烁。 来宾心里纷纷赞叹,真真是大手笔啊! 虽然身份上不及安和郡主,但这是慕大将军唯一的爱女,重视也是应该的。 一头长发散下,褪去了少女的发式,梳上发髻,簪子固定。 流程繁复,慕知瑜差点就想打个瞌睡了,说实在的,去年她及笄礼的时候,那才是真的差点就睡着了。 她的簪子是根据母亲的簪子样式改造的,掐丝挽成了凤形,眼部一颗红宝石。 那只簪子收在盒子里,只有重大场合的时候她才戴。 及笄礼结束,就变成了普通的生日宴,兄弟姐妹几个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长幼顺序送给慕知嫣。 慕乘风亲手誊抄了诗词本,都是精挑细选的,慕知嫣笑着接下来,福身道谢。华月给了不少建议,慕乘兴终于放弃了艳俗的绸缎,送上了一个汉白玉如意锁。 “妹妹,你别看这锁平平无奇,但是这花纹,都是我亲手刻上的!” 他昂首挺胸,慕知嫣闻言, 也瞄到他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激动,眼泪差点冒出来,深吸一口气:“辛苦哥哥了!” 慕知瑜把锦盒打开,里头是一只步摇。 不一样的是,这只步摇看上去并不十分繁复,样式素雅,两朵花是银制一大一小,花芯是两颗珍珠,花叶是也银质,叶子尖端坠着一长一短两条坠子,是两颗琉璃珠,这也是唯一看起来华贵的了。 众人心里纷纷猜测了起来,郡主的好东西不少,该不会就给妹妹这样一件东西吧? “五妹,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所有的地方都是我做的,包括花叶!” 说着,一脸得意地看了慕乘兴一眼。 慕乘兴眨眨眼睛,反应过来:“好哇,你挤兑我!” “哪有!” 慕乘风赶紧制止这场即将开始的拌嘴:“好了好了,大好的日子拌嘴想什么话。” 亲手做的,意义自然是不一样,众人热闹没看成,却是看见了一家和睦的场景。 慕知嫣一笑,把步摇收进盒子里:“可惜了今天这衣裳不搭,不然我现在就戴上!” 慕乘兴不甘示弱:“我的也要戴!” 慕家人都笑了,厅里一片其乐融融。 林夫人也调侃着:“这感情好就是舒心,不像我们家的这几个孩子,天天吵吵 闹闹。” 慕夫人摇摇头:“林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家这看着不错,平时也是没个消停的时候!” 景王妃也搭腔:“谁家不是呢,我们家华月天天弄得鸡飞狗跳的,亏得我儿媳妇性子好!以后还得找个好女婿才受得了她!” 华月脸一红,小声叫她:“娘——” “哎呦,瞧我——对了,看看裴小将军送了点什么啊?” 在一边猫着的裴屿一个清醒,上前去:“拿着防身吧。” 防身。 抓住这两个字,众人心里一个好奇,这裴小将军不会是送了个刀剑吧? 打开盒子,里面是个精巧的玩意。在场的大家夫人闺秀们不认识,但是苏云白差点捂脸了。 那是什么东西? 袖剑! 暗器! 谁送生辰礼送袖剑啊! 慕知嫣有点好奇,刚想拿起来,苏云白心头一紧:等等!别那样拿啊!一只袖剑你直接就能躺下! 裴屿也吓了一跳,抢先一步拿起来:“一点小玩意,过后再教你用。” 慕知嫣点点头,收回手,看他转了个方向放回盒子里,突然明白了。 在场的亲眷,还有慕知婉和慕乘云。慕乘云送的就是慕四夫人随便从库房里挑的了,轮到慕知婉的时候,她捧着盒子放到她面前。 “五姐… …生辰快乐。” 她心怀忐忑,咽回了满肚子的话,紧张地看她打开盒子。 白玉雕花步摇。 慕知嫣面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她。 慕知婉咬咬唇,抬起头:“妹妹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个拿得出手,还请姐姐不嫌弃。” 这是什么? 康王妃百花宴上她挑的彩头! 慕知婉是什么人?有名的财迷! 竟然能把康王妃给的彩头送出去!不说慕知嫣,就是慕知瑜也惊讶了。 慕知嫣一犹豫,不想收下,可到底是公开场合,还是把盖子盖好:“多谢妹妹好意,我也就却之不恭了。” 慕知婉松了一口气,回了席位上,心里一股浊气散去。 原来,四姐说的放过钱财感觉这么好! 慕乘云瞪大了眼珠子,寻思着妹妹今儿个是脑子坏了?那可是康王妃给的彩头!好东西!日后陪嫁都增光的!就这么白白给了她! 傻不傻! 慕四夫人的笑在她拿出白玉雕花步摇的时候就僵住了,慕知嫣收下了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顾忌着场合,还是努力撑起一丝笑容迎接着打量的目光。 盯着她回来,眼神里都是不满和质问,然而女儿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还一脸轻松。 这丫头是不是傻了! 第七十章 挑事开始 慕知瑜把他们的反应收入眼底,一家人的及笄礼送完了,其他宾众的礼物已经在进门的时候收下了。忙活了半天,终于到了开宴的时候。 从头至尾,慕知婉没多话,慕知瑜偶尔留心,只能看见她眼里一闪而逝的艳羡和落寞。 景王妃打量着慕家的儿郎,脸上笑越来越大,尤其是慕乘兴,她都听儿子说了,华月和他相处不错,很有希望能成为女婿!若不是这一层关系,她就想只让儿子和女儿来了,这下把景王世子留在府里照看,她亲自过来看看女婿。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瞧瞧,多好的青年才俊! 长得一表人才!一身正气!穿着气质相得益彰! 还救过月姐儿,相必性子也是顶顶好的! 许是目光有些炽烈,慕乘兴芒刺在背,一抬眼,就看见景王妃目光灼灼,还带着奇怪的笑容。 慕知瑜打量一眼,脑子里不由自主蹦出一个词来。 姨母笑。 想到这儿,她赶紧拿起茶喝一口,掩饰笑痕。 慕乘兴赶紧低下头,斜着看她一眼,也开始喝茶。 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景王妃一直盯着他! 难道是衣裳不得体? 他就说这衣裳素淡了些吧! 他本是想穿一件红色衣裳配绿色长衫,再配一个金发冠,今儿个可是五妹的大好日子,喜庆! 没想到,他出门一见慕乘风,慕 乘风就笑了。 “二哥!你怎么穿这么素?这是喜庆的好日子啊……” “三弟,你穿这一身,顺子没阻止你?” 慕乘兴一仰脸,拍拍胸脯:“他哪里懂这些啊!这大喜的日子,妹妹见了肯定高兴!” 慕乘风摇摇头:“三弟,你还是换一身吧,不然一会儿四妹也要让你换掉的。” “怎么会?指不定四妹也穿的喜庆呢!” 慕乘兴不信邪,然后他就看见了慕知瑜一脸嫌弃。 他一扭头,看见慕乘风一脸:果然如此。 ?? 不是!这多好多应景的一身啊! “四妹,你……”这是什么表情? “三哥,时间尚早,你快去换一身吧。” 好嘛,一锤定音了。 他还想挣扎挣扎,慕知瑜一摇扇子:“二哥,你帮着挑挑。” “好,三弟,走吧。” 这不,他还想挣扎,二哥直接指了一套淡青色的。 四妹看了点头,这才来的。 他就说嘛!这么素!看着一点都不喜庆! 你看看你看看,这这这…… 正给她打眼色,景王妃说话了:“及笄了就是不同,明明前几日刚见过,但今儿个一看,五姑娘是更漂亮了!” 慕知嫣回礼,温和一笑:“王妃过誉了,臣女不过是换了装束看着不同些罢了,论起漂亮,还是郡主人比花娇,衬得衣裳也是美了几分呢。” 哪有母亲不喜欢儿女被夸赞 的?景王妃也不例外,笑的更和蔼了。 说着,慕知嫣一大量,向着华月开口了:“郡主今日的衣裳与往日不同,看着沉稳内敛,不知是哪位师傅做的?” 华月一笑:“五姑娘好眼力,这衣裳确实不是从前的师傅做的,若是慕姑娘喜欢,改日一起去选个样子做一身新的!” 慕知瑜故作不悦:“华月姐姐,你可不能偏心啊,这有新衣裳点好事,也不想着叫我。”说着,绷不住了一般笑起来。 华月甩了一下帕子:“你倒是会说,好东西还能落下你不成?” “那姐姐们也不能落下我!” 温慧突然冒了出来,插嘴也要一起,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景王妃心里不住地点头,好!小姑子也好相处!这门婚事必须谈下来! 慕知瑜看着景王妃的反应,这事基本上板上钉钉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夹了口菜,感觉比刚刚更好吃了些。 俗话说得好,乐极生悲。 慕知瑜正高兴,抬眼看见对面的裴屿脸色变了变,然后下意识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她心念一动,难道是霜儿出事了? “怎么了?是霜儿出事了吗?” 裴屿低下头,拿起茶杯。 “是……有人暗杀,不过没能留下活口。” “霜儿怎么样?” “受了惊吓。” “……她爹娘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京郊,死了有几 天了。” “知道了。” 她起身施了一礼:“大伯母,小女想去更衣。” “去吧。” 离开厅里,她径直回了扶柳苑。 偏房门口,阿年正守在那,她推开房门,霜儿在里面瑟瑟发抖,门“吱呀”一声,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不要……姑娘……姑娘!”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扑通”跪在地上:“姑娘!都是婢子猪油蒙了心,霜儿不改瞒着您,害了您也害了自己一家,姑娘,婢子全家被灭再无牵挂……您就打发了奴婢吧!” 她的身子深深地埋下去,叩头,久久不起。 慕知瑜几不可查地叹气,盯着她还在颤抖的身子,越过她坐在凳子上。 “霜儿,你抬头。” 霜儿慢慢地直起身子,仰起脸。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仅仅一天不到,她好像一下子憔悴了,曾经的活泼伶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灰败。 “霜儿,之前我不开心的时候,你给我讲京里的趣事,帮我照顾梅子,夜不安寐的时候,你也曾想陪着我,多年情谊,我相信你并非有意害我,只是世事难料,因为这一念之差,失去了几何?” 霜儿泪如雨下,再一次磕头,哽咽着:“都是奴婢的错……” “你失去的够多了,我不杀你,你全家枉死,总该有人为他们祭祀上香,我会让人送你出京城,你好好活着 ,就当赎罪。” 她站起身子,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手触上房门,顿了顿。 “此生,你我不必再见了。” 门再一次被关上,留下霜儿的跪拜,她泣不成声,破碎者说出几个字。 “姑娘……保重……” 别再遇见奴婢这样不忠的人了…… 这一边的慕知瑜解决了霜儿的事情,但她不知道的是,厅里不再是先前其乐融融的景象。 她刚离开不久,定国公夫人一句话,气氛一下子就古怪了起来。 “慕夫人,这五姑娘及笄,也成了大姑娘,你们可备好嫁妆了?” 厅里安静了一下,确实,不少有儿子的高门夫人也动了心思,但不过是一些溢美之词先打好关系,日后也好说亲。 凡是及笄之日前来下聘的,这心里没几分把握也不敢来,毕竟万一被拒,两方面子都过不去。 这定国公府和慕家不和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前些日子被搜,定国公世子还因为不配合被裴小将军揍了一顿,没看这会还在这咬牙切齿吗? 同样交恶了的的大皇子,人家外祖家一个都没来,倒是三皇子派的定国公府公子小姐都来了。 旁人都没提,她直接提起了嫁妆,莫不是存心挑事? 她浑然不觉气氛尴尬,自顾自地喝茶,继续说道:“不知慕五姑娘定亲了没有?我允哥儿也是到了年龄,慕夫人意下如何啊?” 第七十一章 嘲讽 慕大夫人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手上拿着茶杯的力气也大了起来。 这算什么?哪有这样提亲的?! 口头上一句话,分明是存心折辱! 她有心发火,但是骨子里的教养还是让她压下来,扯出一抹笑容:“原来定国公夫人便是这般提亲的,不知定礼何在?庚帖何处?还是夫人觉得我堂堂将军府的女儿只能做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定国公夫人一顿,笑容差点挂不住了。 定礼可以随手一件配饰,但是庚帖是没准备,何况本身就是为了羞辱他们家,谅他们也不想在这个场合撕破脸。 许是和将军府一众暴脾气的在一起年头多了,慕大夫人从前的温柔似水也慢慢变成了英气,眉头一皱,也有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慕大夫人何必恼怒,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原来,夫人随口一句话,就想坏我家姐儿的名声,这事传出去,旁人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定国公夫人也挂不住了,脸色也不善了起来,转了脸看着她们,刚张开嘴,一个声音就闯了进来。 “大伯母,国公夫人定然不是故意的,您就别计较了。” 慕知瑜一进来就说了这样一句话,慕大夫人皱了皱眉,继续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果 不其然,她朝着定国公夫人福了福身,微微一笑:“夫人别生气,我们将军府人都有血性,冲了些也是难免,所以您也得小心着,这说错话还要呛声,天底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不是?” 定国公夫人气的手都抖了,哼了一声:“郡主教诲的是!不过臣妇也有句话奉送,您对待长辈还是要知礼,不然以后如何侍奉公婆啊!” 哎呦呵! 慕知瑜差点笑了。 这是气疯了吧?居然在将军府威胁她? 这位国公夫人是继室,按照律令,继室夫人也为正室,但品阶需低于原配夫人,继室子女也为嫡子女,低位低于原嫡子女。 原国公夫人为从一品诰命,这位夫人是正二品诰命夫人。论起品阶,慕知瑜为从一品,有封地,地位尊贵于她。 这一急了,竟然连尊卑都不顾了。 “夫人说的是,生我养我的长辈自然是该孝顺,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年长的人都能称为长辈,不然岂不是没了尊卑,满大街叩头了?” 她坐了回去,眼神一转,目光又回了慕大夫人身上:“大伯母,您不必担心,区区一句话如何坏得了妹妹声誉,毕竟安国公府也有女儿在,定能明白为人母的辛苦。” 慕大夫人的笑容自然了许多,点点头:“ 五姐儿说的是,同在京中,自然是和和睦睦,这操心儿女是所有为人母的心思,国公夫人,您说是不是啊?” 这是什么? 是威胁。 你要是敢用今天的话坏慕家女儿名声,那慕家也能用相似的话坏你家女儿的名声,毕竟谎言是这世上最轻易的伤人方式。 景王妃突然一笑,附和道:“是啊,这有女儿的母亲啊,是看不得女儿受委屈的,亏得慕大夫人脾气好,这要是发生在本妃头上,非要去皇兄那告一状去!” “是啊!” 林夫人也搭腔:“这张口就辱人清白的,一辈子也不能为儿子娶个好媳妇,毕竟一个不小心就名声尽毁了,谁敢啊。” 国公夫人脸都憋红了,这一个个的都开始挤兑她了! 偏偏! 回怼谁?景王妃?万一吵起来传到皇帝耳朵里……三皇子处境更不好了。 林夫人?端敏郡主的嫡亲妹妹端阳郡主。 本就是为了膈应他们,事到现在也没有争的必要了,国公夫人一口气憋回去,打落牙齿混血吞,低了头,随后借口身体不适带着儿女告辞了。 慕大夫人连客套的挽留都没有,直接端茶送客了。 这一场风波过去,之后的宴会风平浪静,似乎刚刚没有任何不悦的事情。送走了所有的宾众 ,慕知瑜他们先去了扶心苑。 慕知嫣褪去华服,换上了一身常服,整理着礼物,见他们来了,笑盈盈地迎接。 “哥哥姐姐坐。” 慕知瑜坐下,看见桌上和他们送的礼物摆在一起的锦盒。 “这是七妹的,实在贵重,我想还回去,可他们实在是告辞的太快……” “不必还回去,你收着罢。” 慕知嫣柳眉微蹙,为难道:“可是……这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彩头……” “日后她成亲,你添妆的时候加上它就是了,线下这也是一片心意,无需增添负担。” 慕知嫣犹豫不决,就听见二哥也颇为赞同:“今日看着七妹与往日不同,人也是安静了不少,想是存了善意,四妹说的不错,你收下就是。” 闻言,慕知嫣总算是点了头,让小锦把盒子收起来。 桌上慕乘风送的手抄诗集已经被翻开,她刚刚还在看,慕知瑜拿起来,连连点头:“二哥的字真是越发好看了!” 慕知瑜往前推推一个盒子:“好了,旁的不说,裴兄长,这个是怎么用的?” 裴屿没动,看着一边的慕知瑜:“让阿瑜教你更好。” 也是,男女授受不亲。 慕知瑜把诗集放下,拿起袖剑给她演示,学会了之后又拿起自己给的步摇。 “这 个也有个小机关,按一下花芯,像这样——所以戴的时候小心一点。” “好,谢谢哥哥姐姐!” 说说笑笑了一会,他们告辞离开了扶心苑,岔路,慕乘风回去了,慕乘兴刚想走,被慕知瑜叫住了。 “三哥,我们一起去见见大伯母吧。” 他一脸不解地转头:“啊?为什么?” 慕知瑜带着景王妃同款姨母笑,摇着扇子凑近:“谈谈婚事啊。” 慕乘兴耳根子一下子红了,他伸手捏了捏耳垂,偏了偏身子:“别,别瞎说……什么婚事,没有的事。” 慕知瑜回头看一眼裴屿,裴屿木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打了慕乘兴的脸。 “你今天偷看了华月郡主三十几次。” 轰—— 慕乘兴整张脸都红了,还梗着脖子:“胡……胡说……” “我看舅母是有结亲的意思,要是三哥不愿意,这好亲事就要给二哥了吧?” 说着,她轻轻一眨眼,裴屿立马开始附和:“想来是了,毕竟二哥也是极好的人,刚刚还谈到了给华月郡主找个好夫婿,肯定是要结亲的。” 慕乘兴背对着他们,抓耳挠腮,听了二哥,百爪挠心! 这不行啊! 一转身,看见两个人朝着母亲院子的方向走了,拔腿就追。 “等等!我也要去见娘!” 第七十二章 礼物 等见了慕大夫人,慕乘兴满脑子都是后悔,怎么就跟来了!怎么就又上了四妹的套了! “你们三个怎的一起来了?” 慕知瑜看看慕乘兴,挂着姨母笑:“大伯母,是三哥想向您说说他的婚事。” “啊?我什……” “什么?兴哥儿,什么婚事?你是对哪家姑娘有意?过来,跟娘说说,娘给你打探打探,你不必担心你二哥的亲事,他不急,说你自己的就好,过来,别饿着了,快说,是哪家的姑娘?” 慕乘兴一脸茫然,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椅子上了:“不,不是,娘……” “大伯母,这事我知道,三哥不好意思了,不如瑜儿说说?” 慕大夫人一下子转过脸,把他扔到了一边,难言激动地挂上了同款姨母笑:“好好好,瑜姐儿,是怎么回事?哪家的姑娘?” 慕知瑜凑近了些:“大伯母记不记得今天,景舅母谈到过婚事?” “华月郡主?!” “正是!” 慕乘兴张嘴想说话,就见母亲兴奋之色淡了:“郡主出身王府……咱们家……” 慕知瑜轻轻摇了摇头:“大伯母您多虑了,华月姐姐都快十七岁了,景舅母天天愁,但是郡主谁都不喜欢,要不是有意,景舅母也不能对着咱们提起这一茬啊。” “话虽如此……” “之前三哥救了华月姐姐,然后就频 频遇见,其中正是世子表哥牵线呢,要不是有舅母首肯,也不能如此啊。” 慕大夫人又激动了起来:“还有这事!” 慕乘兴坐立难安,事是这么回事,但是四妹是怎么知道的! 刚想说话,就看见慕大夫人和慕知瑜一起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凑在一起说话了。 “若真如此,去试探一番也好,这两日我就下拜帖!” “这就是大伯母的事了,对了,还有庄子事,过几日我想去林家看看小姨……” “去罢,许久未见,你也该去探望。” “多谢大伯母!” 说着,慕知瑜站了起来,说了几句话带着一边装鹌鹑地裴屿走了。 走了? 慕乘兴刚想拔腿溜走,慕大夫人地声音有如鬼魅一般飘了过来。 “兴哥儿,好好和为娘说说你们的事情吧。” 慕乘兴差点裂开了:“娘……我……今天还没跑圈……” “没事,我让人和你爹说,坐下!” “是……” 慕乘兴重压之下,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慕大夫人脸上的姨母笑越来越大,他刚说完,慕大夫人就一摆手:“来人!写帖子!” 慕乘兴下意识想阻止,屁股都离开椅子了,又坐了下去。 怎么阻止? 都是四妹,把事情全捅出来了! 慕知瑜感觉鼻子有点痒,抬了抬扇子扇了两下。 “霜儿送走了……也不知道那 人到底是谁,你查出什么了吗?” 裴屿迟疑了一瞬:“我只知道,他们和先前阻止我的不是一批人,甚至可能是敌对关系,他们十分谨慎,唯一用了自己人动手的已经灭了口,剩下的都没有直接露面,或许是不便露面,也或许是人手不足……总之线索是都断了。” “霜儿改头换面离开京城,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了……若真如你推断,几次三番下手失败,他们不一定会继续动手了。” “无妨,我继续找,总会把他们找出来的。” 裴屿抬头看看天色,眉眼深深,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最近还想起什么没有?” “不多……但听林家表姐说起他们家的养女,我倒是觉得她和我的前世可能是同一个地方的,不过她似乎脑子不大好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与众不同竟也不知道隐藏,去看看应该会有所发现。” “那我便不现身了。” “好。” 回了扶柳苑,天色已经很晚了,她卸下首饰,梳了梳头发,离开梳妆台:“霜儿,水……” 她的话停住了,看向门口,良久,叹了一口气。 “姑娘?水来了,洗洗脸吧。” 雪儿不明就里,端着盆进来。 “嗯。” 梳洗毕,她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去送过霜儿了吗?” “去了,”雪儿点点头,瞄了一眼她的脸色,补充道 ,“霜儿说,是她对不起姑娘……” 看她难掩伤心,她轻轻拍拍她的手:“都过去了,日后,我身边只有你了。” 雪儿一下子热血沸腾起来,伸出三根手指:“姑娘,雪儿绝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若有违背……” “别胡说,我的意思是,这偌大的院子你一个人难免劳累,你看看,觉得有谁可用的,让她负责你从前的活计,也能教教她,叫你减轻负担。” 雪儿眨眨眼,明白了:“可是咱们院子里只有粗使丫鬟了,要把她们提上来吗?” “你看着办,要是有不错的给我过过眼,要是没有,我再要两个人就是了。” 雪儿使劲点头,浑身热血:“是!雪儿一定用心!” “去吧,我要休息了。” “是,姑娘!” 扶柳苑的灯熄了,扶心苑也归于寂静,慕知嫣洗漱过后,刚想熄掉蜡烛,突然窗子被敲了敲。 “慕姑娘?现在方便吗?” 是苏云白的声音,自打宴会结束,苏云白就不见了人影,江湖人神秘,许是有正事要做,慕知瑜劝解,也就没有大肆寻找,这会儿子他倒是自己来了。 慕知嫣放回灯罩,找出一件衣服披上,整理了一下,打开窗子。 “苏公子?这么晚了你……你怎么了?” 慕知嫣看见他,脸上都是凝重,苏云白一向温和,甚至有点吊儿郎当,她从 未见他这副表情。 苏云白愣了一下,缓缓露出一抹熟悉的笑容:“一点小事……我是来给你送生辰礼的,只是有些晚了,不算贵重,还望不要嫌弃。” 他把一个盒子放在窗边,她拿过来,盒子不小,还有些重量。 “多谢苏公子,我可以打开它吗?” “自然。” 盒子里是几本书,边缘有些毛躁,看上去有些年份了。 “这些是我从小到大学医的心得,给你参考。” 她拿出一本翻开,里面龙飞凤舞,字体气势磅礴,书里还有勾画和改正以及小字注解。 “苏公子,这样贵重的东西……” “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你拿着也算是好事。”顿了顿,苏云白又低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鸽子。 “我有些事……事急从权,我留了书信和话给荆棘,他知道怎么办,我就不当面和将军告别了,你若是有疑惑,用它传信给我,荆棘可以教你。” 她捧着鸽子,单手把盒子收拾好,抬头看他:“你要走?走……多久?” 苏云白沉默了,等了一会儿,笑了笑:“毕竟荆棘会留在这儿,应该不会很久。” “好,苏公子——保重。” 苏云白如释重负,转身,停了一下。 月色下,她看见青年回过头,面带微笑:“还有,生辰快乐,再会。” 没等她回答,一闪身,他消失无踪。 第七十三章 有序 慕知嫣轻轻抚摸着鸽子的羽毛,鸽子歪了歪脑袋看她,一扑翅膀飞到了院子里,眨眼就看不见了。 她下意识想追出去,手边却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哨子,哨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吹响哨子,它就会来找你” 考虑真是周到。 她关上窗子,把东西收好,一切归于平静。 第二天一早,苏云白离开的消息就被传达给了慕大将军。 慕知瑜看完了苏云白的信,眉头紧锁。 “他没留下什么话?” 荆棘老老实实地摇头:“他说了,处理完事情就回来,还说,如果慕小姐想出门,让我跟着去。” 慕知瑜把信折好,笑了笑:“难为他考虑周全……我小厨房的厨子回来了,新做的烧肉味道不错,你可想去尝尝?” “真的?!” “真的,去吧,多吃点。” “好!多谢慕姐姐!我去了!” 听了吃的,荆棘一溜烟跑了。 屋子里,慕知瑜又把信打开看了一眼。信上只有一行字:有事回师门一趟 月余归 两月不归勿侯。 字迹潦草,看上去是赶时间写的。她眉头紧蹙,门被敲响了。 “阿瑜。” 她眉头舒展了些许,随手指了一下凳子: “坐……你拿的什么?” “苏云白的信。” 裴屿把信展开,放到她面前,信上的话和给她的别无二致,只是有所不同的是,给裴屿的信上,在月余归和两月不归勿侯这两句话之间有一个墨渍,字迹也比起给慕知瑜的略微整齐。 “看来他写的时候异常匆忙……” 慕知瑜越看越觉得不对,心里总有隐隐的违和感:“也不对,若是匆忙,怎么会提笔那么久,连墨渍都滴下来了?” “不仅如此,”裴屿从袖子里又拿出了一沓书信放在桌上,“这是他从前与我的通信。” 她拿起来几张逐一翻看。 “找到了吗?这是找什么?” “这是他问我是否有蚀骨老人的消息。” “不清楚?” “我曾问他何时来京。” “还有之前找到蚀骨老人时的回信:我这就来……他的信一向言简意赅,从无具体时日地点,但是今日的留言却是有了月余和两月……” 裴屿也赞同地点头:“而且,既然是要是,为何不带荆棘一起走。” “师门……他是说万一有意外,让荆棘给我们带路!” “为期两个月?” 慕知瑜放下书信点头:“想必是了。” “……是你妹妹来了。” 不多时,雪儿就过来汇报了:“姑娘,五姑娘……” “让她进来吧。” “哦,是。” 她还没说呢! 慕知嫣心事重重地进来,打帘子进门,裴屿早就自觉地避开了,她进了屋子,放下一只哨子。 “姐姐,苏公子离开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知道,这个哨子是?” “苏公子给我留下了信鸽,说若是有疑惑,可以用传信给他……只是,他走的时候满脸凝重,我担心……” “信鸽……” 慕知瑜突然笑了出来:“无事,你随时传信给他就好。” “可是……” “别担心了,大伯母给景王府下了帖子,你可知道?” 说到这个,慕知嫣一下子开心了起来:“知道,想必我很快就有嫂子了!” 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别高兴的太早了,都及笄了,马上就轮到你!” 慕知嫣不甘示弱:“长幼有序,自然是要先把姐姐的事定下来才考虑我呢!” “那可说不准……” 聊了一会,慕知嫣回了院子,拿起了苏云白送的笔记读了起来,一道白影划过,飞去了扶柳苑。 裴屿刚进屋,就看见梅子仰着脑袋,嘴里叼着一只鸟。 “……” 梅子跳上椅子,把 鸽子放下,伸爪子拍了拍。 “梅子——” 慕知瑜扼住它命运的后脖颈,把鸽子解救了下来。 “你这调皮鬼。” 鸽子惊吓过度,她一边给鸽子顺毛,另一只手戳了一下梅子的鼻子:“这个不能抓,记住了没有?” “喵——” 梅子显然不想听,小爪子扒拉着想要回鸽子。 “再调皮,今天没有好吃的。” 一番教育,梅子好像懂了,乖乖坐在那,看鸽子飞走,作为奖励,梅子带着小鱼干吃去了。 “怎么了?” 梅子去了角落,她看向了裴屿,裴屿倒茶的动作一滞,点点头:“是四皇子的消息,今日柳尘英接了圣旨,随五皇子前去查访锦州。” “皇帝舅舅是怎么同意的?” 裴屿没多话,拿出一封信。 打开,一连串隽逸的字映入眼帘。 安和表妹,见字如面,多谢苏兄的药方,近日已经有所见好,劳烦妹妹代为传达谢意。 今日朝堂,御史台弹劾锦州知州不作为,百姓受当地一霸所害,民不聊生。父皇大怒,派遣钦差查访。经运作,五皇弟已经领命微服,柳三公子随行。 令妹的及笄礼物可否收到了?近日得知定国公府居心不良,望留心。 在四 皇子的信上只有经运作三个字,实际上,在选择钦差的时候,皇帝几经犹豫。 此时,二皇子的人出列,进言道:“陛下,微臣以为,若此事属实,当地百姓必须安抚,钦差应为足够信服之人!” “臣附议!” “臣也附议!” 皇帝一皱眉,话是不错,他心里的人选是顺天府尹陈大人,能力不错,办事公正,但到底威望不高,何以安抚? “王爱卿,你以为如何?” 王老丞相出列:“皇上,若要安抚,唯有皇亲令人信服。” 皇亲…… 皇帝心意一动,视线扫过发起者,眸子寒了寒。 他们平时低调,怎的今日跳出来了?还涉及皇亲。 皇帝立马恢复如常,低眉顺目的大臣并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变化,皇帝手指敲了敲:“不错,王爱卿以为谁去合适?” “微臣以为,陛下不妨派一位王爷或是世子前去。” 王爷……京里的王爷只有康王和景王,老王爷年老,不能出门。 康王……前些日子玫雪陷害温慧,暂时不好使唤他。 景王最近好像没什么事等等,景王世子妃有孕,华月的婚事,景王妃提过看上了慕家的儿郎最近在谈。 选世子也好……不好。 这…… 第七十四章 到访 皇帝扫视了一下大臣们,一句“此时日后再议”卡在喉咙里,就看见王丞相又弯了腰。 “王爱卿,你还有何见解?” “老臣斗胆,皇上不如委派一位皇子走一趟。” 皇帝的语气意味不明,捋了捋胡子:“目前可以委派的也就只有谦王了……” 谦王,二皇子,皇帝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老大和老三的事情看上去与他无关,但是受益者明显是他,这一次的事情,办好了就是民心所向,老二这是在图谋未来了。 王丞相一躬身子,再开口:“老臣以为,五皇子也可用。” “老五?” 皇帝捋胡子的手一顿,放了下来。 老五今年才十五,先前也没考虑他,虽然年纪小点,不过历练一番也无不可。 一个大臣赶紧跳了出来:“皇上,微臣以为,五皇子年纪尚小,难担此任啊!” “十五了,也不小了,朕以为王爱卿所言甚是,小五去正合适!” 一句话,算是拍板了。 支持二皇子的大臣心直突突啊,这大好的差事,一点好处都没捞着!这可不是好事啊! 赵大人又出来了,斟酌着言辞:“皇上,五皇子年幼……不如委派护卫随从,也好保护殿下。 ” 不错,这倒是有理…… 言官最善察言观色,立马跳过来提议:“微臣以为,慕家的三位公子都可用!” 赵大人差点跳起来了,她提这个是想培养谦王的人,慕家怎么沾边! 他一个颜色,另一个大臣出来了:“皇上,定远将军府的两位公子也是少年英才……” 这下好了,有的没的都跳出来了。 “皇上,威远大将军府的公子也是正值年少!” “皇上……” 皇帝一个头两个大,眼看着要吵吵起来了,他龙目一瞄,更生气了。 好个柳尚书,这边都快骂仗了,你还在那猫着呢!行,就你了! “柳爱卿——” 殿上一下子安静了,柳尚书出列,行礼。 “朕记得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身手不凡,前些日子还立了功,又在陈爱卿手下帮忙,乃是上佳人选——” “皇上,小儿顽劣……” “柳爱卿就莫要过谦了,朕看来尘英好得很!” 得,都叫上名了。 赵大人心里一沉,完了!血本无归了! 万万没想到这差事落老柳家了!不过柳家势头不错,该拉拢! 柳尚书没想到看个热闹结果热闹落自己家里了,这确实是个好差事,但万一五皇子事多,有 了什么岔子,第一个追责的就是英哥儿! 没办法,圣旨已下再难更改,多烧几柱香吧! 谁也没想到,在这一场看似全凭皇帝心意和赵大人追波逐流的结果之下,竟然是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的计谋。 收起信,想了想,还是递给了裴屿:“我不便留下,还是你收着吧。” 裴屿从善如流,把信放进袖子里,然后又拿出来了个信笺。 “这是?” “林尚书府的请帖。” 她笑了笑,接过来看,是以林昔瑶的名义发来的,请她去玩。 “真是急啊,说好了我下拜帖的。”她把帖子放下,让人递回帖。 时间一转眼,三日后,慕知瑜带上了礼物,乘马车去了林尚书府。 路上,雪儿正叽叽喳喳地说着林家那个养女的事情。 “姑娘,我都打探出来了,那个林三姑娘是林夫人七年前收留的,她无父无母流浪街头,这积德行善的事嘛,加上家里收养的屿少爷极好,所以林夫人索性就收下了她。” 她赞同地看向雪儿:“消息打探的这么快啊。” 雪儿扬起脑袋,洋洋自得地嘿嘿一笑:“其实,这些事都是人尽皆知的,上大街去花几文钱,一打听就知道了。 ” 她轻轻一敲她的脑袋:“你倒是机灵……” 马车的窗口被人轻轻叩响,随即伸进来一只手,手上拎着梅子。 “阿瑜。” “……” 她眨眨眼,接住被抓住命运后脖颈的梅子,被解救的梅子蹭了蹭她的手,窝在她怀里撒娇。 “怎么回事?” “它钻到礼物盒子里了。” “……调皮猫。” 她挑帘子看了看,林府不远了,略一思考,她轻轻点着它的小脑袋。 “对了,礼物没坏吧?” 裴屿语气有点复杂:“没坏,就是有猫毛……” “……好清理吗? “观音像已经擦过了,不过首饰就不好清理了。” 她又点点梅子的脑袋瓜:“你个坏事猫猫。” “有几件?” “两三件吧。” “那就罢了,把那两三件收起来,我准备的丰厚,少点也不算失礼,继续走吧。” 过了这个小插曲,马车不久停在了林府前,雪儿先下马车,慕知瑜搭着她的手下来。 “老奴见过郡主!” 她抬了抬手:“姑姑请起。” 许姑姑笑着引她进去:“郡主可来了,夫人和小姐天天盼,总算是把郡主给盼来了!” “姨母事忙,我想着过一阵子就来,这不,今儿个 就来了。” “是,郡主这边请,夫人就在里头,老奴先去通报,还请郡主略等片刻。” “姑姑请。” 这个空档,慕知瑜把梅子给了雪儿:“你看着它,别叫它乱跑。” “是,姑娘!” 刚安抚好梅子,姑姑就回来了,往旁边一站,一个夫人带着爽朗的笑走了出来。 “瑜姐儿,你可算来了,想死姨母了!” 她站起来,刚要行礼,林夫人一把拦住了她:“一家人,管他什么礼不礼的,坐下,瞧瞧,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姨母莫要打趣我了,多日不曾来访,姨母一切可好?” 林夫人点着头:“好,都好!对了,屿哥儿呢?我也许久没和他说过话了。” “阿屿哥在……”在…… 林夫人一拍她的手:“真是的,怎么不叫他进来!” 裴屿其实不在门外,而是一开始就没打算露面,在外面的树上呆着呢,听了这话,提起内力回了马车,找了一件外衫披上返回。 “见过林夫人。” “哎呦,叫什么夫人,你该叫姨母!快坐。”林夫人一摆手,他坐了下来。 裴屿看了林夫人一眼,解释了一句:“林……姨母和阿瑜许久未见,故此不愿打扰。” 第七十五章 嚣张 “说什么打扰,你这孩子太过懂事了,一家人面前,该随意就随意些。” “是。” 林夫人看着这两个孩子,心里一阵唏嘘。 看看,看看人家,都是收养来的,怎么自己家的像是讨债来的似的! 裴屿低眉顺眼,林夫人很是热络,但是话一多起来,也看出来裴屿根本坐不住,身在曹营心在汉,想想也罢了。 “对了,晟哥儿前些日子说得了匹好马,他哪里懂这些,怕不是听了谁忽悠,屿哥儿不嫌他愚笨就去看看,省得他天天上蹿下跳。” 裴屿求之不得,站起来看了慕知瑜一眼,见她微微笑了笑,告辞去了。 不见了人,林夫人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太懂事,若是任性一些就好了。” 慕知瑜没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 他身上背负的太多,自然不能肆恣。 “你也是,可相看人家了?” ?? 怎么就说到相看人家的事上了?而且姨母这话你直接问我多不好,该问大伯母啊! 她扯了扯嘴角:“还没有……不过天底下好男儿多的是,我看上了自然就出手了。” “你呀,女儿家家的怎么说这种话!你喜欢什么样的,姨母给你留意着!” “……” “文还是武?什么性子的?” “咳……”她眼神一歪,嘴比脑子快,“我喜欢阿屿哥那样的。” “……” 空气一滞,话一出,慕知瑜心里大叫不好,一转眼,果然看见林夫人的眼神狂热了起来,看向了门外。 她硬着头皮开口:“姨母……” “对对对,屿哥儿是极好的,青梅竹马之谊,又是少年英才知根知底……对了,遥姐儿和微姐儿都想见见你,她们等半天了,你去找找她们玩吧!” “是……” 怕是解释不清了。 出了屋子,林昔遥的贴身侍女冬月就迎了上来,笑着行礼:“郡主,我们姑娘请您去花园呢。” “好,带路吧。” 花园离着不远,拐了个弯就看见了,林昔遥和林昔微两姐妹似乎在说着什么,时不时摇头。 “两位姐姐,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林昔遥提了提裙角走过来:“哪有什么悄悄话,不过是猜着母亲什么时候能放你来罢了。” “两位姐姐这是要争宠吗?” “是了,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林家两姐妹带着她开始赏花,慕知瑜连连点头,余光一扫,大事不好,梅子正伸着爪子冲着 一朵花比比划划。 “雪儿,看好梅子,别叫它把花抓烂了!” 林昔微眼神亮了亮,小心地凑过来想摸摸它,边凑边说:“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抓了就当哄它开心了。” 她的手堪堪停下,梅子的头凑过来嗅了嗅,然后打了个喷嚏,她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起来。 “许是手上沾了花粉,擦一擦就好。” 林昔微应了一声,拿出帕子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指尖又小心地靠过去,摸到它软软的毛。 “真是喜人!” 慕知瑜过来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梅子眯着眼睛呼噜了起来,见状,林昔微的眼睛都挪不开了。 “早知道微姐姐这么喜欢猫儿,就不带别的礼物了,找一只小猫送来这才是心头好呢。” 林昔微叹息道:“我老早就想要一只……罢了。” “怎么回事?” 林昔遥冷笑了一下:“还能是怎么回事,之前妹妹身子不好,娘怕猫儿伤了她,近来身子是好了,前些日子看见一只狸奴带回来,那三妹非说什么细菌的……偷偷把猫扔了。” “她倒是嚣张……姐姐现在身子好了,过两日我就送一只小猫来,只是梅子是阿屿哥给我的,难以割爱 了。” 林昔微笑笑,又摸摸梅子:“有劳妹妹记挂,其实有没有都好,也免得猫儿来了受罪。” “微姐姐,你性子柔,但到底凡事不该太过忍让,今日是猫,明日就是你的彩头,你的夫婿你的人生。” 林昔遥也帮腔:“是啊,你总是不计较,让一步又一步,这些事母亲一件都不知道,她还日日去叫嚣着要金银……微儿,你就是太好性子,怎么能叫她踩在你头上?” “姐姐……” 她拍拍妹妹的手:“好了,瑜妹妹要送你猫儿,你收着就是。” “这……” 慕知瑜直接转移了话题:“对了,两位姐姐日日说林三姑娘,长久不见,我倒是想和她说说话。” 说着,她给了雪儿一个眼色。 林昔微很喜欢梅子,雪儿把梅子给她玩,她抱着梅子,小心翼翼又爱不释手。 “二姑娘别担心,梅子可聪明了,从来不咬人。” “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猫儿,妹妹聪明,梅子也聪明。” 林昔遥笑着摇摇头,随即看向她:“我这就派人叫她过来,真是失礼,论尊卑长幼她都该来拜见你才是,冬月,去叫她。” “是。” 来者是客,再说溜 达半天了,林昔遥和林昔微带她去了悠云居——林昔微的住所。上了茶和瓜果点心,又观赏了一番,林昔语才姗姗来迟。 一身绸缎,头上珠翠,站没站相地走进来,随便一福身子,懒洋洋的开口:“见过两位姐姐,郡主大人。” 林昔遥眉头一皱:“三妹,你这是什么样子!” 林昔语淡淡扫了她们一眼,目光最终停在慕知瑜身上。她吊儿郎当往凳子上一坐,随口一句:“你就是那个郡主吧,我听说过你。” 慕知瑜浅浅一笑,语出惊人:“我没叫你起来。” 林昔语眉头紧锁,一脸不赞同地看她:“我已经问过好了,就算你是郡主,也不能这样侮辱我!” “让你好好行礼就是侮辱了?” “人人平等,懂不懂?算了,和你们这些无知的封建产物说也没有用。” 她站起来,又草草行了个礼,然后站直,翻了个白眼:“行了吧?” 林昔遥脸色阴沉的快滴出水来了,就连林昔微也不赞同地开了口:“三妹,尊卑有道,长幼分明,于情于理你都该对瑜妹妹见礼,哪里是什么折辱?还是赶快道歉吧。” “道歉?我都行礼了还道歉?有没有搞错!” 第七十六章 文采 这话,听得慕知瑜差点笑了。 她的前世所在的世界观念思想与大淮不同,现在奉为天的皇权在另一个时代不复存在,这个世界的男尊女卑是封建,人人平等生而自由是进步思想,但这并不代表着利用所谓的进步思想就能在大淮风生水起。 一个人的力量,如何对抗一个皇朝,一个世界?审时度势明哲保身,听起来或许带着贬义,但是身为异族,这才是在另一个时代生存的基本。 她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兴趣,手上把玩着扇坠,林昔遥黛眉一立:“放肆!三妹,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还不赶紧道歉!” 林昔语两手叉腰,愤愤不平:“凭什么啊!别以为你们身份好点就能高高在上,都是人,谁比谁高……” 慕知瑜头也不抬,轻轻唤了一声:“阿年。” 一个人影“嗖”地窜过来,不等几人反应,一把冷剑直直地指向林昔语的脖子,剑锋的凉气似乎是另一把剑,林昔语不由自主哆嗦了起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下意识往后踉跄了几步。 剑随人动,剑尖直直对着她的脖子,她声音也抖了:“你……你干什么!我,我告诉你,这可是林家!是……是有王法的!你不能杀我!” 慕知瑜的笑容重新出现在脸上,慢悠悠地摇着扇子,语气轻蔑:“林三姑娘 怕是脑袋不大好使了,你说说,我犯什么王法了。” “你……你让他把剑放下!喂!再怎么样我是你们的妹妹,她这样在林家撒野,你们都不管管吗!” 林昔遥冷笑了一下:“错了就要得到教训,今儿个是在郡主妹妹面前大放厥词,改明儿在皇上面前失礼,我们全家掉脑袋了跟谁评理去?” 林昔微深以为然:“三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们……” 慕知瑜轻轻一笑,脸上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林三姑娘,强调一遍,我是郡主,这世间尊卑有道,我可以不计较,但这不是你无礼的理由,在林家多年,行个礼总该会吧?” 林昔语心里骂娘,咬了咬牙:“你,你让他把剑拿开,不然我怎么行礼?” “阿年。” 阿年利落地把剑一收,背在身后,剑并未回鞘,似乎准备随时再出手。 林昔语压下想翻白眼的冲动,弯下身子,端端正正行了个礼,低着头。 “见过郡主。” 慕知瑜没回答,偏着头看林昔微:“微姐姐的珠花设计的真是漂亮,刚刚那两张稿子再给我看看可好?” “好,秋兰,去拿来。” 拿过两张稿子,慕知瑜连连点头,纸上有两个珠花的样式,花叶相宜,花芯是几颗小珍珠,看起来更是栩栩如生,配上林昔微 的画技,一朵小小的珠花也别有韵味。 “我这还有不少,秋兰,去把盒子拿来,”秋兰捧了一个盒子放下,打开,林昔微拿出了一沓放在桌上,“这些都是我闲时的涂鸦之作,若是有看得上眼的尽管拿去就是了。” 慕知瑜也没客气,挑了几张给雪儿收下。 林昔语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心里止不住的恼恨,不住地谩骂。 这个封建时代的女人,居然敢这么刁难我!我穿越而来,面对他们这群思想落后的东西,难道不该占尽先机吗!这个女人怎么敢! “呦,瞧我,都忘了三姑娘还在行礼呢,快起来吧。” 林昔语动了动酸麻的身子,慢慢站起来,咬牙切齿地答道:“多谢郡主!” “坐下吧。” 她随手一指,那样子,活生生像打发一个下人。 林昔语火上心头,自大穿越而来,除了冷言冷语的林昔遥和她不对付,还没受过这么大的气! 她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坐下的同时扯出了一抹笑容:“刚刚都是臣女无礼,还望郡主原谅。” “好说。” 然后她又开始看林昔微其他的的图,时不时夸赞。 林昔语的笑容僵了一瞬,深呼吸几次,又笑了起来:“臣女早就听说郡主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今日得见,倒是想领教领 教。” “哦?” 慕知瑜来了兴致,放下画稿,一脸兴味地看着她:“想领教什么?” “听闻郡主通诗书……” “你听错了。” 林昔语笑都挂不住了:“郡……郡主过谦了……” “也罢,我虽然文采一般,不过也算是会看,你既然说想请教,那就说来听听吧。” 林昔语总算是面色舒展了,眉宇间隐隐有抑制不住的自得。 “这样吧,我出一道题,你且做一首词,如何?” 林昔语毫不犹豫地点头:“郡主请!” 慕知瑜摇着扇子,打量着她。 真是藏不住事,这得意都写在脸上了,转眼,林昔遥面色冷淡,林昔微轻轻摇头。 慕知瑜心里唏嘘,她啊,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但实际不过是旁人眼中的跳梁小丑,对她也没什么熟悉的感觉,想来曾经是不认识的,罢了,看在同乡的份上,给她上一课,让她明白明白,这大淮,不是那么好混的。 “定风波。” 林昔语更得意了,低下头假装思考片刻,脱口而出,慕知瑜听着,越发觉得熟悉。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慕知瑜在心里自动接上了下阕,果然,和她的声音重合了起来。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 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果然,她们来自同一个时代。 只是可惜,盗用大文豪的词,自己却没有与之相匹敌的文采,那么就根本经不起推敲。 慕知瑜心中有数,但是林昔微和林昔遥却吃了一惊。 这首词的意境通透,醉归遇雨抒怀……酒?回首向来萧瑟处? 两姐妹对视一眼,看出了相同的疑虑。 慕知瑜“噗嗤”一笑:“看不出来,林三姑娘还曾经喝醉酒趁雨而行啊。” 林昔语一滞,随即不在乎道:“自然是不曾,不过想象自然是天马行空,不曾经历,不代表写不出来,郡主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慕知瑜盯了她几秒,没戳破,而是慢悠悠地又下了一个套:“江城子。” 脍炙人口的名篇,她是选大文豪苏轼的悼念亡妻之作,是《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还是《江城子·密州出猎》呢? 当然,写过江城子的数不胜数,不过既然前一首是苏轼的作品,继续选择他的词词风一致,更不易被发现。 果然,“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真是好词,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不知三姑娘能否解答?” “郡主请讲。” 忽视她眼里的不可一世,她淡淡地啜了一口茶,发问:“明月夜,短松冈,这短松冈是何意?” 第七十七章 闹腾起来了 林昔语顿了顿,搜刮着脑子里的知识,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解释。 “松不畏严寒,品性非同一般,郡主不会不知道吧?” “梅兰竹菊为四君子,三姑娘怎么不用它们?” “松苍翠挺拔,自然是怀念之意屹立不倒。” 闻言,其余三个人面色都古怪了起来。 明月夜好说,本词为悼亡之作,短松冈自然指的是亡者安眠之处。 既然能写出这等好词,难道还不知自己的词是何用意? “松柏一样耐寒,为何不用柏?” “这……” “没想到,世间题材之多,林三姑娘未出闺阁,居然会写悼亡词。” “这是因为……” “三姑娘真真是惊才绝艳,不知可否再写一首?” 林昔语咬咬唇,下意识想拒绝,看慕知瑜的样子,她觉得这一次怕是不好糊弄了。 “词牌名就写……破阵子。” 林昔语松了一口气,破阵子还好说…… “不过这样对三姑娘而言想必是过于容易,我就来规定一下情感,就写一位女将军在边关征战——” 林昔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慕知瑜笑着继续说道:“女将军思夫之意与报国之情相融,爱国之心与英 勇杀敌,同时利用天门山为典,三姑娘可做得到?” 听起来确有难度,不过若是依照刚刚林昔语的能力,应该也不足为惧。 “之前三姑娘都是几息之间便有了佳句,这一次——一盏茶的功夫,三姑娘可能做得到?” 林昔语汗珠子冒了出来,嘴唇颤抖,脑子里疯狂回忆,也是种想不出与之类似的作品。 林昔遥总算是品出来了,原来她这不是什么真才实学,而是剽窃了不知谁的作品给自己添面子呢! 林昔微不敢置信,找了个唯一可能不是剽窃的理由:“三妹是不知道天门山吗?” 林昔语下意识应了一声:“是……” “天门山在前朝公主和亲路途,公主不得已嫁往胡地,途径天门山,前是边疆后是故土,离开便此生再不见国土家人,故此泪洒山外,并在天门山题诗一首。” 慕知瑜贴心地补充道:“前朝末年国家岌岌可危,不得已用和亲维持短暂的安宁,用在词中可供发挥的地方不少,三姑娘,请吧。” 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三个人的目光盯在林昔语身上,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林昔语的额角也被汗浸湿了。 “ 三姑娘,在家里,用不着逞威风,在外面,假的被戳穿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灾难了,我不知道你是受了什么神人点化还是灵光一现,规矩就是规矩,反抗不了的就要学会低服做小,到底还是姨母宽和,没让你得到教训,这京中最不缺的就是贵人,你能压得住的不过是懒得和你计较的,别高看自己。” 慕知瑜面色不变,笑意浅浅,看她脸色越发苍白,顿了顿,继续往下说:“今天看着两位姐姐的份上,这件事我不会外传,你也收收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姨母嫁过来的时候是郡主下嫁,根本不存在什么流落在外的女儿,你的身世就是简单的乞儿,你和两位姐姐不一样,享了多年荣华富贵,别忘了最基本的感恩之心,说句不好听的,你与林家,林家倒了你一定不得善终,你倒了,无关痛痒。” 说着,一个侍女进来了。 “郡主,姑娘,外面公子闹起来了!” 慕知瑜看了看她们两姐妹,开口道:“两位姐姐,我们不妨去看看吧。” “也好,”林昔遥站起来,看着那侍女,“带路。” 走了几步,她突然站住,回头看着林昔语: “三妹,你回去好好反省吧,小春,送你们姑娘回去。” 说完,抬手让慕知瑜走到前面,自己跟了上去。 林昔语咬着牙,愤愤地看着三人的背影,哼了一声,气冲冲地大步离开。 慕知瑜三人跟着侍女去了林家兄长的那边,还没见到人,就听见一阵咆哮。 “不可能!你在骗我是不是!” “……” “这这这!这是好马!上好的枣红马啊!” 马? 想起刚刚姨母让裴屿离开的时候说的话,相必是这马不如预期了。 “表哥的马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林昔遥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嘴:“没花钱,和柳家四公子打赌赢来的。” “……柳四公子?” 林昔微也一脸复杂:“正是柳指挥使的弟弟。” “……” 柳四公子是幼子,长辈难免疼爱,所以比起柳尘英,柳四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整日追猫逗狗,斗鸡斗蛐蛐,还是个滚刀肉,柳尚书没少责打他,听说有一次都打的躺了半个月,好了之后又去斗蛐蛐了,京里的纨绔圈子他可是上数的。 不过混世魔王也有怕的人,就是他嫡亲的兄长柳尘英,柳尘英自小习武,打人是 真的使劲,不仅如此,那是有寸劲的,看着没事疼是他爹他的好几倍,也是自小的阴影在,对着别人天不怕地不怕,对着柳尘英就变了副三哥长三哥短的嘴脸。 所以,林子晟怎么和他扯到一起去了? “大姑娘,二姑娘……” 小厮刚打招呼,林昔遥就打断了他:“你家公子在哪?” “在……在后院马厩……” 说着,她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到了后院,三个姑娘齐齐呆住了。 林子晟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趴在地上,死死抱着裴屿腿。 “不可能!裴大哥你肯定在说笑!这马肯定价值千金!” 裴屿额上青筋暴起,双拳紧握,深深吸了一口气。 裴屿少露面,没见过谁这样不知羞耻地……忍,不能打人…… “咳,阿屿哥,林表哥……” 林子晟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珠子一转悠,两个妹妹和一个表妹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扬起脑袋,看看裴屿,又看看自己的手,“唰——” 撤手,站起来,整理衣服,扶了扶发冠,挺直身子,露出了一点略带讨好的笑。 “慕表妹,许久不见……还有两位妹妹,你们——额什么时候来的?” 第七十八章 失礼失礼 慕知瑜摇了摇扇子,挡了一下脸,抬步往裴屿那边走去:“咳,也没多久……” 裴屿一口气总算咽下去了,不经意似的动了动脚,随手扯了一下外衫。 林昔遥克制住骂他的冲动:“哥哥,你太失礼了,给裴公子道歉。” “是是是,妹妹说的是——” 林子晟转过来,端端正正地作揖:“裴兄,都是小弟不好,还请原谅啊。” “……没事。” 语气平淡,但是慕知瑜却听出了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未定,憋着笑,轻轻看了他一眼,嚯,还真在咬牙。 林昔微的视线流转了一番,停在恢复正常的哥哥身上:“哥哥,你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林子晟的脸又垮了下去。 “我前几日碰见柳四,他非要和我比试斗蛐蛐,我说我不会,最后就开始比牌九,”他挺起胸脯拍拍自己,“我赢了!他就说给我一匹价值千金的马!我可宝贝了!” “就是这匹?” 抬头,慕知瑜提着裙子,凑到了马旁边问着。 林子晟吓了一跳,差点扑过去,脚一抬,裴屿一只手就挡住了他,他讷讷地提醒:“你小心别被踢……” 他不说了,抬眼看慕知瑜熟练地喂给 马一颗麦芽糖,摸了摸鬃毛,看了一会,她摇了摇头走回来。 裴屿把扇子递还给她,她顺手接下摇了摇:“林表哥,被骗了。” “怎么会!你看这皮毛!油光水滑!” “这马四肢不长,皮毛不过是因着被用心养罢了,而且,表哥听过‘马齿徒增’没有?” 林子晟一下子被钉在原地了,愣愣地看着她。 “而且这马的牙齿齿痕都不见了,保守估计也有13岁了,不是老马就是将老的马了。” “老马!” 林子晟突然嚎了一嗓子,目露凶光,面向西南指指点点:“好你个柳四!居然敢坑我!等再见面,看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裴屿忍了又忍,冷不丁地出声:“我刚刚就告诉你了,你不信。” 噗—— 林子晟的熊熊怒火变成了唯唯诺诺:“裴兄……” “嗤。” 被鄙视了,林子晟笑呵呵地凑过来:“裴兄,我不该不信你!我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 裴屿皱了皱眉,往旁边走了两步。 林子晟跟了两步。 “裴兄,听说柳三都管你叫大哥,那柳四最怕柳三,柳三怕你,你能不能帮我出个头啊?” 林昔遥:“……”别 说这玩意是她哥! 林昔微:“……”好生丢脸…… 慕知瑜噗嗤一下笑了,裴屿皱着眉头,往后又退了一步,上下看了他一遍:“为何不自己去?” 林子晟又上前一步:“那家伙整个一混世魔王,我找他他肯定又要和我打赌,我这样的正人君子,怎么会那些东西,你就不一样了,打他一顿,拿柳三威胁他,一出一个准!” 裴屿眉头快打结了,迈开长腿走到了慕知瑜身后:“你自己去。” 林子晟想追,但是奈何他在慕知瑜身后,那绕着她跑实在是太失礼了。 哎呀裴兄你没有原则!怎么能拿表妹当挡箭牌呢! 慕知瑜许久没见他有这样丰富的表情了,不过适可而止,没躲,笑呵呵地看着林子晟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裴兄,我说真的,我本事不大,但是我有自知之明啊,你就帮帮我吧!” “不成。” “这样,裴兄,你喜欢什么,我弄来给你!” “我喜欢你别烦我。” “别这样啊裴兄!我是真心的!” 裴屿把到嘴边的“滚”字咽下去,好歹顾忌着这是林家,换了个委婉的说辞:“走开。” “裴兄……” “哥!” 林 昔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真是丢脸,更丢脸的是这个丢脸的家伙是自己哥哥! 林子晟见妹妹急了,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 “哎——” 林昔微也没再管他:“好了,表妹,哥哥他没事,咱们还是去花厅吧,我们叫人备了不少点心,去尝尝看如何?还有裴兄弟也同去吧。” 慕知瑜点点头,旁边又是一声“哎……” 一笑,看了看裴屿面无表情的脸:“林表哥想要找回场子也不难,不过这狐狸精怕张天师,一物降一物,要对付柳四公子还是要柳三公子亲自出手,只要等他回京,届时带个口信过去,自然迎刃而解了。” 林子晟也不唉声叹气了,眼睛也亮了:“那那那……” “不过林表哥要忍过这阵子,别气不过找柳四公子,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好好好,表妹真是冰雪聪明,更是心善!真真是天女下凡地上独一份……” 裴屿看他这狗腿的样子,边说还往这边凑,冷着脸:“少贫嘴。” “欸——” 世界安静了。 慕知瑜摇着扇子,心情大好,什么是混世魔王,依她看,阿屿哥才是真真的京中公子霸主呢。 去 花厅尝点心,林子晟死乞白赖地跟了过来,一张嘴叭叭地介绍着各个点心。 跟了半天也算看明白了,讨好裴屿?没用!讨好表妹才是王道! 看看,刚刚急头白脸地说了一堆,人家死活不答应出头,表妹一说话,连个屁都不放! 嘁! 就知道欺负他这个软柿子! 所以,看慕知瑜看着一盘糕点,他一个箭步窜了过去,离着三尺远,别问为什么,三尺以内裴屿就要用那种杀人的眼神看他了。 “表妹!这个是玫瑰酥!加了牛乳和新鲜的玫瑰汁子!又香又甜!” “啊……” 裴屿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她不爱吃酥的。” “……” 那还有啥了?! “她喜欢糕点。” 林子晟一拍脑门,对对对,除了酥点还有糕点。 “没关系表哥,我偶尔也想尝尝这些酥点的。” 说着,她拿起玫瑰酥旁边的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小碟子里,又拿起一双筷子,尝一口,确实香甜。 “真是不错,这点心丝毫不逊于宫里的啊。” 林昔遥笑了笑:“哪里能和宫中的东西相比,不过是我们闲来无事瞎琢磨的,你试试看,喜欢哪些就包着带回去给你家兄妹尝尝。” 第七十九章 美好 “这些都是两位姐姐做的?” “算不上,我们只是想想,真正做的都是丫鬟婆子,不过这些个玫瑰酥,千层莲,牛乳杏仁酪什么的,不少糕点都是妹妹想的,多少与一般的配方不同,吃起来也算是别有风味。” 林昔微挑了几块糕点递过来:“不过是之前病中无聊才想的,做起来也不错,就想着给你尝尝。” “多谢姐姐。” 她刚把自己挑好的点心放在另一个碟子里,见她的碟子递过来,直接把自己手上的塞给裴屿,放了一双筷子,还冲他眨了眨眼,意思是:吃! 裴屿接过碟子,看她一边吃糕点去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玫瑰酥,香甜的味道丝丝沁入心脾,牵起了他的嘴角。 慕知瑜凑近林昔微,耳语了几句,林昔微笑着点头:“好,你放心。” 吃了些点心,有下人传话,说夫人让他们去前厅用午膳。 几个人一路说笑,去了前厅,厅里已经备好了桌案,看数量,没有准备林昔语的那一份。 几个人刚落座,侍女又过来通报说:老爷回来了。 “那就加一个桌案,让他来吃饭吧。” 林夫人不以为意,随口说了一句,立马有人加了桌案,上饭菜茶水。 不多时,换了衣裳的林大人赶来,几人齐齐见礼,再一次落座。 林大人的目光扫过慕知瑜和裴 屿,眼里颇为感叹:“真是岁月倏忽……” 林夫人白了他一眼:“行了,少起范,要吃饭呢。” 林大人儒雅的气质一下子碎一半,摸了摸鼻子继续挺直腰板:“夫人说的是……屿哥儿和瑜姐儿难得来,不如就在府上暂住几日,可好?” 慕知瑜客气地回绝:“多谢姨夫相邀,不过府上不日可能有好事,不便多留,日后有机会一定来小住。” 多事之秋,最近苏云白动向不明,慕乘兴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实在不宜离开,若不是想打探这个林昔语会不会和她有关,她可能还要过些日子来拜访,只是这个同乡让她失望了,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林夫人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好事?什么好事啊?” “婚姻大事……”不便多说。 林夫人按捺住好奇心,点点头,转移了话题:“来来来,吃饭!” 主人动了筷子,几个人也纷纷开始品尝,虽然刚刚吃了些点心,好在所食不多,不算很影响饭量。 突然,林大人眉头一皱:“晟哥儿,说了多少次,吃相斯文!你这样哪里像是文官的儿子!” 林夫人差点就要抬手给自家夫君一个耳刮子,这男人岁数大了怎么脑子不好使了,说自己儿子就说了,说什么文官武官的!叫屿哥儿听了像什么话! 林子晟没注意 这些,弱弱地放缓了速度,优雅了起来。 “一家人吃饭,你哪来那么多毛病。” “额夫人说的是……” “少说话,对了,屿哥儿,瑜姐儿,这道芙蓉虾很是不错,尝尝可和你们的胃口?” 慕知瑜明白,道了谢,吃了几口夸赞了一番,裴屿依样画葫芦,气氛再一次缓和了起来。 一道什锦汤锅端了上来,林大人尝了尝,不住的点头:“夫人,你喝点,这汤锅不错!” 说着,就想让人把锅子端过去。 林夫人差点笑了,摆摆手:“放下吧,我这儿有,真是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 林子晟是个讨人嫌的,又开始作死:“妹妹们,你们尝尝这锅子里的红枣,好吃得很!快快快,给几个妹妹分分!” 林大人脸都要绿了,张口欲骂,又生生憋回去了。 林夫人失笑,摇了摇头:“分吧,这红枣确实不错,益气补血,你肝火旺,给你几个妹妹吃也不错。” 小厮拿了碟子,枣挑出来平分三份,放在了三个姑娘的桌上。 林子晟:“……” 不是,他就是耍个贫嘴,怎么枣就没了! 慕知瑜看着这一家人,心里突然升腾起了丝丝羡慕。 如果不是战乱,不是那些为了一己之私陷害父亲的人,她和裴屿也会拥有这样温馨美好的家。 林夫人和林大人的 身影渐渐和记忆里慕二将军和慕夫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她记得,这样的日子弥足珍贵。 父亲得胜回府,浑身血污,但是脸上神采奕奕,尤其是一双眼睛,亮的像是他手里的长枪一般锋锐。 她放下手里的书画跑过去迎接,就看见父亲卸下沉重的盔甲,一边解一边叫:“依娘!我回来了!” 小慕知瑜撅起嘴,气得跺跺脚,鼓着小脸盯着父亲。 慕二将军感觉有谁目光灼灼,一看,乐了:“乖,好瑜姐儿,爹身上脏,等一会洗洗再陪你玩,你让小屿哥哥陪你练剑好不好?” 她哼唧一声:“可我打不过他。” “没关系,爹教你们啊!” 说着,慕夫人笑着走了过来,拿出袖子里的帕子往他脸上擦:“好了,快回去洗洗,今日小厨房备了你最喜欢的牛肉羹,一会就该凉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 说着,他往屋子里走,回头看是妻女四五成相似的脸,他的笑突然傻气了起来,一边嘿嘿笑一边沐浴。 慕夫人轻轻捏捏女儿的脸:“爹爹回来了,我们一会就用膳,你去叫小屿哥哥可好?” “好!” 她又哒哒哒跑走,去了后院的空地,小小年纪的裴屿胳膊上还包扎着绷带,手上挥舞冰刃的力道不减,看她跑过来,他招式一收。 “阿……” “哥 哥!爹爹回来了!娘让我们准备用膳!” “好,我这就去。” 少年裴屿虽然还没有现在这样不近人情,脸上隐隐期待,换了衣服净手,一高一矮齐齐走向前院。 席上,她和裴屿有人布菜,但是慕二将军不需要,在军营久了,什么礼仪都抛弃了,吃饭风卷残云。 突然,咬到一块春卷,他兴奋起来,端起盘子就递向了夫人。 “依娘!你吃这个!好吃得很!” 慕夫人一愣,随即笑着把盘子接过来,在丈夫期待的眼神里吃了一块。 “怎么样?” “不错,豆沙香甜,炸的火候也正好。” “我就知道你喜欢!多吃点,半月不见,你又瘦了……” “好,”她笑着应下,然后端起手边的盘子递过去,“夫君,你也吃。” 慕二将军一下子愣了,看看她手上的,再看看桌上的,抓抓脑袋接下来,一抹可疑的红色透在他小麦色的皮肤里:“忘了你那也有……” “东西一样,但是有心意,味道自然不同,夫君尝尝这盘,一定比刚刚更好吃。” 他就这样盯着爹娘的笑容,面前的饭菜都不香了,突然手边一动,裴屿推给她一碟子桂花糕,香香甜甜的。 那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场景最好,只是觉得,如果时光能停在那一刻,这必然是永恒的美好了。 第八十章 伤疤 慕知瑜笑了笑,低下头去喝了口茶,再抬头回神,小小风波已经过去,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一瞬间的恍惚。 午膳后,他们没多留,带着大包小包的点心礼物上了马车,路上,她挑了帘子看了一下,出声叫停了马车。 “雪儿,你把这些都带回府去。” “啊?姑娘,你不回去吗?” “我再逛逛,记着把梅子看住了,别再跟过来了。” “是,姑娘!” 挑起车帘,一只手等着她。 她把手递上去,扶着裴屿下来,看马车走上回府的岔路。 “好些日子没去见见四表哥了,我们去熙攘楼吧。” 裴屿没反驳,只是提醒了她一句:“没提前通气,他未必在。” 慕知瑜顿了顿,摇了摇扇子:“也是,那就不去了。” 两个人站在角落,看街上人来人往,各自奔波。 “阿瑜,是想慕叔叔他们了吗?” 她摇扇子的手一顿,随即转头看他,对上他带着关切的眼神,她一下子笑了,伸出手去,指尖轻轻按上他的眉心。 “没事,一时有感而发罢了,别皱眉……” 裴屿下意识就想躲,面无表情的样子龟裂了一瞬间,偏了偏头,轻轻压下她的手腕:“嗯……还想去哪?” 某人的耳朵隐隐泛 红,慕知瑜收了恶劣的样子,退后了半步,扇了两下扇子:“去找他们吧,你应该想听听手下的消息吧?当然,如果不想被我知道的话……” 他立马反驳:“没有,一起去就是了。” 裴屿转身到了另一个岔路,她亦步亦趋跟在他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那个林昔语,我今天试了一番,确实与我算是同乡,只是我不认识她。” “有打探出什么吗?” “没有……她实在是愚蠢,继续这样蠢下去早晚惹火上身,希望她吸取教训,收敛一些。”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太过高调确实危险。” “可惜,我以为能知道什么呢……对于另一个世界我已经记起了许多,偏偏只有我的经历,零星一点……难道是时机未到吗?” “也许是,别多想了,总会记起来的。” “嗯。” “这边走。” 她收回了继续走的脚,转了个弯,面前的是一家茶楼,进了门,一个伙计迎了上来:“两位,要什么啊?” “包房,二楼东十四间。” “好嘞!” 小二引着他们上了二楼,东十四间,门一关上,伙计立马变脸一副样子。 “老大,要找祁老大来吗?” “嗯。” 伙计弯了弯身子,离开了 屋子,不多时,“咚咚咚……” 她转过身子,这是……有人在敲墙? “进来。” “吱呀……” 墙突然开了个门,窜出来一个青年,和阿年长得差不多,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同的是,这个青年脸上少了三分活泼,多了五分淡漠,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神情和裴屿有些相似。 他脸上有一道伤疤,从一边眼头到另一边下颌,像是生生劈裂了他的脸,让他淡漠的同时多了几分威慑力。 “老大。” 他抱了抱拳,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册子递了过来。 裴屿看了一遍,又翻回之前的一页,盯着几行字看了一会,皱着眉抬起头:“近日有邻国人求杀手?” “是,不过自三五日前就结了银子说回国去了。” “找的哪个组织的杀手?查了没有?” “对家,杀手盟,曾经找过我们,但是要杀你……” “尸首对照过没有?” “对了,是杀手盟的,不过主使跑了……” “知道了,去吧。” “是。” 他低了低头,刚要走,慕知瑜突然说话了:“等等。” 他又站住了,看起来算是恭敬,抱拳拱手:“小姐。” 慕知瑜回过神来,笑了一下:“嗯……你叫什么名字?” “ 阿祁。” “阿年是你什么人?” “弟弟。” “哦……你抬头。” 阿祁斜了斜眼睛,看了一眼裴屿,他没注意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慕知瑜的侧脸。 阿屿犹豫了一下,抬起脸。 慕知瑜细细盯着他脸上的疤,脑子里的印象突然清晰了一瞬间。 她似乎见过这样的疤,不是在别人脸上,而是…… 她一下子转过头,直直地盯着裴屿的脸。 对,是他…… 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一把锐利的刀冲着裴屿砍去,他躲闪不及,刀刃划过他的脸,皮肉被割裂…… “咳……阿瑜,你怎么了?” 她的手摸着他的脸,他想躲,她却直接过来捧着他的脸,眉头紧锁,满脸专注。 “我……没事……” 她松开手,前世今生再一次重合,回去凳子上坐着了。 “想起来点事情而已……你,还有别的情报要知道吗,要是没有,咱们回去吧。” 裴屿堪堪挪开视线,捏了捏耳朵:“还有点……” 她灌了一口茶,别开脸:“哦,你说吧……” 阿祁:“……” 真有意思。 还有,刚才不是还让我走来着? “阿祁,你最近顶着点杀手盟,他们这些天折了不少顶级杀手,找机会收了他们这 边的分殿。” 这可是大单!安逸了多少日子终于能大干一场了,阿祁面瘫脸也活泼起来了,眼珠子也亮了,声音洪亮地应了一声:“是!” 阿祁下去了,从笼子里找了一直鸟,抽出纸条写了一堆鬼画符一样的字,蜡封,装到小竹筒里,把鸟放飞了去。 当了信使的鸟儿张开翅膀飞上天空,向远处飞去。 一只类似的信鸽飞过林子,飞到它熟悉的地方,山谷中,丛林茂密,穿梭之后飞进了一道大门,寂静的地方,药香阵阵。 信鸽停在了一间房子的窗台上,歪着脑袋看屋子里的人。 屋子里的人拧着眉毛,从一堆书卷里抬起头,眼里出现了几分惊讶。 苏云白站起身把鸽子拿过去,看看脚上有个小竹筒,拿出来是一张字条,娟秀的梅花小楷写了几行字。 “苏公子,原谅打扰,姐姐和兄长有言,若有需要,必千里相助。” 苏云白把字条收起来,换了一张纸写了几个字,塞进小竹筒,让信鸽飞走,直到看不见信鸽的影子,他才回了案前继续整理。 书卷整齐后,他拿起边上的小瓷瓶,手慢慢握紧。 “师兄!” 一个女子跑过来,边叫边敲门:“师兄!你快去看看吧!师叔快不行了!” 第八十一章 蹊跷 苏云白忽一下子站起来,拿上药箱夺门而出,进了屋子里,他满脸严肃,挥开人群冲到榻边。 榻上的老者面目紫红,气息微弱,身子颤动着,还时不时呕血。 苏云白掐着脉,抬脸:“窗子打开!” 新鲜的气息涌入,苏云白撤回手,打开药箱子:“扶起来,运功。” 一个师弟上前把老者扶起,运内力护住他的心脉,苏云白一挥手,电光火石之间,十几根银针插在老者身上。 针尾微微颤动,内力加持,下针又快又稳,转眼间,老者身上已经扎了一大片。 半个时辰之后,苏云白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根一根的把针拔了下来,扔到酒碗里。 “好了,暂时压制住了。” 众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地开始问情况,他抬了抬手,看向了把师傅扶躺下的师弟:“云鹿,平时是你照看师傅吗?” 云鹿点点头:“对,是我和肖师兄及吕师兄轮流照看的。” “药渣呢?” “在柜子里。” “行,我以后就留在这儿照看师傅,万一有状况也好及时反应。” 一众师兄弟们齐齐点头,这时候,问外一个白胡子老者姗姗来迟。 “师弟他怎么样了?!苏云白来了没有!” 一众 人让开了一条路,然后齐齐见礼:“师伯。” “小苏!师弟怎么样了?” 苏云白拱手道:“师傅暂时无碍。” “那就好……羽儿说的时候可真是吓死老夫了,这样,小苏,你就先搬来偏房委屈一阵子,免得出事啊!” “是,师伯。” 又啰嗦了一阵子,一众人三三两两被打发走了。 齐老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小苏,师弟怎会突然毒发?” “弟子尚未查出原因,不好断言。” 齐老捋着胡子,摇了摇头:“你尽管放手去查,现在掌门师弟倒下,谷中需要有人主持大局,我暂时把事情压一压,救治的事情也要加紧。” “弟子明白。” 齐老点点头,目光一转,轻轻把自己孙女往前推了推:“羽儿医书本事不及你,但是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我有时候不好出面,让羽儿代替我,你们都要尽力,明白吗?” “是!” 齐老满意地点点头,忧心忡忡地望向榻上,又叹了一口气。 “谷中事物多,我先回去处理,你们好生照看吧。” 说罢,转身离开。 齐小羽看他走了,端着的架子总算卸了:“师兄,师叔怎么样了?” “暂时没事了,”苏云白随口应了一句,在 凳子上坐下,“云鹿,药渣拿来我看看。” “好,”云鹿打开柜子,把所有的药包都拿出来放在桌上,“都在这儿了。” 苏云白拿过一个药包,拆开铺平,拿起来一些闻了闻。 挨个检查了一遍,他脑瓜子里一万个疑惑。 没问题啊,但是师傅的情况明显有人故意为之,如果不是药的问题,那就是屋子里有什么,或是—— “师兄?你查出来了吗?” “没有……师傅中毒,毒性反复也有可能我不过是力保无虞罢了,对了师妹,你帮我去要点甘火叶吧。” 齐小羽毫不犹豫地应下了,衣袂一甩跑了出去。 苏云白这才看向云鹿,扔给他一个瓷瓶:“刚才内力消耗不少吧,吃了补补。” 云鹿吃了一粒,愁眉苦脸:“内力是小事,只是师傅……” “师傅一定会好的,其实,有个事我要问你。” 他一下子严肃起来:“师兄,你也觉得蹊跷对吧!” 苏云白点点头,压低声音:“你们三个照顾师傅,为啥子今日只有你一个在?” 云鹿叹了一口气:“我们一向两个照看,有一个休息,现在该是吕师兄休息了,刚刚也赶来了,不过被齐师伯打发出去了。肖师兄……师兄你也知 道,他一向不服你,天天钻研你的药方,还亲自尝药,想找到更好的药方,结果把自己毒到了,结果他刚走了不太久,师傅突然开始呕血,我吓了一跳,出去找人遇见齐师姐,之后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不过你怎么觉得蹊跷呢?” 云鹿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因为师兄你啊!” “??” 苏云白眨眨眼,管他什么事? 云鹿信誓旦旦,脚踩凳子:“苏师兄的实力,我一认师傅二认你!你的药绝对没问题!有问题的肯定是别人!而且师傅是突然呕血的,要说不对劲应该不是药,肯定是别的地方,师兄你要查什么,我给你打掩护!” 苏云白捂脸:“你坐下……这个事情我肯定会查,但是谁都有可能动手脚,你个嘴巴没有把门的,别乱说知道不?” “明白!” “……齐师妹也别说。” “为什么?齐师姐肯定不是坏人啊……” “我是怕你们被人利用。” “哦,我知道了。” 空气又安静下来了,直到齐小羽敲门,把药拿了进来放下,云鹿接了师姐眼神,拿着药草一溜烟跑去处理了。 看他一脸严肃,齐小羽轻声宽慰着:“师兄,你不要苛责自己,我相信师叔 一定吉人天相!” 苏云白扯了扯嘴角:“哦,借你吉言。” 说完,他开始左顾右盼。 “……” 空气又一次安静了下来,甚至隐隐约约似乎有一只乌鸦在屋子里飞过,留下了一排黑点。 齐小羽绞了绞衣袖,瞥了他一眼:“这次,师兄可报仇成功了?” “成功咧,亏了两个朋友帮忙。” 不过这屋子没看出什么异常,恐怕就是刚刚那一群师兄弟身上有什么了。可惜师伯把人全赶走了,也没来得及查。 “师兄,你这一次回来药王谷,就多待一阵子吧。” “那是自然,毕竟师傅这样我也不放心。” 齐小羽咬了咬唇:“其实……还有一件别的事……” 他顺口一接:“什么事?” “爷爷说,想给我定亲……” “谁啊。” “是……吕师兄……” “哦,他啊,也不……等等,谁?” “吕志吕师兄。” “他?!师伯糊涂啊!他就是个浪荡子,之前还把别人搞的小产……,要不是我求师傅饶他一命,他就不仅仅是挨了几十辫了,你就是嫁给肖师弟也比他强啊。” 齐小羽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我也跟爷爷说了,但是爷爷说那都是误传……师兄,你帮我劝劝他吧!” 第八十二章 提上日程 苏云白脑瓜子突然警觉了起来,这不对劲啊,齐师伯就齐小羽这么一个孙女,那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怎么会让她嫁给一个浪荡子啊! “师妹,师伯一向疼你,你把事情好生说一说也就罢了,我去实在是不合适啊。” 万一老头子嘴皮子一碰把他牵扯进来,那就不好抽身了,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让齐小羽真跳火坑,许是爷孙两个闹了矛盾,吓吓她而已。 现在最要紧的是师傅这边,虽然早就想到他救治一定会有阻碍,但是敌在暗我在明……再拖下去师傅的身子可受不住。 “哎——” 到底是谁干的呢。 “师兄……” “哦,师妹,你帮我去把肖师弟叫来吧,我有点事问他。” “好吧。” 齐小羽看他一眼,起身走了,不多时,一个白面少年走了进来,长得还不错,就是这脸上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一见苏云白先翻了个白眼。 “师兄。” 苏云白满面严肃,冷笑了一声:“肖师弟,你可知错?” 肖师弟一听就炸了毛:“苏云白你什么意思?!” 苏云白站起来,身高压制,威压一下子来了:“你可以不服我,也可以自己研制药方,但是因为你 无理取闹,师傅再一次毒发,你敢说自己没有丝毫责任吗!” 肖师弟的气势一下子灭了,理不直气不壮,视线游离:“我……师傅怎么样了?” “暂时无碍,只是毒性反复,若是找不到根源,只怕……” 肖师弟面色凝重,拧着眉毛:“说来……我今日回去的路上,遇见齐师妹了,擦肩而过,还闻到了一股香味,当时我心下疑惑,不过刚才她来叫我没什么香味,可能是我中毒了的错觉吧。” “香味……” 虽然确实有可能是错觉,不过眼下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你为何会注意到香味?” 肖师弟的脸色变了变,咬着牙说了出来:“因为那个香我之前在师傅这边闻到过,师傅和师伯曾经制药就有这种味道,我当时去送药,还被那香味刺激到了。” 这是丑事啊!当时被刺激得直接打了几个喷嚏,还把药粉吹走了搞得一团乱。 苏云白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又抓不住,盯着肖师弟看了一会儿。 脑子里想着慕知瑜说的话。 “这一个人是否说谎,就看他的小动作,瞳孔,摸鼻子,还有他不由自主的小动作,毕竟话可以是假的,但是身体还是心 虚的,若是没有任何多余的,那么也就大概率可信了。” 肖师弟虽然满脸不平,但他说谎时喜欢下意识动脚,这一次安安静静,话倒是可信。 “你的毒解了吗?” “差不多。” “你在这守一会,我出去一趟。” “欸?等会,你回……” 晚了,人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 药王谷里的弟子擅长医毒之术,但是苏云白出身天下第一宗,更是曾经单挑武林盟主的存在,名震江湖,话一出人就没了。 行走江湖也有不少人想见见他,无奈是对面不相识,毕竟谁能想到传闻中风度翩翩俊朗青年实际上是个满嘴奇怪口音穿的破破烂烂的人。 有句话,叫做宠物随主人,苏云白瞬间没了影子,刚回府的鸽子就找不到了。 慕知嫣急得团团转,拿出哨子吹响,鸽子飞了一圈,来了又走了。 “那边那边……刘大哥!小心!” 刘侍卫一扑,鸽子扑棱着翅膀跑了。 “哎呀……” “嗖——” 一道灰影起跳,爪子一勾,腮帮子一鼓,好了,鸽子抓住了。 只是抓住它的是梅子,梅子回头看她们鸡飞狗跳,头一扭,跑了。 “哎——你们不必跟了,我去姐姐院 子。” 慕知嫣去了扶柳苑,门一开,就看见慕知瑜一手捋着鸽子,另一手戳着梅子的鼻子。 “姐姐。” “来了,鸽子拿去吧。” 慕知嫣接过来,给它顺了顺羽毛,拿下小竹筒。 “给他写信了?” “嗯,姐姐不是说让我多联系他一下吗,所以……” “好好好,我都懂。” 慕知瑜一脸姨母笑,催她看信。 慕知嫣小脸微红,低下头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龙飞凤舞:暂时无事 “就只有这四个字……” 慕知瑜轻轻拍拍她的手,笑的奇怪:“别多想,他回信一向如此,回给阿屿哥的还是他的信反面,能再拿一张字条就很难得了。” “啊,是……是吗?” 看她的笑,慕知嫣莫名一阵恶寒,总觉得不是什么好意思啊。 不对,怎么这么想姐姐! “他有急事,回信成这样已经好多了!还有,我拿回来的点心,你吃了没有,感觉如何?” “甚好,吃起来味道新奇,对了姐姐,母亲明日就要去景王府了。” 明天,这婚事成不成就浮出水面了! 慕知嫣话音刚落,就有人来报,说夫人找她。 “姐姐你去吧,我也回院子了。” “好。” 她 送慕知嫣出去,刚想出院子,回头叫了雪儿一声:“点心拿去给荆棘一些了没有?每样都拿点,他喜欢这些。” “姑娘放心,我都拿去了,他可高兴了,还说姑娘是世上最好的姐姐呢!” 她点点头,满意离去。 踏入屋子,慕夫人正满面春风,见她进来了,拍拍旁边的位子:“来来来,瑜姐儿,快坐下!我拟了礼单,你看看可还合适?” 慕知瑜扫了一眼礼单,密密麻麻的字,瞬间哭笑不得。 “大伯母,明日只是探探口风,不是下聘,这也太多了。” “瞧我,一时着急拿错了,”说着,把礼单合上,又拿了一份出来,“是这个,我想着世子妃有孕,送些养胎的东西也好,还有给小孩子的东西……” “好是好,不过……大伯母,这也实在太多,去探口风若是带上一车礼物,也未免大张旗鼓了,这些东西减去一半就已经够丰厚了,还有,拿上庚帖,还有定亲信物,若是顺利,明日就一并交换了。” “哎……我这是一时高兴糊涂了,还好有你,我看看,那就把这个珊瑚去掉,还有这个……” 删删改改了半天,总算是敲定了,万事俱备,只等明日了。 第八十三章 为民请命 第二天一大早,慕知瑜正要去演武场,就被慕夫人叫走了。 “四姑娘,别推脱了,您跟着去,这事情应该能更顺利!” “……” 嬷嬷这么说,那就只能答应了。 她认命地点头,回院子换了一身装束,坐上马车。 “哎——” “……” 她还没叹气,马车外面的人倒是叹气起来了,她一顿,扇子柄挑起小窗帘,看见慕乘兴那一脸衰样,往窗边靠了靠:“三哥!” “啊?” “怎么愁眉苦脸的,难道你不愿意吗?” “什么不愿……哦,倒也不是。” 慕乘兴甩甩脑袋,脸上的衰样更重了。 “那你是愁什么呢?” “这……” 他的脸红了红,伸手想挠挠头,想想不太雅观,抬起来又放下了:“我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万一她……也不是,就是……哎——” 磕磕绊绊,但是慕知瑜懂了,一脸讳莫如深。 慕乘兴脑子难得灵光了一下,转头就想问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情况,就看见她把扇子一收,小窗帘撂下了。 “哎?妹妹?” 慕知瑜假装没听见,闭目养神。 马车晃晃悠悠停在了景王府门口,慕夫人在前,他们在 后,一路上慕乘兴看了她十几次,慕知瑜目不斜视,就是不理他。 见了景王妃,王妃热情得很,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去内院找华月去了。 慕乘兴想跟上来,奈何,内院哪里是随便去得的,只好欲言又止地跟着景王世子在府上闲逛。 其实事情根本没有波澜,两相有意,加上两方一个比一个急的长辈,慕大夫人拐弯抹角一说,景王妃就让人把庚帖拿出来了。 两个夫人一拍即合,三下五除二换了庚帖信物,根本没有任何波折,下人来叫慕知瑜回去,看了大伯母一脸喜色,就知道事情成了。 虽然流程走了,但华月是郡主,慕乘兴是将军之子,圣旨还是要的。 拿了庚帖和信物回来,慕大夫人就立马打发慕大将军进宫请旨。 皇帝接连几天,接到五皇子传回来的折子,锦州贩卖私盐,知州知法犯法,甚至还有人刺杀五皇子,连着几天气不打一处来,总算是有件好事,皇帝一捋胡子,一拍龙书案,圣旨当天就飞到了将军府和景王府,婚期定在十一月初十。 慕大夫人心里的大石一下子落下来了,看看慕乘兴,怎么看怎么满意。 想不到啊,这几个孩子最先成家的居然是他!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不过最有福的还是老三家,涟哥儿儿子都三四岁了。 裴屿偶尔出去,却也是一无所获,时间仿佛定格了下来,直到五皇子和陈大人回京述职,大臣们才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御书房内,两人应召而来。 “儿臣(微臣)参见父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刘富,赐座。” 五皇子才不过十五岁,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此去倒是比之前黑了一些,皇帝心里感叹,随手拍了拍这些日子的折子:“小五,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能为父皇做些事情,小五不觉得苦。” 皇帝眼里的满意之色又浓了些:“陈爱卿,那汪涛朕已经让大理寺严审,秋后处斩,至于那贩卖私盐的……” “回皇上,贩卖私盐确实有汪涛默许,但真正主使其实是当地土皇帝孙豪,人称孙员外,微臣也已经将人带到了京中。” 皇帝沉思片刻,看向了五皇子:“小五,你遇到刺杀,可是那孙豪指使?” “父皇,据柳指挥调查的状况来看,十有八。九就是了。” “如此,小五和 那柳小郎皆是人证,他敢在当地为非作歹,必然有所依仗,陈爱卿,朕命你严审孙豪,务必让他把真话吐地干干净净!” “微臣遵旨!” “小五,你和柳家的小儿郎也要好生配合。” 五皇子严肃地点头保证,随即站起来:“父皇,儿臣还有一个请求。” 皇帝来了兴致,点头,让他继续说。 “这一次儿臣去锦州,本以为锦州富庶,但是在那孙豪的压榨之下,摊子说砸就砸,百姓家的儿子随便就充了劳力,女儿被逼为奴为妓,而当地父母官却变本加厉征收赋税,为虎作伥,百姓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诉!” 听着,皇帝眼里的兴味消失的干干净净,脸也严肃了。 “锦州富庶,确实踩着百姓的血肉堆起来的景象,那孙豪,明知儿子是皇子还要将儿臣灭口……儿臣请求,地方官员由父皇派人亲自考察才可出任,也免得百姓受苦!” 皇帝长叹一口气,点点头:“小五长大了,朕心甚慰。” “父皇,儿臣不是长大,儿臣只是看见了民间疾苦,之前读词有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淮昌盛,父皇英明,是百姓之福,但 有人欺上瞒下,儿臣于心不忍。” 皇帝心里更满意了,打量着这个儿子。 年纪虽然还小,但是这份眼界胸怀,可比那两个蠢儿子强了数倍!难得的是,他有爱民之心。 只是性子耿直,若他是个暴君,听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就要直接大怒了。 想到这儿,皇帝点点头,也是存心要考一考他,他依旧严肃,发问道:“想法是好,不过天下州县众多,朕要如何一一审查?” 五皇子沉吟了片刻,行礼回答:“父皇不如加试,品性合格才能上任,不仅如此,更要不定时令京官巡查,便于监督。” 主意倒是新奇,不过:“如何加试?” “儿臣拙见,可以让考官考验,比如,暗示其贿赂,若是真的贿赂了,便是人品不端。” 皇帝敲桌子的手指一顿,半晌哈哈大笑起来:“你倒是坏!” 五皇子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羞报,眨眨眼:“父皇莫笑儿臣,正可谓兵不厌诈……儿臣只是试一试罢了。” “好,朕准奏了,不过具体方案还要再行商讨,你们都先下去吧,朕要见一见柳家的儿郎。” “是,儿臣(微臣)告退!” 第八十四章 约见 熙攘楼,熟悉的人再一次出现在房间里。 “交给陈大人审理,真的能牵扯出四皇子吗?” 不是她不相信陈大人的为官之心,他毕竟是新官上任,得罪皇子的事情,他真的敢冒险吗。 四皇子轻轻笑了:“就他的表现而言,其人确有几分血气,尤其是亲眼目睹过百姓的苦难,他如实汇报的。” 慕知瑜睫毛颤了颤,锦州私盐,贪赃枉法,五皇子安抚,陈大人调查……还有颇费心思的柳尘英。 她一下子豁然开朗:“就算陈大人真的隐瞒了,还有一个底牌在,对吧。” “表妹冰雪聪明。” 柳尘英。 柳尚书是刑部尚书,为人刚正不阿,柳尘英的师傅是一位江湖老侠客,柳尘英从小和江湖人在一起,本身就有几分侠气。 他见过的民间疾苦,正是启用他的这张牌。 所以之前说让哥哥护送五皇子,其实就是这个意思。聪慧如他,怎么会不明白局势,他分明是一早就盯上了柳尘英的。 “表哥好计谋,安和佩服。” 四皇子摇摇头,笑着感叹:“这一次,老二还可以推卸责任,不过足以让父皇注意五弟了。” “同时二皇子也会注意他。” 四皇子 不置可否,转移了话题:“可想见见他?” 慕知瑜思考了一瞬,摇了摇头:“再等等吧。” 说完,她看了看面前的药膳,也转移了话题:“表兄的身体似乎好了一些,咳嗽得见少了。” “多亏了苏兄的药,换了药方后身子倒也轻便了不少,听闻苏兄离京,可是遇上了难事?” “江湖人江湖事,想来月余也该回来了。” 四皇子也没多问,端起茶盏。 “近日,我探得了一宗新消息,事关慕四将军。” “还请表哥明示。” “四将军镇守边关多年,西南各部相互制衡,大淮国土不减反增,自然是功劳加身,离京多年,父皇许其回京述职。” “那……大哥可会回来?” “想来是会的。” “多年不见他们,也是想念。” 不知道四叔和大哥他们如何了,还有四婶他们,这次回来又会闹腾成什么样子。 接近午时,慕知瑜起身告辞。 “妹妹不如在这儿用了膳罢。” “本来应该应了表哥的邀请,不过今日柳三公子回来,约了阿屿哥去醉仙楼,只能辜负表哥美意了。” “原来如此,那我便不留二位了,阿七,送送郡主和小将军。” 柳尘 英确实约了他,但是没约慕知瑜啊,她刚张开嘴,裴屿就看了她一眼:“一起去吧。” “不太好吧。” “我和他说过了。” “……” “他说可以。” “……” 所以,她又一脸木然地坐在了醉仙楼的包间。 柳尘英猛灌了一口酒,义愤填膺:“大哥!你没看见!那锦州知州太过分!要不是五殿下和陈大人拦着,我早就想一刀劈了他了!” “他已经被定罪,现在必死无疑了。” 裴屿一边附和,余光扫过她百无聊赖的模样,手上递了一盘剥好的虾肉过去。 柳尘英:“……”咋突然觉得牙酸呢! “额……对了,大哥,我听说,我那傻子弟弟坑蒙拐骗别人?” “嗯,坑的林子晟。” “好个兔崽子!我离京了他倒是又开始作了!爹也真是的,怎的不管他!” “柳大人政务繁多,想是腾不手来,而且不闹大了,谁也不知道。” 柳尘英深以为然:“也是,要不是我听他的小厮说溜了嘴,八成也不知道,成了,大哥,这事你叫林兄放心,我肯定教训他!” 最近这气不顺,四弟,别怪当哥哥的狠心…… (柳四:怎么回事?突然感觉恶风 阵阵!) 慕知瑜吃着虾肉,耳朵里听着柳尘英描述锦州。 刚到锦州,他就和五皇子改换装扮观察民情,一入城门,街道两旁摊贩众多,还有些杂耍,吆喝声,叫卖声夹杂。 “五……额,五公子,这锦州还真是富庶,看这人来人往的生意兴隆,一个个身宽体胖,说不定这知州的事情有所隐情?” 五皇子点点头,不过心里也存了个疑影。 四哥说过,凡事不能只看表象,而且,锦州再富庶也富不过京城,怎的百姓胖的十之五六? “柳大哥,咱们去酒楼吃点东西吧。” “好。” 随便找了一家酒楼,立马有小二迎了上来,一番介绍,要了几个菜,一边吃着一边听百姓说话。 柳尘英耳力好,听了一会发现了端倪。 一个男人压低声音,还左右看看,没人注意,才凑近了另一个大汉:“三哥,你说,这官服发银子让我们来酒楼吃饭,过后是不会把银子要回去噻?” “那肯定要噻,汪大人啥子样你还不知道?少吃点,以后肯定要把酒菜钱补上噻,看看这一桌子哟……少说也要个二三两银子!” “咱们吃个几天……那不是要还好几年债噻!” “要得要得!我都不敢吃,但是不吃早晚花钱……这一桌子咱们也吃不完,偷着打包些回去给婆娘吃噻。” “我家狗娃子还小,也拿点回去,可不得叫小二看见,不然要被传唤挨骂噻!只能拿个包子啥子的……” 柳尘英是越听,火气越大,有心想发作,好在顾念着情况,生生把火压下来了。 不过五皇子还是看见他一脸怒容,拳头紧握,轻唤了他一声:“柳大哥?” 柳尘英眼珠子转了转,小二不在,低声告诉五皇子:“等会别付银子。” 五皇子不明就里,犹豫了一会,选择了相信他。 没付银子,酒楼也没拦着,直到回了客栈,柳尘英把事情一说,少年瞬间怒发冲冠! “这大胆的知州!竟敢如此剥削百姓!” “殿下别气,小人想一想,倒是觉得蹊跷,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五皇子冷笑一声:“为什么?当然是做给我们看的!这个家伙朝中一定有人,知道钦差要来,为了保住乌纱帽才出此下策!”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五皇子琢磨了一下,计上心头:“这样,潜入知州府,看看情况,知根知底,才能百战百胜!” “是!” 第八十五章 反抗 听到这儿,慕知瑜暗暗点头。 五皇子让四皇子教的不错,不骄不躁,还有爱民之心。 柳尘英口唾横飞,说得绘声绘色,他们倒也能想象到当时的场面。 柳尘英一连在知州府里蹲守了多日,探听到了和孙豪相关的授意。 “那孙豪真是有钱,给知州数万两银子用以酒楼开销,我回去一说,五殿下就觉得不对劲了。” 裴屿很配合地发问:“哪里不对?” “那孙豪家的铺子不过五六间,还是他媳妇的嫁妆,那女人把铺子抓的牢牢的,就是孙豪去了银子也得一分不少,根本没有随手万两银子的财力,这仔细查,就查到私盐一事了,不过那孙豪真是狡诈,名下还有几间空白铺子打掩护,还做了账册,又在事发前去官服销了……目前也没找到证据。” “陈大人断案如神,定能让他招认。” “但愿如此吧。” 说着,柳尘英又看见慕知瑜吃完了一盘虾肉,随后一盘鸡肉被推了过去。 “……” 他就说这鸡腿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额,裴大哥,要不……” 话说到一半,隔壁包间突然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随即是一个女子尖锐的叫声。 慕知瑜加菜的动作 一下子停住,眉头一皱,看向了门口。 “阿屿哥,刚刚那个叫声,像不像慕知婉?” “像。”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去看看。” 裴屿毫不迟疑,起身跟上,柳尘英也放下筷子跟着他们出了屋,隔壁包房房门紧闭,好在三个人耳力都很好,屋里的声音零零散散的入耳。 有个男子的声音,那声音气急败坏:“我告诉你,今天不让我满意,我就打死你!” “我不是给你带人了吗!你喜欢找她就是了!” “少他娘的废话!那是我能惹得起的吗!你是让我去死啊!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许是慕知婉没说话,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一个眨眼,裴屿不等她说话,上前敲门。 “里面的,开门。” 他嗓音清冷,语气淡淡,却不由自主地有一种压迫感,立面突然安静了一瞬,然后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谁啊!” 裴屿眼睛都不眨,一口锅就扣柳尘英头上了:“五城兵马司巡查!开门!” 说着,他敲门大力了一些,显得十分急躁。 门里传出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脚步声慢慢靠近门口,打开一条缝…… 男人眼前突然出现一块五城兵马司的令牌,他 浑身一震,恭恭敬敬:“额,几位……” 柳尘英刚刚那股子倒霉样消失的干干净净,大有公事公办的模样,一推门,大刀阔斧地走了进去。 慕知瑜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一看,榻上躺着一个人,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她眉头微蹙,刚刚确实没听错,这个人确实是慕知婉,而榻边,坐着一个姑娘,侧脸依稀可见伤痕。 “这……大人……那,那是我媳妇,我们就是小打小闹,小打小闹……” 慕知瑜没理会,过去看了看慕知婉,还好,只是被打晕了。 “这也是你媳妇?” “不是!她……她是我表妹,突然身子不舒坦,才歇息一会儿……” 闻言,慕知瑜看向了那女子,身量纤弱,头发凌乱,脸上还有着巴掌印。 “你叫什么名字?” “我……民妇……周引娣……” “姓周,那你就犯傻了,慕家可是你们能过好日子最大的希望,你今天害慕知婉,以后连坏果子都没得吃了。” 周引娣惊得抬起头,看她面容清冷,隐隐有几分面善,上下牙打颤:“你……” “那是你夫君?” 周引娣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慕姑娘!是 我鬼迷心窍,但是这都是因为这男人的缘故!” 男人气得抄起了一把椅子就想打她,她身子狠狠瑟缩了一下,瑟瑟发抖,还是抬起了脸,一众破罐子破摔的坚决浮现在脸上。 男人眼看冲过来了,柳尘英一抬腿,一脚把男人踹倒,见他满脸严肃,男人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女子又磕了个头:“慕姑娘,小人做错了事情小人认了!但是他!他不是人!” 说着,周引娣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狰狞的伤口,青紫是最轻的,不少结了痂的,还有的伤口连了起来,本就瘦弱的人看上去更加苍白。 裴屿贴心地拽过一把椅子,她回头看一眼,提提裙子坐下:“起来说话。” “不……姑娘,让小人就这样说吧,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爹娘为了弟弟能娶上媳妇,去慕家讨了多少钱,姨母不给,他们就把我用二两银子卖给了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那男人大嗓门地嚎叫起来:“你个该死的婆娘,我警告你别乱说!几位贵人,她说的都是假……” 声音瓮声瓮气,慕知瑜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裴屿当即伸手,一个点穴下去,男人要跪不跪地屈膝在那,不 说话也不动了,眼珠子乱晃,一肚子话说不出来。 “你继续说。” 周引娣抹了一把眼泪:“他赌钱,还不上债就让我去接客赚钱,他银子不够去青楼,就让我用尽各种手段给他找姘头,不满意就打骂!” “可曾回去找过你爹娘?” 她满眼苍凉,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他们?他们怎么配叫爹娘!我去了,我当然去了,但是他们呢,他们不认识我了!后来他们终于知道了我的境遇,结果呢!我的好母亲,拿钱请我吃了顿饭,说我要顺从夫君,为了名声着想!我还有名声吗?我已经什么都没了!” 她声泪俱下,胡乱摸了摸脸,吸了口气:“所以我要报仇,利用了表妹,不得罪个权贵,怎么能收拾这个男人!” 慕知瑜点点头,没说话,那女子身后倒是传来了声音:“除了收拾这个男人,你难道不想报复你爹娘吗?” 周引娣一僵,回头,看见慕知婉已经坐了起来,面上没有怨恨,只有哀戚。 “我……” “我都听见了,你有什么要求,我会尽力帮你,至于你害我的事——我没怎么样也就罢了,但是这账,要记在你爹娘身上。” 第八十六章 判决 周引娣一瞬间泪如雨下,转方向对她磕了个头。 慕知婉有点不自在地别过头去,语气急躁了起来:“行了,快起来吧!我又没有品阶,被人抓住话柄名声就更坏了!” 抬眼,她下了榻,行了个礼:“见过四姐姐。” 慕知瑜抬了抬手,看看她们二人,淡淡道:“都起来吧。” 周引娣犹豫了半天,扶着她边艰难地站起来。 “七妹,这事你是身在其中,怎么处置随你来。” 慕知婉欲言又止,手指扭捏着衣袖:“可是我……我管这个,我娘……” “我说了,一切随你,要不要迎合你娘的看法也是你的事,自然,若是你无处可去,大伯和三叔都不会坐视不管。” 这是考验,也是慕知瑜对她的观察。 慕知婉这些日子人也瘦了不少,性子也收敛了一些,她也有耳闻,母女两个冷战,慕知婉不想走上她母亲的路,可是关上门,这是她们母女的事情,慕知瑜只能给她退路。 虽然四夫人和她那个所谓的妹妹关系不算好,但那样重视脸面的人,到底也是有几分在意,慕知婉也清楚,心里犹豫了起来。 是了,帮了周引娣,就是得罪了姨母一家,就是和母亲的裂缝越来越大。 她 看了看满身伤痕的周引娣满眼期盼,还有那个男人惊怒参半。 慕知婉闭了闭眼,朝着柳尘英福了福身:“柳公子……” “慕姑娘请讲。” “我这个姐夫……虐待妻子,逼良为娼,还把手伸到了我身上,多亏表姐拼死阻止,还请柳公子,将我们送到顺天府,为小女和表姐主持公道。” 周引娣愣愣地盯着她,一下子笑了,涕泗横流:“多谢……” 柳尘英点点头:“裴大哥,郡主,我就先带人回顺天府了,告辞。” 慕知瑜回了一声:“柳大哥慢走。” 裴屿点点头:“走吧,这顿饭我请。” 柳尘英:“……” 三个人被带着离开,慕知瑜和裴屿也回了刚刚的包厢,闹腾了一番,饭菜都冷了,裴屿捡着她喜欢的又叫了几道菜,吃饱喝足,踏上回府的路。 刚出醉仙楼,慕知瑜突然停了脚步:“阿屿哥,咱们去一趟顺天府。” “我们也去?” “判决是他们的事情,不过……对他们周家,我还是想去看看。” “要带着周引娣?” “对。” 顺天府,柳尘英把人带到,事情大体一审,毫无悬念,陈大人忙着为审孙豪的事情整理卷宗,这个时候事情来了,但是职责所在 ,一个盘问,感觉有所隐情。 柳尘英把事情一说,陈大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叫 正可谓法外容情,这民女也是可怜人,既然受害者都原谅了,保全了这女子的名声,也算是给她日后的生活留些个体面。 他一点头,师爷把证词一五一十地记下,那男子的罪还要调查审判,周引娣作为证人被好生安置。 暂时告一段落,慕知瑜来要人了。 柳尘英第一想法就是,慕知婉已经回去了,刚走,谁知…… “我找周娘子。” “啊?” “可审理过了?周娘子可否能随我走一趟?” 柳尘英思考了一下,面带歉意:“这个……郡主,我得和大人说一声。” 慕知瑜颔了颔首:“应该的,有劳柳大哥了。” “好好好,你们略等,我去去就回。” 确实是快,不多时,柳尘英就走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周娘子,伤已经处理过了,不过满面的青紫还是看着触目惊心。 “郡主,大人说了,可以是可以,不过让我跟着……免得人证出意外。” “好,有劳。” 马车上,周娘子紧张地盯着脚面,双手紧握,不敢抬头,缩在座位上。 她轻轻笑了一声:“不必紧张,我又不吃人。” “是 ,是……郡主……”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民妇不知……” 她随手打开抽屉,换了一把扇子:“你很勇敢,虽然反抗的方式不对,但是我很欣赏,所以,给你出出气。” 她这话轻飘飘的,但却犹如一颗巨石砸下来,周娘子抬头看她一眼,又赶紧低头:“谢谢郡主。” “他这般作为,届时义绝,娘家你怕是回不去了,但是万一他们想把你卖给别人……该收拾得收拾。” “郡主大恩大德……” 她往后靠了靠,看着她:“因着你的事,我也看见慕知婉的不同了,你也不必担心四婶那边,以后官司结束,你就去一家胭脂铺子,叫红颜,那是我名下的,去做个活计,也是有个生路。” “多谢……多谢郡主……” 周娘子吸吸鼻子,眼泪一颗颗地砸下来:“民妇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人愿意帮我了,我这样一个烂人……” “我明白你为何这样想,但是这一切的根源在于你爹娘,在于那个男人,该得到报应的是他们。” 话是这样说,但是真正的根源是这个时代,男尊女卑,重男轻女,周家爹娘根本没把女儿当人,那个男人更是卑劣,她能反抗已经是难得了, 有多少人还在这个世界沉浮。 若她不是出生在这样的家里,她的路也要尽是苦楚。美好的是这些人,黑暗的是这个世界,只是她幸运罢了。 马车停了下来,周娘子刚要起身,一只手把帘子挑开,她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该不该下去。 “慢慢来。” 慕知瑜说了一句,弯身子探出去,搭着裴屿的手下了马车。 周娘子学着,不过她看了一眼车夫的手,摇了摇头:“不必,不必……” 说着,爬了下来。 慕知瑜看着她,她再一次谢过,抬头,僵住了。熟悉的宅子,就是她的娘家。 “怕了吗?” “民妇不怕,民妇只是不懂……” “待会就懂了。” 她提了提裙子,越过路上的坑坑洼洼走到门前,裴屿上前扣了扣门,三下,没人应答,又三下,没人应,足足敲了半盏茶的时候,慕知瑜淡淡地出了声。 “阿屿哥,这门我敲着碍眼。” 裴屿退了一步,抬腿一脚过去,门应声倒下,砰一声砸在地上,扬起了一片尘土。 这下可有人出来了,一个夫人手里举着擀面杖,手叉腰,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谁啊!敲什么敲!我的门!你们是哪来的!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扔官府去!” 第八十七章 所谓家人 慕知瑜侧目看了看周娘子,果然,周娘子死死握着拳,咬着下唇,满脸悲凉。 “周家是吗?我是慕家的人。” 慕知瑜这话一出,周夫人直接把擀面杖扔了,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哎呦!是不是婉姐儿!这些日子不见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快进来快进来!你母亲可还好?” 她刚要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旁边一柄剑横了过来,裴屿往她面前一挡,脸上一抹冷笑:“大胆。” 她没叫裴屿让开,偏了偏头,满脸戏谑:“周夫人,你连慕知婉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吗?” “这……那您是慕家哪位小姐啊?” 裴屿放下剑,说了一句:“我家郡主的闺名,你不必知道。” 别的或许不知道,但是郡主这两个字的分量还是很明白的,慕家就那么一个郡主,一向与他们没有往来,今天怎么…… 想着,周夫人更是谄媚了:“是是是,民妇见过郡主!不知道郡主来是有什么事啊?莫不是想采买布匹?我家的布匹料子也是好的!自然了,比不上郡主您的东西,但是放在京里也算是不错的……” “行了,把你们家人都叫出来。” “好好好!” 周夫人一拍大腿,几步跑回去了。 这院子实在破 败,一个下人都没有,也没个像样的东西,想必是日子过得一般。 但是腿脚倒是快,没一会的功夫,四个人都出来了,跪下磕头。 “不必跪了,都起来吧,本郡主今日只是路过,好歹也算是沾亲带故,碰上柳大人办事,就想着来提点一番,柳大哥,请吧。” 柳尘英向前一步,按照路上裴屿告诉他的一样,拿出顺天府的腰牌晃了晃,剑眉一簇,满脸冷肃。 “顺天府办事,王大犯了死罪,按例牵连三族,你们周家作为妻族,也有株连之祸!” “什么!” 一家子顿时感觉五雷轰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周夫人最先哭嚎了起来,“扑通”一下子又一次跪倒,连连磕头,其余三个人一看也赶紧跪下,这脑瓜子一下一下地磕在地面。 “大人!青天大老爷!我们一家子老实本分什么坏事也没干啊!那个什么王大我们根本不认得啊!” 饶是慕知瑜听着,也忍不住觉得心冷,明明女儿就在面前,一家子却没有一个人注意,若说他们无辜,竟然还说自己不认识,是谎言拙劣,还是真的不记得了? 柳尘英心里的火气也起来了,声音也高了:“周夫人,按照顺天府的登记,王大是你们的 女婿,你居然说不认得,可是自己也参与了罪行企图脱罪!” 周夫人猛地一滞,呆愣了一会,总算是记起来了,磕了两个响头:“官差大老爷!我没说谎啊,这虽然说女婿,但是多少年不来往,这小妇人才忘了这事的!大老爷明查啊,我们根本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啊!” 慕知瑜轻轻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真真是无情的一家。 她上前了一步:“周夫人,你们也是无辜,牵连妻族我四婶也要被罚,这样,在判决正式下达之前,让你女儿与王大义绝,到底与我慕家有些关系,我跟陈大人说说情,或许还能保住你们一家。” “好好好!多谢郡主!多谢!” 慕知瑜冷眼看着他们重新燃起希望的模样,终于摇了摇头:“别高兴得太早,要义绝,也得你们女儿在场啊。” 似乎又是一道惊雷劈下,几个人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良久,周父才又磕了个头:“求几位贵人,帮我们找找她吧!” 慕知瑜一甩袖子,抬起手指了指他们,又愤然放下:“呵……找?还真是狼心狗肺的一家,用着卖女儿的钱给儿子娶了媳妇,现在听说女婿犯了大罪,也不曾提气女儿半句,如今,更是女儿站在 面前多时,一家人竟无一认出她来!” 听了这话,他们一家人才终于发现,两男两女,除了贵人姑娘,另一个面带青紫的女子有几分面熟。 然而现在,周娘子戚然一笑,慢慢地,笑出了声。 “父亲,母亲,弟弟,弟妹,你们真是个顶个的好!个顶个的无情啊!” 周娘子突然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周夫人的肩膀疯狂摇晃着,声嘶力竭:“我的好母亲!你看看我是谁!我是那二两银子!是你换了二两银子的骨肉!你看看我的脸,这是王大打的,看看!” 她撸起袖子,绷带之外还有已经结了痂的伤,大.大小小纵横交错。 “五年!这是他打了我五年的伤口!他逼我卖身,逼我找姘头,天天打骂!这就是我五年来的日子!你们呢?不认识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她颓然地松开手,踉跄着站起来:“看啊,就连,慕家的姑娘都心疼我,就连陈大人都同情我!我的爹娘却不认得我!” “周娘子,”慕知瑜走上前,伸出一只手扶着她,递过去一条帕子:“别再难过了,你还有新的日子,他们……则会付出代价。” 听了这话,周家人脸上的心虚和愧疚一下子荡然无存, 变成了惊恐。 “贵人!贵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柳尘英冷着脸上前:“依照大淮律令,买卖人口与诱拐同罪,至于你们家的儿媳妇是不是买来的,顺天府自会详查!来人!带走!” 周家人死命挣扎着,不断哭喊,无头苍蝇,乱碰乱撞,最后竟然冲着周娘子叫嚷起来! “乖女儿!爹娘不是故意的!你给我们求求情!还有你弟弟,你求求情吧!” 周娘子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们第二眼。 周家的人被带走,柳尘英搜查了周家,果然发现了当初卖了周娘子的字据。 事情虽然不说了结,但是后续交给柳尘英就够了,慕知瑜也就不再逗留,和周娘子上了马车,一路又回了顺天府。 柳尘英和周娘子离开,慕知瑜没下车免得受她谢来谢去的,人一下了车,就催着车夫快走。 闹腾了半日,天已经不早了,她挑窗帘看了看,天上隐约见疏星几点。 “回府吧。” 回了扶柳苑,她伏在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吹干墨迹折好,推开窗子轻轻叫了一声。 “阿屿哥。” “我在。” “你手下有没有女子?” “有。” 她把信递给他:“让她帮我送一封信,给慕知婉,别让旁人知道。” 第八十八章 解救 案子审判得很快,王大因虐待,强暴,买卖人口等多项罪名被押入死牢,秋后斩首,而周家夫妇买卖人口,被发配边关,至于周娘子的弟弟,本质上来说,买卖人口他不不是主犯,而且知情不报,挨了十板子就被放了,他媳妇是个明媒正娶的,倒也不离不弃,回了家去照顾丈夫了。 判决的时候,周娘子大哭了一场,笼罩了她二十余年的噩梦就此远去。 王大的宅子赔给她做了补偿,她收了房契,回头就看见慕知瑜和慕知婉两姐妹都在。 她立刻就要跪倒,慕知瑜一抬手,叫住了她:“周娘子,别跪了。” “两位都是民女的恩人,就请贵人受了民女这一拜吧,民女感激不尽!” 说是一拜,她连着磕了三个头,站起来的时候泪水涟涟。 慕知瑜摇了摇头:“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流泪了,从今日起,你就有新的日子了。” “是!多谢郡主大恩……” 慕知婉此时也五味杂陈,只说了一句:“往后日子还长,你会越来越好的。” “谢谢表妹……” 慕知瑜叫了雪儿一声:“雪儿,你带着周娘子去我铺子上,看看安排个活计给她。” “是,姑娘!”雪儿福了 福身子,往前走了几步,“周娘子,我们走吧。” “好。” 周娘子看了她们一眼,回头跟着雪儿离开。 “我以为自己已经够命苦了,爹不爱我们,娘也不明白我,哥哥也不关心我,你们都看不起我——看了她,我才明白,原来天下苦命人这么多。” 慕知瑜笑了一下:“不大喊大叫的你,看着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 “你!”她炸了毛,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气一下子就泄了,“算了,对了,那封信,是你送来的吗?” “你母亲的娘家出了这等事,无论如何你们的名声都会有损,还是想想怎么和你娘说吧。” 慕知婉没声了,沉思了一会,抬头,看见她要走,赶紧追了过去:“等等,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慕知瑜看了一眼被抓住的袖子,她立马知趣地放开了,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错了就要收到惩罚,包庇错误才会真的名声有瑕,知错能改,人们总会多几分宽容。” “你的意思是……” “周娘子一个人日子难过,接济接济也算是一些心意。” 慕知婉张了张口,继续追问:“那我娘……” “那是你的事,好了,我还有事, 告辞。” 慕知瑜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马车踢踢踏踏地踏上了路,慢慢远去。 慕知婉呆呆地看着马车,木然地抬起脚,也上了马车,脑子里一直回忆她刚刚的话,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 她猛地打起窗帘,看向慕知瑜离开的方向,心里再一次涌上了暖意。 话说的无情,实际上还是提醒了她,只是她脑子笨……现在才品出来。 想着,她羡慕起了慕知嫣。 多好啊,有将军爹爹,有个顶个的好的哥哥,还有这样聪明又厉害的姐姐,谁都喜欢,真是让人艳羡的日子。 不用说,慕知婉的心情慕知瑜也能猜到一些,这世间,各有各的辛苦,有的人还在为了温饱苦苦挣扎,位高权重的在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就连皇帝也在为国事不得安生。 她大可以告诉慕知婉,这世上没有谁无忧无虑,可是没这个必要。 天下谁人不苦,无人不怨。 哪怕是前世的世界,心碎仍然处处存在。 见了尘世苦,才能在众多苦楚中更加坚强。 回了院子,雪儿还没回来,她也没急,刚把扇子放下,就听来报说慕知嫣急匆匆地来了。 话音刚落,慕知嫣不等通报,抱着鸽子就进来了。 “姐 姐!” 她挥挥手,让丫鬟出去,递给慕知嫣一杯茶。 “别急,喝口茶,慢慢说。” 慕知嫣喝了一口,放下鸽子:“姐姐,今日苏公子的信……有些奇怪。” “我看看,”她顿了一下,冲着窗外说了一句,“阿屿哥,你也进来吧。” 裴屿进了屋子,和她们一起看纸条,慕知瑜接过纸条,纸上字迹看起来字迹明显更加潦草了,上面只有一句话:小心你姐姐 她眉头一皱,这话应该是对慕知嫣说的,让她小心慕知瑜?这是什么意思? 她把字条翻过来,没有异常,又细细看了几遍。 “有了,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个小小的墨痕?” 慕知嫣凑过来,看着她指着的地方,确实有一道痕迹。 “这是……” 想了想,慕知瑜把字条放在桌上,提起笔,裴屿拿起墨块给她磨墨。 她仿照着苏云白的字迹,大开大合,写下那几个字,顿了顿,脑子里推演着苏云白的动作。 墨痕很浅,走势是左下向右上,看起点是左下,而且位置是…… 她脑子里对应了一个画面,苏云白因为着急,所写的字都连在了一起,在他写完“姐”的时候正要写下一个字,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他吓了 一跳,赶紧把笔放起来,字条塞进了小筒子里。 “你打开的时候,还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吗?慕知嫣扶着鸽子的羽毛,细细回想,视线盯着小筒子。 “对,这次回信非常快,字条也没有绑细线,我花了半天才取出来的。” “是了,他要说的不是让你防着我,不过很可能麻烦要来了,让他在紧急的时候也要出言提醒,只是他那里也不容乐观,没写完就发出来了。” “那……” “别急。” 话是这么说,慕知瑜心里也没底,事到现在,苏云白那边是什么状况谁也不清楚,这边会有什么危险也不得而知…… 若是危险真的会冲着她来,那么…… “阿屿哥,过两日咱们收拾一下,去找他吧。” 裴屿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还不等他说话,慕知嫣抓住了她的衣袖:“姐姐,带上我吧。” “那怎么成?” 慕知嫣晃着她的胳膊可怜兮兮:“姐姐,我也想去,更何况,我还想请教苏公子医书的事情……” 慕知瑜满脸坚决:“还是等他回来吧,江湖上高手云集,万一遇上什么,连我可能都是个拖后腿的。” “姐姐……” “好了,你好好在府上呆着,别乱跑,知道吗?” 第八十九章 迫在眉睫 慕知嫣扁了扁嘴巴,满脸失望地点了点头。 说干就干,慕知嫣回去之后,慕知瑜就打发人开始收拾东西。 “阿屿哥,会不会耽误你?” “没事,阿祁他们会查的。” “好,那我和大伯母说一声,咱们明日就走。” “好。” 她提了提裙子,出屋的前一刻,想了起来:“对了,还有荆棘,没他带路,咱们可找不到地方。” “我让人去通知他。” 费了一番口舌,终于让大伯母勉强放心了,第二天一早,两匹马一辆马车上了路。 其实慕知瑜也想骑马的,但是好说歹说,大伯母就是不答应,非说马不舒服。 去江湖帮派,坐马车要废多少时候啊,所以,她时不时挑窗帘看看,可惜还要顾忌着怕车夫回去告状,不然以后出门恐怕更费劲了。 想着,她倒也慢慢平静了,坐下来随手抽出一本剑谱来看。苏云白来了可是留下了不少东西,这剑谱练了好些日子,也算是小有成…… 她翻书的手一顿,敏锐地察觉到车里有第二个人的气息。 车里的空间不算大,但是能藏人的地方就只有这么一个,那就是她的座位底下。 她随意地把书放回一 边的架子上,掀开车帘:“王叔,靠个边停车。” “啊,是。” 王叔一勒缰绳,马车慢慢靠了边。 前后的荆棘和裴屿也下了马。 裴屿撑着帘子看她:“怎么了?” 慕知瑜没说话,过去把座位下面的板子挪开,柜子里面本是放了些备用的刀剑,占地不大,现在,慕知嫣心里直打鼓,讨好地笑了笑。 “姐姐……” 慕知瑜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出发到现在,少说也有两个时辰了,马车一直快速奔驰,马上就快出京了。 她闷在里面这么久了,慕知瑜有心想骂,看她头发也乱了,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脸也因为久了闷的通红,慕知瑜的谴责又咽下去了。 罢了,也怪她,上了车一直坐立难安,若是早些静下来早就发现了。 “别缩着了,出来透透气吧。” “哦……” 看她出来,裴屿也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荆棘惊的长大了嘴:“啊,慕姐姐,你不是说……就咱们三个人吗?” “嗯……” 慕知嫣下来大口喘气,手在脸边扇了几下,看见几个人都在看着她,她眨眨眼,放下了手,过去拉住慕知瑜的手。 “姐姐……” “好了, 等一会你就回府去,知道吗?” “我不。” “五妹……” “我都听见了,你肯定想让王叔回去的时候顺便把我带回去,但是我可以另外找机会跑出来,届时找不到你们到处乱晃,万一遇上危险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慕知瑜差点气笑了,好个坏丫头,居然威胁起她来了。 不过倒也是事实,不可能有谁时时刻刻看着她,真上来这犟脾气了,只会更糟糕。 “姐姐,你们就带上我吧,我保证不添乱!” “……” 可是危险。 “姐姐,求你了!” 她自是知道三个人里谁说了算的,抓着她一个人威胁带哀求。 慕知瑜长叹一口气:“好吧,不过你必须听我的话。” “我一定听话!” “一会你自己写封信给大伯母,我可不替你背锅了。” 提到母亲,慕知嫣有几分心虚地点点头,虽然给母亲留了信,但是以后回来,责罚肯定少不了! “待会出京了要骑马,你要是不行……” “我行!” 慕知瑜这会叹气了好几次,摆了摆手上车了,慕知嫣也跟了上去,又开始赶路。 出了京,几个人换乘了马,王叔拿着信往回赶。到底是将军 家的女儿,慕知嫣的骑术也算过得去,几人也就放了心。 天色渐晚,四人就近找了一家客栈,来得晚了些,客栈只剩下一间房,两个女儿家挤在床上,裴屿和荆棘打了个地铺。 熄了蜡烛,屋子里一片漆黑。 头次离家的慕知嫣心里兴奋,但是赶了一天路身上也难免疲惫,此时,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困意漫上脑子,她下意识在大腿上拧了一把,这味道是……像是苏公子教过的醉兰,不少迷眼会用到,她脑子立刻清醒了。 她还记得路上姐姐说的江湖手段,该不会…… 突然,身上被人点了一下,瞬间那股气味就消失不见了。 她刚想坐起来,才发觉手被慕知瑜拉着。 懂了。 是将计就计。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门被推开了,然后是几不可闻的关门声。 那人一步一步小心靠近,目标似是床榻,“砰——” 他一脚绊在荆棘的腿上,那人呼吸一顿,屏息凝神,荆棘呼吸依旧绵长。 他松了口气,小心跨过裴屿,手伸向了包袱…… “这位兄台,你刚刚踢我那一脚有点疼啊。” 贼人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挥刀要打,身子刚拧过来一半, 穴道被封了。浑身酥麻无力,手一松,直直倒下。 裴屿点起一只蜡烛,光线亮了,荆棘把那人的面巾一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 “这小子,有点眼熟啊。” 说着,他揪起那人的领子,就着烛光看了一眼。 没有刺青。 “应该是药王谷的。” 裴屿下了个结论:“那应该就是因着苏云白来的了。” “没事!按照咱们的速度,再过三四天就能到药王谷了。” “这人要带过去吗?” “……” 对哦。 荆棘抓了抓脑袋,这家伙要是带过去,那就必须控制住他才行,如此一来行程必定拖慢了。 慕知瑜看了那人一眼,微微皱眉:“那也太引人注目了。” 可是不带着,万一他是什么重要证人,或是苏云白就查他这个线索,怎么办。 他们担心的正是破解僵局的关键,苏云白那边确实生了大变故,缺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而这个机会,正是他们抓到的这个人。 苏云白的调查陷入僵局,关键药材之一被毁,其中一个师弟失踪,师傅的病情更加不容乐观。 齐长老那一边也快瞒不下去了,谷中弟子越发不安,要治好师傅,迫在眉睫。 第九十章 刚好 但是慕知瑜他们并不知道情况,几个人围在一起开始商量对策。 荆棘抓了抓脑袋:“这人……” “这样吧,给他下点药什么的,然后你带着他骑马,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去药王谷求医的,也算是师出有名。” “慕姐姐足智多谋!” “这也是折中的办法,就是你辛苦一些,得照看他。” “没事,我有办法!”荆棘自信地拍拍胸脯,“好了,咱们快休息吧,都要三更了。” 蜡烛熄灭,夜晚又归于寂静。 第二天一早,他们才明白荆棘说的有办法,原来是—— 荆棘把绳子系紧,回头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那个人事不省的男人被他捆好背在身后,担心不牢固,荆棘连他的胳膊都绑在身上了,严严实实地像个粽子。 “噗……” “慕姐姐,你别笑啊,你看,这方法多好!” 裴屿摇了摇头,无奈道:“哪有这样带人求医的?” 荆棘爪子一僵,是哦,那那那…… “就这样吧,等会,我记得店家有披风,你把披风也系在身上,就当免得他受凉了。” 这倒是也说得过去,裴屿转身进了店,然后拿了披风出来扔给他。 一路 快马加鞭,三天后,在荆棘的带领下,药王谷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他把男人放下,回头叮嘱了一遍:“慕姐姐,裴大哥,慕小姐,药王谷不喜欢外人,我去让他们把大哥叫出来,让他带我们进去,你们在这等等。” “去吧。” 荆棘上去招呼了一声守卫,守卫拿着刀剑阻挡,一看是他,放下了,随后有个人点点头,向门内走去。 不多时,一道白影飞速赶来,正是多日不见的苏云白。 “荆棘,你怎么来了?” “不仅仅是我,慕姐姐他们也来了!在那边!” 苏云白一撩衣袍跨出门,快步走来,裴屿身上背了个包袱,旁边是慕知瑜和——慕知嫣?她怎么也来了? “小鱼兄弟,你们咋个回事?” 再看一眼,苏云白欲言又止。 糊涂啊糊涂!他们两个来就算了,至少有武艺傍身,她她她……怎么能让慕知嫣也跑来啊! 看看这幅样子,身上都是灰扑扑的,眼里都是疲惫……这一路定然是吃了苦头。 慕知瑜直奔主题:“你那个字条是什么意思?” 苏云白好像挨了当头一棒,傻住了:“你们……就是为这个来滴?” 慕知瑜简 直想翻他个白眼:“当然不只是如此,你都走了一个月了,还来了那样意味不明的信,我们能不急吗?” 苏云白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他们跟他走,荆棘自觉地把人扛上,跟在后面。 “那个我没写得完咧,我是想说你和慕小姐都小心,我那个书上的药方可能用的上,也许有人会去销毁,毕竟你们那里我都有留下书,他们有可能都去——这人是咋回事?” 苏云白看一眼荆棘扛着的人,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当即站住了。 “荆棘,你把他放下,我看看是谁!” “哦!” 荆棘把他放下,脸上灰擦了擦,露出一张瘦长的脸,眼圈发青,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好……你们在哪遇见他的?” “流仙镇,他来偷慕姐姐的包袱,我们就把他拿住,我看着有点眼熟,就把他带来了。” 苏云白皮笑肉不笑,点点头,拍了拍荆棘的肩膀:“好,干得好!你们这可是帮大忙了!荆棘,扛上他,走!” 药王谷隐隐有人打量他们,议论纷纷,苏云白没管,带着他们来了客房。 “荆棘,人给我,你在这照顾他们,我叫人去给你们打水沐浴 什么的。” 苏云白脚下生风,抓起来人就走了,拎着他,敲响了齐师伯的门。 “小苏,你这是……” “师伯,吕师弟回来了。” “什么!人在哪?!” 齐老爷子砰一下把门甩开,一看,在他肩上扛着呢。 “这……” “点了睡穴而已,我解了穴,他马上就能醒,还请师伯,把肖师弟他们都叫来。” 经过几天的观察,苏云白还是把目光定在了几个照顾师傅的师兄弟身上,但是无凭无据,他决定引蛇出洞。 药王谷确实是有不少高手坐镇,但是这种事,高手出面就太过醒目,苏云白斟酌之下,“不小心”说出京里的朋友那里,他曾留下医书,里面的药方对师傅病情或许有所帮助。所以他写了字条,让慕知嫣她们小心。 本以为,会有人出去雇人拿书,心狠手辣的就雇佣杀手,没想到,那吕志一去不返,竟然是亲自偷书去了! 虽然骑马不过三四日罢了,但是就他那三脚猫功夫,只要慕知瑜他们别大意中药,那是一招就能将其击倒。 计划虽然在这了,但是问题就在,苏云白照看着师傅,在不能保证他人可信的时候,叫谁去 抓吕志回来? 好在,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荆棘他们抓着吕志给带回来了! 吕志再睁眼,一看周围都是师兄弟还有师伯,心都要跳出来了。 完了!大势已去了! 他闭了闭眼,张开嘴想说话,一张嘴可好,嗓子火辣辣的,感觉要冒烟了。 可不吗,他一路被点着睡穴,非自然睡眠,点睡穴导致的昏睡那是累上加累,而且,慕知瑜他们只要顾着他不死就是,谁能想着给他喂点水啊。 “吕志,说!你干什么去了!” 齐老爷子一拍桌子,怒目圆瞪。 他张嘴,呜噜呜噜地吐出几个字,谁也没听懂。 苏云白蹲下身子掐了掐他的脉,面色有几分嘲弄:“师伯,他有点脱水。” “……” 这事闹得! 齐老爷子一指,一个师弟拎了一壶水递给他,吕志一见,抓起壶猛喝。 众人脸色阴沉,见他缓过来了,继续盘问。 “吕志!你有什么话说!” “师,师伯……弟子……弟子只是出去给师傅寻药,路遇歹徒才……” 苏云白冷笑了一声:“吕师弟恐怕是没什么印象吧,你口中的歹徒正是荆棘,你去偷书,竟没发现荆棘也在吗?” 第九十一章 离谷 吕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还是梗着脖子狡辩:“苏师兄!你可别攀扯我!拿强盗不会是你派去的吧,把我打倒了然后说是荆棘好冤枉我!” “三天,你脖子后面的青紫还没完全消,众位可以看看,他右肩膀是不是也有青紫?” 苏云白一问,云鹿上去一把揪起他的领子:“确实是有!” “什么样的痕迹?” “像是抓的。” “这个……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在下不才,正是苏某人的习惯,荆棘跟着我久了,所以这个也是从我这学来的,这几天我都在照看师傅没有出谷,众多师兄弟都可以作证,吕师弟,你是上哪遇见的强盗,也有这个习惯啊?” “我……” “吕志!说!你是不是去偷书的!” 齐老爷子又一拍桌子,他下意识看了他一眼,赶紧低头,眼珠子乱晃,心里思考着对策。 “这……” “难怪小羽说你人品不端,倒是我老头子看走眼了,你如今谋害师弟,药王谷是断断容不下你了!” “不!师伯!是,是弟子一时鬼迷心窍!可是,可是弟子不是存心谋害师傅!弟子,弟子只是一时意气想和师兄争个高低!偷书也是,也是为了能先 师兄一步治好师傅!弟子有错!但是弟子绝对没有谋害师父的意思啊!” 算是认罪,但是事情也没有理清,吕志被带下去审问了,众人也该散的散。 苏云白回去看望了裴屿他们,他们梳洗完毕,拜见了齐老爷子。掌门病重,彼此见过也就没大肆欢迎,而且为了防止麻烦,苏云白只说是京里的朋友,帮着拿住了吕志,用了膳,几个人就又凑在了一起。 苏云白面色如常,但举止不似从前放松,房间就在师傅隔壁,时不时抬眼看一看门口,眉宇间隐隐透着犹豫。 “怎么?事情还没解决?” 慕知瑜一发问,他回过神笑了笑:“哪里说的上解决,根本就是毫无头绪。” “那我们抓住的那个人是?” “他只说是为了同我争高低,我也不能确定换了师傅药的人是不是他,”想着,苏云白还是有些疑窦,“不过……就算师伯说要把他逐出谷,他认错也太快咧。” “你不是有那个吐真丸吗?给他吃上一粒不就成了?” “那东西损经脉,我后来改药方之后倒是不损经脉,损脑袋,万一他是无辜滴,那不是白白害人吗。” 慕知瑜点点头,原来如此,这也 是顾虑,只是现在…… “你可找到了救你师父的方法?” “有几分把握,不过药材倒是有些难寻……恐怕得我亲自去取,这边还要安排。” “我们能不能帮上你什么?” 苏云白一滞,眼神飘在了裴屿身上,点点头:“还真可以,我要去趟充州,武林盟主的擂台选奖品之一就是我要的药材。” 裴屿一下子懂了他的未尽之言:“你让我帮你打擂?” “不是!擂台我应付得来,不过后续嘛……会有点麻烦,有小将军在,麻烦就没了!” 裴屿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转过脸:“少打哑谜。” “就是……那充州知府有个女儿——她呢,咳……” 慕知瑜看看苏云白脸上难得窘迫,笑了笑,轻轻扯扯裴屿的衣角:“去吧,我们一起去,应付这个,应该找我才是。” “那……我也要去。” 慕知瑜下意识就像拒绝,话还没说出来,苏云白接茬了:“慕姑娘,你还是留在药王谷吧,潦州可比去京城更远,而且武林中人无数,危险滴很,留在药王谷还算安全。” “我既然都来了,哪有成日窝在屋子里的道理!而且……我也是人生地不熟,哪里能算得上安 全呢。” “那也比去潦州安全。” “那万一我也中毒了呢?” “……” 两个人两双眼睛盯着对方,谁也不让谁,好像谁一动谁就输了。 “……” 慕知瑜身子往裴屿那边靠了靠,看看他,再看看他们两个,视线流转,裴屿心中好笑,这是又开始牵线了。 苏云白突然一叹气,转脸看过来:“小鱼妹子,你说……额……” 这一转脸,看他们两个举止亲密依偎在一起,非礼勿视,苏云白又转了回去:“咳,你说该如何?” “妹妹啊——说不定以后再也没有这样可以四处走走的机会了。” 裴屿难得帮着说了句话:“我带了几个人,不会有危险的。” 苏云白一口气哽在了嗓子眼:“也罢,那就去罢……” “你师傅那边能坚持多久?” 苏云白犹豫了一瞬,缓缓开口:“不出意外的话,可以撑到我们回来……不行,我去安排一下,明天就出发!” 他抽身离开,留下屋子里几个人面面相觑。 休整了一晚,第二天,四个人骑上了马,除了药王谷,踏上了官道。 荆棘被留在药王谷随时联络,苏云白在前,裴屿在后,马不停蹄。 日头接近中 午,中州城的城门出现在了眼前,几个人下马,牵着马匹走入城内。 城内城外,一门之隔,城外人来人往,城内确实肉眼可见地喧腾。 “快中午了,咱们找个馆子歇歇再赶路吧。” 慕知瑜他们跟着苏云白,苏云白四处打量了一眼,走过了几家店铺,停在了客栈门口。 “呦,客官,您几位啊?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吃饭,四个人,要一个包房!” 他把马缰绳一递:“小二,我们这马都是跟了许久的,丢不得,帮我们好生喂了,少不了你们滴银子。” 说着,随手甩过去一块碎银。 “是是是!” 小二眉开眼笑,一摆手,几个小厮过来把马牵走,随后小二把他们让了进去。 一个包房,四个人分别落座,点了一大桌子菜,小二下去置办了,门一关,慕知瑜忍不住发问。 “苏大哥,你今天是怎么了?” 这人啊,虽说是由俭入奢易,但是那银子是将军府给的,苏云白一向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然之前不会穷成那个德行。 今儿个却是出手阔绰,随便商了一两碎银子,要了十个菜,人也看着气势汹汹,有几分蛮横,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九十二章 演戏 苏云白感觉没有人偷听,摸了摸鼻子:“我回来的时候就住了这个店家,坑了我十两银子,这是个黑店,我回来心系师傅没时间管,现在得来惩治惩治他们。” 慕知瑜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看了他一眼,一丝疑惑从心头划过。 苏云白压低了声音:“一会儿饭菜上了别急着吃,小心下药。” 裴屿抬了抬眼皮:“大白天的,还能下药?” “怎么不能!他下药不是为了药倒你,而是为了钱,上次就是这个手段,下了个眩晕散,吃了晕上一会,你要是反应小,吃了药肯定咽不下这口气,闹起来,他们就反咬你一口!” “十两银子就这么没的?” 苏云白一噎,扯了扯嘴角:“那会……那不是急着赶路,不然还能让他们坑我,我今儿个必须把这口气讨回来!” 他耳朵尖,听见有人来了,赶紧换了话题:“哦对了,慕姑娘,赶路这么久累不累?” 慕知嫣微笑了一下:“累是累,但吃个饭就好了。” 虽然她没学什么武艺,但是父亲作为将军,她也是联系过一些招式强身健体,强过一般的小姐,加上也赶了几天路,也习惯了不少,这番赶路倒觉得轻松了一些。 苏云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看看她 的脸,信了几分。 门被敲了几下,伴随着小二的声音,苏云白说了一句“进来”,小二一脸谄媚地进来。 “几位,菜来了!” 伙计们鱼贯而入,十菜一汤,还上了两壶酒,一壶茶。 “客官,您们都是,这茶和汤是我们掌柜的送的,几位慢慢吃,慢慢喝!” 苏云白随便扫了一眼,点头,随手又扔一两银子出去:“去吧。” 那态度,真有够狂的。 但小二没在意,点头哈腰地出去了。 门一关,苏云白立刻变了一副嘴脸,瞅了几眼,确定真是没人了,端着的架子也没了,嘿嘿一笑:“先别吃,我看看。” 他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尝了一遍,摇摇头,倒了一杯酒,一看,笑了。 “这酒是喝不得了,下了多少药,都快黏糊了。” 说着,又倒了杯茶,抿了一口,眉毛一皱,起身吐在了痰盂里。 “这汤水的都喝不得,那个汤也不能,菜没问题,放心吃吧。” 不过这没有喝的多干啊,他又补了一句:“一会让他们把好酒好茶都拿过来。” 我苏云白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今儿个不扒了你们一层皮,我就不姓苏! 几个人动筷子开始吃,饭菜味道尚可,不过想当然的是比将军府差了不少,但是 看起来慕知嫣吃着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样子,苏云白心里暗暗呸了自己一声。 什么时候也开始以貌取人了,谁说大家小姐就一定娇娇弱弱的,更何况还是将军家的小姐呢。 “苏大哥,你想怎么教训?” “哦,最起码,得把吞了我的银子还我,他们家用这个手段肯定赚了不少钱财,打哪来回哪去,把银子分给百姓。” “这怎么够?” “小鱼妹子还有见解?” “这是城门附近,有这么一家黑店,城门的把守肯定是受过好处,不然早就上报了,要教训,那些守卫也得处置,而且,守卫居然收过往路人的钱财,这风气可纵容不得,要数罪并罚!” “好!小鱼妹子所言甚至有理!” 几个人又凑在一起商量了几句,说笑了一会,苏云白清了清嗓子,扬起脸,二郎腿一抬。 “砰——” “哎呦!小心!” 一膝盖差点把桌子顶翻,他带着凳子后挪了挪,二郎腿起来,抱着手臂:“小二!小二!给本大爷过来!” 这故意装相的样子,两个姑娘差点笑出来。 “不准笑!人要来了!挺住!” 小二一阵快步而来,点头哈腰:“客官,您有什么……” “砰!” 苏云白没等他说完,抄起一个被子 砸在了地上,杯子碎裂,酒撒了一地。 “客官,您这是……” “好你个小二,拿了我二两银子小费不够,还要贪图我的全部家当不成!让你个丧良心的东西在我酒水里下药!” “哎呦客官!您这可是冤枉小的了!小的收了二两那是感谢都来不及呢!怎么还能下药啊!” 苏云白一抬眼皮子,扫视了一遍:“哦,你当我瞎?这酒都成浆糊了!你说没下药,你看我脸上写着傻这个字吗!” “客官,你这可就是无理取闹了,这酒要是有事您能好好呆着吗……” “那他妈是因为老子还没喝!” “额这个……客官,我们这有医者,找他看看,咱们这是小本生意,哪敢做这些事啊!” 苏云白冷笑一声,猛站起来就要拔刀。 慕知瑜赶紧阻拦:“苏大哥!别动气,咱们就让那医者来看看,不成再动手可好?” 苏云白皱着眉,没继续拔刀,但是脸上都是怒气,慕知嫣又开始帮腔。 “就是啊,姐姐说的对,苏公子,你先冷静一下,万一是误会呢?” 小二脑门上汗都下来了,赶紧附和:“是是是!客官别生气,这小地方的酒就这样,这浊酒就是浑了些……让医者看看,不成我们再换两壶就是了…… ” 苏云白这才把刀放回去,“哼”了一声:“行,看在我们两个姑娘家的面子上,我不杀你,叫那什么医者过来!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解释!” 小二又一次点头哈腰地下去了,出了门,才擦擦头上的汗,回头看一眼门里,心里暗暗叫苦。 这是个硬茬子,不好惹啊,不行就别敲竹杠了,赔点钱让他们走得了! 他可不知道,他一走远,门里的人酒纷纷笑了出来。 “怎么样,我演的是不是很好!” “看不出来啊苏大哥,我都差点信了。” “那是自然!早前两年我师兄和嫂子出去游湖怕被发现,天天使唤我假装成他练功,装了一个多月才被发现!” 慕知嫣最喜欢听这新奇的事,闻言,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是怎么被发现的?” 说起这个,苏云白更自豪了:“因为学的太快了。” 慕知嫣眨眨眼,一抹疑惑浮现在脸上。 苏云白继续解释:“那时候在学一套刀法,师傅本还没教我,但是那刀法精妙,我是越练越有滋味!不出半月就学会了,甚至还把那套刀法和另一套结合起来……师傅说我师兄根本没这两下子,这一看,才知道是我易容装的,最后我和我师兄都被罚了。” “噗嗤——” 第九十三章 要回银子 “好了好了,别笑了,人来了。” 小二领着一个背着药箱子的老者,旁边还跟着掌柜的,一进来,掌柜的就连连作揖。 “几位,医者来了,这酒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我们一定赔偿,要是没有……我们也不追究了,全当交个朋友,几位看如何啊?” 苏云白连看都没正眼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少废话,过来看吧。” 那老者放下箱子,倒酒,倒像那么回事似的晃晃,观察了一会然后用嘴唇沾了沾。 “几位,这酒并无问题,不过是陈年老酒,所以浑浊沉淀,有些杂质,无伤大雅。” 掌柜的嘿嘿一笑,凑上前来:“几位客官,你们看……” “我们看?看什么看!该看看的是你!药王谷,认识不认识?你这酒里,茶里,还有这汤,有药没药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苏云白把药王谷的牌子往桌子上一拍,人也站起来了,掌柜的下意识往后一退,瞅瞅那牌子,不好,都是道上的,这惹得起惹不起他还是分得清的,药王谷医书冠绝天下,谁能保证自己能一生没病没灾的,他们这些人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要不然以后求医都是个问题。 更何况,药王谷也有的是高手! 奔着医术去的镇山老人,一掌能劈死他们所有人!还听说那前两年名震武林的赛黄仙苏云白,那前两年就那么厉害了,现在指不定到什么程度呢! 一合计,掌柜的更是低服做小了。 “哎呦!小兄弟别生气,这真是小的们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道是药王谷的兄弟来了,上了这些不好的饭菜,都是我们的不是,您看,这一笔写不出俩绿林来,咱们都是江湖人,混口饭吃……小的这就让他们重新上一桌!今儿个的饭菜是分文不取,权当是赔罪!几位看成不成?” “我要不是药王谷的人,今儿个怕就不能全须全尾地出去了吧,冤枉你们下药,不得赔银子在这儿?” “您说的哪里话,我们也是小本生意……” “上次我来急着赶路,没和你们计较,坑了我十两银子,实话告诉你,今儿个我来就是砸场子的!” 说着,苏云白抄起一边的茶壶往地上一砸,慕知瑜和慕知嫣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往旁边让了让,下一刻,桌子被掀翻,稀里哗啦的饭菜洒落,还有乒乒乓乓的锅碗瓢盆…… 变数来的太快,掌柜的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感觉腿上隐隐作痛,低头一看,一块茶壶碎片扎到了肉里 。 “啊!来人!快来人!” 掌柜的张嘴嗷嗷叫,十几个壮汉手持棍棒,冲了进来,掌柜的抬抬手,面上严肃,但还是说了几句。 “几位,我们可是有心交朋友的,只要你们道个歉,今儿个过去咱们还是朋友,要是你非要砸场子……” 几个壮汉气势汹汹地上前一步,掌柜的摊了摊手:“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苏云白笑了,不是那故意装作豪横的样子,而是嘲讽,下一刻,他满脸的痛心疾首,口音也变回了那奇怪的调调。 “你个掌柜的话说滴是好听,你坑人家的时候咋个不想想人家滴银子好不好拿!都是一分一分好不容易攒滴,你狮子大开口要去了人家全身家当,没脸没皮的的东西还好意思说自己的绿林的,绿林中人哪个不嫌晦气!” “好,好得很!给我上!” 壮汉们一拥而上,苏云白手一压刀鞘,刀把那边翘了起来,手一接,刀在手心溜了一圈,脚一踢凳子,两个壮汉俯身一躲,抬眼的功夫,苏云白已经上了近前。 游刃有余大概就是,几个壮汉打也打不着,后面的裴屿在慕知瑜和慕知嫣身前,连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苏云白就像一条滑溜的泥鳅,怎 么打,那些攻击都到不了他近前,壮汉棍子折了,脸上挨了一拳,腿挨了一脚,力度不大,疼但是还能起来。 慕知瑜看着,心里是不住地点头。 到底是高手,耍人玩都有一种降维打击的随意,一招一式看似轻松,但是步伐还有些门道,左右距离都是有计算的,看起来是特定的步法。 江湖功夫和军营里的功夫不同,把式更多更复杂,而军营里的手段是招招凌厉致命,甚至是以命相搏。 慕知嫣碰了碰她的袖子:“姐姐,那个掌柜的要溜了。” 她安抚地笑了笑:“没事,相信苏云白有数。” 果然,掌柜的一转身,苏云白立马就抬起了刀,左一甩右一挥把几个壮汉拍倒在地,蹿出屋子,揪住了掌柜的后脖颈子。 “哎呀呀呀呀——大侠!大侠饶命啊!” 他把掌柜的拎回来,一松手,掌柜的两腿发软,跪在地上:“几位!饶命啊!这都是我们东家的主意,我们人微言轻的……饶了我吧!” 慕知瑜看着他的眼睛,相信了:“你们东家是谁?” “我们,我们东家是陈员外!就在上元街上!” 慕知瑜点了头,苏云白明白了,当即蹲下身子:“上次,你们坑了我十两银子 ——” “还!还!我们都还!今天的饭钱也不用给了……” “这还差不多。” 掌柜的叫了几声小二,半天了终于有个人冒头,要了二十两银子,掌柜的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苏云白“哼”了一声,只拿了十两。 “我可不是你们,坑了我多少我要多少,这些也都是从别家坑来的,能还的还找不到人的就给街坊百姓,再叫我抓着你们为非作歹,叫你们好看!” “是是是!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掌柜的保证了一会儿,小心地掀了掀眼皮子,谄媚地笑了笑:“额……大爷,这……小的眼拙,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啊?这也算是恩人,总得知道姓名……” 苏云白“嗤”了一声,眼珠子斜了斜,笑话,这掌柜的还想着以后找机会报仇呢!他要是能报的了仇,他苏云白三个字倒过来写! “苏云白。” “什……什么!您就是……塞黄仙?!” “什么?”苏云白皱了皱眉毛,想到了什么,脸上有几分复杂,“哦,那老大哥随口一说罢了,算什么赛黄仙,掌柜的,想找我报仇你随时来,我皱皱眉头就不算是绿林中人!” “不不不!小的怎么敢啊……您是恩人,恩人……” 第九十四章 告状 苏云白也没跟他掰扯,直起身子看他们:“走不走?” 慕知瑜看看这一地狼藉,点点头:“走吧,找个地方喝茶。” 掌柜的又冒了头,连连道歉,诚惶诚恐,非要赔给他们酒水。苏云白看看他们没有反对的意思,想想也就答应了。 这一答应,基本就代表这事过去了。 吃了茶,喝了点酒,几个人出了客栈,守城的守卫是城门校尉李牧源所派遣,慕知瑜打算过去走走,不论别的,说起身份,他们还是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威慑力的,若真是贪赃枉法之徒,震慑一番也好。 走在街道上,此处风情与京城略有不同,京城偶尔可见大家小姐,走在街上轻纱拂面,或是纱帽笼罩,左右随从,又或宝马香车,经过时铃声香气,一看就知道是高门小姐。 但是潦州城中,女子举止更加开放,行为也比较自如,看着倒是一派轻松。 看着,她们不由自主也轻松了不少,慕知嫣偏了偏头,看了一眼苏云白的表情,问出了疑惑:“对了,苏公子,刚刚那个掌柜的说了什么赛黄仙,是何意?” 苏云白还拿着十两银子乐呢,一听说话,清了清嗓子,把银子揣起来,看着正经了一点:“这行走江湖大多都有绰号,像我师傅,击云鹰,意 思就是他出招快,力道足……也算是一种美称吧,那个赛黄仙,也算是我半个绰号,虽然我都不知道。” “那个黄仙又是谁?” “那是一位老前辈了,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手好医术,救人无数,加之姓黄,所以人称黄仙,是赞他医者仁心,不过黄老前辈不止医术高明,武功更是人中龙凤,独创了一套功法和武术,不过可惜的就是能练的人极少,几十年这数量来也不超过一只手去,不过近几年也有人练,我曾经和她交过手,真真是厉害……哦,说多咧,原是之前我走江湖遇见了我表叔,他这么夸了我一句,不成想传出来了,所以就有了这个绰号。” 慕知嫣脸上都是新奇,不由得继续追问了下去:“那套特殊功法你也练不得吗?” 慕知瑜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悄咪咪地往旁边走了两步,和他们拉开了点距离。 裴屿默默移开了视线。 得,又开始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 “你不觉得他们相处起来很是愉快吗?” “……苏云白和谁相处都愉快。” “愉快和愉快也不一样!” “嗯……你说的是。” 看裴屿那副“你开心就好”的样子,慕知瑜心里大呼木头! 真是不解风情! 你看看那 边,两个人有说有笑,气氛一片大好!这不是正正好好吗?一动一静,互补! 裴屿张了张嘴,差点就想说了。 气氛能不好吗,慕知嫣哪听过这些江湖事,能不新奇吗?苏云白那个性子,别说是她,就是条狗都能说到一起去,看着自然是不错……哎,她这乱撮合人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慕知瑜暗暗摇头,抬眼看见一个正在疯狂砍价的大婶,上前搭话:“婶子,小女想打听个事,不知道能不能打扰?” 她轻轻一抬手,裴屿拿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大婶“哎呦”了一声,笑得眼见牙不见眼:“能能能!问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这潦州城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小女是外地人,进城的时候被坑了不少银子,就想着守城校尉管不管这事,这银子来之不易,能要回来点是点啊,您说是吧?” 大婶左右看看,拉着她走了几步,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是不是那个胖子守卫在那?” 慕知瑜假装回想,点点头:“确实有个身型硕大之人。” “那就是了!你是外乡人,去告状应该没事,我们这本地人可不敢告!那个胖子,那可是陈员外的侄子!” “这陈员外……是谁啊?” “对对对,你是外乡的,我 告诉你,陈员外是大商户,还开了善堂,专门收留外乡来的病患免费医治!谁信他家人能做坏事?要不是我见过那外乡人被治死了埋了,我也不信!要告他官老爷也不信啊,不过守城的这个还行,你找李大人说说,钱铁定给你找回来,告完了就快离开潦州,别被陈员外的人找上就没事!” “好好好,多谢婶子!” “没事没事,快去告状吧!就在那边,不远了!” 拿了消息,慕知瑜一摆手,苏云白他们也靠了过来。 “打听好了,一会儿……苏大哥,你去告状,我们当证人。” “知道咧!” 校尉府和官服有些相似,门外也有一面鼓,不过小得多。 苏云白刚走过去,守卫就拦住了他。 “站住,干什么的?” “我是来告状滴!” 守卫眉毛一皱:“告谁?” 苏云白毫不退让:“告那个门口坑了我银子滴!”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都凑了过来:“小兄弟,是不是那个胖子?” “是咧!” “听口音你是外乡的?” “是嘞!” “行,我让人带你进去。” 守卫招了招手,出来一个守卫,交流了两句,上下看了苏云白一遍:“刀留下,你跟我进去吧。” 对,差点把刀忘了。 苏云白把刀解下来交给 刚刚的守卫,抬脚跟着他走了进去。 府里出乎意料的没什么装饰,可以说得上是清冷,进了门,就看见桌上一大堆的文书。 “大人,有人来告状!” “嗯?堂下何人?” 伴随着一声疑问,一只手推了推文书,露出一张疲惫的脸。 守卫赶紧把文书挪走,清理了一下桌子。 “额,草民姓苏……” 那人点点头,继续发问:“状告何人?” “守城官兵,收了我们一行人十几两银子才让我们进城!” “竟有此事!” 他猛的拔高声音,苏云白吓一激灵,只见刚刚还满身死气沉沉的李大人一下子燃烧了起来,气势汹汹,猛的站起来,一甩袖子气势十足:“来人!去替换了今天守城的!把他们都叫来对质!” “是!” 苏云白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看一列人整整齐齐地离开了,再回头,李大人那叫一个和颜悦色,虽然面上没笑容,但是周身似乎开了一大片话,泛着慈祥的光。 苏云白:“……” “苏……咳,你可有其他证人?” “额,有三个同伴……” “身在何处?” “府外……” “来人!去请!” “是!”又有两个人出去了。 苏云白眨眨眼睛,看看李大人,又回头瞅了一眼。 这?啥子情况哦? 第九十五章 不正常 等慕知瑜他们到了堂上,李大人才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对。 这后来的两女一男……尤其是那个女儿家,虽然穿的简单,但是这手放的规规矩矩,哪家的小女子能这般守礼,就是他女儿一向自持端庄,也没这样时时刻刻端着手。 还有这个高一点的女儿家,是没端着,但是一站,气势就不一样,那个男子……好像能随时把他砍了一样。 咋回事? 他刚要开口问问,守城的官兵也回来了。 “参见大人!” “嗯……陈伟。” 那个胖子应了一声:“属下在,大人有何吩咐?” “你看守城门可是收了人家的银子?” “冤枉啊大人,属下看守城门兢兢业业,那是半点银子都不敢收的!” 苏云白气的差点一蹦三尺高,转过身子就反驳:“大人!他说谎!他收了我们十两银子!那银子是京城的永兴钱庄发的,银锭子下面都有字!两个银锭子都给他了!” 苏云白气呼呼地盯着这个胖子,十两!那可是十两银子! 他当个蓝翎侍卫俸禄每月才五两!这可是两个月的钱! 更何况,这一趟本就是为这他才来的,怎么可能让小鱼兄弟他们花钱,这一笔一笔的水出去,那是银子吗?那是他的泪! 苏云白说得情 深意切,李大人点点头:“陈伟,你都听见了,要是你身上搜出来那两个银锭子……” 还没说完,陈伟“扑通”跪倒,摸出两个银锭子往上一举:“大人,属下确实是有这两个银锭子,但这是孙六还属下的银子啊!” 这招不错,主动把银子拿出来出人意料一波,然后讲述银子的来历,祸水东引。 被点到名字的孙六一个激灵,急忙跪倒:“大人!属下……” 李大人一拍惊堂木:“孙六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就在刚刚!” 李大人看着他,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六,你有何话说?” “大人,属下……”孙六眼神闪了闪,“属下……” “大人。” 慕知瑜收回视线,突然说话了:“收了我们银子的是这个陈官人,那位孙官人只是在一边看凭证的,没有接银子。” 她面容淡淡,没有错过刚刚陈伟交上银子后那威胁的手势。 话音刚落,裴屿就跟着补刀了:“而且这位陈官兵刚刚做了个这样的手势,是何意义?” 说着,他举起手,做了个切的手势。 李大人皱起了眉,又是一声惊堂木:“陈伟!你还有何话说!” “这……大人,许是这几个人认错了,毕竟属下等几乎站在一起,孙六,你说 是不是!” 孙六咬了咬牙,磕了个头:“是……大人,都是属下财迷心窍……” 慕知瑜嗤笑了一声:“我们不瞎,你这一个顶三个的宽度我们还不至于记错。” 陈伟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不知好歹的人,气的胖脸都皱在一起了:“你们几个可知道胡乱攀咬的后果?” 没等她说话,李大人又敲了一下:“够了!陈伟,你休要再威胁孙六,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不成!” “大人……” “来人,让他画押!” “大人!我叔叔可是陈员外!你……” “敢威胁本官,罪加一等!来人!扒了他的官服,押入大牢!” 两旁衙役上前堵住他的嘴,把他押了下去,李大人松了口气,一摆手,下面送上来十两银子。 “你们那十两银子要作为证物,暂且不能还给你们,这十两你们先拿去,该走就走吧。” 衙役把银子呈上来,苏云白也没客气,把银子收下揣到袖子里。 慕知瑜下意识看了一眼苏云白,苏云白感受到视线,笑还没收起来,眨眨眼,才明白她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慕知瑜放下心来,虽然不知道苏云白那边到底有什么计划,不过看来是不怕浪费时间的,那这事就很有一管的必要了。 “李大人,您是聪明人,我们有几句话想说,不知道能不能换个地方?” 李大人那一身死气还没等升起来,人又肉眼可见地精神了:“能能能!几位这边请!” 离开了公堂,后院里,主宾落座。 “不知几位是……” “小女姓慕,这位是是舍妹,这边的是正五品宁远将军,裴小将军……” 李大人“腾”就站起来,二话不说就要跪下,苏云白眼疾手快,顺手一捞:“别跪了,坐下说话吧。” 慕知瑜点点头,介绍完了苏云白,李大人有几分诚惶诚恐。 天啊,这人家小小年纪,最低也是正六品蓝翎侍卫,他年过四十,还是个六品下。这两姑娘也不知道什么人,看那个小将军一副马首是瞻的样子——等等!姓慕! 李大人的脑子飞速运转,京城中事知道的不多,但是有名的慕家可是整个大淮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慕家确实有姓裴的小将军,能让这小将军怎么对待的可就只有一个人啊! “敢问姑娘可是郡主?” 慕知瑜倒是有几分惊讶,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常态,点点头:“虚名罢了,经过潦州,路见不平,就想着管上一管,不知这潦州城情况如何?” 李大人“哎”了一声,边说边摇头:“几位有 所不知啊——咱们这潦州知州是吴大人,吴大人也算是个好官,早些年上任就查过那陈员外,偏偏他手脚还算干净,前两年善堂开起来,也有些外乡人状告善堂用药不良,但苦于没有证据,又是免费的事儿,每次都是赔些银子不了了之,眼看着明年吴大人就要调任,他也是一心抓陈员外的把柄——” 慕知瑜突然笑了:“可惜,陈员外名声太好,把柄抓不到可以制造把柄,可是百姓不相信,也只能作罢,是吗?” “郡主聪慧,确实如此,不少百姓联名抗议,吴大人只得作罢。” “那陈伟可要送去知州那边?” “是。” “百姓是最好的保护伞,可是这保护伞不是那么好用的,稍不注意就会变成刀子。” 慕知瑜站起身子,整了整衣裳,继续说道:“多谢李大人,这件事,您就不必忧心了。” 李大人好一阵想送,几个人离开了校尉府,回了那家客栈牵马。 “小鱼妹子!这事你要咋个管?” 慕知瑜胸有成竹,微微一笑:“他有恃无恐,不过是仗着善人这个名头罢了,若是他在百姓心里不再是善人呢?” “那要咋个不是善人法?” “人言可畏。” “可——不是人家都说他是善人吗?” 第九十六章 人言可畏 慕知嫣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姐姐的意思,有道是三人成虎,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上穷人多呢。” 说着,慕知瑜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取出一卷银票递给裴屿。 裴屿接了过来,把银票放进怀里:“我让人去办。” 锦州州衙,几个人表明身份和来意,吴大人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也许转机就在眼前,忧的是—— “几位有所不知,那陈士图年年撒银子,搞得百姓都以为他是善人,不管我怎么说,就是没人信啊!” 吴大人边说别捋胡子,摇头晃脑,长吁短叹的。 慕知瑜没明说,而是故作神秘:“大人不妨等上几日,届时自有分晓。” 吴大人将信将疑,还是应下了。 毕竟除了听,他也没什么别的主意,如今罪证在,只是碍于百姓,这才是难处。 第一天,没什么变化,只是零星有几个人说陈员外其实包藏祸心,百姓不信。 第三天,质疑的声音渐渐多了,言辞反对的倒是少了。 第七天,流言渐起,维护他的人也突然多了起来,百姓似乎分成了两方阵营,一方觉得陈员外不是真的好心, 而另一方觉得他们恶意中伤。 对于这一改变,吴大人乐见其成,有了矛盾就好,这个时候,两方对垒,需要有一个人来给这件事盖棺定论,他绝对是这个上佳之选! “吴大人,还不到时候,不如再等几日试试?” 慕知瑜一说,他按耐住激动,犹豫片刻,算是果断地答应了。 慕知瑜又拿出了一卷银票,这海量的银子花出去,苏云白看着她脸上都写满了肉疼,欲言又止。 “苏大哥,你是不是觉得现在已经没必要再花钱了?” 苏云白盯着银票,忙不迭地点头:“还要干啥子咧?这个时候把姓陈的抓起来审问,交代了罪行,万事大吉!” “话虽如此,但这并不稳妥。” 银票又去了裴屿手上,苏云白的视线跟着一动,耳朵还支棱着:“为啥子噻?” “吴大人之前就抓过陈员外,纵然有一定的威信,但是对着他这威信却要降上几分,在这个风口浪尖,更要强调一下,吴大人是爱民如子的好官,最好是让百姓自发请愿调查,才算是真真正正的顺应民心之举。” “原来如此……可是……这么多钱……” 慕知瑜差点笑出声: “比起受害的百姓,这不过是小钱罢了。” 小钱。 苏云白嚼了嚼这两个字,感觉心在滴血。 小钱?! 这一沓银票!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 “这……当郡主真真是不错啊……” “郡主俸禄一年一百六十两而已,这些都是我母亲留下的铺子赚的钱。” “铺子?”苏云白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眼睛一亮,“小鱼妹子,那你这铺子……我能不能入伙啊?” 慕知瑜眨眨眼,往后仰了一下,慕知嫣挡了挡嘴巴,转过脸偷笑。 慕知瑜忍的脸皮子差点抽抽了:“苏大哥,我那都是衣裳,胭脂水粉铺子,你入伙能干什么啊?” “我给你当打手!” “我有阿屿哥给的人,而且,看个铺子而已,用你实在是大材小用……” 眼看苏云白的脸都要垮了,慕知瑜赶紧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阿屿哥那边应该用的上你,银子也不少的。” 说着,余光一扫,慕知瑜赶紧收回眼神,努力不去看裴屿微微瞪大的双眼里满满的:你出卖我! 果不其然,苏云白一听,猛蹿到了裴屿旁边,长臂一搭,勾住他的肩膀:“小鱼兄弟,不要客 气,你使唤我就是咧,只要给我开点工钱,我肯定好好给你干活!” “不用!”裴屿一推他的胳膊,换了个位子坐下。 苏云白追了过去:“小鱼兄弟!这样,我不干活就不要钱,有活了你再给我开工钱!” “不用!” “你用!” “我说了不用,起开!” “小鱼兄弟……” 慕知瑜看着他们,笑的真心实意。 “姐姐。” “嗯?怎么了?” 慕知嫣回头看一眼他们还在拉扯,凑近她:“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她咬了咬唇,没说出来。 慕知瑜却是恍然大悟,凑到她耳边:“可是苏云白的事情?” 慕知嫣愣了一下,然后猛点头,微微皱眉:“我想问好几天了。” 苏云白此行是为了给他师傅取药,就算是那个擂台还不到开始的时候,但是这样紧急的事情,也不应该因为这件事在潦州浪费好几天而不急不躁的,甚至,她觉得,在路上耽搁时间,似乎是他乐见其成的事情。 “他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理由,相信他就是了。” 江湖门派都重视家丑不可外扬,对于门内秘 事一般不会外传,所以苏云白不说她也完全理解,更何况他们本就是来帮忙的,只要配合也就罢了。 不过慕知嫣不懂这些,她悄声又补充了一句:“你心里明白了就好,也许是他们门内规矩,他不便多言。” 慕知嫣思考了一下,理解了。 就像是皇宫中事,即便是心知肚明,也只能心照不宣,捉出来就是罪过,江湖门派或许也是如此,约定俗成罢了。 苏云白没在意两个姐妹说了什么,软磨硬泡了半天,终于把裴屿膈应坏了,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下来。 慕知瑜差点笑了个倒仰,她算是看出来了,裴屿喜静,最是受不了这些个叽叽喳喳的,林子晟也好苏云白也好,都是能把人说个头大的类型。 看来从前她怎么说裴屿都不听,是她说的力度不够大的缘故。 心愿达成,苏云白总算是满意了,裴屿的耳根子也终于清净了,一抬眼,却看见慕知瑜的视线牢牢锁在他身上,那眼神,就像是狗看见了肉骨头……不是,像是饥渴的人看见了食物。 该不会要给他撮合姑娘吧? 裴屿打了个冷颤,挪开了视线,心里暗暗琢磨一定要暗示她一下。 第九十七章 恶人的结果 暗示虽然失败了,但是流言却有了新的进展,说书先生一顿改编,百姓们再一次记起了吴大人的好。 今天一早就听见门外言语纷纷,百姓们闹着要见吴大人。闹腾了一阵子,有人击鼓鸣冤,背带上堂来,三个百姓鼻青脸肿,还有一个伤的最重,腿被打断了。 府医先给断腿了的人进行简单的救治,之后吴大人才开始了解事故。 不听也就罢了,一听,吴大人简直哭笑不得。 事情很简单,原是这两个张三和李二本就不对付,其中一个说吴大人这样好,曾经抓陈员外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另一个下意识就反驳,陈员外逢年过节都要往外发银子,善堂还收留外乡人,这分明是难得一见的大好人! 这下可就不好了,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动起手来了,周围人一看赶紧拉架,有个倒霉催的,只是想看看热闹,没想到人群这么一挤,把他挤出来了,他想着那就拉架也好,没想到张三给了他一拳,李二给了他一脚,他是拦这个也不成,拦那个还挨打,扛了两方伤害,伤的最惨的就是他。 小事,吴大人给了无辜的倒霉蛋二两银子抚恤 ,几个人也就回去了。 情解决了,吴大人也想回去,不料,群众不干了,想要知道陈员外为人到底是好是坏,请求吴大人彻查。 吴大人心里高兴,面上为难,终于在百姓一番劝说之下,“勉强”答应了此事。 搜罗了许久的罪证终于派上了用场,陈员外到了公堂之上极力狡辩,然而随后,衙役就发现了善堂后院十几具尸体,看衣着打扮,都是外乡人,一时间看热闹的百姓都沉默了。 紧接着,一个老头颤颤巍巍地击鼓鸣冤,状告陈员外强抢民女,陈员外狡辩地嘴皮子都要出火星子了,然而可悲的是,老头的女儿月娘上吊自尽了,等官兵去的时候,人已经没了气息。 老头一听,当即一口气没上来就倒地不醒了,府医抢救了半天,老头才缓过来一口气,嚎啕大哭。 百姓心肠软的也都抹起了泪,说过陈员外好的也满脸愤恨。 罪名越来越多,审了好几天,才把陈员外身上背的几十条人命的冤屈辨明。 见证了这些,慕知嫣一时间心情低落,坐在慕知瑜身边一言不发。 “别想了,吃点东西吧。” 慕知瑜把饭菜推过去,她看 了一眼,摇摇头。 “我不想吃……” “吃点吧,事情解决了,我们就该继续赶路了。” 慕知嫣盯着饭菜,良久,才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口菜,机械地嚼了两下。 “姐姐……怎么会有人这样坏?” 慕知瑜放下茶杯,轻叹一声。 “五妹,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恶人,所以才有官员存在,正是因为民间疾苦,所以皇上才更要日理万机,善恶本就是常态,只是有的人连公道都没能看见,这也是吴大人所坚持的理由。” “吴大人是好官,若是换了个昏官,百姓该如何自处?” “所以才有侠客啊!” 苏云白过来插嘴,笑嘻嘻地倒了一杯茶:“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有很多侠客,劫富济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滴……一般官服不会管,井水不犯河水!” 听着苏云白的话,慕知嫣的眼神又明亮了起来。 “可是,江湖中也有恶人,那该如何处置?” 苏云白不以为意,自然而然地继续解释:“江湖也有规矩,有各个门派,行侠仗义的有上三门,无恶不作的下三门,这两方对立,下三门的人是人人喊打,这些人也是厉害,官服除 非重兵围剿否则很难逮捕,但是江湖人是一物降一物,也算是约定俗成。” “原来如此。” 慕知嫣笑开,拿起筷子又吃了几口饭,心情好了许多。 慕知瑜看看苏云白,再看看妹妹,越看越满意,小步小步挪到了一边喝茶。 由于陈员外罪行恶劣,吴大人把判决上报给了京兆尹陈大人,请求斩立决,陈大人看过之后大为悲痛,上表皇帝,皇帝大手一挥,允准判决的同时,许其游街三日后菜市口斩首,并发放了银子抚慰受害家属。 游街的时候,陈士图再没了往日的风光,百姓们把烂菜叶子,臭鸡蛋,石头往他身上砸,满身脏污,臭气熏天,游街三日,受尽了百姓们怒火的洗礼。 斩首之时,百姓们纷纷叫好。 吴大人还把那些外乡人的家属能找来的都找来了,沉冤昭雪,人人泣不成声。 吴大人爱民如子,为官清廉,皇上嘉奖其为官清正,特调任梁州任知州,潦州百姓跪地挽留,奈何旨意已下—— 彼时慕知瑜等人已经离开,但是皇上这边却收到了裴屿的奏章,看了皇帝才发现是自己那外甥女的手笔,是她在潦州的见闻。 皇帝沉思片刻,又下发了一道圣旨,准吴大人连任。 这一边的苏云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纠缠着问个不停:“小鱼妹子!那信到底是啥子!” “没什么,不过是所见所感罢了。” “我听说皇上准许吴大人连任了,就是所见所感的妙处?” “那就是了,皇帝舅舅天纵英明,自然会为了百姓考虑。” 苏云白感觉越解释他越不明白,眉毛都要打结了:“这……那……咋个就同意连任了?” 慕知瑜觉得自己已经解释的算是明白了,但苏云白还是一头雾水,下意识看了裴屿一眼。 裴屿于是解释了一下:“官员每四年就调任是为了防止煽动当地百姓,但是吴大人明显是好官,加之百姓刚刚经历陈员外一事,需要好官继续引领,吴大人年纪不小,再留一任也无不可,算是为了满足百姓的愿望,所以皇上同意也是意料之中。” 苏云白恍然大悟,总算是明白了。 “姐姐,我也有件事不明白。” “什么事?” “那些个外乡人……是为什么被害的?他们奔波而来,对他应该没什么危险啊。” “这就是恶人的考量了——” 第九十八章 生意好的秘密 说来也是简单,陈员外之所以选外乡人,就是因为他们势单力孤不好告状,他选的人,要么是一家人,盯上妇道人家,其中还有一个妇人带着女儿进京寻夫,途径善堂求留宿,不料母女皆遭毒手,她们的家人至今没有寻到。为了尽一份心力,她们留下了那妇人的东西,等日后回京加以寻找。不过她们并没有想到这一决定在日后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至于眼下—— 苏云白指了一家店:“我们就在这间客栈住下吧。” 慕知嫣想到了之前,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苏公子,这不会也是一家黑店吧?” “说啥子咧,我回谷里的时候没进过晋州城,哪里知道是不是黑店。” “那这是?” 慕知嫣打量了一下这家永福客栈,一言难尽,装潢不算好,往里面一看,冷冷清清,那掌柜的在那直打瞌睡,明明是中午,正该是人多的时候,却一个客人也看不见。 “你们看这店,不觉得肯定便宜吗?” 三个人霎时间沉默了下来,两两对视,最后齐齐看向苏云白。 苏云白摸摸鼻子:“咳……我开玩笑滴,我们还是去那家吧,一看生意就好!” 不远处确实还有一家客栈 ,那是人挤人客挤客,伙计忙的陀螺似的,这这家永福客栈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慕知瑜倒是提起了一丝兴趣:“也是奇了,都是一条街上的,这永福客栈就算是装潢不好,也不至于一个客人都没有啊。” 裴屿看了看她,看出了她的兴味,提议道:“不如去看看——晚上再去那金福客栈走走,直接住下。” 苏云白听见裴屿说前半句,心里那叫一个感动,不愧是小鱼兄弟,真知道给他省钱啊!然后下一句,就知道是他想多了,笑话,裴屿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他心里只有小鱼妹…… “我也想知道,苏公子,你觉得呢?” “啊?哦,说得好!” 慕知嫣一问,他下意识赞同了,话一出口,差点给自己个嘴巴,叫你嘴贱!叫你嘴上没把门的!叫你…… 慕知瑜的笑都摆在脸上了:“好了,别后悔了,苏大哥,不用你花钱。” “那怎么成!” 说着,苏云白一马当先,牵着马过去叫了一声掌柜的,掌柜的惊醒,一看是来吃饭的,叫出来一个小伙计,把他们的马带下去喂,热情地过来询问。 苏云白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你们这的招牌菜!都上 一遍!” 掌柜的一顿:“额……客官,我们这招牌有十几道菜,您确定都要?” 苏云白:“……” 这店面这么破,还有十多道招牌菜! 慕知瑜忍住笑,看向掌柜的:“掌柜的,不要那么多,来三道荤菜两道素菜,一壶茶,两壶酒就够了。” “好嘞,几位可有什么忌口?” “没有。” 掌柜的笑呵呵地下去准备了,苏云白清了清嗓子:“我请客,你们可不准偷偷付银子!” “好……” “咔——” 慕知嫣惊呼一声,朝一边栽下去,苏云白下手快,先一步拉住她的胳膊,慕知瑜也扶住她,眼神一扫:“没事吧?这凳子坏了……” 慕知嫣摇摇头:“没事……多谢苏公子。” 苏云白把另一个凳子拿过来换掉了这个坏凳子,她重新坐下,动了两下,凳子很稳,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伙计上了茶和酒,还有两碟花生。 “几位客官,菜马上就来……” 苏云白指了指那个塌了的凳子:“伙计,你们这凳子都坏咧,也不换一换吗?” 伙计看了一眼,一脸歉意:“对不住几位,没摔着吧?” “摔是没摔着,不过倒是吓人一跳咧。” 伙计点 头哈腰,一脸苦涩:“客官,真对不住,这样,我们再送一道菜怎么样,说实在的,我们这客栈也是快到头了,这两年不挣钱,装潢也没银子,东西坏了的不少也没买,这不,老客人也不来了。” 慕知嫣看了一眼破凳子,再看一看缺了一块的盘子:“反正也没摔着,赔偿就不用了。” “多谢姑娘,不过这总归是我们不好,难得来了客人,就当今儿个赠的……” 小二人倒是挺好,慕知瑜看了看门口,没人。 “小二,你们掌柜的呢?” “他……做菜呢。” “你们掌柜的……做菜?” 小二挠头,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个其实,他是我爹,这客栈是我太爷爷辈就开的了,不过这两年生意不好,那些伙计都走了,只剩我和我爹了……不过几位放心,饭菜还是好吃的!” “可是和那个金福客栈有关?” 伙计点点头:“不过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可说的,过些日子我们就把这客栈卖了,去摆个摊子。” 慕知嫣轻轻皱眉:“这客栈开了那么久,想必是舍不得吧?” 伙计叹了一口气:“也没别的法子……不然我们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说着,伙计 不好意思地笑笑:“瞧我,我去跟我爹说一声,马上就上菜!” 说着,离开打帘子去了后厨。 苏云白拿起酒杯喝一口,咂咂嘴:“嗯!这酒,够味!” 慕知嫣推了推茶杯给姐姐:“茶也不错,比我们在黑店喝的好了不少。” 闻言,慕知瑜也尝了一口,茶香扑鼻,回味苦中带甘,确实是不错。 “都说溯州米,晋州茶,也算是名不虚传。” 放下茶杯,慕知瑜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姐姐,有什么不对吗?” “确实不对,这永福客栈开了这么多年,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一朝一夕老顾客都没了,就算是有所竞争,那金福客栈也不至于有这么大本事啊。” 苏云白又灌了一杯酒,放下,摇着手:“不不不,小鱼妹子,你这就不懂咧!” “苏大哥有何见解?” “要是正常竞争自然是不会,若是这家店出过什么事故呢?” “恶意抹黑也不是没可能……只是……” “菜来喽!” 掌柜的端着托盘,上面放了四道菜,热气腾腾,肉香钻进鼻子,瞬间把馋虫都勾起来了。 伙计放下两个素菜,摆好:“刚才真是对不住,这道烧鹅算的我们请几位的,几位慢用!” 第九十九章 毒物 烧鹅,苏云白刚想动筷子,一条鹅腿就没了,抬头果不其然,裴屿不仅弄走了一只鹅腿,还把肉弄下来放进小碗里,推给了慕知瑜。 “……” 苏云白这筷子是下也不是,不下……算了,她筷子一转,夹起来一块肉。 这一吃,苏云白连连点头。 肥肉软烂,可以说是入口即化,一口香到了肚子里。 “嗯!这道菜不错!你们尝尝!” “烧鹅也很好吃。” 苏云白点点头,嗯?烧鹅? “苏公子,你怎么不吃了?” “哦……吃。” 他把筷子伸向了烧鹅,然后,那块肉被另一双筷子劫走了。 又是裴屿,这一次是他自己吃的,他转头看看,那个小碗在两姐妹之间,显然是要一起吃的。 一番斗争,苏云白终于吃上了,又是一顿惊叹,连连点头。 一餐花了不到一两银子,苏云白难得大方了一次,把一块碎银子给了掌柜的。 “不用找了,你们这饭菜不错,想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掌柜的眼眶湿润,连连感谢。 慕知瑜没犹豫,状似不经意地感叹:“你们家也算是老字号了吧?竟然冷落至此,也不知是何缘故啊。” 掌柜的略一迟疑,摇头长叹:“姑娘有所不知,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么多年从未如 此啊,不服气,我就去了金福客栈走一遭,装潢比我们是好了十倍不止,饭菜是吃了还想吃!也不知是何魅力,我去了两次也是念念不忘,那时候客人多,事忙,去的少也就罢了,但旁人不一样,许是什么秘方吧。” 念念不忘? 慕知瑜心里一闪而过一个想法,却又抓不住,但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 金福客栈的人多,他们瞧着人略略少些,进去抢到了个包间,四荤两素,一茶两酒。 样子不错,香气扑鼻。 慕知瑜夹了一筷子放到口中,眉头一皱,随后每道菜都尝了一遍。 这个味道…… 她放下筷子,使劲回想。 这个感觉是什么地方吃过的? 想得投入,头部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渐渐强烈。 “阿瑜,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晃着头,下意识抬头,让他不要打扰她。 这个味道和感觉,一定在哪里感受过,是前世……什么时候? 百转千回之间,但看起来她只是晃了一下神。苏云白他们也没多在意,但她还是直觉地看了裴屿一眼。 裴屿收回护在她身后的手,看了她一眼,意思是:“好了?” “嗯……” 裴屿没多问,又拿起筷子。 “这些饭菜,吃不得。” 裴屿顿了顿,又放下了,余光 注意着她。 苏云白面露疑惑:“我也尝了一下,这些菜都有一些相似,但是具体问题,你是知道啥子?” “这些菜里都加了一种东西,名罂粟,食之成瘾,极难戒除,长久食用毁人根本,形如干尸而亡,一旦成瘾而不食用,轻者状如癫狂,重者自残自尽。” 苏云白拧着眉,面皮上怒火翻涌:“居然用这样歹毒的东西赚取钱财!看我砸了这店!” 他“腾”就站起来,捞起青云刀就要杀出去,慕知瑜吓了一跳,赶紧叫住他。 “苏大哥!你坐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苏云白额头青筋直跳,忍了又忍,把刀收回去:“这东西可有解药?” 她语气也不免沉重了起来:“并无。” 这东西,哪怕是前世也不曾有解药,只有靠意志力戒毒,而且还有可能复发…… “苏大哥,当务之急除了这家店,还有这东西的来历,一旦罂粟泛滥,整个大淮都会积贫积弱,必须找到并将其销毁!这家店就是突破口。” “姐姐,这事太大了,我们少不了要告诉晋州知州,让他们查封啊。” “怕是难,”苏云白也冷静了,皱着眉一脸凝重,“这东西连我都不认得,若不是确有感觉也很难相信居然有这种毒物,晋州知州如何能信? ” “他必须信……阿屿哥,写个折子回去,加急,我说你写!” “好。” 几个人也不吃了,要了两个房间赶出了份折子,为了增强可信度,还让苏云白用药王谷的名义写了几句话去。 这几天,该如何减少受害者,慕知瑜又一次撒钱,流言又起,金福客栈的饭菜下了药,才让人一再想念,难舍难离,不信,试试七天不来。 有人不信,但是有人信了,七天,抓心挠肝地过了三天,实在是忍不住,来了内心恐慌,但是一闻到饭菜香气,就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几天的观察,慕知瑜他们是越发愁了。 金福客栈已经开了两年,多少熟客已经是日日来,根本离不开了。 苏云白乘人不备给他们把过脉,回来脸色铁青。 脉象怪异,跳动过快,而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眼下乌青,双目无神,日渐消瘦,正像慕知瑜说的一样。 慕知瑜画下了记忆里罂粟的模样,裴屿的人拿着图四处比对,目前还没有消息,而另一边,消息已经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一看,就知道这信是加急来的,本来还和刘富调侃,说这妮子出去一趟倒是见闻不少,此时也严肃了,打开折子一看,眉头越蹙越紧。 刘富眼见着皇帝晴转雷雨,眼 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天下竟有此等毒物!” 皇帝猛一拍龙书案,气得手隐隐颤抖。 “皇上!您别伤了自己啊……” 皇帝深呼吸了“刘富,你可知这药王谷是何等所在?” 刘富点点头:“奴才跟慕大学士了解过,药王谷是江湖门派,悬壶济世,名医无数,前些日子皇后娘娘那事……苏侍卫就出身于药王谷,也是医术高明啊。” 皇上脸色越发阴沉了,拿着奏折的手力量越发大,刘富是越看越心惊,刚想劝阻,皇帝猛地把奏折合上。 “刘富,传陈胜林……和慕南行入宫。” “奴才遵旨!” 京兆尹陈大人忙着审锦州私盐一案,孙豪那里确实是有所发现,事情总算有了突破口,陈大人也不敢放松,生怕再出意外,果不其然,意外来了,刘喜公公传旨,即刻入宫,他嘱咐两句,赶紧上马车。 入宫觐见,不久,慕大学士来了。 一见了他,陈大人就知道,又出事了,而且不是小事,再瞄一眼皇上脸色,阴的就像那脏抹布似的,下一秒就要滴黑水了。 “陈爱卿,你那边案子审查如何?” “回皇上,略有发现,不过还需要跟进……” “罢了,你便负责那件案子也好,慕爱卿,朕有要事,要烦你走一趟晋州。” 第一百章 东家 “敢问皇上……是何要事?” 皇上把奏折递给刘富,紧接着去了慕大学士手上,看完后大惊失色。 “皇上,这……” “这事,你去查查……若是真的,务必断其根基严惩幕后主使!” “微臣遵旨!” 皇上揉了揉眉心,看看两个臣子:“起来吧……陈爱卿,你无暇分身,可觉得谁长于查案?” “这……”陈大人脑子飞快过了一遍大臣,跪下回话,“微臣斗胆,窃以为……五殿下聪慧,见微知着。” 皇上眼中划过一丝惊讶,捋着胡子,竟然真的思考了起来。 陈胜林刚上任之时曾略有力不从心,但是这些日子下来也是尽心竭力,关心百姓,铁面无私又法外容情,比起上一任京兆尹有过之无不及,不然他也不会重用。 举荐官员一不小心就有结党营私之嫌,他倒好,推荐小五! 到底是直脾气! 不过小五确实聪慧,身为皇子必然能压得住晋州知州。 一番思量,皇帝竟然直接拍板! “好,慕爱卿,就让小五随你走一趟,身份上也好压住晋州知州,柳指挥还要协助陈爱卿审理孙豪,这一次……” 皇帝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朕记得,前些日子慕家老三和华月定了亲?” 慕大学士 不明就里,应了一声。 “那慕家老二就代替柳指挥随着你们走一趟吧!” 慕大学士还没回过味来,慕乘风就被牵扯出来了,回过神,才明白过来,皇上这是什么逻辑! 不过也算是好事,风哥儿性子缜密武艺也不错,保护五皇子之余也省去了了解的麻烦。 晋州城里流言愈演愈烈,但是金福客栈的人还是不见少,倒是永福客栈这两日的客多了些,掌柜的父子心里不由燃起了一丝希望。 又是正午,慕知瑜迈进了永福客栈,伙计迎了出来:“客官请……呦,这不是上次的姑娘和公子吗?今儿个两位?快请进!” “伙计,你爹现在忙不忙?” “还行,姑娘要是有需要肯定是不忙的,您等等,我去叫他!” 伙计把手巾一甩,人跑去了后厨,不一会,掌柜的擦着手走了出来,左右张望,看见他们,脸上尽是激动。 “呦,姑娘来了,上次真是对不住……” “掌柜的,我不是来翻旧账的,我是有个合作,不知道掌柜的有没有兴趣?” “合作?” 掌柜的重复了一遍,下一秒,看见裴屿拿出了一沓银票放在桌上,一扫,第一张是五十两。 “这这这……” “掌柜的,这些钱就做你们东山再起 的本金,自然,这也是有条件的,你们的饭菜标准要一如往昔,而且,利润三七分,我三,你七,意下如何?” “这……姑娘,我们……” “最近金福客栈流言纷纷,正是你们揽客的大好机会,怎么样,要不要接下这个机会?” 掌柜的没说话,看着那一沓银票,接还是不接?接,客栈就有可能继续延续下去,但是万一生意不景气,这银子就还不上,不接……客栈早晚会完…… “好!” 掌柜的伸手把银票拿起来,一脸郑重:“姑娘放心,我们父子俩一定比以前更上进!” 慕知瑜笑容不变,微微点头。 裴屿拿出一纸文书:“掌柜的看看,没有异议就签了字据吧。” 看完,掌柜的眉头拧了起来,这条件,怎么看都是于他有益的:“姑娘,这条件太好了,您这不是亏了吗?万一我天天说没钱……” “我自然是相信掌柜的为人,也相信你的能力。” 掌柜的心里一阵阵暖意,眼眶也隐隐湿润了,郑重地点了点头:“好!多谢东家信任!” 得了一大笔钱,永福客栈立马着手着改头换面,掌柜的倒是有心,画了图给慕知瑜看,慕知瑜看了一眼,脑子里蹦出三个字:暴发户。 掌柜的等了半 天,东家小姐也没回话,倒是那裴公子递了一张纸,看了,啧啧称奇。 不愧是东家,这装潢绝对胜过金福客栈! 低调又简约,桌椅板凳换了新的,客栈里摆上了草植花束,门外也摆上了伙茶,房间也加上了字画,床榻一新。 这次慕知瑜才算是满意了,提笔写了一封信给裴屿,一匹快马奔向京城。 两日后,四皇子府上接到了信。 作为盟友,晋州罂粟这样大的危险,告诉皇帝的同时,又给四皇子带了一封信。 四皇子看过图后,给了慕知瑜一条关键消息。这样的图上草植,二皇子的密室也有。 罂粟入食所带来的暴利且看金福客栈就知道了,日进斗金,二皇子从中得利,银子源源不断,金福客栈必须断,罂粟更要全面铲除。 不得不说,二皇子此计歹毒,若是罂粟在整个大淮盛行,只有他的人不受干扰,那么日后登上皇位的非他莫属,旁人则无力抵抗。 现在皇帝知道,但是二皇子不知,能在皇帝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是最好。 四皇子略一思索,给五皇弟写了封信。当晚,五皇子就被皇帝秘密宣召,说了什么不得而知,第二日就离宫了。 算算日子,慕家人和五皇子应该快到晋州地界了, 两辆马车在晋州城外停下,弃车徒步入城,略一打听,流言中心的金福客栈就在眼前了。 一进客栈,就看见客人如饥似渴地催促着饭菜,个个脾气暴躁,面颊消瘦。饶是慕三老爷不懂医术,也看出这些人不正常。 五皇子越看越心惊,这金福客栈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不对劲,他眉头一皱:“慕三叔,不如我们去旁边那家客栈吧。” 两家客栈必然竞争,正可谓,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那家客栈应该也知道不少东西。 慕三老爷深有同感,一合计,三个人转身去了永福客栈,刚到门口,慕乘风就睁大了眼睛。 “妹妹?裴兄弟?” 刚从客栈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慕知瑜和裴屿。 “二哥,三叔,还有……” 五皇子上前半步,点头致意:“是表姐吗?临宴有礼了。” “原来是表弟,既然来了,不如进去一叙吧,你们奔波劳累,我们也定了房间,正好休息。” 慕知瑜淡淡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引路。裴屿往旁边让了让,默默在旁跟着。 一间包房,裴屿要了饭菜,把晋州的事情大概说了说。 说完,五皇子皱着眉:“当务之急,那金福客栈是留不得了……表姐,那苏侍卫如今何处?” 第一百零一章 拒绝 “他出去了,谨慎起见,因着有必要试一试用了罂粟的是否还有别的店家,所以这几天走了不少地方……可能要近晚上才能回来。” 五皇子深以为然,这东西最好是没有大范围传播,发现的越早越好:“那这些日子探查的如何?” “旁的店家暂时还没发现,既然你们来了,就可以着手让晋州知州封查了。” 五皇子赞同地点点头,看向慕大学士:“慕三叔,您以为如何?” 慕大学士倒是心有疑虑,看向慕知瑜:“瑜姐儿,你们可去过知州府上?” “未曾。” “若是晋州知州也和当初的锦州一般与幕后黑手相互勾结,我们只有命令没有实权,怕是查封难以进行。” 慕知瑜黛眉微蹙,点了点头:“近日感觉百姓对晋州知州的风评褒贬不一,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他老来得子,十分溺爱自己唯一的儿子,若是必要,我们也可以行非常之道。” 虽然方法有点缺德,不过倒也不失为一个万全之策。 不一会,伙计来敲门了。 “小姐,菜来了!” 她应了一声,熟悉的小周掌柜走进来,一招手,三个伙计把菜摆好然后下去了。 “小姐,还有别的吩咐吗?” “对了,苏大 哥他们回来的话,就让他们来这个包间吃饭。” 这话一说,小周掌柜就笑了:“小姐,巧了,苏公子和另一位小姐刚刚就在楼下,说回去换个装束就来!” 确实是巧,她笑着点头:“那就没什么事了,去吧。” 永福客栈条件好了,伙计也新招了几个,小周掌柜和周掌柜的……现在该叫周老板了,小周原来当着伙计,现在成了掌柜的,只有给他们上菜的时候才亲自过来,用他的话说,毕竟是东家,有点特殊待遇是应该的。 他们现在也不用陀螺似的忙了,不过为了保证菜的口味,伙食由周掌柜的亲自看着,吃起来也是一如既往。 听了他们已经回来了,几个人就没急着动筷子,不多时,门被“砰”一声推开了。 “咋个吃饭都不等我……额?” 苏云白把那半截玩笑一口吞下,看着多出来的三个人,随后扯起一抹尴尬的笑。 “额……失礼失礼……慕三老爷,二公子……还有这位是?” 五皇子笑笑,没摆架子:“这位就是父皇提过的苏侍卫吧,我行五,年纪又小些,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小五就好。” 苏云白抓住“父皇”这两个字,脑子懵了一下,父皇?皇子?皇子不好好呆 在京城居然来这种地方? “额……不敢不敢……” “苏侍卫长我几岁,我便也随表姐叫你苏大哥可好?” “额……殿下请便……” 完了,豪气干云的苏云白也拘谨了,慕知瑜赶紧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氛围:“没事,苏大哥不必和他客气,五表弟最是羡慕江湖豪气,快坐下吃饭吧。” 看五皇子点着头,还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苏云白总算是抬脚走过去坐下了。 慕知瑜看了一眼门口,随即问道:“苏大哥,五妹呢?” “她说她要换个衣裳再来……来了,一会就敲门了。” 一会儿,门倒是没响,门边一个纤细的影子徘徊了半天。 屋子里的人看了半天,她也没敲门,心里疑惑。 慕知瑜扬了扬眉毛,余光看见自己二哥,恍然大悟,手放到唇边,正色咳了一声,扬声道:“五妹妹快进来吧,三叔和二哥不会怪你的。” 果然,门外徘徊的影子顿住了,门被敲响了。 开门,慕知嫣低眉顺眼:“见过几位……” 慕乘风一向温和的样子也皲裂了,闭眼深呼吸了两次,扬起一贯的笑容。 慕三叔一口气差点哽在嗓子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抬了抬手:“嗯……嫣姐儿……别多礼了 ,线下是微服……来坐下吃饭吧。” 慕知嫣咬咬唇,坐在慕知瑜旁边,眼神时不时看向慕乘风。 五皇子多少是有点尴尬,好在谁也没多说什么,开始吃饭了。 人已经来了,谈到正事,慕知瑜直接把这个不道德的事情交给了苏云白。 “苏大哥,有没有什么药可以暂时牵制一个人?” “有的是咧!放心,不就是牵制那个知州吗,江湖手段多的是,包在我身上就好!” 是夜,为了尽到责任,慕乘风和五皇子同住一间房,即便是出门在外,他也找了几本书来看。 五皇子看一眼,这页书已经停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慕二哥?” “啊?五……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慕乘风这才回过神,把书放下问他。 五皇子摇摇头,会心一笑:“慕二哥,出门在外不必拘礼……你是不是想和慕五姑娘说话?我去苏大哥那边讨教一下江湖趣事,你和表姐她们说说话去吧!” 慕乘风低头拱手道:“多谢……我送您去,然后再去找她们。” 五皇子幽幽叹气,推门出去,苏云白过了那会拘谨劲,开始疯子似的和五皇子套近乎,一听他想听江湖事,话匣子一开长篇大论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慕乘风这才转身,敲响了慕知嫣和慕知瑜的房门。 门内慕知瑜问道:“是谁?” “四妹,五妹,是我。” 门开了,慕乘风走进去,坐下,目光扫视过两个妹妹,心里叹气。 “都瘦了。” 慕知瑜笑笑,宽慰着:“人虽然瘦了,但是见识可是涨了。” 慕乘风有几分无奈:“你们啊,一个赛一个的顽皮。” 说完,脸色严肃了起来,看着低头不语的慕知嫣:“五妹。” “二……二哥……” “看来是知错了。” 慕知嫣偷眼瞧了瞧慕知瑜,看见她使了个眼色,站起来倒了杯茶,过去双手奉上:“妹妹知错,二哥不要生气了。” 慕乘风看她这样,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接过茶:“我不说什么,你没事便好……只是你就这么走了,爹娘可是吓了一跳。” 眼见着他又恢复了温和,慕知嫣轻轻摇着他的袖子:“我知道错了,可是我也想出来走走嘛……” “也离过京了,此间事了,就赶紧随我回去。” 慕知嫣又摇着他的袖子撒着娇:“哥哥~” 慕乘风板起了脸:“别耍赖,爹娘好一阵子担心你了,出来一趟也够了。” 慕知嫣咬了咬唇,松开他的袖子,转过身去:“我不。” 第一百零二章 同意 慕乘风放下茶盏,走过去面对着她:“妹妹!你听话,跟哥哥回去吧。” “我不要。” 兄妹僵持住了,谁也不愿意让步,也不说话,好像谁先动谁就输了一样。 “二哥。” 慕知瑜终于过来打岔了,兄妹两个都齐齐看向了她。 慕乘风微微皱眉,目光温和又无奈,慕知嫣则是满眼乞求。 “二哥,我们人虽然少,但是阿屿哥也有人在暗中保护,更何况还有苏大哥呢,一路几乎可以说不会有什么伤害的。” “可是……” “二哥,五妹,你们都坐,”看他们坐下,慕知瑜才继续开口,“出门这些天,二哥可觉得五妹妹有哪里不一样了?” 慕乘风下意识看了妹妹一眼,人瘦了,但是精神头看着更好了。尤其是眼睛,她在家里循规蹈矩的时候,眼神温和,虽然人不失骨气,但内敛于心,而现在,眼神明亮,更有气势了。 “这……” “二哥是明眼人,我也知道,这样的行为自然不像是大家闺秀,但我们是将门,本就不愿拘泥于世俗礼法,走出京看看天下,才知道民生疾苦,知道世间其实各有不幸,才更明白为人为官之风。” 看见慕乘风有所缓和,她继续张口说道:“往小了说,日后五妹要找个夫君,若是这些都不懂,他就配不上五妹妹,若是懂而不为国为民,他也不过是个伪君子,关起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叶障目,如此一生罢了,但如今,她见过了井外的天,又如何甘心蜗居井底?” 她越说,慕知嫣眼里的敬佩越明显,慕乘风突然笑了,摇着头递给她一杯茶。 “都说妹妹伶牙俐齿,今日为兄可算是体会了。” “二哥觉得可有道理?” “我自然是希望你们都好,这话,我回去劝劝母亲就是。” 言下之意,他同意了。 慕知嫣终于绽开了笑容:“多谢姐姐!多谢二哥!” “你们两个,料定了我会来是不是?” 慕知嫣撒着娇:“二哥关心我们,当然会来。” “你们啊……话是这么说,不过也别太放肆,可还记得下个月有什么日子吗?” 下个月? 慕知嫣突然想起来了,看着慕知瑜:“姐姐的生辰……” 慕知瑜这才回想起来,这一趟出京,去潦州,再到晋州,解决这些事情已经是半个多月接近一个月了,天气转凉,下个月就是 九月了,她的生辰也快到了。 “生辰宴是老早就定好的,你们在那之前必须回来,明白吗?” 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他们见好就收,乖巧地答应了下来。 慕知嫣兴致勃勃地说起了一路的经历,慕乘风听着,时不时颔首,偶尔发问,慕知瑜看着,觉得这一幕甚是温馨,倒是不想打扰,说是找裴屿去。 出了房间,敲了几下隔壁的房门。 不多时,裴屿把门打开,看她站在门外,身子让了让,她从善如流地进去坐下。 “忙什么呢?” “看看阿祁的信。” “可有什么收获?” “收了个杀手盟的分部,也算不错。” “嗯,确实不错。” 又冷场了。 不过与其说冷场,倒不如说是安静了,虽然不说话,但是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不自在。 安静了一会,裴屿突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慕知瑜歪着头看他,一脸不解。 “怎么了?” “你对她不像是妹妹,倒像是在养女儿。” 教她道理,教她能力,还宠着,这不是在养女儿吗。 慕知瑜想想,到也像是那么一回事,笑了出来,自夸道:“我自是与旁人不同些,自然就要多做 一些了。” “说起不同,阿祁还说了一件事,关于林家那个三姑娘。” 慕知瑜笑容淡了:“她?该不会是去故意出风头了吧?” “泾阳长公主回京,办了个诗会,她在那诗会上以一首秋词传出了才女之名,还和定国公世子不清不楚的。” 慕知瑜嗤笑了一声,秋词,真真是没脑子,这八月初依然夏季,怎的就开始吟诵秋了? “白提点她了,继续张扬下去,她早晚毁在自己的沽名钓誉上,可怜了林家的表姐,别被牵连损了名声。” 谈了一会,天色也晚了,慕乘风前脚离开,慕知瑜后脚回去,熄了灯,一觉天明。 天亮后不久,几个人不约而同都起来了,本想雇辆马车给五皇子和两个姑娘,但是慕知瑜和慕知嫣都表示可以骑马,五皇子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几个人骑着马赶往州衙。 白日不可长街纵马,出了镇子挑走了个小路,下午才看见了州衙。 慕三叔和五皇子在前,亮明了身份,知州诚惶诚恐,一顿奉承。他们没多话,直接说让他查封金福客栈的意思,一边说,边观察他的反应。 果不其然,说到金福客栈,知州的神色 明显不对劲了,虽然掩饰得快,但那一瞬间的僵硬还是落入了几人眼中。 五皇子不赞同地皱起了眉,眼神凌厉了些许:“怎么,赵大人,你觉得没有其必要?” “下官不敢,只是那百姓也是无辜……” “有此等毒物毒害百姓,即便是不知情也是害了众多人,”五皇子嗤笑一声,“不过是板子没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罢了,本殿听闻你有个儿子,不妨也让他去那客栈多住些日子……” “不不不,殿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百姓生计罢了……,再者,不是说那些客人已经上了瘾,那这……” 五皇子眉头皱的更紧了:“你的意思是,继续开着?” “不不不!下官不敢……” “那就下令查封!”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 又吩咐了一通,赵大人这才如释重负地离去。他们回了驿馆,赵大人感到一阵头大,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夫君,别走了,坐下休息休息吧!” “哎呀你不懂!” 话是这么说,他过去坐下,喝了口茶。 赵夫人满脸不屑:“夫君,你担心什么啊,他们身份高,得罪不起,咱们照做就得了呗!” 第一百零三章 转变 “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关键是照做就会得罪另一个,这两边咱们得罪谁都活不了!” 赵夫人脸也变了,半晌继续问:“那……那怎么办?” “强龙不压地头蛇,暂时先把金福客栈封了,等他们走了换个地方继续开!不过他们还想找神仙花……只能拖着了。” “万一他们找不到就不走呢!” 赵大人更烦了,站起来走来走去:“我记得后山有片地,移几棵假装毁了就是!” “那还不立马然人去办!” 赵大人点头,推门出去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暗处,三个人把他们的话听的一字不落。 慕知瑜给了苏云白一个眼色,苏云白点点头,把一个药瓶递给了裴屿,然后跟上了赵大人。 余下的慕知瑜一伸手,裴屿就把药瓶放在了她手上,她拔下塞子,笑了。 半瓶,下药一粒就够了,这么多的量,把赵大人一家子药倒是没有问题了。 慕知瑜倒出来两粒,指了指自己,然后指指屋子。 裴屿微微皱眉,接下药瓶,内力传音。 “一会在这里汇合。” 慕知瑜点点头,看看左右无人注意,飞身上梁。 正好,赵夫人也是满脸焦虑,没注意一粒药落入了茶杯,快速溶 解。 走着走着,赵夫人也累了,顺手端起茶杯灌了几口,慕知瑜功成身退,回了刚刚的藏身之处等裴屿回来。 裴屿摸到了赵公子的住处,天色晚了,这会正呼呼大睡呢,他直接点了他的穴道,把药扔水里给他灌了下去。 回去找了慕知瑜,二人一同返回了驿馆。 听了叙述,五皇子摸着下巴:“这么说,他确实和某个人有所勾结……是谁呢……” 慕知瑜心下有数,看来四皇子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和二皇子之间的关联,也好,让他自己成长罢。 “药已经下了,苏大哥那边应该可以找到那所谓神仙花的所在了。” “那就好,天色不早了,表姐和裴兄长回去休息吧!” 他们各自回了房间,五皇子在脑子里梳理整件事。 四皇兄说,要给他一个测试,然后他就被父皇召见,让他跑一趟晋州。 而晋州知州和人勾结,这才利用神仙花毒害百姓。 不对,还有一句:天高皇帝远…… 他是皇子,慕大人是一品大员,能被晋州知州说,得罪了哪一方都活不了,想必是身份相差不大……难道又是和二皇兄有关? 父皇的任务是神仙花,但是四皇兄的测试具体是什么呢? 正 想着,慕乘风合上书上前:“殿下,不早了,休息吧。” 五皇子这才收回心神,看着他笑了笑:“不急,慕二哥请坐,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慕乘风也只好坐下,后背挺直,双手放在膝上,坐的端端正正:“殿下请说。” 五皇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慕二哥,你是慕表姐的兄长,也算是沾亲带故的,更何况我们出门在外,你若是不愿意称呼我的名,那便叫一声五弟吧,销毁神仙花只怕要一阵子,你就不要再拘礼了。” 说到底还是他恪守礼节,也是奇了,慕家世代武将,慕乘风倒是有个文人的样子,柳家就出了那么一个学武的,反而像个皮猴儿……不是,性子放荡不羁,反观慕乘风,路上对付山匪的时候也是那样气定神闲,不过功夫也是不含糊。 他是外行,没多少机会,也看不出柳尘英和慕乘风谁更厉害,反正是看着很是可靠。 慕乘风张了张口,他骨子里的礼节不允许他直接称呼皇子,但是不可否认,五皇子说的对。 “好吧……五弟……” 五皇子笑的真心实意了许多:“这样多好。” “殿……五弟不觉得冒犯便好。” 五皇子笑着摇了摇头:“我生母 只是宫女,从前也没少受白眼,身份什么的本也没高出什么来,慕二哥尽管放松就是了。” 慕乘风没接茬,有道是非礼勿言,他点点头,以示明白。 “本以为表姐是闺阁女子,不成想也是虎父无犬女,倒是我狭隘了。” 慕乘风轻轻叹了一口气:“殿……五弟有所不知,四妹从前在边关,四五岁就开始习武,年少时也跑去过战场上,小小年纪也曾击杀散兵,自然是非同一般的女儿家。同是将门之女,五妹就不一样,所以不同,也算是四妹独一份的。” 听着,五皇子脸上倒是生出了几分向往:“原来如此……” “那裴兄长也是吗?” “大差不差。” 五皇子心里百转千回,想到他们的经历,心里几分惋惜。 “五弟,不早了……” “啊……是了,是该休息了。” 慕乘风起身,看他和衣睡下,熄了蜡烛,去了外间。 这边虽然休息了的五皇子心绪依然不宁,但是心烦意乱的远不止他一个。 苏云白一路跟着赵大人的人,看见了一大片神仙花田隐藏在郊外一个隐蔽的山庄里。 庄主点头哈腰地接了命令,赵大人的人一走,庄主立马硬气了起来,指挥着手下挖三 十株神仙花。 看了半天,三十株神仙花已经装上了马车,庄主松了口气,看马车渐渐远去。 然而,一拐弯,马车就被劫了,苏云白二话不说,把车夫和守卫打倒,捆上神仙花,按照慕知瑜说的方法,先把这几株销毁,忙完了回来,看见被捆成粽子的几个人还在马车里叠着罗汉。 苏云白咧嘴笑了:“嘿,你们几个就乖乖在这呆着吧,别乱动,小心马车翻了。” 说完,扬长而去。 回了庄子,看见那庄主的屋子灯都熄了,苏云白刚要上房看看情况如何,一打眼,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飞了过来。 苏云白眉头一皱,飞身暂时撤出了庄子。 鸽子送信来了,是荆棘的信,事关药王谷和师傅,看完,他脸上的玩世不恭已然消失殆尽。 再回了庄子,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好个胖子,我在这忙的晕头转向的,你倒好,睡得猪一样!我还能叫你安生了?! 他本来是想着下个药,省时省力,现在嘛…… 庄主感觉浑身难受的,尤其是脑袋,好像血一股脑往上冲,头重脚轻,睁开眼睛,吓了一跳,自己正被倒吊在树上,上衣也被扒了。 正值八月,虽然不冷,但是蚊虫正盛! 第一百零四章 母亲 这时候也是慕知瑜不喜的,蚊虫最喜欢她,有武艺傍身,但是对付蚊虫还是得用药材,今年倒是好,有苏云白配的药香囊,慕知瑜和慕知嫣也都时时佩戴,倒是免了这个烦恼,不过庄主现在光着膀子,蚊虫是发了狠,身上又肿又痒。 “哎呦!壮士!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壮士!您要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您先把我放下吧!” 苏云白懒得废话:“神仙花只有你们这里有吗?” “哎呦壮士,您说什么神仙花呢!我不知道啊……” “你们那个马车被我劫了,我再问最后一遍,你再不说实话——” 苏云白“嗖”一下把青云刀抽出来,月色清寒,刀身在月色下寒光烁烁,散发着寒气。 “我是江湖人,你们就算是官服也抓不着我,但是我可认得你,到时候我在你面前就砍了你全家,最后再送你上路,反正你们搞这些神仙花也是不想要活命滴……” “不不不是啊壮士!我们没有啊!这都是上头的命令!这民不与官斗,我们哪敢反抗啊!” 庄主晃悠着挣扎,被他这架势吓到了,尤其是刀往他身上的肥肉上一贴,他打了个寒战,眼一闭嘴一秃噜,给赵大人卖了个底儿掉! 比如, 可以做证据的银票,比如,其他种植神仙花的地点…… 苏云白看他最后翻来覆去说的就这些了,才终于把刀从他身上收了回去,方向一转,把绳子砍断。 庄主扑腾着摔在地上,两眼一黑,再一睁眼,躺在自家榻上。 “怎么回事?刚刚是梦?” 一坐起来,手一碰,一个冰凉的刀刃给他的皮肤划破了,他手赶紧缩回来,一看,旁边插着一把小刀,钉着一块白布,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不张扬,将功补过,张扬了,人头落地。” 他一个哆嗦,下去把布烧掉,过了半个时辰才缓过来,躺下,才觉得不对劲,里衣少了一大块,那白布正是从他里衣上撕的! 苏云白去了其他有神仙花的地方打探,然后一一记下,总共找出了四处窝点,数量大,他一人之力难以销毁,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记下了几处地方,那辆马车里的人也都被他下了点药,送回了庄子呆着,庄主一问,那些人根本不记得出过庄子的事情。 忙活完这一切,天光已亮,他赶回驿馆,把路线图和地点说清楚,东西一股脑说给了裴屿。 越听,裴屿看他的眼神越奇怪,说着,慕知瑜出现在了裴屿屋子里:“苏大哥,发 生什么事了吗?” “额……没得事……” 裴屿“嗤”了一声:“你脸上就写着有事。” 苏云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额?” “行了,大事,”慕知瑜招招手,出屋子就敲开了五皇子的门。 开门的是慕乘风,看见他们几个都在,就知道是正事。 五皇子穿戴整齐,慕三叔也被叫来,听苏云白叙述后,满脸严肃:“好,事不宜迟,恐迟则生变,现在就要准备查封销毁!” 苏云白欲言又止,慕知瑜先说了话:“五表弟,三叔,事情是皇帝舅舅给你们的,我们的作用也就仅此而已了,人命关天,我们今日要赶去充州了。” 五皇子惊讶了一下:“这般突然?” “事急从权……详细状况苏大哥说的很清楚,相信五表弟可以通过这个小小的考验。” 慕三叔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听他们要走心里有些不解。 瑜姐儿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这样的关头要走……直到听见了“考验”,他下意识瞥了一眼五皇子,又看了看慕知瑜的笑容,心里猛然产生了个猜想。 难道是…… 五皇子愣了一瞬,电光火石之间,他立马就想到了四皇子所属的测试,几乎是瞬间,他就应了下来。 至于他如何猜测整件事情,慕知瑜就并不关心了。 叫上了慕知嫣,四个人踏上了充州之路。 等苏云白反应过来,几个人已经出了晋州。 苏云白驾马和慕知瑜并驾齐驱:“我说,你咋个知道我着急来咧?” “你那急吼吼甩烫手山芋的样子,肯定是有事发生,至于是不是要来充州,我随口猜的。” 苏云白眨眨眼,看向了裴屿:“我有那么明显?” 裴屿没言语,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瞅了他一眼,两脚一夹马肚子,超过了他。 充州城不远,几个人大路小路地穿插,下午就到了充州城内。 苏云白看着一家客栈:“就这家客栈吧,我都打听好了,擂台后日开始,就在这条街上。” 是夜,蝉鸣阵阵。 慕知瑜起身把窗子掩上,看慕知嫣还睡着,她拿起外衫披上,悄声出了屋子。 夜深,还有不眠的蝉鸣唱,夜色昏暗,树影朦胧,她突然想到一句词。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前世的世界,规则,她已经几乎都想起来了,独独是她自己的经历,还有着一大片的空白。 “阿瑜?” 她下意识回过头去,他的脸半明半暗,越靠近,面容越清晰。 裴屿轻轻皱着眉:“怎么还 不睡?” “睡了一会了……你还不是也出来了?” 裴屿眸色一暗,抬脸看了看月亮:“想起我娘,睡不着了。” 慕知瑜也没再说什么,突然眼神一亮,朝他伸出手:“白天听苏云白说,这附近的小山景致不错,我们去赏月吧。” 他下意识抬手想去接她的手,顿了顿,又放下了:“可是……” “别可是了!走!” 他不接,她就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往马厩那边走。 小山不远,骑着马不消半刻钟就到了,花草众多,马安静地吃起草来。 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看着星空,裴屿站在他旁边,她没回头,但是精准抓到了他的衣服,往下拽了一下。 裴屿坐下,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看着天空。 “在另一个世界,很多人都听过这样一种说法:离世的人会变成星星,远远看着你,所以,他们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你罢了。” “倒是……有几分诗情画意。” “倒也不妨信一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准哪句话就是真的。” 裴屿看了看漫天群星,有的暗淡,影影绰绰,有的似是指路一般,熠熠生辉。 “也是。” 也许母亲就是其中一员吧。 第一百零五章 定情 “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啊?” 裴屿很少说起自己,更很少谈到母亲,但是慕知瑜难免想多关心他。 裴屿的思绪回到从前,目光望着天空,往事悠远。 “我娘……在我印象里,她是个漂亮的女子,很温柔,但是和慕婶婶的温柔不一样,她对我好,对四邻也好,但总是装出一份强悍的模样。” “村里的孩子说我没有爹,我娘听见了,拿着烧火棍去找了他爹娘,看着他被揍才回来,回来就哭了,说对不起我。” “其实我不怪她,她只是以为那个男人会回来,她只是在尽一个母亲的责任照顾我……错的是那个男人。” 一只手轻轻覆上了他的手背,他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双拳紧握,他骤然放松,避开她的手,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继续说。 “水患来的时候,很多人听了官府的话都跑了,但是她不愿。她说如果走了,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找我们了。直到大水冲烂了屋子,我看见她哭了,那个浮木很小,只够我勉强爬上去,所以……” “最后的时候,她说:屿儿,是娘不好,没能让你过一天正常的日子,最后了还要拖累你,你可好好活着……” 裴 屿闭了闭眼,伤感褪去:“对,其实她没说那个男人,但是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娘都不在了,他还可以在另一个地方过自己的好日子,除非他早就死了,否则我不能原谅。” 面前一片阴影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抬头,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你站起来。” 他不明所以,刚站起身子,一个力道就扑到了他怀里。 他吸了一口气,手僵在半空。 慕知瑜双手环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肩头,感受到他几分僵硬。 “没关系,我会陪你的。” 他的手慌乱地垂下,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嗯……我没事,你……” 突然,慕知瑜松了手,后退了一点,手抓住他的袖子:“我有个好主意!” “什么……” 慕知瑜双眼发亮,晃晃他的手臂撒娇:“我们成婚!” 裴屿惊得后退了半步,撇开红透了的脸。 “你!你别胡说……” “不是胡说,”慕知瑜凑近他,“你觉得在朝中那些个王公贵族,谁配的上我?” 裴屿一边躲避她的视线,一边心里顺着她的话思考了起来。 那几个皇子世子……唯一还行的是四皇子,不行,他身子不好,就算恢复了也没法保护她,世子……不行。 世家公子? 他脑子里过了一遍,谁也没看上。 “是不是没有人?” “……” “反正谁都不行,不如找一个全心全意,知根知底的。” “那也不能……这样草率……” 等等,这也不对! “是了,等回去你就跟前皇帝舅舅求圣旨吧。” 他汗都快下来了:“不是……” “我下个月就要过生辰了,到时候十七岁,又卷入了夺嫡战争,要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求娶我,怎么办?传个流言,用个天象,我可是香饽饽,阿屿哥,大不了我们做个表面夫妻,也好过沦为争斗的牺牲品啊。” 裴屿张了张口,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一直在她身边,见过她当街打人,听她入情入理也看她胡搅蛮缠,这话用来对付他,他才刚到了压力,张口竟是根本无从反对,甚至觉得非常之有理。 他久久不答应,她却是伤心了起来,拉着他的力量一松,落寞地转过身去。 “我也知道,其实我不是很讨喜,你也不过是因着往日恩情罢了,这事成了,日后遇见喜欢的女子也只能错过,你不愿意我也明白的……” 裴屿哪里见她这般落寞,手忙脚乱地追上去拦住她:“不是,我不是不愿意 ,只是……到底委屈你,才……” 她低着头,手上捏着自己的袖子,咬着唇,眉眼隐匿在阴影里。 “我也没什么官位,出身也不算好,这才……不是你不好,我只是……只是……” 她抬起袖子,挡住下半张脸。 “阿瑜?” “嗯?怎么不说了?” 她抬头,哪里看得见半分悲伤落寞,双眼亮晶晶的,眉眼弯弯,分明在笑! “你!我……” 他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转过身去就走。 慕知瑜二话不说就追上去,拉住他的手晃了两下:“别生气嘛,我就想听听你的想法而已。” 他没停,也没甩开她,只是扭着脸不看她。 没什么是撒娇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撒娇一会。 她得寸进尺地凑到他身边,放软了语调:“别气嘛,我给你道歉,都是我的错,阿屿哥哥原谅我可好?” 他猛地站住,借着月光,看见了他红透的耳朵,又晃了晃他的手。 “阿屿哥哥……” “好了……我没生气,很晚了,回客栈吧。” 裴屿拉过马缰绳,左右看看,沉默了。 不为别的,来的时候是两匹马,现在只剩下一匹了。 慕知瑜看他一眼,也不催促,过了一小会, 他才叹气。 “阿瑜,你先上马。” 她一脸乖巧地点点头,松开他的手翻身上马,然后往前了一些,微笑着看他。 裴屿深呼吸一下,努力忽视她的表情,坐在她身后,半虚半实地揽着她,拉着缰绳:“坐稳了。” “嗯!” 夜半时分,马慢悠悠地驮着他们回去,回了屋子,裴屿后知后觉,复盘了一下。 刚刚,他略有伤感,然后她说有她呢,然后就抱……不是……为什么突然就说到成婚?! “咚咚咚……” “阿屿哥,你歇下了吗?” 他把外衫拢了一下,起身开门:“怎么了?” 慕知瑜柳眉微蹙:“苏云白在吗?” 这一说,裴屿才想起来,他回头看看,被子随意地堆在那,床铺没有一点余温。 “应该走了一会儿了。” “五妹也不见了,他们难道是在一起的?” “应该是,要出去找找吗?” 慕知瑜思虑片刻,眉头皱的更紧:“若是在一处倒是没什么,但如果不是一起的话……” “那我的人应该会告诉我。” 慕知瑜眨眨眼,骤然放松,笑了出来:“也是,那应该就没什么寻的必要了,我回去休息了。” “嗯……等等,我有个问题想问……” 第一百零六章 伤怀 她回过头,侧着脸,唇角上扬,眼里满是温和:“什么事?” “额……好,好好休息……” “好~” 直到门被阖上,他才叹了一口气,把外衫脱下来搭在榻边。 哎——她那个样子,他根本问不出口! 慕知瑜回了屋子,躺下休息,心里合计着生辰的事情。 过了生辰就十七岁了,婚事得尽早定…… 想着,她又坐了起来,点燃一盏灯,铺开纸提笔写信。 一纸书信写完,吹干墨迹,收好。 心里安静下来,觉得事情仓促了些,脑海里重现他刚刚欲言又止的模样,弯了眉眼。 他指不定多坐立不安呢。 不过也是,他肯定满脑子疑惑,说起成婚,是她上次一时意气的时候,不过后来想想,倒也无不可,不论如何,他们前世是一定有所羁绊的,只是目前,他是她心里最特别的人,他心里显然也是如此。若是日后无意,便做一对兄妹也罢。 不过五妹和苏云白是怎么回事? 她听了听,还是没有任何脚步声。 脑子里不由得八卦,难不成,是她的撮合奏效了? 其实苏云白和慕知嫣所在的地方不远,也在小山。 白日劳累,她晚间睡得并不安稳,噩梦醒来,下床想喝口水,却发现发现姐姐不在。 慕 知瑜原没想到她会不会起来,也没留什么书信,慕知嫣也就不由自主地担心了起来,披上衣服去了隔壁,轻轻叩响了房门,却半天没人应。 她一下子慌了神,推开门,空无一人,她按捺下不安,刚要退出房间,一个酒坛骨碌着碰到了她的脚。 她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惊呼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 苏云白的声音一出,慕知嫣后知后觉,弯下身子,发现他坐在地上,旁边一大堆酒坛子,胳膊搭在坛子堆上,歪着脑袋看她。 “苏公子?你这是……” “没事!”他摆摆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脚踩在一个酒坛子上,踉跄了两下,稳住了,“你怎么来这儿啊?” “对了,裴哥哥呢?他和姐姐在一起吗?” 苏云白点点头,咧嘴笑了一下:“嗯……我看见,他们一起骑马……应该是有事,没事儿!他们有人手,客栈也有,不用多想,回去休息吧!” 说着,他往榻上一坐,摆摆手,示意她回去。 慕知嫣一颗心回了肚子里,大半夜呆在男子房中也不好,道了谢,她就缓步退了出去。 人虽然走了,但是疑虑在。姐姐自有秘密,她明白,不过苏公子今日是怎么回事?夜半醉酒……罢了。 她转身 下楼,叫小二炖一晚醒酒汤送去,等小二出来才问。 “他喝了吗?” “没有,那位只说放那就成,所以……” 慕知嫣抿了抿唇,然后点头了:“好,有劳了,你先下去吧。” 小二接了一两碎银子的辛苦费,眉眼带笑的下去了。 她站在门口,想敲门,又犹豫了,站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 “进来吧,别守门咧。” 慕知嫣手一抖,长出一口气,推开门进去,点燃一盏灯放到桌上。 “你喝点汤吧。” 苏云白笑了一声,歪身子一靠:“用不着……我!千杯不倒!就这么,三坛……五坛六坛七坛……就跟白开水一样!” 她歪了歪脑袋,细眉蹙起:“你说话都不清楚了……” 苏云白又笑了一声,摇了摇手上的坛子:“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难得糊涂而已!” 举起坛子,猛灌了几口,眉头一皱,往下倒了几下,没了,还行,知道不打扰别人,把坛子往下一放,歪在榻上。 “我没事,千金小姐大半夜,在我房里,传出去像什么,快回去吧,回去吧。” 慕知嫣咬了一下唇,回头,坐下了。 “为什么要醉?” “没事……” “姐姐说过,逃避是最不能解决问题的方式,反而徒增压力 ,我不如姐姐通透,但是至少比现在的你明白。” 苏云白眯着眼睛,看一眼女儿家纤细的身影,摇了摇头:“你不懂。” “我不懂你的难处,可我明白人心,高门大户里的勾心缠斗,比江湖的真刀真枪来的更阴狠。” 苏云白坐直了一些,再睁眼一片清明:“如果,你被信任的人背叛了呢?” 慕知嫣身子一颤,思绪回到从前,她勉强笑笑:“其实,我也经历过,从前,那时候姐姐还在二叔家,我们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儿,哥哥也都疼我,我也就单纯了些。” “过年的时候,姨母一家前来小住,然后我的各种首饰银子不断减少,母亲详查之后,发现是我的乳母,”她笑了一下,掩饰住失落,“乳母的女儿在表姐身边做丫鬟,表姐看见我家里钱财多,这才打的这个主意。” “乳母打我出生就照顾我,在我心里,她就和我娘差不了多少,但到底,她也会伤害我。” 苏云白“哎”了一声:“那你那姨母一家……” “母亲很生气,把他们赶走了,很久没有再来往了。” 苏云白又歪了回去,摇了摇头。 “不一样,这是人命关天的事……” “是你信任的人想害你?” 他迟疑了一会,破罐子破摔了 一般,自嘲地笑了两下:“是我师傅中毒的事,幕后凶手——是我师伯。” “我这次出行,之所以不紧不慢,因为这本身就是个计策,师傅的毒已经被我医好。” 多日查访,其实只差一个关键。 师傅的毒是从前没见过的东西,而肖师弟曾见过,师傅和师伯一起制药。 他带着肖师弟翻了不少药渣,终于找到了那带着一丝熟悉香味的药。 苏云白没有放弃任何一个疑点,那就是齐小羽身上曾有过的味道,他旁敲侧击,齐小羽并未察觉,也确实说,她爷爷曾毁了一批药,说失败品,看过药渣,确实有八.九分像。 有了药渣,解毒就容易了许多,苏云白熬了几天,一帖药下去,师傅终于见好了。 他放下心来,为了引蛇出洞,这才编出了医书的谎话,而不久后,吕师弟失踪了,虽然后来审问算得上是自圆其说,但是苏云白记得。 齐师伯曾经想把齐小羽嫁给他。 齐小羽是齐师伯唯一的后辈,自小疼爱的亲孙女,而吕师弟的为人,他不信他不知道。 他出来一趟所求的药,确实对师傅的恢复有所帮助,但更多的,是将这件事交给师傅自己处理。 直到荆棘的信告诉他,这一切,真的确确实实是齐师伯所为。 第一百零七章 慈爱之心 他不信,可他早就有所猜测。 “师伯和师傅……都是待我极好的长辈,当年,我来了药王谷,两个长辈吵着都想抢我,我选了师傅,师伯说很是遗憾,所以师傅给我的,他也要给我一份,他和师傅相识几十年,同门师兄弟,师傅说谷主,他就是长老,多年来亲如手足……我不想信,也不愿意信……” 他闭上眼,不再说话,掩饰着即将的哽咽。 “所以,为什么?” 两个老者对视着,不一样的是,前几天还奄奄一息的谷主,满脸哀戚,而意气风发的齐师伯满面苍老。 “师弟,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要杀要剐,我都认。” 谷主满心苦涩,他看着几十年相处的师兄,闭了闭眼。 “是为了小羽那孩子吧。” 齐师伯浑身一僵,猛的转过头,随即又恢复了淡然:“师弟,我一直赶不上你羡慕你,也嫉妒你。” 他在屋子里踱着步,看着熟悉的陈设:“我长你一岁,但是医药本事从没超过你去,所以,我没当上老谷主的大弟子,没关系,争掌门有比试,我还有机会!” “为了我顺利做出你接不了的毒,我的儿子儿媳……就为一棵药材 ,双双坠崖,而我也输了。” 齐师伯说着,哽咽了起来,浑浊的眼里涌出两行清泪。 “是我的错,我争什么掌门争什么一时意气!人过中年天过午啊!我快老了,儿子儿媳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可争的!” 他颤抖着后退,碰到椅子,跌坐了下去,抬起头,似乎又找到了方向。 “可是我还有孙女,她才四岁,没了爹娘,这都是我害的!我不能不为她考虑啊!” “师兄,就算你不说,我一样把她当亲孙女看待,你这又是何必啊!” “这不一样!” 他突然站起来,涕泗横流,浑身颤抖着重复:“这不一样……小羽,她不说,可我是她爷爷,我知道啊,她不愿意定亲,那是在等着苏云白!可是苏云白不愿意啊,我不想看我的孙女,日日看着他,看着他不能靠近,可他不在,药王谷也不是他的家,她四海寻仇,小羽力薄,可是她十七岁了,过了年就十八了,是老姑娘了。” “苏云白无心儿女情长,可是我的小羽等不了了……只有你能让他回来了,师弟,我无心害你,否则他哪能回来啊!” “我以为,苏云白知道我要把小羽许配给那 个浪荡子,他会想帮小羽脱离苦海的,”他苦笑了一声,摇着头,“旁观者清,所有人都知道我多疼她……谁都不信啊!” 他扑过来,抓住谷主的肩膀:“师弟,算我求你,你怎么处置我都行,就让小羽得偿所愿吧!” 谷主满眼痛心,声音也颤了起来:“师弟,你这样为了那孩子,可你没问过,这是不是她想要的啊!” “当然是!小羽十二岁就喜欢他!五年了!” “师兄,小羽……” “师傅!”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敲敲门:“师傅,齐师妹不见了……” 两个老者都止住了悲声,叫弟子进来,看了齐小羽的书信。 “看,看!她去找他了!” “师兄,万事都等小羽和云白回来,这些天,你先好生等待吧。” 其实齐小羽已经走了有两天了,这会子就在充州城外,只是天色晚了,只有明儿一早才能进城罢了。 但是没有人知道,包括还在伤感的苏云白。 听完了他的叙述,慕知嫣沉默了一会,她站起身子,拿走了他手上的酒坛子。 “苏公子,他为何这般伤害你师傅,或许有不为人知的理由,但是,不论如何,伤害 已经造成,你能做的,就是拿了药材回去了解详情,而不是借酒消愁。” “我……” “信上简短,三言两语罢了,内情自然要你亲自了解,苏公子不是自诩聪慧吗,怎的今日倒是钻起牛角尖来了?” 苏云白呆住了,她的话像是当头棒喝,他猛然清醒了过来。 看他恢复清明,她放软了语气:“其实我也明白,关心则乱,过于在意难免忽视细节,但一切不会自然而然地好起来,现在也不是该伤心的时候,即便事情真的是最坏的结果,你也要去面对。” 苏云白咧开嘴,露出了熟悉的笑:“你倒是和你姐姐像。” 慕知嫣刚刚的气势瞬间一扫而空,后知后觉地有几分羞涩,坐了下来:“是吗……我哪有姐姐那样厉害……” “近朱者赤,更何况是姐妹咧!” “嗯……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一转身,苏云白又出现在了面前,她眨眨眼睛,回头看榻上,没人。 “怎么回事……” “慕姑娘,想不想出去走走?” “可是,万一姐姐回来没看见我……” “小鱼兄弟有人留着呢,这附近有个小山,看景致还可以,想不想听听药王 谷的江湖事?过时不候——” 慕知嫣心动了。 她喜欢这些江湖人快意恩仇,意气风发,那是她不曾见过的自由景象。 这时候,裴屿和慕知瑜的马丢了一匹刚踏上回来的路,这边刚合计着出去,到底是苏云白对这边熟悉,走的是另一条路,到的快,两相错开,这才没有碰面。 慕知瑜写完信过了好一会,门口才传来了声音。 慕知嫣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关好,回头,才看见亮着一盏灯。 “姐姐……” “回来了,是和苏云白一起吗?” 慕知嫣坐到她旁边,拉着她的手:“姐姐,我知道这样很不合规矩,可是……人在江湖了,所以随意了一些。” 慕知瑜笑意越来越浓,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拍拍她的手:“无碍,只要他没欺负你就好。” “姐姐你说什么呢——话说回来,你和裴哥哥上哪去了?” 慕知瑜扬了扬眉毛,沉吟片刻,一本正经回答道:“去定了个情。” “哈?” 慕知嫣眉毛都快打结了,艰难地眨眨眼,嗫嚅着:“姐姐你刚刚,说什么?” “定情啊,我信都写了,明日就让阿屿哥的人送回去给大伯母他们。” 第一百零八章 跟踪 慕知嫣倒抽一口凉气,再三确认自己没听错,脑子却感觉空空的。 怎么……感觉不是很真实呢? “那……你们,定情信物是什么啊?” 这一问,慕知瑜皱起了眉毛。 是哦,还没交换定情信物呢。 “没想好呢,慢慢来。” “啊?” 什么东西?这不该是早就准备好的吗? “好了好了,很晚了,快睡吧。” 因着睡得晚,第二日他们起得都晚了些,用了早膳,慕知瑜就叫着裴屿,把信给了他。 “这个尽早送回大伯母手里。” 他看她那坦坦荡荡的模样,觉得自己实在是扭捏,当下也坦然了起来。 “这是什么?” “告诉大伯母准备嫁妆啊。” “咳咳咳……” 其实他就是顺嘴一问,一句话,让他差点被呛死,顿时手上的信也有如千钧。 “这……” “还有定情信物没交换,我本来想着,拿之前咱们换的玉佩也不错,不过那是小时候就换了的,总是差了点意思,所以,一会咱们出去看看,找点有心意的东西。” “什……” “好了,你换身衣裳,一会我们就走。” 扔下一句话,完全没给他反驳的时间,关上门就走了,留下裴屿拿着信呆立当场。 “呦!啥子情况!感情昨个晚上是定情去咧?” “闭嘴!” 他推开门,把苏云白的揶揄关在门里,苏云白满脸的“果然如此”,他就说!他们俩绝对不一般! 过了一会,门被敲响了。 “嗯?慕姑娘?” 慕知嫣左右看看,脸上按捺不住的好奇,压低了声音:“苏公子,姐姐他们出去了,我们跟上去看看好不好?” 这正合他意! “我也想去,不过,咱们铁定会被发现。” “姐姐不会生气的,我们跟去吧!” 两个人一拍即合,出了客栈,就看见不远处裴屿拎了个纸袋子,慕知瑜拿了一块烤饼在吃。 吃了一块,随处找了个摊子边上的垃圾篓子一扔,下一秒看上了云片糕。 然后,裴屿手里又多了个纸袋。一路走下来,裴屿手上的东西越来越多,全是吃的。 什么?定情信物? 慕知瑜早就忘到脑后去了。 倒是裴屿多看了几眼首饰摊子,不过只是看看,毕竟——也是定情信物,必然要最好的东西才能配得上她。 苏云白:“……” 慕知嫣:“……” 她微微叹气:“我以为能看见什么不一样的,结果和往日上街倒也没什么不一样。” 苏云白抱着手臂靠 着墙,撇撇嘴:“我还以为至少能亲密一点咧。” “而且,昨晚我问姐姐定情信物是什么,她还说慢慢来呢。” “啧!”苏云白眉毛皱了起来,摇着头,一脸恨铁不成钢,“小鱼兄弟咋个回事咧!一点点风情都不解……呃?” 话说了一半,裴屿突然扭头看向他们这边,苏云白没什么反应,一早就知道会被发现的事情,但是慕知嫣很是心虚,慌乱之下反应倒是快,一伸手把他拽走,躲在了拐角。 平复了一下,探头看一看,她们又逛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云白乐了,摇了摇头。 傻姑娘哦! 他根本没刻意收敛气息,加上她也不会什么武功,小鱼兄弟早就发现了,现在应该是小鱼妹子也发现了,刚刚说话的声音应该都入了他们的耳咧!躲不躲也没啥子意义。 罢了,他很好心地不打算破坏女儿家的天真,走出来继续“跟踪”。 “走吧,一会远了跟不上咧。” 吃了一路,慕知瑜终于想起了出来的目的,走了几个小摊子,摇着头,转眼看见了裴屿手里大包小包的吃食。 往后看一眼,见到了熟悉的衣角,和摊子挡不住的苏云白。 她压了压嘴角,故作严肃 地咳了一声,抬脚往后走去。 慕知嫣等了一会探出头去,人没了! “苏公子……姐姐?” 慕知瑜指指裴屿手上的纸袋:“快吃吧,不然凉了。” “哦……” 慕知嫣拿过一包炸饼,签字扎了一块吃进嘴里,有点久了,饼不那么酥脆,软软的饼加上葱香酱香,别有一般滋味。 “好吃!” 说完,有看一眼吃的,懂了。 原来早就发现他们了,还刻意买了吃的!早知道就不躲了,多丢人啊。 这下算是光明正大地跟着了,她往苏云白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苏公子,他们是不是早就发现了啊?” 苏云白低了低头:“是啊,你没有内力,不会收敛气息,跟几步就能察觉,而且,我也没收敛气息,所以……” “……” 慕知嫣吃东西的动作都停了,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往旁边走了两步。 苏云白眨眨眼,伸着脑袋看看,没事,吓他一跳,以为把人恶作剧哭了呢。 “没事,亲姐妹怕什么,你看,都没戳穿你。” 不说还好,说了慕知嫣忍不住恼怒,扁了扁嘴巴:“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呢?” 他摸了一下鼻子:“这个……我不是说了肯定会被发 现嘛……” “可是你没有说一开始就会被发现。” “……好嘛,我就是想逗逗你,莫生气,兄长给你买小吃!” 苏云白也不推卸责任了,拍拍胸脯,哄小孩似的指了一个摊子,不等慕知嫣阻止,就拿了几个铜板过去。 “苏公子,别买了……” “咋个,不喜欢吃?” 慕知嫣举了举手上的纸袋,他一看,把铜板收回去了。 好嘛,小鱼妹子这是扫荡的,这街上的东西差点买了个遍! 要说什么没买……首饰什么的也送不得啊。 看他苦恼了起来,慕知嫣感到了一丝小小的快感,抬头,才看见姐姐和裴屿加入了一个人群之中。 人群众多,慕知瑜有些矮,眉头一皱,拉了拉裴屿的袖子。 裴屿腾出一只手,偏了头问她:“想进去看看吗?” “你能看见吗?” 人群突然叫好,一阵人挤人,裴屿一只手护住她,站稳了才继续说。 “一个女子在教训登徒子,武功一般,不过懂得医理。” 慕知瑜应了一声,回头看慕知嫣没事,兴趣也下去了不少。 “算了,那我们继续逛吧。” 几个人刚往回走了几步,注意到苏云白表情有些僵硬。 “苏大哥,你怎么了?” 第一百零九章 脑子一热 苏云白扯了扯嘴角,表情要哭不笑的:“那个女子,好像是我师妹啊……” 事情大概他已经告诉慕知瑜他们了,所以她也明白他的别扭,良久,还是打破了这个气氛:“她应该是来寻你的吧。” “应该是……只是不知道来意。” “那就打个招呼吧……她应该也会注意到你。” 慕知瑜看看人群,再看看他。 是的,即便是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但是身高八尺有余的苏云白,还是异常鹤立鸡群,要注意到他只用一个打眼就看见了。 果然,齐小羽修理了登徒子,一抬头,就看见了人群外的苏云白。 热闹散场了,人群三三两两离开,齐小羽笑意盈盈,几步走了过来:“师兄!” 苏云白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表情自然一些:“师妹,你怎么来了——” “前两天,师叔服了药已经见好了,我想着你在外面一定心急,而且充州打擂你自己也是辛苦,虽然我能力低微,但也许能帮一帮你啊。” 苏云白听着,笑容倒是自然了起来,面上隐隐无奈:“师妹,你这样出来——师伯知道吗?” 齐小羽眨眨眼,脸上略有心虚:“我留了书信,想来是知道了……但是,我来都来了,师兄你就别赶我走了!” 苏云白扶额, 点了点头:“来了也就罢了,上擂台,我叫你下来你就赶紧下来,懂了没?” 齐小羽忙不迭地答应:“好好好,我都听师兄的!” “走吧……” “走去哪?欸?这几位是……” 高兴过头的齐小羽这才看见他旁边还站着几个人,和善地笑了笑。 “我京城的朋友,之前在药王谷匆忙,你没见到,这两位都是慕姑娘,这是小……额,他姓裴。” “几位好!我姓齐,既然都是师兄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了!” 她爽朗一笑,大.大方方地抱拳拱手。 他们也回了个礼,问过好后出发往客栈走。 “师兄,你知不知道这次擂台的规矩?” “额,打听了一些。”虽然和没打听没什么区别。 齐小羽一脸了然:“我打听过了!这次擂台只持续三日,是新晋的家族家主双刀赵林在江湖立威用的,为了吸引各地名士,特地拿出了不少珍贵的东西,像是七叶莲心草,还有把宝刀……所以不少江湖同道都来了!” “原来如此……不过要提升名望只有三日哪里够咧?” 齐小羽的神色意味不明了起来,看了看苏云白,又看了一眼裴屿:“其实还有个原因——赵林的女儿因为貌丑二十几岁还没定亲,这次也是为了给女 儿挑女婿的,所以……” “……” 听着,慕知瑜下意识看了裴屿一眼:“齐姑娘,你可知道他们是怎么个选法?” “这个倒是没听说,不过她女儿武功不高,应该不会上台来,可能是赵烨上台帮妹妹物色吧。” 慕知瑜心顿时放下了:“那就有拒绝的余地,想来他们为了名声也做不出强逼成婚的事来吧。” “也不好说,毕竟有些东西是以赵姑娘嫁妆的名义摆出来的。” 苏云白眼皮子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师妹……” “不出意外的话……像七叶莲心草那么珍贵的东西,应该会在嫁妆里。” 嘶……这就难办了! 第二天,五个人一早就去了擂台所在,虽然赵家人还没来,但是看热闹的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了。 苏云白一打眼,扬了扬眉毛,还真来了不少同道中人,有昆仑二老,还有刁霸王陈峰……看来这擂台不好打啊。 “师妹,一会儿看情况,我不让你上你就别上咧。” “哦……” 人群拥挤,突然一阵锣响,人群自动分列两旁,一个中年男人众星捧月,到达擂台前一抬手,身后的人纷纷站定。 男人一个飞身上台,扬起笑意,冲着台下连连抱拳。 “众位父老乡亲江湖同道,非常感谢大家前 来捧场!赵林在这儿先行谢过!” 他一个躬身,台下响起了掌声。 他直起身子,一指旁边的台子:“众位,咱们今天这擂台是过了官府的,文书在此,擂台之上刀剑无眼,但切不可伤及性命!” 底下一片叫好声里,他连连拱手,继续笑道:“多谢捧场,我来说说流程,今儿个擂台,谁坚持到最后,就视为胜利!可得飞云刀!这飞云刀也算是半个宝家伙……” 听了半天,苏云白摇了摇头:“看来今天是见不到七叶莲心草咧。” 齐小羽点点头:“毕竟是第一天,拿出飞云刀已然不错了。” “也罢,今日我们就不上擂了吧。” 苏云白摇头晃脑地转身,一马当先带他们挤出了人群。 不少人看热闹,街上的人少了不少,逛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慕知瑜看了裴屿一眼,裴屿迟疑了一下,手伸进了袖子,扯出信的一角给她看了看,慕知瑜逛街的心思更歇了。 “苏大哥,齐姑娘,既然不上擂,我们就先回去了。” 苏云白也没什么心思溜达,刚想说那我也回去…… 齐小羽抢先一步,兴致勃勃地看向苏云白:“这样啊……那,师兄,我还没好好逛过呢,不如你帮我引路吧!” 苏云白想拒绝的话还没等说出口,慕 知嫣说话了:“苏公子,不说齐姑娘是你师妹,更为帮你而来,你带她走走也是应该的……” 慕知嫣的意思,是给他们一些单独的时间,有什么话想说开也方便,但是苏云白并不想在此时把那些事情说出来,何况,这次齐小羽来,他心里总有些别扭,下意识不想和她独处,脑子一热,嘴一秃噜,打断了她的话:“也是也是,不过……小鱼妹子和小鱼兄弟肯定是有事,你不如和一起在街上走走吧!” 齐小羽对慕知嫣刚刚还是略带感激,这一刻也是懵了,然后就听见了苏云白一顿噼里啪啦的输出。 “再说嘛,你来了充州也没好好逛逛,上次还欠你一个赔礼,而且他们两个这几日刚定情需要好生交流,你就别回去咧……” 裴屿:“……” 慕知瑜:“……” 你说事就说事,往我们身上扯干什么…… 慕知嫣还不等反驳,苏云白就绕到了她身后,虽然没碰她,但是语言都是催促还伸着手做请状。 齐小羽回过神来,上前走几步:“慕姑娘,不如我们一起吧,也能就个伴,正好,我还没去过京城呢,不知道京城什么样,能不能请你给我讲讲啊?” 慕知嫣微微叹气,看了姐姐一眼,点点头:“齐姑娘不嫌我聒噪就好。” 第一百一十章 总感觉有什么不正常 慕知嫣对着慕知瑜点点头,跟了上去。 跟着苏云白,慕知瑜也就没多担心,看他们离开就转身和裴屿回了客栈。 “有什么新情况吗?” 裴屿点点头,把信打开给她看。 信是慕三叔写的,晋州的神仙花已经全部销毁,知州赵大人也被拿下。 许是身份原因,慕三叔没有说的很详细,但是四皇子来的信倒是详细。 想来慕三叔的马没那么快,四皇子的马快些,倒也是差不多时辰到了他们手上,不过他了解整件事情的速度还是快的厉害。 赵大人也是个被利用的棋子,背后真正指使他的人叫马诚,表面上是个富商,但是他是二皇子奶娘的侄子,只是赶去的时候人已经畏罪自杀,二皇子也是也是惯会装腔作势的,到底没有证据,他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看完了,烧了吧。” 看着信化为灰烬,她脸上的笑意依然没有褪去。 “他好像不急着解决掉二皇子。” “从最高点摔下来才最痛,或许四皇子是这个想法。” “可能也有这个想法吧,不过二皇子两次吃亏明面上都是五皇子处理,他应该不会再观望了,五皇子生母出身不 高,许贵妃降位之后,宫里就只有二皇子生母一个贵妃了……” “四皇子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嗯,这件事不算什么,接下来才是五皇子真正的考验,不过四表兄已经把帮手给他了,看他怎么用了。” “帮手?” 裴屿回忆了一下:“是慕三叔?还是风二哥?” “慕家的兵权重要,四表兄帮他拉拢了我,也就拉拢了你,大哥已有妻室又远在边关,剩下最有价值的就是二哥,他嘛,估计就要五表弟自己去拉拢了,二哥仁厚,加上这次任务,帮他很容易,但长久拉拢才是难的——他还真是不遗余力地让他长大呢。” “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好君主,也不算他白费苦心。” 慕知瑜点点头,换了话题:“对了,京里还有没有什么趣事?” “有,是林大小姐。” “嗯?怎么回事?” 说来又是一桩蠢事,穿越而来的林昔语自以为得了定国公世子青睐,时不时和他出门私会,其实也就她不知道,定国公世子虽然没有定亲,但是屋子里通房丫头数都数不清,他身边的人几乎全都伺候过他,林昔语沉溺在甜言蜜语之中,也没打听 打听他是什么样的人。 人虽然不清醒,但是到底是人尽皆知的事,林昔语这才知道什么“我只要你一个”的话都是哄人的。 她倒是豁得出去,当即和他撕破脸大吵一架,事情传出去,这两家一时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林夫人气得不轻,当即就要动用家法,但是被林昔遥拦住了。 “母亲别生气,这事三妹是有错,但是那个世子也不是好东西,居然鼓动她和他苟合,反正这名声也是坏了,该讨回来的得讨回来啊。” 听她这么说,林夫人这才收了动家法的话,但是越看这养女越气,手一挥:“好,遥姐儿,你去办吧,看她我就来气。” 林昔遥生气,但是她也不愿意饶了定国公世子,本来这男欢女爱的事情私底下都有,心照不宣,可是到了明面上就是谈资了,走在街上一说林家就是养女和定国公世子苟合的事情,男子风流,女子无耻,定国公世子无所谓。 不成想,第二日林家人敲锣打鼓地到了定国公府前大肆宣扬世子勾引良家女子,一句一情话三句一撩拨!还走街串巷提醒各家小心自家女儿别被拐了。 定国公气得不轻 ,刚想反击,林家又有动静了,林尚书说自己没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将她从族谱划去,赶去了家庙。 定国公一个哑巴亏就这么咽下去了,气的打了儿子一顿。 “林姐姐还算是有点子,不过林昔语能乖乖地就去了吗?” “她自然是想反抗,但是人直接被捆了连夜送去了家庙,她再挣扎也挣扎不过侍卫啊。” 慕知瑜颇有些感慨:“到了家庙怕是就不好出来了,她这一趟,算是一眼望到头了。” 裴屿倒是有些疑惑:“你同情她?” 她摇摇头:“我提醒过她,她走上这条路结果已经算不错了,起码还有命在,我只是有些感叹罢了——话说回来,苏云白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对五妹那么殷勤,就算是不想和他师妹独处也表现得太热切了吧?” “他不就是一惊一乍的吗?” “嗯……也是,想来是我多虑了。” 说实话,三人行,在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两个姑娘说说笑笑和一个掏钱拿东西的。 苏云白:“……” 他看看自己手上拿着的一大堆东西,再抬头看两个相见恨晚的女儿家……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但他说不出来? “慕妹妹,你玩过这个没有?” 齐小羽拿起一个机巧物递给她。 慕知嫣接过来看看,是一个木质的小狗,看上去栩栩如生,摊子上的老者在给一个虎形的刷桐油。 慕知嫣第一次见这个东西,好奇地翻来覆去地看:“这是木雕吗?” “这是机巧木雕,有机关的,对吧大叔?” 老者点点头,笑呵呵地解释:“对,那个狗,机关在耳朵上,两个耳朵一起按下去就知道了。” 慕知嫣一按,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小狗的嘴张开了,露出了一颗明珠。 “好厉害!” “听说这是充州这边的小玩意,之前我爷爷也给我带过,我猜你肯定没见过,你喜欢哪个,我送你!” “等等等等!” 苏云白冒了出来,止住了齐小羽拿钱的手:“慕姑娘,之前我不是说要赔罪来着,你喜欢哪个我买给你就是咧。” “师兄,你要赔罪,这礼物自然要你自己想,和我抢算什么啊,来,慕妹妹,你挑,我给你买!” “师妹……” “师兄别闹了,后退一点。” 说完,两个姑娘开始选了起来。 苏云白:“……”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输赢之间 原本预想中的尴尬场面没有出现,倒是两个姑娘异常和谐,他就是个打杂的。 结果走了一路,钱是花了,全是吃的,下了肚都没了,用齐小羽的话说,做师兄的请师妹和朋友吃点东西罢了,人情也没还上。 天有些暗了,见慕知嫣眉眼间有些疲倦,他们才提议回去。 许是擂台刚散,街上人多了起来,大多一个方向,人挤人,慕知嫣刚小心地避开前方一个大叔,一个旁女人撞了过来,她往旁边躲,但是晚了些,“砰——”一股强大的力道碰到了她的肩膀,她一个皱眉,一只手赶紧抓住了她。 “没事吧?” “没事,多谢苏公子。” 齐小羽挤过来,看后面的一个胖女人回头“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撞了人家,那胖女人也没道个歉! “喂!什么人啊!撞了人不道歉还翻白眼!” 胖女人一愣,后知后觉,一下子也火了,转过身皇着肥胖的身躯就来了,扬起巨大的巴掌冲着齐小羽就要打! “好哇你敢说我,我打死你!” 伴着手落下,齐小羽只觉得风声不小,这一掌不能硬接! 她向后 退,但是身后是苏云白她们,她一时也不清楚他们的位置,这时候慕知嫣一个伸手把她拽了回来,苏云白也直接接住了那一掌。 胖女人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无奈苏云白手劲大的很,钳得死紧,她卯足了劲甩手,纹丝不动! 心下也冷静了,完了,这事是自己理亏,爹说过不能挑事!回去又要挨打了! 苏云白眉头紧锁,刚一开口:“你……” “对不住!几位,我这人有个毛病,火一上头了就又打又杀,平时不敢出门,今儿个看看擂台才出来的,对不住对不住……那个小姑娘受伤没有,我出银子领你去医馆看看吧!这个小姑娘也真是对不住,吓着你了……” 这话倒是真心,几个人的火气也降了一大半,苏云白顿了顿,松了手,胖女人的手腕子上多了一圈青紫,可见力道不小。 齐小羽和慕知嫣对视一眼,然后都笑了笑,表示了谅解。 胖女人还是连连道歉,拿了五两银子出来,她们没要,苏云白眉毛一皱,干什么,这是什么什么?银子!银子怎么能不要! 他手一伸,把五两银子卷走,迟疑片刻,叹了口气:“姑娘, 这银子呢……我就替她们收下了,至于你……” “我以后一定注意!” “不是,我看你有中毒的症状,还是找个好郎中瞧瞧吧。” “啊?” 说着,他一转身,招招手示意两个姑娘,跟上。 这一走,精神一放松,慕知嫣柳眉微蹙,抬了抬胳膊,钝痛。 “是不是疼?” 苏云白突然一问,齐小羽也看了过来,轻轻捏捏她的肩膀:“抬抬胳膊,是不是这儿疼?” “是。” “脱臼了,这儿人多,等回客栈给你端上来就好了。” 回了客栈,齐小羽让她动胳膊,一个使劲,一下就好了。 慕知瑜才从裴屿那边回来,后知后觉。 擂台第一日结束,第二日几个人又去看场,依然没听到七叶莲心草的消息,直到第三日。 “我们赵家有一株七叶莲心草!清毒去滞,更能大增内力,原本赵某人不想拿出来,不过,在下有女,双十年纪,这珍贵药草,照某人就拿它做小女的嫁妆!” 底下登时安静了片刻,就连几个有名之士也僵硬了,苏云白眼角直抽抽,完了,这怎么办!他可不想随便娶一个女子,可是没有七叶莲心草,师傅 的内力就无法恢复,日后身子状况,甚至行医下针都会受限,一代宗师,师傅数十年悬壶济世,绝不能止步于此! 他默默地把目光投向了裴屿,裴屿似有所感,一个转脸,他赶紧回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裴屿:“……” 这家伙不会想坑他吧? 他眉毛一皱,慕知瑜的手突然抓上他的袖子扯了扯,他下意识偏过头听她说话。 “那个旁边的是赵家的姑娘吗?” 擂台后面的屋子,门边出现一个侧影,女子一闪而过。 “应该是……” 或许赵小姐嫁不出去不是貌丑,而是…… 锣一响,比试最后一天的擂台开始。 虽然七叶莲心草不好得,但是毕竟这最后一天其他的宝物也有,这场一开始,一个老头上去了。 “众位,小老二姓李,江湖兄弟抬举,给了个绰号眉山老祖,今儿个是为了那套青叶九连刀来的,想整的兄弟上来,咱们争一争,赢了,算是捡个便宜,输了,就当交个朋友!” 说得倒是仗义,话落,人群中一个人脚尖点地,飞身上了擂台。 陈峰抱拳拱手,弯了弯身子:“李前辈!晚辈陈峰,这厢有礼了! ” “原来是刁霸王,闻名不如见面啊,咱们废话不多说,请!” “前辈请!” 一老一少相对而立,陈峰垂手而立,老者背着双手,彼此打量。 底下众人看了两天,莫名其妙,这这这,都开始了,咋不打呢,杵着大眼瞪小眼是干什么呢! 对此,慕知嫣也有疑问:“姐姐,他们在干什么?” 苏云白木着脸解答了一句:“高手过招,都不愿意贸然进攻,谨慎之下这样也正常。” 不过这样就有点没意思了。 终于,陈峰动手了。 “前辈,您小心了!” 陈峰五指成爪猛扑上前,眉山老祖眼神里精光一闪,没躲,侧身出拳迎击,陈峰没实打实地进攻过来,一看拳头近前,一个腾空,一脚朝着老者肩头踢去,老者往旁一闪,一掌攻击他左臂…… 眨眼间,你来我往,谁也没受伤但谁也没占到便宜。 招式越来越快,齐小羽和慕知嫣的眼睛有点跟不上了。 齐小羽看一眼苏云白:“师兄,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苏云白饶有兴致,高手过招是可圈可点,他一边看一边点头:“眉山老祖更胜一筹,不过陈峰也不是没有赢的机会。” 第一百一十二章 趣事 慕知瑜也看着,眉毛时不时皱一皱:“如果一直这样消耗下去,陈峰内力肯定比不上眉山老祖,时间一久必然会输,不过他应该也明白了这一点。” “嘶……” 苏云白又“哎呦”了一声,摇头叹息。 裴屿淡淡地点点头:“原本若是用个杀招出其不意还是有很大机会的,可惜心急了,不过看他的本领已经是很好了,磨磨性子日后更有机会。” 果然,急躁之下一个破绽被抓住,等他回过神,老者一掌已经到了近前,躲是来不及了,他一口气提住内力,“噗——” 没顶住。 他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陈峰一口气松下来,输了,但是没什么输不起的,技不如人,他认!爬起来抱拳拱手:“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晚辈输得心服口服!” 眉山老祖捋着胡子哈哈一笑,连连点头:“我不过是仗着年长多几分内力罢了,日后若是来靖州,记得到眉山山庄来,老朽认你这个朋友!” 陈峰也笑了,连连拱手:“好好好,日后一定叨扰!” 看的不错,陈峰下去了,接着,是一个络腮胡的大汉上来,说话瓮声瓮气,人也瓷实。 “嗯……老祖!我有个兄弟玩飞刀,我想送给他,来挑战挑战您老!” 眉山老祖点点头,笑呵呵地应着:“好好好,小友如何称呼啊?” “嗯……忘说了!我叫卢飞!是永田庄来的!” 听了这个,苏云白来了精神,仔细看看台上的络腮胡,大概有九尺高,胳膊腿都粗壮,肤色黝黑,手里拎了棍,刚刚一落地擂台都差点震一震,一看就是有力气的。 他嘀咕着:“卢飞?有点耳熟啊……” “我想起来了,师兄,我记得前年有个永田庄的卢谦前来求医……” 苏云白一下子想起来了,“噗嗤”一笑:“小鱼兄弟,我猜你一定没听过这档子事,前年卢谦来求医,不为别的,居然是为了他家大哥越长越丑,脾气也越来越不好,原本和他大嫂也是恩爱,随着人丑咧,还摔摔打.打,都是练武的,两口子天天打仗,一打起仗来家被砸的稀烂,老卢家实在遭不住了,也不知怎么想的,来求医了。” 裴屿还没等回话,慕知瑜先追问了一句:“然后呢?” “我正好要回云华宗去,顺路就……” “不是顺路,是卢三少给了一百两银子当定金,还说要是治好了就再给三百两。” 被齐小羽拆台,苏云白掩饰一般咳嗽了两声:“别打岔,我当时一进庄子差点挨打,亏了我 身手好,不过别说,卢亿越来越丑和阴晴不定还真是药物所为……” 话说到这他戛然而止,眼睛睁大了一瞬,沉思了起来。 “师兄?” “对,师妹,赵家滴姑娘嫁不出去除了貌丑是不是还性子不好?” “这……” “不仅性子不好,还胖呢。” 下台了的陈峰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过来,一脸麻木地拍拍他的肩头:“我见过,你想要七叶莲心草吧,我劝你慎重。” “赵姑娘是不是身高五尺左右,脸上有一块褐色的胎记?” 陈峰一顿,看向声音来源,不认识,不过还是回答了:“差不多,胎记在这儿,这个形,还挺大呢。” 他一顿比划,苏云白突然笑了:“谢了兄弟,有机会请你喝酒!” “啊?”陈峰一脸懵地点头,摸了摸后脑勺。 怎么回事?这家伙啥事侯这么大方了? “你不会是苏云白的孪生兄弟吧?” “……” 苏云白忍住给他一拳的想法,木着脸横他一眼:“我是你大爷!” “哦,还真是苏兄啊,这是多日不见发财了?” “没有的事,看你的比赛得咧!” 他眼珠子一移,瞅见裴屿和慕知瑜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盯着他。 “额,我们昨天出去遇见了个姑娘, 应该就是这赵姑娘咧。” “还有这事?” 慕知瑜倒是想起来,轻轻扫了一眼慕知嫣的肩膀。 “额……” 慕知嫣轻轻靠过来,抱着她的胳膊:“姐姐,我没说是怕你担心嘛,而且人家也好好道歉了,我就想着不计较了。” 慕知瑜根本就不知道她脱臼的事情,只是见她右臂几乎不动,拍她肩的时候还躲了一下,就知道有事,但她不说,这下倒是不打自招了。 “你呀……” “齐姐姐都说了,养两天就好了。” “好,那你们刚刚说赵姑娘是?” 苏云白眨眨眼睛,咳了一声:“那个,小鱼妹子,这事说起来也是我不好……” 她一抬手:“五妹都说没事了,还是说说赵姑娘吧。” “哦……我怀疑那个赵姑娘是受了药物影响才变成那样的,到时候,要是能把她治好,就算不娶她,要了七叶莲心草做谢礼也不算过分吧。” 他那个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腕,出于习惯就掐了脉,不过只是习惯,也看出她有中毒迹象,所以才有那句提醒。 “额,不过我有提醒她看郎中,要是治好了……” 众人沉默了。 “我刚刚看见一个身影,如果是她,想来是没治好呢。” 慕知瑜一说,几个人又松 了一口气。 正说着,台上的卢飞输了,虽然被打倒了,但好像没事人似的,一骨碌起身了。 “嗯……老祖真厉害!飞刀我拿不着了,我下去找找别的礼物给我兄弟!” 傻大个一个,眉山老祖呵呵笑着点头,卢飞转身就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来了,抱拳拱手:“嗯……我兄弟说了,得有礼数!老祖,我走了!” 眉山老祖被逗笑了:“好好好,老朽这厢回礼,小友咱们有缘再见!” “嗯……再见!” 他这才抽身跳下擂台,“砰”一声落地感觉地上的人都抖了一抖,再一看卢飞,啥事没有,扛着棍就走。 苏云白眼皮子开始突突跳了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弯了身子想把自己藏起来。 然而,卢飞经过擂台边,眼神一亮,张开嘴就要叫他,赶紧捂住嘴,憨憨笑着:“朋友,让一下,多谢多谢,让让,谢谢谢谢……” 好嘛,开了条道,直接冲着苏云白来了。 苏云白差点一口气嘎过去,盯着众人的眼光收起了拳头。 造孽造孽! 卢飞还以为自己隐蔽得很,人群再一次合拢,台上又有了新的挑战者,傻大个到苏云白面前嘿嘿一笑:“嘿嘿,苏家大哥,怎么样,我谨慎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相救 苏云白额上青筋直跳,不断深呼吸。 冷静,他脑袋不好,不能和他计较! “呵……是不错……” 要不是现在有人上去了,估计整个武林都知道他苏云白到这来了! “嗯……就是!我兄弟都说我比以前聪明多了!我娘也这么说!” “是……” “嗯……对了,苏家大哥,我大哥好了!别说,你还真神,他现在比之前那磕碜样好看了好几倍!我大嫂也不打他了!嘿嘿……” “那就好……”苏云白脸都垮了,点点头,余光一扫,齐小羽凑到慕知瑜他们那边看擂台了!居然没一个人帮他! 他时不时往那边看一眼,卢飞再傻也看出来了,一扭头,呦! “嗯……苏哥!这是你心上人吗!” 苏云白抬起手,一排脑门:“……别胡说!那是我京城的朋友!” 看裴屿那眼神,这傻大个真会指啊! 慕知瑜也没计较,大方一笑:“卢公子。” 卢飞挠挠头,笑的有点不好意思:“嗯……不叫公子,我叫卢飞,叫卢二也行!” 苏云白赶紧嘱咐:“卢二,这几位都是我朋友,边上的是我师妹,别瞎叫。” “嗯……记住了!”说着,又 看向了裴屿,“嗯!小哥长得比我兄弟还好看呢!” 裴屿一愣,露出一丝笑意:“多谢。” 这时候,眉山老祖又胜一局,再没人挑战,锣一响,青叶九连刀成功入了他囊中,应着众人的恭喜,他一番道谢,下台去了。 下一样东西也算是不错——玄叶花,苏云白眼中一丝兴味消失,继续看热闹。 “苏公子,玄叶花是何物?” 慕知嫣回忆了一下,她看过的书里似乎没有这样药材,看一眼齐小羽,她也摇了头,这才开口问苏云白。 “玄叶花,花形似牡丹,顾名思义,花叶近黑色,黑色越是纯正品质越好,和仙泽草生长在一起,不算常见,无毒,功用较少,但却是仙泽草毒性的唯一解药,它们一般长在沼泽多的丛林深处,谁想要它,应该就是为了解仙泽草的毒,竞争应该不高。” 他兴致缺缺,不过还是有真正需要的人的,锣一敲,一个姑娘飞身上了擂台。 那姑娘看上去就十六七岁,带着一把短刀,朝着台下抱了抱拳,还不等说话,一个身影就窜了上去。 那个人身高七尺左右,看着和慕知瑜差不多,但是身材壮实,看上去是 练硬气功的,他一双眼睛上下扫视着姑娘,搓搓手:“柳欣儿,我来挑战你!” 柳欣儿一见这男子,顿时柳眉倒竖,小脸气的通红:“王硕!你想干什么!” “别这么生气嘛,再怎么说咱们还有婚约……” 柳欣儿“噌”一声把刀拔出来,明晃晃的刀尖指向王硕,语气不善:“你个嘴上糊了泥的王八,谁跟你有婚约!我警告你,要是今天耽误了救我哥哥,我豁出这条命也要杀了你!” “别生气别生气,这婚约就这么解了我也不甘心啊,这样,你今天要是赢了我,我以后再也不纠缠你,还给你哥哥送去纹银百两表示歉意,自然,你要是输了,那咱们的婚事可就不能退,下个月成婚如何?” “呸,你放屁!” 柳欣儿怒不可遏,一个箭步冲上去就刺! 王硕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一闪,脚刚落地刀就横回来了,他“啊——”了一声,一个大低头,“噗……” 动作还挺快,帽子被削掉,伴随着一片黑发随风飘落,血顺着脸流了下来,他一抹,秃了,头皮也被划破了。 台下隐隐发出了哄笑声,王硕这下气急了,抽出刀就扑了过去 ,好在柳欣儿也不含糊,一时间兵器相撞,也有几分看头。 看着看着,慕知瑜眉目舒展了,那柳姑娘招式沉稳,倒是这王硕急躁,想来没什么问题。 然而变故就在一瞬间,王硕见一时半刻地制服不了她,心下着急,边打边退,眼看到了擂台边上,他陡然一转身,袖口里射出一支袖箭! 柳欣儿暗道不好,赶紧躲避,不过略迟一步,手臂被袖箭划破,一道血痕出现在臂上,暗红的血液流了下来。 卑鄙! 柳欣儿开口想骂,喉咙却是一阵刺痛,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苏云白一眼就看出来不妙:“他袖箭上有见血封喉的毒药!” 慕知瑜的眉毛又皱起来了,低头看了一眼,手摸上了裴屿腰侧的佩剑。 他猛然察觉了她的意图,一把按住她的手:“我上去,你在这儿……” “阿屿哥,我对付他还是有把握的,放心,打完这场我就下来,更何况,柳姑娘说女儿家,你上去帮忙容易惹人非议。” “不行,他万一还有别的东西……” “阿屿哥,你信我,放心,我不会让他有那个机会暗算我的。” 他看着她,余光瞧见柳欣儿撑不住 了,松开了她的手,一按无痕剑鞘上的崩簧。 慕知瑜把无痕拔出来,人未到,无痕先飞出去替柳欣儿挡了一刀。 “当——砰——” 无痕带着内力,宝刃和普通兵刃的差距就在这里,王硕的刀瞬间断成了两截,一截还在手里,另一截在地上。 “哎呀!是谁!” 台下见变故来了,更是见到宝刃,阵阵喝彩。 大多江湖之士,尤其是上三门,光明磊落,少用暗器,即便是用,也少带剧毒,王硕技不如人暗算使毒,不少正义之士唾弃,如今一见一柄宝剑飞上去,纷纷叫好。 “好!好哇!” “这种人就该收拾!” 慕知瑜这才运轻功上去,先是伸手把柳欣儿扶起来,拿出一小颗药丸递给她:“解毒的。” 柳欣儿眼露感激,点点头,拿过药一口吞了下去。 “你先下去休息吧。” 她点点头,抱拳弯腰,一步三回头地下去了。 王硕看她捡起来剑,再看看断刀,愤愤地把刀扔到一边:“你是什么人!” “这个你不必知道,不过——”她回头走向一边的兵器架子,随手拿了一把刀扔过去,“柳姑娘不愿意,你有没有兴趣和我赌一赌?”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上擂 王硕上下一打量,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眼里浮现一抹贪欲:“行啊,你想怎么赌?” “我要是赢了,你以后再也不能去骚扰柳姑娘,还要出纹银五百两给柳姑娘做补偿。” “可以!但要是我赢了,你就代替她跟我完婚吧!” 慕知瑜脸色没变,微微一笑:“可以。” 台下,裴屿表情不变,但是手按在了剑鞘的崩簧上,“噌——” 圣渊出鞘,他的手握着剑柄,目光沉沉盯着王硕。 苏云白:“……” “嗯……原来这漂亮小哥和那漂亮姑娘才是一对的!” 卢飞恍然大悟一般地下了结论,裴屿一顿,目光微闪,默默地把剑按回去了。 苏云白一抹笑意差点没憋住,拍了拍卢飞的肩。 慕知嫣有些担心,目光紧紧盯着台上。 “别紧张,慕姑娘应该可以胜过他的,”齐小羽轻声宽慰,末了,还看着苏云白问道,“对吧,师兄?” 苏云白一点头:“放心,你姐姐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放在江湖人不能算一等一的高手,但也绝对是中上乘的。” “不是,”慕知嫣转过脸看她们,眼里隐隐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我还从没见过姐姐这么正式地动手呢!” 齐小羽眨眨眼:“额,这样啊……” 苏云白直接笑了,然后兜头浇了她一盆凉水:“那你可就要失望了。” “为什么?” “王硕不强,但是不知道身上哪里藏着暗器,当然是速战速决滴好,你是看不见什么好看的场面咧。” 慕知嫣看看台上,再看看他:“不听!” 苏云白:“……”什么状况? 台上的慕知瑜也没急着放狠话,倒是王硕看看手上的刀,又看看她的无痕,心里嘀咕上了。 这姑娘实力怎么样还不知道,但是这剑确实是好东西,切金断玉……他这刀碰上就完,不行…… “姑娘,你说要赌,那也得公平不是,你不如换一把剑,也算是公平啊。” 慕知瑜抬起来无痕,阳光一折射,差点晃瞎他的眼。 就见慕知瑜微微扬唇:“不赌你就认输。” 众人:“……” 虽然听着欠,但莫名有点痛快是怎么回事? 王硕脑子一混,什么,居然……不顾公平? 他下意识想看看赵家人,但是赵家人脑瓜子一晃荡,脸一转,还哼唧起小曲来了。 笑话,这是擂台,不死就不管,使什么武器他们自己商量去吧,再说,他刚刚暗算别人的时候怎么不说公平呢?各凭本事,打不过人家那是他不行! 她又笑眯眯地开了口:“认输还是就这样打,王硕,你想好了吗?” “打!”他就不信了,还真能输给这个丫头片子不成? 想着,一股血气也涌了上来,摆好了架势:“来……” “等等。” “?” “你的暗器带毒,先让我吃个药。” “??” 慕知瑜又拿出一小丸药吃了下去,场内外一片安静,突然,人群哄笑了起来。 王硕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这是什么意思,是怕他使诈!虽然他刚刚确实这么做了。 “你……” “好了,可以开始了。” 王硕本来气势一泄,反应过来,横刀冲过来,慕知瑜一提剑,向上一抛,人躲过刀到了他身后,再一抬手抓住剑柄,往他头上一片,王硕脑瓜顶一凉,一摸右半边,凉的。 “什么……” 什么?彻底秃了呗,台下又是一阵嘲笑。 柳欣儿给他脑瓜皮削了一块,但是慕知瑜控制的好,只给他头发削了。 他刚要发火,一转头,不敢动了,剑尖抵在他的喉咙前,他再动,保准见血。 “愿赌服输吧。” 他咬牙,刚想犟嘴,剑又上前了两分。 “等等等等,女侠……我输了,输了!” 锣一响,慕知瑜随手把剑收回。 “输了就拿银子吧。” “我现在身上没那么多银子……” “我不信。” “?”不,不信? 台下看热闹的窃窃私语起来了,他认命地掏来掏去,银子加银票一共二百八十两。 慕知瑜接过来,摇摇头:“罢了,也不为难你。” 王硕松一口气,抬腿想走。 “站住,还有一件事。” 他欲哭 无泪:“女侠,你还有什么要求?” “你在这儿当众赌誓,再也不纠缠柳姑娘,也不去纠缠他的家人,有句老话,举头三尺有神明,更何况当着这么多江湖同道面前,你不会不讲信义吧?” 王硕觉得头皮越来越疼了,哭丧着脸发了誓,这才逃离了擂台。 事情了了,慕知瑜也想下去,赵管事拦住了她:“姑娘,您现在还不能下去。” “为何?” 赵管事一脸的“你懂的”:“姑娘,这是在抢玄叶花呢,您得等这儿结束了才能下去啊。” “哦,那我就再等等。” 她又站回去了,一言不发。 这玄叶花确实用处不大,敲锣三次后,玄叶花归了慕知瑜。 她也松了口气,要是再打个擂台,万一不敌,裴屿说不定会冲上来。 拿着装了玄叶花的盒子,她打开看一眼,看不出品质多好,不过叶子确实够黑,想来还不错。 下台,看见柳欣儿朝她走了过来,抱拳弯腰:“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不必谢,举手之劳罢了。” 说着,她把盒子盖上。 柳欣儿抬眼,咬了咬唇:“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不必请,拿去吧,这东西我也用不上。” 说着,把盒子塞给了她。 柳欣儿下意识一接,愣住了:“这……” “拿去解毒吧,早解了毒也好安心。” 她摆摆手,往人群扫了一眼,人群里大多数人都在看着新一轮的擂台,裴屿他们看着她这边十分显眼,她刚要走,衣袖被拉住了。 “恩人,”见她回过头,柳欣儿“扑通”一下跪倒,“柳欣儿谢过恩人,还恩人告知名姓,待我为兄长解毒后,必当万里相报!” “欸?快起来,我说了,举手之劳罢了,你若是真想谢我,就好好练武,日后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便是。” 她稍微大公无私了一些的话,柳欣儿更是自觉亏欠,虽然起来了,又要跪。 “不,恩人此举如同我们兄妹再生父母,恩人你就告诉我吧,否则我心难安。” 她叹了一口气,余光扫到裴屿从人群 里挤出来了。 “我不是江湖中人,家住京城,游玩而已……” “敢问恩人名姓?” 她一抬手,裴屿不远不近地站在了后方。 “我姓慕,家里世代为将,为国为民,所以,无需报答,如果可以,造福百姓便好。” 说着,她转身离去:“不必跟来,回去就你哥哥吧。” 站到裴屿身边,她露出带了一丝丝讨好的笑:“等急了吗?” “……没有。” 她把剑插入剑鞘,然后拉住了裴屿的袖子:“你没生气吧?” “没有。” “那你笑一个。” “……别闹。” 看他面无表情地别开脸,耳朵有些泛红,她轻轻笑笑。 什么啊,不就是担心她吗,还这么别扭! 看他们回来了,苏云白也没多问,继续看擂台。 “姐姐……” “怎么了?” 慕知嫣故作惋惜:“我还以为能看见姐姐大展身手呢,没想到那么快就结束了。” 苏云白一脸欠揍:“我都说咧,你想看她大展身手还不如在你家演武场看她和你二哥打呢。” 慕知嫣“哼”了一声:“可那只是切磋啊,哪里赶得上擂台看起来热闹。” “这你就错咧,虽然是切磋,但那也是真打,对你三哥留手是……怕他被打的太狠,小鱼兄弟和你二哥可就是真刀真枪咧。” 慕知瑜也点点头:“不错,虽然阿屿也偶尔想让,确实是免于受伤,但是切磋还是认真,只是三哥太菜了,你看着觉得没意思而已。” “真的?” 慕知瑜一点头,慕知嫣的漫不经心立马变成了确信:“那我以后也要常去演武场。” 齐小羽没插话,看着苏云白,微微叹气,轻轻带上了笑容。 “师兄,治好师傅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提起这个,苏云白的笑容淡了,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良久,才重新笑了:“还没想好……等一切结束,大概去京城吧。” “我可以一起吗?” “……”苏云白移开视线,看着擂台,“当然,如果你想去,我自然会带着你的。” 只怕到时候她知道了一 切,他们就再也不会有这样和睦的师兄妹关系了。 当下……罢了。 日头西斜,只剩了这最后一样宝物:七叶莲心草。 锣一响,现场安静了一会。 赵林看着空空的擂台,一大多愁云笼罩,“哎——” “爹,您别急……” “嗯,现在还没人上来吗?” “爹,这才刚开始,一会就有人了。” 赵林站起来,又坐下:“烨儿,你再去看看。” “欸……”他原本不抱希望,但是脑袋一伸,台上站了一个小伙儿。 身高近九尺,一身青衣,背上一把青云刀……苏云白? 他“滋溜”一下回去了,差点喊出来,然后憋住了:“爹!爹……苏云白!他上台了!” “什么!不是……你确定是苏云白?” “带着青云刀,肯定是!” “我去看看!” 苏云白站了半天,感受到身后几道视线,冷不丁一转身,好嘛,尴尬了,抓了个正着。 苏云白:“……” 赵林:“……” 他老脸一红,故作冷静地转过身:“烨儿。” “欸。” “去敲锣。” “得嘞!” 苏云白不战而胜,但是丝毫不感觉高兴是怎么回事。 锣一响,赵林上来一顿感谢,管事的抓了几把子银票一撒,百姓争先恐后,今天的擂台散了。 人群三三两两,只有一些江湖人还想看看后续。 拜托,他们谁也不傻,苏云白明显是为了七叶莲心草,这婚事,怎么办? 就卢飞个憨憨挠挠头:“嗯……漂亮小哥,苏哥怎么还没出来?” “他还有点事。” “嗯……哦……” 苏云白被请进去,赵林老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苏小友,久闻久闻!没想到你不仅武艺无双,容貌也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 眼看他要把他夸上天了,苏云白赶紧打岔:“额,赵前辈……能否让晚辈见见赵小姐?” “这……” 赵林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刚想套套近乎,人家就像见见闺女,这是听了传言想看看是否合适啊?偏偏,这传言是真的比珍珠还真!这可如何是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解毒 “这……这……” 他在这儿支支吾吾,赵烨倒是一扭头出去叫妹妹了。 爹啊,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躲不过去!苏云白这样的要谁不行啊,黄了也正常,成了才有病呢!破罐子破摔得了! 这边赵林终于纠结好了一咬牙:“成!烨儿……”脚一跺一扭头,没看见人。 “令郎刚刚出门去咧。” “啊,哦,那应该是叫小女去了……这……苏小友,不瞒你说,其实我女儿……” “爹!你又要逢人就说我丑!我丑怎么了!我没偷没抢,要得着谁管!要我说,你多余给我说亲!我看看是谁能敢娶我……” 赵兰怒吼还没结束,一转脸看见了苏云白,戛然而止。 看见了熟悉的人,苏云白露出了一抹放心的笑容。 “赵小姐,又见面了。” 赵兰火气一下子灭了,看看他,又瞄瞄他身后:“额……我给人撞坏了?” “脱臼,已经复位咧。” 赵兰胖脸上一阵尴尬:“那什么,真是对不住哈,我这人上来那一阵犯浑……” “你看郎中了吗?” 赵兰火气又起来了,嗓门也大了:“我爹不让,说我没事找事。” 赵林一头雾水:“不是,等会, 苏小友,兰儿,你们认识?” 苏云白笑笑:“一点意外,曾经见过。” “那……” 赵林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然后又被浇灭了。 “别误会,赵前辈,我没有冒犯的意思,而是来为你们排忧解难滴。” “哎……苏小友,我的忧我的难都是她啊……” “前辈听在下说完就知道咧,您也知道,我师从药王谷,曾经医过一个病人,身材宽大,身上有色斑,脾气暴躁阴晴不定,是误服了白石斑髓所致,解毒之后,他性格恢复,脸也正常咧。” 赵林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随即又暗淡了:“可是……兰儿出生就这样……” “赵夫人有孕时大喜大悲,经常腹痛心悸,可是如此?” 赵林猛地上前,激动问他:“对,对!你怎么知道,难道……” 赵夫人难产离世,他伤心之至,为了避免伤怀,府中无人提起赵夫人,外人更是不知府中秘事,后来,即便女儿再怎么丑陋脾气不好,这也是夫人拼死才生下来的宝贝,赵林宠爱了二十年,打她十二岁起一直谈不成亲事,怕她没有归宿,这才出此下策。 “服用了白石斑髓的是你夫人,而且是有孕 前三月内至有孕一月之间服用的,否则药性不会转移到赵小姐身上,前辈可以查一查。” “查,我一定查!只是……这毒,可否解除啊,二十年,会不会……” “赵前辈,苏某一向坦诚,既然来了就一定能解,半个月内,我一定让令千金康复,只是……” “好!给你,不就是七叶莲心草,我们家还有别的药,你随便挑!都可以……” “不不不,在下只为七叶莲心草……前辈还是不要激动,让我先给令千金把脉吧。” 安抚了半天,赵林老泪纵横地让了地,把完了脉,拿了纸笔开方子。又把慕知他们请进来在府上住下。 苏云白心急师傅的处境,所以开的方子也烈,不过赵兰自小习武,身子底强劲,加上他一句要用内力帮她养护,药效发挥到了最大程度,短短七日,赵兰脸上的胎记只剩下了浅浅的深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人也瘦了一大半,脸上被挤在一起的五官也舒展开,赵林看着女儿和亡妻七八分像的脸涕泗横流,差点没给苏云白跪下。 苏云白换了方子,嘱咐了一些事后,提出告辞,赵家送出去一里多才被劝回去。 离开赵 家,苏云白背着装了七叶莲心草的盒子,一勒缰绳,马停在了岔路口:“小鱼兄弟,小鱼妹子,小慕姑娘,我们要回药王谷去了,等我解决了那些,再去京城找你们。” 慕知瑜点点头,活跃着气氛:“好,苏大哥,还有半个月就是我的生辰了,可要记得备礼物。” 苏云白哈哈笑着:“放心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去,肯定忘不了你的就是!” 裴屿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记得来。” “……我记得咧!” 慕知嫣驱马上前,看向苏云白,欲言又止,又看向了齐小羽:“齐姐姐,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很开心可以认识你,希望你以后可以来京城,来将军府找我,我随时欢迎。” 齐小羽莫名心里一沉,听见后半段,“噗嗤”笑了:“好,放心大小姐,我有机会一定去!我也想看看你家的演武场,还有几个哥哥的厉害。” 慕知嫣也笑了出来,又一次看向苏云白,眼里多了几分悲伤:“苏公子……齐姐姐,保重。” 下次相见,他们还会像现在一样吗? 她明白。 不会了。也许会,但要十年,二十年?要多久才能释怀两个老人的恩仇所带 来的芥蒂和愧疚? 苏云白和齐小羽目送他们离去,各有心事。 齐小羽并不知道不久的将来将面临的暴风骤雨,而苏云白…… 还停留在慕知嫣的悲伤里。 小慕姑娘,真是感性的傻姑娘。 他明白她的想法,可是,天不遂人愿,他本来可以和师妹做一辈子的师兄妹,可事情发生了,无论如何,到了药王谷的那一刻起,就将不复从前。 很遗憾,可……那又如何。 “师妹。” “师兄?” “走吧,师傅和……师伯,他们都在等我们。” “嗯!” 两行人分道扬镳,慕知瑜他们再一次到了晋州城,没了金福客栈,永福客栈生意又兴隆了起来,神仙花的事情给百姓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但是也算因祸得福,永福客栈之前生意低迷倒成了他们安全的最好证据。 至于已经对神仙花上瘾的百姓,很可惜的就是,由于没有解药,神仙花也被全部销毁,只有官府给了大笔银子加以补偿。 而被神仙花左右的人的家属以及其他百姓,在赵大人被带走游街的时候把一腔愤怒发泄了出来,人差点被打死,还是五皇子以皇子身份担保一定加以酷刑才留下了性命。 第一百一十六章 离散 这些日子,对他的审判也下来了,皇帝为了安抚民心,特将赵钱押到晋州,当街行刑。 神仙花虽然过去了,但是神仙花的影响却挥之不去,繁华之下,也覆盖上了哀伤的调子。 她长叹了一口气:“虽然晋州城依然繁华,但总看着少了一丝生气。” “灾祸过后,人们总要有时间去遗忘。” 慕知嫣没有插话,她看着街道,比起前些日子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人们心里就不一样了。 “姐姐,我们去客栈吧。” “哦,好。” 永福客栈的小掌柜的一见了他们就迎了上来:“小姐!嗯?这次就三位?” 慕知瑜看了看客栈,微微笑着:“嗯,他有点事,这次就我们三个,找个包间吧,我们吃个饭就走。” “好咧,几位这边来!” 慕知瑜看一眼楼下的客人:“现在生意可还好?” 小掌柜的点点头:“好,总归是赚银子,不过别家客栈就不一定了,大家都怕了……” “这也难免。” “前些日子我们看见那赵钱死了,那皇子没骗我们,不过还是不少人吃过金福客栈的饭菜,可惜了。” 说着,打开包房:“ 好了,小的就不说这些扫兴的了,几位回来……多久再来啊?” “有机会的吧,你们好好做生意,谁有困难就帮一把,不过也要记得,斗米恩,升米仇。” “是是是,那这银子该怎么给您啊?” 慕知瑜摇了摇头:“对百姓,你们能帮就帮,就当是我帮了百姓吧,晋州离京不远但也不方便来,此后,难能再见,你明白了吗?” “可是……” “去上菜吧。” 小掌柜的犹豫了一会,点点头退出去了。 看他走了,慕知瑜这才放松下来。 其实要赚钱,哪里用得着来晋州,京城母亲的铺子已经是让她的小金库赚的盆满钵满了,不过是想帮一把罢了。 旁边,裴屿突然轻轻碰了碰她的袖子,她看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发呆的慕知嫣。 盯了好半天,慕知嫣才反应过来,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姐姐,怎么了?” 她轻轻一拍慕知嫣的手:“还问我,该是我问你才对,这一路上你就没怎么说话,怎么,想苏云白他们了?” “也是有些不舍……但我只是可惜,为何世事总是不得圆满。” 她预料不到结局,但 是她却知道结局一定非她所想。 用过膳,他们继续出发回京城,三日辛苦奔波,京城的城门近在眼前。 看着这里,慕知嫣百感交集。 这次是她任性,出去看天高海阔,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五妹,别哭丧着脸,日后还有的是机会。” “真的吗?” “自然是真。” 她点点头,再看一眼城门,踏了进去。 另一边快马加鞭,苏云白和齐小羽终于到了药王谷。 苏云白把七叶莲心草拿出来,制成药给师傅服下,调息之后,谷主的内力就有了起色。 “师傅,感觉如何?” “没事了,过几日就好,云白,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苏云白苦笑一声:“我不苦,是师傅受苦了。” 谷主顿了顿,试探着问道:“可见过荆棘了?” 苏云白何等精明,他摇了摇头:“师傅,不必瞒我,我早晚该知道,于我,于师妹,都是一样的。” “哎——云白,这是我们两个老头子的事,你和小羽……” “师傅,你明知道这话搪塞不了我们任何一个人。” “云白……” 苏云白难得在师傅面前严肃了起来:“我知道 是师伯害你的,师傅,我和师妹不可能再向从前一样了。” 谷主长叹一口气,目光看向窗外。 一只鸽子飞过,一个年幼的弟子拿着粟米往地上一洒,鸽子落下啄食,吃下了满腹伤怀。粟米又一次落下,砸在地上,化作碎裂的泪。 “爷爷!你不该这样的,你怎么能这样啊……” 话到一半,齐小羽哽咽地泣不成声,她摸一把泪,开口,面前是爷爷苍老的脸。 这张脸上,满是疼爱,目光触及,齐师伯转过头去,坐回榻上背对着她,颤巍巍地抬了抬手,甩了甩。 “爷爷……” “去吧,没你事……” “爷爷!” 齐小羽上前两步,顿住了,泪水倾泻而下,良久,她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 屋子外,天还是那么蓝。 回过神,她已经在了谷主房门口,屋里一片安静,她慢慢地抬起手,深吸几口气,舒展了一下表情,手又放下了,活动了两下,但还是抖个不停。 “是小羽吗?进来吧。” 老人的声音依旧慈祥,齐小羽刚收起的泪又落下。 推开门,老人坐在榻上,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小羽,别难受,来, 给师叔看看,脸都哭花了,快去洗洗脸吧。” “师叔……” 她“噗通”一下子跪在他面前,头深深地低下:“师叔,对不起,师叔,我……” “好孩子,快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不过是,罢了,快起来,起来。” “师叔,爷爷他,他不是有意害您,他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头脑,他都是为我……” 老人和蔼,他轻轻拍了拍齐小羽的肩头,语气轻,宽慰着她:“我明白,这么多年师兄弟,我知道,我不怪他,你们小辈也无需放在心上……” “师叔……我……” 日暮西垂,齐小羽把自己关在房里,看日落月起,又见红日初升。 药王谷后山,苏云白坐在山头,拿着一壶酒,看着天边,时不时喝上两口。 晨风习习,原以为是阴谋,但实际不过是一片慈爱之心。 事到现在,他也说不出个对错了。 “师兄。” 他顿了顿,指了指旁边的石头:“坐吧。” 齐小羽看着他的背影,唇边泛起一抹苦涩:“不坐了。” 苏云白站起来,转过身,齐小羽一身干练的衣装,背上背了一个行囊。 “师妹,你这是……” 第一百零七章 遗憾(接上文) 她努力扬起笑容:“下山,去江湖走走,荒野道人前辈前日辞行,要去江湖寻亲,我求他带上我,他已经答应了。” 苏云白咧了咧嘴,露出一抹僵硬的笑:“也好……前辈很厉害,跟着他一定安全。” 齐小羽点了点头,一时间相顾无言。 太阳跳出了地平线,金色的光洒在他们身上。 “师兄,我记得,我头次见你,也是这样的太阳,我看着你,觉得你会发光,定然是神仙降世才能这般。” “师妹……” “师兄,我从十三岁就开始心悦于你,到如今,我十七岁,这份心意也一直不变,”齐小羽迎着朝阳向前,目光注视着下方,“我一直以为我隐瞒地很好,毕竟你一点点都没察觉,可是——爷爷知道,师叔知道,甚至认识不久的慕妹妹也看得出,不过是所有人都迁就我的自欺欺人罢了。” “爷爷他太苦了,他觉得爹娘去了都是被他害得,他觉得对不起我,所以他做错了事,他太疼爱我,他以为,能嫁给你我一定会开心,一定会有所归宿,可是……” 她忍住哽咽,脸上却是笑了起来:“我其实,只要时常看着你就好,看你武艺 超群,医术奇佳,你在江湖有了名气,我比谁都开心,我看你四处寻仇自己生活窘迫,我伤怀,我想看你意气风发,看你所向睥睨,我的师兄,他是这样的人,他该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师妹,对不起,我……” 苏云白话到嘴边,自觉苍白。 什么话可以弥补这些年目光的追随,又有什么可以结束现在的纠葛。 “师兄,我能抱抱你吗?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向你提出无理的……” 苏云白走了两步,轻轻地环住齐小羽的肩膀。 她笑着回抱住他,眼眶酸涩,赶紧松了手,擦去泪水。 “好了,苏师兄,天高路远,日后……江湖再见。” 齐小羽温和地笑着,深深地看着他的脸。 真好,结束这天,和初见时一样,他还是光芒万丈的。 师兄,以后,你只是师兄了。 她迈出脚步,走向下山的路。 苏云白默默地目送她离开,看她走远,才喃喃地开口。 “傻师妹,其实,你也是光芒万丈的。” 也许日后相见,各不相同,但光芒万丈的人,总会走向光明。 药王谷归于平静,只是有个弟子出山游历去了,待了几 天,谷主完全恢复了,苏云白也背上了包袱,叫上荆棘,出发前往京城。 这个时候,慕知瑜他们已经回了将军府,进了门,就看见慕大老爷和夫人等在那儿。 “瑜姐儿,屿哥儿,来,我看看,都瘦了,奔波劳累,还管了民间疾苦,到底是劳心劳力……” 慕知瑜笑着抱住大伯母的手臂摇了摇:“大伯母,这不是瘦了,是实了,养尊处优下来不如出去一趟,何况我们都安然无恙呢。” 哪有母亲不惦记儿女的,更何况慕知嫣还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到现在也不理,不就是拉不下脸吗。 这话一说,慕大夫人幽幽叹气,终于看向了慕知嫣,瘦了,但是精气神比以前好了数倍,大夫人安慰的同时又心疼,又气她任性,半天才说了一句:“嫣姐儿,你可知错?” 慕知嫣拎衣袍跪下:“父亲,母亲,女儿不该私自出府,女儿知错。” “……” 认错这么快,倒是不好再发作了。 慕知瑜装模作样地打着圆场,慕知嫣满脸乖巧,加上慕大老爷也帮腔,慕夫人也就别别扭扭地表示不怪了。 他们回来,一家人凑到一起用膳,关心了一番之后,慕 夫人终于想起来一桩事。 “差点忘了,瑜姐儿,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叫人写了信回来?” 慕知瑜一顿,把菜咽下去:“是,大伯母意下如何?” “我没什么想法,只要你们彼此有意就好。” 裴屿把筷子摆好,心里有几分紧张:“夫人……” “这事啊,我已经和你们大伯商量了,你们不用操心,正好你们回来了,过几日就求了皇上赐婚,赶上瑜姐儿生辰,双喜临门!” 裴屿眼睛都不知道看哪好了,端起茶喝了一口。 这会,慕乘兴才从饭菜里抬起脑袋:“嗯?什么赐婚?” 慕乘风也一脸疑惑地看向母亲。 “嗯?我还没和你们说?” 兄弟两一个点头一个摇头,慕夫人居然也懂了。 “是瑜姐儿和屿哥儿的婚事……” “噗——” 慕乘兴一口茶直接喷出来了,他面前的点心上全是茶水,他扭头看裴屿,又看慕知瑜,左一眼右一眼。 “咳咳咳……什么,咳咳……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慕乘风也惊讶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看两个人,又看了看慕知嫣,看见妹妹也点了头,笑了出来:“也好,屿兄弟也算是最信得过的人 了,也不必担心有所图谋,两厢有意,就是最佳人选。” 这婚事可以说是顺利得很,至于求赐婚,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慕知瑜十七岁生辰,按照她的想法没打算大办,只决定请林家人来,也是亲戚,所以准备也就不是很轰轰烈烈。 当晚,和母亲谈心过后的慕知嫣回了院子,院门口,远远看见了一个身影,他时不时走两步,看身形,是裴屿。 “裴哥哥?” 裴屿这才从阴影里走出来,看了看她旁边的小锦。 慕知嫣看了小锦一眼,她立马会意,等了一段距离才继续跟上。 “裴哥哥,你有什么事吗?” “嗯,有点事——我想给阿瑜做个礼物,但我对这些不大了解,想让你帮我看看。” 慕知嫣笑了起来,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好啊,先进来吧,我看看是什么。” 裴屿从袖口拿出一张纸,上面勾勒着几样首饰,慕知嫣拿起来看着,想了一会,提笔修改。 “你看这样好一些没有?” “嗯,那这个是?” “这个……你挑了多大的原料?” 看裴屿用手比划了一下,慕知嫣继续说:“这么大呢,那就不要这个……换成——” 第一百零八章 求赐婚 翌日 “咳咳咳……” 皇帝一口茶呛得差点把嗓子咳出来,看向面前的慕大将军。 “不是,你再说一遍!” “求皇上赐婚……” “求谁和谁!” 慕大将军满脑子问号,又重复一遍:“裴屿跟慕……” “好了好了。” 皇帝心里那叫一个悔啊,这跟小四还没怎么见面,两个人出去一趟,就来求亲了! 这难道就是命里无缘?! 凭什么! 朕不信! 那那那就那裴屿,他像是懂男女之情的人吗! “慕爱卿,朕总要把把关,毕竟瑜丫头也是朕的侄女啊。” “是,皇上所言甚是!” 皇帝点着头,一看刘富,给了他个“去办”的眼神。 等到慕知瑜和裴屿到了他面前,皇帝心里咯噔一声,一口老血差点呕出来。 为什么,慕知瑜老远就是拉着裴屿的手来的,近前了才放开。 “你们的事——朕已经听说了,裴爱卿。” “微臣在。” “瑜丫头可是郡主,你们若要成婚,这身份上,你觉得朕要如何赐婚呢?” 慕知瑜睫毛一颤,不由自主地看了裴屿一眼,他低眉顺眼,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看不见表情。 可是她感到了,皇帝在为难他。 按照规矩,皇帝大可直接赐他为郡马,亦或是赐她为将军夫人。而把这个问题摆在明面上问他,就是纯粹的为难。 若是当郡马,就有拔高自己身份的嫌疑,若是让她做将军夫人,就是在压低她的身份,哪种回答都不对。 阿屿哥—— 裴屿一撩袍子又跪了下来,叩头行礼:“回皇上,微臣自知身份低微,原是配不上阿瑜,所以,微臣一定潜心习武,研***,他年边关,必有微臣尽忠,不负义父,不负皇恩浩荡。” 皇帝一时哑口无言,心里确实后起悔来。 造孽啊!他闲的没事为难他做什么!这这这,让他如何对得起那丫头的爹娘!这这这…… 想着,他正寻思该怎么圆回来,就看见慕知瑜也跪下了:“皇帝舅舅,瑜儿以为,凡所谓合适二字,心性,能力,情谊,这身份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世上本无绝对的门当户对,他纵使是流氓草寇,瑜儿也认了。” 她说的认真,两个人表情居然出奇的相似。 皇帝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抬了抬手:“朕不过是想看看你们之间是否却有情谊罢了,倒显得朕是恶人了,起来吧。” “谢皇上。” 他的视线 流连一会,摇了摇头:“也罢,身份不过是小事,至于边关,你要是出了事,这丫头怕是要怨死朕了。” “皇帝舅舅说的哪里话,有句话叫子承父业,女婿是半个儿,还曾收作义子,日后若有需要,自然是我们二人一共奔赴疆场,当然,最好一切安定,永远没有那一天。” 皇帝瞪大了眼,面前慕知瑜不卑不亢,说的更少一本正经,随即,他抚掌大笑。 “好!不愧是慕家的儿女!” “皇帝舅舅谬赞。” “好了,朕差人拟旨,你生辰那日,便做个礼物罢。” 得了这句话,三个人的心都放下了,回了将军府慕大将军剑眉一皱,看着将军府门前走来走去的人。 “喂,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差点蹦起来,颤巍巍地回头:“我……我是来送信的……” “给谁送信啊?” “给,慕姑娘……” 后面马车帘子动了动,慕知瑜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裴屿。 裴屿把那人的信要下来给她,她拿过来看了看,信封只是普通的纸,没有香味也没有漆封,她举起来对着阳光,透出几个字“慕妹妹可好” “给他一两银子吧。” 送信人拿了银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 回了院子,裴屿似乎心事重重,几次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微笑着靠近他:“怎么了?被刚刚吓到了?” 他下意识向后退,一只脚刚退出去就停住了:“不是……” “皇上没什么恶意,我们的事也定下来了,你……” “没有不愿意,”他看她眉头蹙起,抢先答道,“我方才所言字字真心,只是有一样,若要成婚,我根本拿不出什么聘礼……” 慕知瑜一下子愣住了,看他脖子都红了,还是一脸认真地在苦恼,“噗嗤——” “阿瑜你……” 她努力敛起笑容,但是满是笑意的双眸还是出卖了她:“这个可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什么……” “这该是将军府为难的事,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完婚一定有自己的府邸,皇上也不会委屈了我,这些琐事交给他们就是了。” “哦……说,说的也是……” “好啦,我去找找五妹,这信该是齐姑娘给五妹的。” “嗯,我……” “你帮我看一下梅子,大了真是调皮了,昨日把我衣裳都抓坏了。” “好。” 看他还是一脸呆滞,她偷笑了起来,拿起信走了出去,知道梅子开始挠桌腿磨爪 子他才反应过来。 慕知嫣坐在亭子里,手里拿着医书翻看。 突然,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她抬起头,看见慕知瑜笑意盈盈地站在面前。 她合上书,拉着她在身旁坐下:“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我。” “有一会儿了,瞧你看得入神,就换了个方式叫你,这不是一样有效?” “有效,姐姐的法子自然是非同一般的,嗯?这是……” 看见信封,她问了一句。 慕知瑜把信封递给她:“今天刚收到的,说是给慕姑娘,我想着你们说过通信的话,许是齐姑娘给你的,你打开看看,不是也就罢了。” “好。” 她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写了不少,足足两页,她扫一眼,换了一下两张纸的方向,头一句就是:慕妹妹可好 “是她的信。” “你看罢。” 她这才低头看了起来,只是越看,脸上的笑容就越淡,然后消失的干干净净,换了下一页,看完最后一个字,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难不成是什么坏事?” 慕知嫣摇了一下头,没说话。 “那是怎么回事?” “我……我……我觉得他们不该这样……” “谁?这样是什么样?” 第一百零九章 贵妃 要不是怕她更激动,慕知瑜都想把信纸抢过来看了。 “姐姐,你知道苏公子师门的事吗?” “他没说。” “那……我也便不说了,说说齐姑娘吧,姐姐,你是不是也看得出,她喜欢苏公子?” 慕知瑜毫不犹豫地点头:“很明显。” 只要苏云白在,齐小羽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追随着他,她的目光温和,在她的眼里,他所在之处,就是光来的地方。 人群里,她第一眼看见苏云白,众多人里,她一定站在她旁边,和慕知嫣说话的间隙,余光就会悄悄偏过去。 那是喜欢一个人的眼神。 慕知嫣看着池子,池子里的鱼游来游去,自由欢脱,她苦笑了一下:“她和我说,以为自己瞒的很好……” 可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哪里瞒得住。 “如果他们都没有那么好,应该就不会存在隔阂了,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罢……” 慕知嫣把信折了起来,放回信封里。 如果他们都没这么好,就不会因为长辈的做法而心怀愧疚,不会因为恩情亲情和师兄妹情谊而矛盾,也就不必分道扬镳。 许久,她才又露出了笑容:“对了姐姐,娘说过几天 你生辰,华月郡主也会来。” 她笑笑:“毕竟是未来嫂嫂了,来就来吧。” “还有康王府的,到时候会送礼物过来,不过想必不少府邸都会这样。” “到底是出去了一趟,人也长进了不少。” “所以,姐姐以后出去一定要带上我~” “好。” 看她没事了,慕知瑜回了扶柳苑,裴屿还真提溜着梅子等她,见她回来,梅子挣扎着想要挣脱,她伸手,梅子到了她怀里,委委屈屈地喵了一声。 她撸着猫,坐到椅子上。 “信送去了?” “嗯,想来是苏云白那边的事不太如意,罢了,人各有命,我们也干涉不得。” “嗯……那,我还是先回去了。” 他说的没头没脑,站起来就走,慕知瑜一顿,也没拦着:“别忘了晚上我们要出去见四表兄的。” “没忘。” 她们回来了,自然先是见了家人,二哥也把晋州神仙花的事情说了几句,没多透露,但是和四皇子的信也是相互照应。 皇上那边的赏赐还没下来,想来是对二皇子那边心有疑虑,这个时候去见四皇子再好不过了。 另一边,皇上确实不大痛快,也可以说是可惜。 皇上终于 来了御花园溜达,夜晚侍卫在前提灯,他看着周围略带昏暗,感叹了一句:“哎——那小子真会截胡啊。” “皇上,您说的是……” “裴屿,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是说不好,只是……” 原本是给小四挑的,但这婚事还是要两厢有意才能好,也只能惋惜了。 刘富眼珠子一转,点头哈腰:“皇上的心思,奴才倒也能才出来两分,不过有句话,奴才就大着胆子讲上一句了。” “说。” “两姓之好,郡主也未必合适,何况四殿下近来身子见好,何不等四殿下大好了问问他的意思啊。” 皇帝倒是记起来这么一回事,点着头:“对,苏云白呢?” “苏侍卫已经在回京路上了。” “嗯……他给小四治病也是大功一件,加之晋州一案,朕总不该少了奖赏。” 思绪一转,皇上彻底忘了赐婚的事。 苏云白性子不羁,怕是不受拘束,凡事过刚易折,强逼不得。 “刘富,朕记得,江湖人大多重义?” “是啊皇上,奴才特地命人打听了,那些个江湖大门派所在的地方,百姓更是安居乐业。” 皇帝一下子提起了兴致:“哦?这是 何故?” “皇上您想,这些江湖人都厉害啊,飞檐走壁,这官兵根本抓不着。” “哦——” 皇上心思活络,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江湖人与官兵的花架子不一样,抓不着也不能得罪,不然无声无息地没了也找不到人,而安居乐业,便是心怀天下了。 “这么说,江湖也有法则?” “这个,奴才无能,不得而知,不过江湖人确实重义倒是真的。” 皇帝捋了两把胡子:“等……瑜丫头生辰过了,朕要见见苏云白。” “是。” “皇上!” 一个太监急匆匆跑来,“扑通”跪倒:“皇上,慧贵妃娘娘突然晕倒了,现下皇后娘娘已经赶过去了,您——” “带路,朕去看看。” 皇帝脸沉了下来,谦王前日刚被责,今日他生母就病倒了,说没什么心思谁会信? 到了慧贵妃住处,还没等见到慧贵妃,就看见厅里跪了一地妃嫔,皇上的目光一下子冷了,视线扫过众人,在皇后身上停了一瞬,立马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模样。 “都起来吧,皇后,慧贵妃如何了?” “皇上您——不如自己去看看吧,慧妹妹太可怜了……” 说着,她 满脸不忍,垂下头去。 皇帝眉头一皱,向内室走去,挑开帘子,慧贵妃面色青紫,昏迷不醒,还伴随着阵阵呢喃。 “皇儿,皇儿别怕……” 四皇子刚喝了药,听阿七汇报完毕,低笑两声:“知道了,你去接慕表妹他们吧,小心点,别被人发现。” 今日见面不是在熙攘楼,而是来了他府上。按例,皇子成年该封王分府,不过自先帝起,这封王也往往和赐婚并行,皇帝也便想等着四皇子婚事定了一并册封,所以现在他的府邸不是王府,只是为了让他养病,皇帝特意赐下,低处西街,远闹市,是个清净的地方。 阿七接到人,带着他们往里走,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四皇子府上,慕知瑜也难免四下打量,灯火虽然多,但到底是晚上,白天里看着景致想必不错。 “两位,请。” 进了门,四皇子摆下两杯茶,朝着阿七看一眼,阿七躬身退下,关上门守在外面。 “先要恭喜二位了,我身子不好,未曾备酒,今日我以此茶聊表心意,还请两位莫要嫌弃。” 说罢,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慕知瑜和裴屿也饮下茶回敬。 “那就多谢四表兄了。” 第一百一十章 情势 他消息可是真快,大事小事,甚至是内宫,想必是皇帝身边有他的人吧。 “一路奔波,还要提点五弟,两位也是辛苦了。” 四皇子依旧温和地表达谢意,慕知瑜笑了笑:“没什么辛苦,都是为了百姓,何况我也确实没做什么,这两日苏大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给四表兄看看恢复得如何了。” “我已经好多了,咳嗽也少了许多……不说这个,今日宫中热闹,表妹不如猜猜看。” “听说二表兄前几日被皇帝舅舅叫去训斥了一顿,虽然只罚了一年俸禄,但想必是圣心不悦,他一定会想法挽回吧。” 裴屿听着,没插话,目光偶尔落在慕知瑜身上,还时不时把点心推到她手边。 “今日慧贵妃病倒,皇后正在严查。” “是自导自演,为了获得圣上怜惜? “是也不是。” 宫里的闹剧维持了一夜未果,御医诊断慧贵妃的病实则是中了毒所致,而这毒药里含有大量的石灰散,大加追查之下,居然在许嫔的住处发现了痕迹。 许嫔,正是三皇子的生母。 三皇子被削了王位,这些日子也安分守己了起来,据说他在府上焚 香祝祷,闲来无事便读书写字,被禁足前期的急躁烦闷已经抚平,人也是平和了,皇上听闻后态度也稍有软化,不过到底是错处太大,皇帝也没说什么接触禁足的话。 只是许嫔因着宫里踩高捧低,多日受苦,嬷嬷拼死告状,皇上惩戒了宫人,还连带着暗指皇后御下不严。 宫中下人们的风向也有了些变化,许嫔懂得分寸,没哭求什么,只是让人送了安神汤给皇帝,说是感谢陛下仁善。 一连送了几日,皇帝也自觉真心,就喝了,这些好了,暗戳戳观望的人发现了许嫔东山再起的势头,吃的用的也丰厚了些。 不成想,这麻烦这么快就来了,许嫔与慧贵妃中毒有关,皇帝倒是没盖棺定论,二十年相伴,他很了解许嫔,她聪敏,但是比起旁人多了几分坦诚,就像之前谋划上位,她承认,他也理解,只是理解归理解,但不能原谅,而今他好不容易顾念旧情,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为人所害。 “所以,这事是……” 四皇子轻轻一摇头:“十有八。九,幕后主使是珍嫔了。” “还挺会绕弯子的,”慕知瑜 轻轻一笑,手动了动,一杯茶就到了手边,她自然而然地端起来喝了一口,“你不想管?” “五弟处理过大事,也该看看这后宫纷扰了。” “这两天我听二哥言谈之中对五表弟偶有称赞。” “以诚相待,才能得他人诚心,他很明白。” “那就好。” “还有,我接了消息,慕四将军已经快到京城了,大约个四五日就会回来,不过,未必能赶上你的生辰了。” “生辰不生辰的原不重要,只要人好好的就够了。” 她的生辰就在三日后,这几日,林家和景王府也回了帖子,本来慕夫人想着大办,各种东西都备了不少,招待他们是绰绰有余。 说到生辰,裴屿又看了她一眼。 生辰礼物差不多备好了,那天应该也会赐婚…… 想着,他赶紧把思绪拉回来,万一在四皇子面前出了洋相那可不好。 四皇子许是看出他有些心神不宁,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就转移了话题。 私盐一案已经有了结果,二皇子最终还是没有被拆穿,反而是祸水东引到了大皇子身上,至于皇帝信几分谁也不得而知。 “他也是厉害,只不过,神仙 花动摇国本,日后若是有机会,便是将他击倒的关键。” 四皇子笑容依旧淡然:“兹事体大,何况,关键也不止这一个,至少五弟可以成为太子之前,他都不到倒下的时候。” “尽在掌握就好——天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门关上,他才又拿起茶杯。 老二,还有慧贵妃,一个都跑不掉。 不过现在老二还有用,那就先从慧贵妃开始吧。 “阿七。” “公子。” “去告诉他,必要的时候,帮五弟一把,慧贵妃……她不配做贵妃。” “是。” 扶柳苑里,他们回去之后就各自休息了。 裴屿回了房间,换了衣裳收拾了一下,正要熄灯,看见桌上的书下露出似乎是纸张的一角。 他过去把纸拿出来,纸上只有四个字:回京,变故 他眉头皱了起来,转头把信烧掉。 “回京……” 是慕四叔他们吗? 变故,如果是一般的变故,他就不会收到这封信了,必然是足够大的威胁,他才出言警示。 所以,其实慕四叔他们回京并不简单。是四皇子也不清楚内情,还是他不能或是不愿透露…… 第二天,晨光大亮 ,慕家迎来了一个熟悉的客人——苏云白。 拜见了主人,苏云白和荆棘又住进了之前的院子,一顿吃喝,来见了慕知瑜和裴屿。 “苏大哥,都处理好了?” 苏云白“欸”了一声,掩饰去那一抹不自在:“也就那样……反正都解决咧,不说这个,我可是在你生辰前到滴?” 慕知瑜笑的宽和,看雪儿端上来的点心,朝着他们那边扬了扬脸:“是,后日才是我的生辰呢,荆棘,不用守着,好吃的多的很呢,随便吃。” 荆棘嘿嘿笑了:“慕姐姐你可真好!” “等我生辰的时候吃食更多。” 荆棘嘴里塞了一堆吃的,还是口齿不清地追问:“哇!那……那裴大哥什么时候过生辰啊!” 裴屿:“……” 慕知瑜笑道:“他是一月的生辰。” 苏云白突然板起了脸:“荆棘,你咋个这样得寸进尺?” “啊……我……” “你吃东西就罢了,咋个还能要钱咧?” “我没要钱啊……” “狡辩,小鱼妹子收你做弟弟,自然是少不得赏钱,不要太无耻咧。” “我不是……” 慕知瑜这才听出来,他感情是在这儿抖机灵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生辰 “好了,别贫嘴了,苏大哥,你见过五妹了没有?” “啊……还没……” “有空去见见吧,她也有些东西想问你。” 犹豫了半天,苏云白终于点了头。 他也说不出来什么心情,莫名的,似乎辜负了她的期待,师妹暂时离开,虽然免除了该如何面对的苦恼,但这又何尝不是他们两个人的逃避。 只是,除了逃避,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看待师伯,看待师妹,他应该是一半会也不会回药王谷了。 交谈过后,荆棘拿了几块点心和他一起回了院子,一进门,就看见小锦站在石桌旁边。 “嗯?那是慕姑娘的贴身侍女吧……” “……” 苏云白长出一口气,来了,倒是比他想象的更快:“哦,荆棘,你先出去吧,去找找风少爷吧。” “哦……” “苏公子,冒昧打扰,”慕知嫣从石凳上站起来,随即看向了小锦,“小锦,你也先出去吧。” 马上,院子里只剩了他们两个。 “额,小慕姑娘……” “苏公子,齐姐姐给我写了信,事情我都知道了。” “哦……那……我们还是坐下说吧。” 慕知嫣点点头,回了石桌旁边坐下。她抬抬眼,苏云白眼神飘忽,时不时扯扯衣角,偶尔再揪揪头发。 看他那坐立难安的样子,她突然“噗嗤”一笑:“苏公子,你似乎很紧张?” “啊?没,没有啊……”、 “苏公子,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对于你们而言,我不过是一个知情的旁观者罢了,我只是感到有几分惋惜……如果换做是我,我想,我应该也是相似的选择吧,不管是你还是齐姐姐,你们都没错,不过是为情所牵绊,人之常情罢了。” 苏云白停了坐立难安的小动作,抬眼瞧着她的神情,她说的真诚,面色温和,还带着轻柔的笑意,她没有他想象里的失望或是惋惜,有的只是温和。 “是吗……” “苏公子,有句话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纵使是厉害的官员也难断家中琐事,可见情之一字剪不断理还乱,人总是无法免俗。” “啊,嗯……” “自然,我还是希望有朝一日你们都能释然,这个,就交给时间去做吧。” 苏云白呆愣的看她,慕知嫣偏了偏脸:“苏公子……” “哦,失礼失礼……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还以为你会很失望咧。 ” “谈不上失望,不过遗憾是有的,但那是因为你们都很好,所以才让我更遗憾,到底还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该过多的干涉。” “不是……其实,我还是很感谢你,不然的话,我指不定要轴到什么时候呢,师傅老说我是个一根筋,有什么就一道南墙撞到底……偶尔逃避,也算是放松。” 慕知嫣点点头:“最近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留在京城帮你们,走了这些日子,答应你姐姐她们的事情还有的没办……要是过一阵子有空,那就回剑宗看看。” 不过剑宗今年要筹备选新弟子了,要是回去了,说不定师傅他们会让他也收个弟子,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慕知嫣轻轻地笑着,心也放下了。 看起来这件事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大的影响,有计划就好。 “马上就是姐姐的生辰了,我要回去再确认一下礼物,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慕知嫣站起来点点头,抬步离开。 苏云白送她到门口,看她离开走上岔路。 大户人家的人和江湖上真是大不相同,他们或许柔弱但不软弱,有些时候,或许比他这种所谓的高手还要厉害一些。 既然也有一些例外,比如说——又坚强又有能力的人,他们会在京城这个巨大的漩涡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又会何去何从,而加入这个乱局的他,和他背后的江湖,会加入什么局势里。 你们可别让所有人失望啊。 九月十八,她的生辰不算轰轰烈烈,倒是温馨得很。 林家的人和华月都带上了不小的礼,一起用了宴。 其实除了及笄那年盛大一些,生日对于她来说大同小异,不过是吃饭收礼,听好话应付场面话而已。 不过今年的生辰还算是值得期待,因为,她真正在等的,实际上是那一份赐婚的圣旨。 宴席过半,门外有人来报,说刘公公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慕氏郡主安和,端柔温厚,秀毓名门,敏淑华贵,与威远将军互为良配,择吉日完婚,钦此。” “谢皇上隆恩。” 刘富笑眯眯的把圣旨给她,另外拿出了一份地契:“郡主,这是皇上给您的生辰礼,郡主府还在修葺,不过近两日便可完工了。” “烦请公公代臣女谢过皇上,” “小事儿,这儿还有一份圣旨,裴将军,接旨吧。” 又跪下听旨,慕知瑜心里好笑,都在一家,一个府上,皇帝舅舅还分了两份圣旨,还真是隆重。 “微臣领旨,谢皇上隆恩。” 裴屿接了旨,慕家的人客客气气的塞了银子,把刘公公送了出去,增了这婚事,一家人又是一顿恭喜。 与此同时,这个消息也传遍了大街小巷,对于有心之人而言,这算是一个出乎意料的重磅炸弹,毕竟很多事情刚开始算计或者还没来得及算计,就已经变得非常困难,尤其是几位皇子党,刚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就听到了已经赐婚的消息。 裴屿和慕知瑜定亲,就是一下子少了两个可以拉拢慕家对象,一时间众人又不免把目光投向了还没有定亲的姑娘身上去。 夜幕降临,宴席散去,她才回了院子。 “总算是结束了,什么生辰,说是受罪还差不多。” “姑娘,你就别抱怨了,看,连梅子都来送礼物了呢。” 雪儿一说,她才看见,果然,梅子叼着自己的小鱼干跳上桌子,放下,还用爪子推了推。 “喵~” “哇,真是乖猫猫,来,摸摸头。” 梅子开心地打起了呼噜,在她旁边坐下了。 “它可能是看着大家都给姑娘送礼物,所以也把自己珍贵的小鱼干送过来啦。” “梅子真是聪明。” 她把它抱到怀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姑娘,好好的叹什么气呀?” “没什么……你先出去吧。” “是。” 雪儿收拾了一下,把餐具拿了出去,合上门。 屋子里剩了一人一猫,她扁了扁嘴巴。 “梅子啊梅子,看,连你都这么乖,怎么裴屿那个木头到现在还没送我礼物啊。” “喵~” “你说,他在想什么呢?” “喵~” 她把梅子放下,收起了被当做礼物的小鱼干,决定等着梅子子下次吃。 桌子上放的是苏云白他们送的礼物,刚结束,还没来得及看。 打开慕知嫣的盒子,里面是一套掐银丝镂花缀明珠头面,苏云白送了一把精巧的匕首,华月送了一对玉佩....... 看了一会,把东西归置一番,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坏蛋,他到底在干什么?” 所有人都给了礼物,唯独他,散了宴席之后就不见人了。 “阿瑜……” 正想着,裴屿踏着月色而来,朝着她伸出手:“跟我去个地方吧。” “这么 晚了,要去哪儿啊?” “跟我走就是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满脸认真,她心里无奈,把手搭上去:“好。” 她倒要看看他在搞什么花样。 走出了门:“上马吧。” 马匹慢悠悠地朝着郊外走去,她在他身前,回头,他还是面无表情。 “马上就到了,再等等。” 不久,郊外的小山坡上多了两人,月色之下,凉风习习,九月十八,天气也凉了不少,花花草草都少了很多,原本苍翠的山坡也隐隐泛黄了,在清冷的月色下更是有几分冷色。 “阿屿哥,这里是……” “从前,慕叔叔他们还在的时候,我们回京,第一天就跑到这里来玩了。” 她点点头,思绪也不由得回到那个时候。 那年,她六岁,刚回了京城,和边关大不相同,处处守礼,她年纪小,心智比一般的孩子成熟一些,倒也没抱怨什么。 不过他倒是看出来,这些个礼节拘着她,搞得她这一天束手束脚,趁着夜色,他和慕叔叔说了一声,就拉着她一路来了这个小山,不一样的是,那时候是冬日,现下是秋时。 “我记得那个时候,总算是逃出了这一天的礼节,我可是开心的玩了好一会儿呢。” “我还不小心摔裂了你的玉佩。” 那个玉佩,是她那年生辰母亲刚送给她的礼物,没想到只过了两三个月,就被裴屿给摔坏了,她那会儿可是气的不轻,赌气走到一边,不理他了。 裴屿手足无措,拿着摔裂了的玉佩进退维谷,那会儿慌了手脚,也没想着能不能找玉匠补一补,看她生气,想了半天,把自己身上的玉佩解下来。 他小心地上前几步,支支吾吾地开口:“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 “哼。”她别过脸不看他,叉着腰生闷气。 “我把我的玉佩赔给你可好?自然……可能没有婶婶的贵重,不过,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都说玉养人,久了的更好,你就勉强当一样的吧。” 少年的时候那么炽烈,她转个方向,他就跑到那个方向去,举着玉佩递给她。 看他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她终于消气了,伸手推推玉佩。 “不要了,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意义非凡,当然是你自己留下更重要。” “这是给你的赔礼,你就拿着吧。” “那……你母亲还留下别的东西了吗?” “ ……留下了。” “即便如此,可是……” “这样,就当咱们交换,这个坏了的给我,我这个送给你。” 直到后来,他无意中说溜了嘴,她才知道,当年水患,家里的东西都被冲走了,就只有这枚玉佩是他母亲从小就给他戴着的,平日里贴身放着,一方面是他以后可以找到父亲的信物,另一方面也做了护身符,这才在水患的时候没有丢失。 换言之,这其实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了。 她当时知道以后满心的愧疚,找了机会想把玉佩还给他。 “给你了就是你的,更何况当时是你我交换的,你不想要丢了或送人都随你,无需还我。” 她怎么可能会丢掉或是士送给别人呢?他这样说,摆明了就是不想收回去,她也便收着了。 所以之前他支支吾吾的想把玉佩要回去,她马上就知道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的手摸向腰间,从荷包里取出那枚玉佩:“我可是随时带着的。” 他眨了眨眼,哑然失笑的摇了摇头:“少拿出来,你既然要留着,总要免得它给你带来麻烦才是。” “是是是,明天我就把它串好绳子挂在身上。” 她把玉佩收起来,目光不经意一般扫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曾经裂痕的位置被修复,镶了金子,又加了一些花纹,看着比曾经更好看了一些,自打修好了,几乎是日日戴着。 她安静的看着他,等着下文。 裴屿突然拿出一个盒子,不太大,上了锁。 “这是……” “礼物……”他往腰间摸了摸,顿住了。 “怎么了?” “没,没事。” 他扯了扯嘴角,手上使了劲,“咯嘣——”把锁掰断了。 “??” 看她略有惊讶的神情,裴屿感觉一阵尴尬。 其实本来他想的是,让她拿钥匙把盒子打开,亲眼看到是什么礼物。 结果,许是刚刚没放好,钥匙丢了。 脑子一乱,脸也热了起来,手不可抑制的颤抖,在心里正骂着自己,听见她说话了。 慕知瑜差点笑出来,看他这么紧张,还是努力的按耐住,主动开口追问:“我看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啊……都,在这儿。” 他打开盒子给她看,里面是一只簪子,一把玉梳,一对耳环,一副手镯…… 她开玩笑地打趣他:“你这是要给我搞一套配饰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家人 “不是,”他一本正经地解释了起来,“虽然都是礼物,但是——” 他话音一顿,似乎在斟酌言辞,几次开口,最后拿起了玉梳。 “虽然我们定亲比较仓促,但定情信物还是……” 结发同心,以梳为礼。 他嗫嚅了半天,她伸手把梳子接了过来,唇边带着轻轻的笑意。 再看一眼盒子里的东西,心里更是感觉一阵暖意。 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都是可以做定情信物的东西。 “这些……花了很多心思吧。” “还好,我找你妹妹改过……” “所以,都是你设计的图样?” “差不多是,所以……” “喜欢,我都喜欢。” 慕知瑜拿着梳子,轻轻摩挲着梳子上的花纹,梳子还带了一个穗子,颜色是她喜欢的冰蓝色。 她又拿起了盒子里的其他东西,每一个都细细的看过一遍。 “我还是最喜欢这个,就把这个当成定情信物好了。” 她扬了扬手上的梳子,最后一个放回盒子里。 “好,随你喜欢。” 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绽开一抹温柔的笑。 他略显局促,拿着盒子,看她把盒子盖上,拿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太愿意和我定亲的。” “没有,我只是……没敢想,需要时间反应而已。” 他确实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毕竟她从小有娃娃亲在,虽然她并不喜欢那个人,即便解了婚约,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额……” 他猛然回过神,她的人已经扑进了他怀里。 她一手拿着盒子,一手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胸膛,心里被暖意填满。 他的手轻轻放在她背上,时不时拍一拍。 “你怎么这么好啊……” 他的眸色深深,唇边带着宠溺的笑意:“我本来就是要支持你的,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要干什么你都会支持我吗?” “嗯。” “那我要是作奸犯科呢?” “我知道你不会做那些事。” 她仰起脸,看见他坚定的神情,笑得更开怀了:“好了,不要这么严肃,我只是说着玩的,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他不自在的点点头,抬起手捏了捏发热的耳垂,见她的眼神扫过来又赶紧放下手。 上了马,风一吹,他脸上的温度才降了下来,她看破不说破,免得吓到他,走着走着, 她才发觉了不同之处。 “怎么不走东街啊?” “这边今晚有活动,一会你就看见了。” 他小小的卖了个关子,确实是勾起了慕知瑜的兴趣,伸着脖子往远处看,他笑了笑,提醒道:“还要转弯才能看到呢。” “哦……” 街角转了弯,就能看见稍远一些是大片人群,熙熙攘攘中夹杂着叫好声,看上去热闹得很。 “这是在干嘛?” “永安楼的少东家娶妻,今日散财做庆祝,搞了些活动,我看着也有点好东西,想着你可能喜欢……” “那还等什么,走!” 裴屿找了个地方把马拴起来,上去她旁边,伸出手:“盒子给我拿着罢。” 她弯了唇角,把盒子换另一只手上去拿着,倒是把手递了上去:“不必拿着盒子了,带着我就好。” 他失笑,轻轻握住她的指尖:“你拿着也不好玩乐……” “给我的礼物自然是我拿着了。” 定了亲也是名正言顺了,走了一会到了人群前,他人也自在了很多。 “阿屿哥,前面那是干什么呢?” “像是射箭……” “好!好!” 前面一阵叫好声,台上一轮落幕,下面人抬上来一把弓来。 “众位,这就是咱们今儿个的彩头!轩辕弓!这个有主了以后,咱们今日的散财也就到此为止!” 弓…… “老规矩,是什么东西就拿什么本事来抢,这弓,咱们就拿射箭的本领来抢,看见没,场地都搭好了!” 众人往旁一看,果然是有个简易场地,立了十来个靶子,另一边有十来把弓。 “想抢的可以来领牌子了!” “阿屿哥,我想去。” “好,你等等,我去抢牌子。” 她点点头,看他上前去,迅速出手,抢了一块牌子回来。 “给你。” 她这次倒是把盒子放到了他手上,拿了牌子,听到锣一响,朝着他笑了笑,去了一边的比赛场地上。 按照序号,她应该是在第二轮。 比赛规则很简单,每人十支箭,全部射出,成绩最好的则为获胜者,一共有五轮,每轮的胜者将会最后角逐,最终的获胜者才能得到彩头。 锣一响,第一轮开始,裴屿人在场外,但其实就在她身后。 很快,第一轮结束,慕知瑜看了一眼靶子,目光在第三个人的靶子上停留了一会儿,转眼看了一下射箭的人,稍微留心了一下。 这人虽然看着不算壮 硕,但是四肢修长,拉弓射箭,一气呵成,一箭出正中靶心。 倒是不错。 只是这弓看着真是好,她回头看一眼裴屿,又转过脸准备上场。 一定要拿到。 拿起弓,她手下一停,弓箭不大,原本以为是音着场地太小,大弓施展不开,但是拿上了弓箭才发现,这弓弦松的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每箭都射中靶心,实在难得。 还好,爹爹曾经亲自教他们拉弓射箭,他曾经说,若是在战场上,你捡了一把破弓,哪怕只有一只残箭,只要能发挥的好,说不定便是整场战局的逆转关键。 她手上使了内力,搭弓,松手,几支箭射出。 第二轮结束,周围的人不免都抱怨了几句,慕知瑜毫无悬念的到了另一边等待,隔着接下来上场的人,她的目光精准的找到了裴屿,轻轻的笑了笑。 她一定要拿到。 五轮结束,最终的角逐就在眼前。 慕知瑜站在位置上,左右看看。 其他三个人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只是第一轮胜出的那个人当真是厉害。 锣一响,几个人拉弓射箭,慕知瑜对准靶子,一箭射出,没再管别人,一手抄起两支。 这弓小,弓弦又松,一次性射一支箭能正中靶心的都已经是困难了,更何况她还一次性两支。 这个举动一出,周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就连第一轮的获胜者也没忍住,多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弓放下了,拿起了三支箭。 看热闹的又叽叽喳喳了起来。 裴屿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目光看向那个青年的手,虎口和手指上的茧可以看出来这人练习弓箭确实有了一定的年头,阿瑜怕是不容易胜过他。 果然,那人三箭齐发,后又四箭。 一轮结束后,倒是打平了。 毕竟最终结果所求的不过是正中靶心,虽然看着好看,但结果是一样的,只不过众人心中已经有所偏向了。 慕知瑜心里轻轻摇头,面上笑了笑。 这下,靶子被撤掉,上了几个小厮来,手里拿着不少零碎。 “两位,这刚刚平手了,再用靶子也就没什么意思了,这次搞个动的物件,两位意下如何?” 那青年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慕知瑜笑笑,本就是为分个高下,用什么法子倒也无所谓。 一轮结束,高下已分,慕知瑜摇了摇头,心里惋惜。 可惜了,本想拿下那轩辕弓给阿屿哥 的,其实定情信物她已经备了,今日是她的生辰,她便想着明日再把东西给他。 这是这弓看着就好,才想着得了的。 可惜,技不如人。 罢了…… 得了第二,她心里难免低落,出了场地一伸手,裴屿拉住她,轻轻捏捏她的手。 “不妨事,没有也罢。” “技不如人,是我没本事拿来。” 那青年拿了弓,目光一扫,落在携手而去的人身上,加快了脚步。 离开了这热闹的所在,看了街边还有几个卖小吃的铺子,走了一番索然无味。 “不想走了就回去吧。” 慕知瑜点点头,伸手指指盒子:“给我,我拿着。” “不……” 一个人突然打慕知瑜身边经过,手顺道瞄上了她的荷包。 “砰——” 青年一把抓住了扒手的手腕子:“你刚刚干什么!” 扒手吓了一跳,回过神看着青年消瘦羸弱,胆子一下大了起来。 “我干什么?我倒要问问你干什么!那是什么人上来就抓我,来人呐大家看看啊……” 青年没想到他居然反咬一口,另一手指着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你……你……” “砰!” 那扒手理不直,气也壮,亏的这边人少,不然早就引了一堆人来了,扒手刚要破口大骂,突然一个手刀往他后颈一劈,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扒手人一软,人就一歪,青年还提溜着他一只手,顿了顿。 “多谢兄台出手。” 裴屿把人劈晕,对着他拱了拱手。 青年手一松,回了个礼:“兄台客气……” 他目光一滞又看向了后面的慕知瑜:“这位姑娘……在下有句话想问,不知道姑娘可能分出些时间来?” 裴屿回头看着她,她略一犹豫,点点头。 “前边儿就是熙攘楼,找个地方坐坐也可。” 熙攘楼,她和裴屿也是常客了,这是四皇子的产业,四皇子也就为他们留了个便利,给他们单独分了个包房,随时来便可。 托了熙攘楼的人把那扒手送到官府去,三人进了这包房,青年略显局促,坐在那儿身量挺的僵直。 “这位公子,你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了。” “额……哦,其实,在下想问,您这玉佩,是打哪里买的?” “玉佩?” 她低头看一眼,这玉佩是姨母林夫人送的礼,是长辈当场所赐,所以她当即便换下来佩戴了,宴席散去之后换了衣裳,也就随 手继续拿起来,带上压裙角。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青年补充了一句:“不是,是那个穗子,那不是玉佩吗?” 穗子? 她这才看见,许是刚刚射箭动作大了些,原本揣在袖子里的那枚玉佩的坠子掉了出来。 稍微有些褪色的穗子用五股绳编成,上头坠了个同心结,看这形式和她这身衣裳也是极不相配的。 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索性伸手一拽那坠子,把整个玉佩带出来。 “公子可是问这个?” “对,姑娘……是打哪,得到这个的?” “公子不妨先说说如何认得这玉佩,我再决定可要告诉你。” 这玉佩的来处,正是当日潦州陈员外所坑害的一对母女,据说那女子带着女儿进京寻夫,路过那善堂,不想确是踏入了地狱。 既是进京寻夫,所以她也就把玉佩带上,想着也能找找那女子的丈夫。 果不其然,青年眉头紧皱:“若是没看错,这应该是内人的手艺……” 慕知瑜把玉佩递给裴屿,然后送到了青年手里,青年拿着细细查看,摩挲着玉佩:“是了,正是了,这正是英娘的手艺,姑娘是从哪里得到的?可是焦州?” 她垂了眼睑,微微叹气:“潦州,前些日子我们路过潦州,偶然所得。” “可,这是我给英娘的定礼,从不离身……她……” “……”她抬头看一眼青年的表情,起身倒茶,“阿屿哥,你说吧。” 青年立马看向了裴屿,满脸焦急:“这位兄台,我今年考上了功名,原是请了人回焦州老家接内人和女儿来京里住的,可是没接着人,乡里说他们出来寻我,可是我在京里打听了一圈,也没见着人来……若是到了锦州,我也好请人接她们。” “你确实该请人,只不过……你要接的,是她们的尸首。” “什么!”青年大惊失色,手里的玉佩“当”一下掉在桌子上。 “她们路过潦州,在当时陈员外家的善堂,不想陈员外人面兽心,善堂一大半妇孺……都惨遭毒手,百姓被蒙在鼓里,也是我们加以计谋才得以揭穿他的真面目,还了死者公道,我们走的时候,有人的家属还未找到,和京里有关的便留下了,这就是这块玉佩的来历。” 青年脸上的血色消失得干干净净,眼睛一片空洞,嘴里喃喃着。 “不……不会的,英娘,娇姐儿……不会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冲突 “节哀。” 裴屿低了低头,看青年还没缓过神来,劝了一句:“若是可以,你还是亲自去认认,许不是你的妻女。” “对……不是……不会是,我……我明天就去……” 他拿起来玉佩,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屋子。 “我们也走吧。” 慕知瑜点点头,和裴屿离开了熙攘楼,天色不早,两个人骑上马回了府。 屋子里,她看着裴屿送的礼物,拿起来在头上比了比。 想着,把礼物放下,从抽屉里拿出个盒子来。 “明天就送给他……” 翌日,晨光欲晓,早练的时候,慕乘风明显感觉今天的裴屿精神焕发,手上也厉害了,几个回合下来,他居然有些招架不住。 搞得慕乘兴那个迟钝的以为是今天二哥状态不佳,想着逆风翻盘,主动挑战,没想到落败的一如既往。 “苏公子,我觉得今天裴哥哥似乎格外高兴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呗!” 听了,慕知嫣也露出了一副略有些慈祥的笑容。 慕知瑜:“……你们以为我不在吗?” 慕知嫣倒是胆子大了起来,抱着她的胳膊:“哪里呀,姐姐,我们这是为你高兴呢!” 苏云白连连点头:“是咧,等你们成婚,我一定要送个特别大的礼!”说着,倒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裴屿:“……” 他们是不是忘了他也在? 半个时辰后,裴屿木着脸收了兵器,经过苏云白身边时看了他一眼:“别忘了今天去熙攘楼。” 扔下这句话,伸手拉住慕知瑜就走。 苏云白眨眨眼,“哦”了一声,随即露出了一副“我懂的″的表情:“知道知道,不就是不好意思咧,我都懂……” “苏公子别贫了,小心裴哥哥把之前给你的银子都要回来。” “嘶……也不是怕这个,我只是看他脸皮子太薄,放过他,你可有什么不会滴?” “确实是有……”慕知嫣想起来昨天看的书,点点头。 “那正好,我给你看看,一会儿我就出去咧……”说着,他开始往扶心苑走,“你可以有啥子想要的东西?我可以顺道给你带回来。” “去百里书苑可以吗?” “去哪里都可以。” “那你再帮我挑几本医书可好?” “成,我去看看,你学的倒是快,我给你的这几本书都差不多会了,也是时候该学点别的咧。” “多谢苏公子!” 慕乘兴和慕乘风看着两方人都走了,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 “二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以后就知道了。” 慕乘风笑笑,满脸高深莫测的走了,留下慕乘兴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 不管了,还要和华月去吃饭呢。 慕知瑜和裴屿回了扶柳苑,换了衣裳,她拿起玉梳,看着进来的雪儿:“梳个简单一点儿的发式就好,戴这个。” 她拿起了裴屿送的簪子,雪儿笑的开心,欢欢喜喜地应下了。 收拾好了,站起身推开门,门外,裴屿眉头微蹙,蹲在地上,看着咬住他衣角的梅子。 “梅子,来。” 她一伸手,雪儿递过来了一条小鱼干,梅子的小鼻子一动,立马松开了衣角跑了回来,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小鱼干。 “好了,雪儿,你照看它吧,小心点,去扶心苑别让它乱吃东西。” 这两天慕知嫣买了不少药材研究,万一梅子误食了就不好了。 雪儿一一答应,她这才撸撸梅子的头,然后离开了。 她走上去,手递出去:“在哪?” “在西街,”他从善如流,接住她的手,“不算太远,想坐马车吗?” “不坐了,走走吧,要是看见点什么好东西就拿买回去当装饰。” “好。” 皇上给裴屿赐了府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府邸是裴府,加上赐婚的圣旨只说了则吉日完婚,并没有说封他为郡马,所以等完婚的时候,她就是将军夫人了,不过皇上给照例赐了郡主府,同样是在西街,也算是别样的照顾了。 昨日是她的生辰,没去看看裴府长什么样子,郡主府还没完工,过几日去也好,今日就先去裴府看看。 西街离将军府比东街远一些,但也不过两三刻钟就能到,若是乘马车,一刻钟也就到了,府邸的位置还是非常好的,毕竟日后成婚,他们是要住在裴府的。 根据地契的位置,他们来到了裴府门前。 还真是气派,竟是一点儿也不像一个五品将军所能拥有的府邸。 漆了红色的大门两旁是两只威风凛凛的狮子,门边还有一副对联—— 龙飞九天,岂惧亢龙有悔。 鹰扬万里,未恐高不胜寒。 豁!当真是气势恢宏! 匾额上两个大字:裴府,看着还算新。 “看着不错。” “走吧,进去看看。” 推 开大门,入目的便是一处院子,进门左右偏方,正前方是前厅,厅前是个假山盆景,苍翠欲滴。 “这盆景……” 慕知瑜看看屋子,目光又落回了盆景上。 “不喜欢?我们换换也好。” “也不是不喜欢,这盆景苍翠,也是长青之意,只是,偏房锁雕花纹是荷花,倒是不大相称。” “也好办,到时候窗子上换了明纸,画些梅兰竹菊什么的,也就一致了。” 慕知瑜点了头,和他过了前厅,后是正厅,打量了一圈,装潢尚可。 “还不错,等日后把东西都搬过来了,才真正是可以住的地方呢。” 慕知瑜左右看看,指指门口:“有几块地毯,拿了松竹之类的拿来铺上,之前皇帝舅舅赐过我一幅岩竹屏风,拿来摆上正好。” “还有这几个小几,你说是摆着花花草草还是瓷器花瓶好?” 裴屿微微一笑,扫了一眼小几:“那就摆些花草,那边的架子放着瓷器花瓶,还有你的书。” “好。” “待会儿回去,我就叫阿祁他们带人过来收拾。” “等收拾好了,以后到这边来说事情也方便。” “嗯。” 游遍了整个裴屿,屋子院景都说过了,往后的日子若是在这里常住,也算是有个期盼。 裴屿环顾着府上,看她各处走走看看,时不时指点,他心里也是隐隐期待了起来。 “好了,皇帝舅舅赐的这府邸还真是不错,先前我还想着这地方过于华贵,见了后院的假山停水我才想起来,这地方原是曾经老徐阳王的旧宅,这山水华贵,光是精修这些东西,曾经就花了有万两银,曾经康王爷求了这宅子不少次,皇帝舅舅都舍不得给,如今倒是给了你我撑场面。” 裴屿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山水华美,绝非一般匠人所能的雕琢,到底是为了给我撑身份,找场子,皇上竟然连这宅子也舍出来了。” “想来也是看着你几次的功劳,否则倒也难有这样的宅子呢。” “也是。” 最后一间,是卧房。 “这里……” 裴屿看她毫无顾忌的就走了进去,看了一圈:“还好,具体的东西摆放等下次来看吧。” “好。” 慕知瑜和他退出了屋子,回了当院环顾周围。 “阿屿哥,你伸手。” 她把手伸到了袖口里拿出了盒子,打开。 他伸出手,看着她的动作。然后她 就把盒子放在了他手上,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布包。 “都说定情信物,但是玉佩我们当年早就换过了,我针线活不好,绣个荷包只怕是有碍观瞻,所以就想着给你搞点儿别的东西,总归是心意。” 她松开布包的抽绳,从里面拿出了一副护腕。 “来,我给你戴上。” “好……” 扣好两个护腕,她把小盒子拿回来:“你活动看看,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调整一下。” 他动了动手腕,又后退了几步,把剑拔出来两手比划了几下。 “不碍事。” 慕知瑜笑眯眯地凑过去,整了整他的袖口:“那就好,可能分量有点沉,不过多少还是有些作用在的,你就戴着吧。” “好,”他眉眼柔和,眼神温情地扫过她的动作,最终目光落在两手的护腕上,“我会一直戴着的。” “还有一样。” 她摸向头上,拔下一只簪子。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和你一向用的颜色也算搭配。” 簪子是银制的,边上有墨玉镶嵌,簪身和玉的底部也有花纹勾连。 “不过,比起你的礼物就逊色的多了,这虽然是我所设计,却不是我亲手制作……自然里面也有一些暗器,原理类似袖箭,簪子长限制,一次只能装入三根银针,银针上的毒是我找苏云白要的,你一向少用暗器,危机时刻可以一针封喉。” “好……” 他郑重地把簪子拿在手里,目光描绘着簪子的模样。 “帮我戴上好吗。” “好,走,进屋去,我给你束发,重新弄一次。” 他坐在凳子上,手不自觉的握紧:“阿瑜,这……”不太好吧。 “别说话。”她伸手一拽,把他的发带松开。 “可是……这有梳子吗……” “……” 慕知瑜手一顿,随着他一头黑发散下来,划过她的手,痒痒的。 “没关系,我用手也是一样的,你先拿着。” 他拿着发带,她的手穿过他的头发,偶尔碰过他的头皮,心里紧了一下。 她把头发拢起来,捋顺,分出一缕绕好:“簪子。” 拿簪子别好,最后拿发带系上装饰。 “试试,牢不牢固?” “挺好的。” 他耳根子有点泛红,视线刚要碰到她,就立马触电似的躲开了。 “噗嗤——” “咳……我们再去看看别的吧……” 她这次可没打算放过他,直接上前一步,伸 手盖住了他的耳朵:“别跑,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呢,这好像是我们成了婚,你要怎么办?” “我……” 他眼神落在她脸上,看见她脸上的戏谑,覆上她的手:“别闹了,我们……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游了裴府,天已经到了午时。 “不早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慕知瑜点点头:“这样……我们就去永安楼吃吧,然后西街走走。” 永安楼在西街这边,更是这两年新建起来的,西街比不上东街鳞次栉比,但也一样是繁华所在,永安楼生意也算不错,正是饭时,伙计忙的陀螺似的。 “真对不住两位,包间已经没了,欸,那边有两个散座,人刚走,两位看行不行?” “也可。” 有个座就不错了,伙计领着他们赶紧来坐下,拿了单子看了一会,点了三个菜。 “好咧,两位稍等,一会就上菜!” 人多的缘故,菜用了一阵子才来,慕知瑜刚喝了口茶,夹了一筷子。 菜还没等进嘴,就听见旁边一阵惊叫,脑后一阵恶风,裴屿脸色一变:“低头!” 她一个低头,随即感到被他拉到了一边。 裴屿把她拉走,一抬手接下了飞过来的椅子。 她抬起头,看后面乱糟糟的,裴屿眉头紧皱,眼里含着几分愠怒。 “怎么回事?” “不清楚。” 面前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靠里的方向。 里面一个大汉正和什么人对峙,嘴里吵吵嚷嚷的。 “你说这不是我儿子,难道是你儿子吗!你是不是人贩子,好哇,女人贩子!我看你不是个好人!乡亲们!你们都看见了!我这娃娃现在睡着了,这个娘们就来抢说是她儿子!” 一个路人看着那女子:“这位夫人,你抢人家儿子是干什么啊?” “谁抢儿子了,那是老娘的儿子,我十月怀胎生的!你们看看是不是他鼻子和嘴像我!我就找个座的功夫他就迷昏了我儿子,被我抓住还反咬一口!” 周围人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那小娃娃的模样,那大汉却是个护犊子的模样:“你们要对我儿子干什么!我告诉你们……” 慕知瑜没听大汉怎么辩驳,倒是那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 “阿屿哥,咱们过去看看。” 裴屿也正有此意,拉着她挤到里面。 那女子看大汉狡辩,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儿子在他手里,也只能压抑着怒气。 第一百一十四章 归来 “我警告你,放开我儿子,不然等他爹来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嫂?!” 看清了那女子的脸,慕知瑜满心惊讶。 那女子一愣,转头看过来。 “呦,四妹!还有小裴,你们快来看,这家伙抢寻哥儿真气死我了……” “大嫂稍安勿躁,”慕知瑜走上前去,看着大汉,“这位兄弟,拐卖要处以极刑并流放,这里是永安楼,更是天子脚下,五城兵马司的人到处都有,你诱拐将军独子,可是敌国探子?” “什么敌国探子?” 一个略带严肃的声音传了过来,青年高大,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深邃,浓眉大眼,身上背着一把刀,此时眉头紧蹙:“抱歉,请让一让。” 气场之强,说话明明是好声好气,但是周围人却感到了压力,不由自主地让了一条路出来。 大汉吓了一跳,但还是下意识辩驳:“我,我才不是什么敌国探子……我……” “慕乘涟!你还知道回来!你儿子都被人抢了!” 周灵雪一个大步上前,一伸手就揪住了慕乘涟的耳朵,他刚刚那一身气势瞬间降低,化成了无奈。 “等等,雪娘别气,是我不好……你先松手,先把儿子找回来……” 周灵雪这才松了手,大汉一下子倍感压力。 “兄弟,别装相了,你现在还没成功,认错态度好的话,说不定能免了你的极刑。” 慕知瑜看看慕乘涟:“大哥,派个人去顺天府,拿着阿屿哥的腰牌,这事也就解决了。” 慕乘涟这才惊觉到他们也在,结果裴屿的腰牌交给一个侍卫:“你去,快去快回。” “是!” 周围寂静之后窃窃私语了起来:“将军?还姓慕,不会是慕将军家的人吧!” “我猜是。” 一个百姓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你们是慕将军家的人吗!” 慕乘涟显然对百姓的热情深有体会,点了点头:“我们确实是慕家的人,不过我只是开路的罢了,接了儿子还急着回家……” 话回到了儿子身上,这下子壮汉被骂的狗血淋头。 壮汉这下慌了手脚,抓着寻哥儿的手一松,裴屿抓住时机,一手捞起后边人正吃着的花生米盘子砸了过去! “啊!” 一转眼,寻哥儿到了裴屿手上。 “哎呦,来,小裴,寻哥儿给你大哥就好,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还得让小裴把寻哥儿救回来!” 慕乘涟听话地吧寻哥儿抱过来,听着媳妇的训斥。 没了花生米的那人才反应过来,一低头,手里是一张银票,什么情况? “好了大嫂……” “让一让,五城兵 马司办事!让一让!” 柳尘英举着腰牌上前,拱手:“几位……” 慕知瑜一抬手,怕他说出他们的身份,麻烦更大,抢先开口:“柳三哥,那是个人贩子,劳烦带回去审判吧。” 柳尘英支起了身子:“好好好,那我先带人回去了?” “有劳了。” 他点点头,一抬手,几个衙役上前把那壮汉抓住押走。 柳尘英点点头:“我先走了,改日再去拜会。” “再会。” 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慕知瑜看了看大哥和大嫂:“大哥大嫂我们走吧,也给寻哥儿看看有事没有。” 一行人留下个银锭子离开了永安楼,过了老半天,百姓中有人叫了一声:“那五城兵马司的都那么恭敬,他们肯定是慕家的!” “是啊,有理!” “那……人都走了!” 慕知瑜和裴屿没乘车也没骑马,但是慕乘涟他们有车马随行。 裴屿松开她的手:“你去车上吧。” 她笑着应下了,提裙子上了马车。 周灵雪指指对面:“来,四妹,坐那边,寻哥儿看着只是睡着了,小心踢着你。” “好,大嫂,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赶路了一个多月,期间走了不少州县,这才耽误了,本想着在你生辰之前赶回来,可惜刚好错过了,我记 得是昨天吧。” “那都是小事,你们安全回来就好,对了,四叔呢,回来了没有?” “他带着大部队,还要几天。” “唔……娘……” 周灵雪低头看着儿子:“醒啦,有没有不舒服啊?” 慕飞寻打了个哈欠,小胖手揉揉眼睛:“娘……我们要去哪啊?” “当然是回家啊。” “唔……那这个姐姐是……” “什么姐姐,这是姑姑。” 慕知瑜凑过去捏捏慕飞寻的小肉脸:“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四姑姑。” 慕飞寻挣扎着从周灵雪怀里挣脱出来,小手抱拳,像模像样地行礼:“姑姑好!” “呦,这么乖啊,”她伸手把慕飞寻抱过来,“还挺沉实。” “因为寻儿长大了!” “是呢,都有大人的样子了,来,姑姑今天没有回礼,只有银子了,等回去给你补上好不好?” 慕飞寻像模像样:“寻儿长大了,不要回礼。” 慕知瑜一笑,继续逗他:“那寻哥儿知不知道长者赐不可辞啊?” 这下慕飞寻的小脑瓜不够使了,求助地看向母亲。 “好了四妹,你就别逗他了,他拿银子也没用,还是回去看看有什么小玩意给他拿着就行了。” “好,”她应了一句,低头又捏捏他的小脸,“那就等回去了,姑姑 和五姑姑都给你好玩的。” “寻儿先谢谢姑姑!” 小娃娃回来他母亲那去,慕知瑜也就没再逗他,问起了正事:“你们这次回来能留多久?” “这要看陛下的旨意了,还有四叔那边……都不好说。” 慕知瑜点点头,没再问,都是大事,要看他们这次回来是为什么,一个说不好,下次走的时候,大伯也要去边关了。 “对了,三哥已经和华月郡主定了亲,不出意外的话,过年后就要成婚了。” “那感情好了,五妹呢?今年也该及笄了,定亲了没有?” “还没有,涉及政局,还是要慎之又慎,至于我就不必问了,我和赵家的婚约已经废了,”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昨天皇帝舅舅已经赐了婚,我啊,还是和阿屿哥一起一辈子最好。” “好好好,那更好了,不瞒你说,我老早就觉得你们合适,但是没敢说,怎么解的婚约,快说我听听!” 习武之人,慕乘涟的耳力也是极好,更何况他们就骑马走在马车旁。 他扭头看一眼裴屿,裴屿目不斜视,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慕乘涟不是很八卦,但是他也很关心这些年的事情,默默地听马车里的话,谈到裴屿,他就时不时瞄他一眼。 裴屿:“……” 第一百一十五章 风雨将至 途径一个酒楼,走出一个人来,裴屿一抬手,车队停了下来。 “苏云白,你办完事了?” 苏云白拿着个饼子刚塞进嘴里,他一说话,一口饼卡到了嗓子里。 “咳咳咳……” “苏大哥?”慕知瑜挑开车帘子,看苏云白在那顿足捶胸,“苏大哥你怎么了?” 苏云白摆摆手,转头进了酒楼猛灌了一通水,擦擦嘴走出来:“办完了一半,你们有什么事?” 慕知瑜面带歉意:“没事的话,帮我小侄子搭个脉看看吧。” “行。” 慕知瑜摆摆手,拉着慕飞寻出来。 苏云白过来掐了脉,笑了笑:“迷药劲已过,没事咧。” “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慕知瑜推推寻哥儿,让他回车厢里去,“你还有什么打算?” 苏云白皱眉,回忆了一下刚刚四皇子说的话:“嗯……待会可能要进宫。” “可需要马匹?” “你们要是有滴话……” 慕知瑜回头看向慕乘涟:“大哥,有没有多的马匹?” “这有何难?”说着,他回过头,“刘齐,你和小孙乘一匹。” “是。” 刘齐下了马,牵过去把缰绳给了苏云白。 “苏大哥,这是我三叔家的大哥,等你回来我们再介绍。” “好,对,”苏云白扔给她一个包袱,“给小慕姑娘滴,我先走咧,回头见。” 他翻身上马,转身走向另一边去了。 苏云白皱着眉,脑子里都是四皇子的话。 他刚刚去看了四皇子的情况,改了药方。 “还可以,比起以前好 多咧,你们找药找的咋个样子咧?” 四皇子很是淡然:“目前有些线索。” “没有它就去不了根,不过以他的情况,如果我全力医治,可以让他有正常人的寿数,只是以后艰难,而且我不能离开——这几乎不可能。” 阿七急忙上前插嘴:“我们一定会找到的!你……” “阿七,不得无礼。” 阿七只好收了话头,回去垂手而立。 “不急,慢慢找就是,我倒也没什么必行之事,只是到底为江湖中人,还有两个师门在——若是我不在,去找小……裴屿兄弟,他有法子联系我。” “多谢。” “不必谢了,江湖人就讲一个义字嘛。” 更何况,蚀骨老头的杀父母之仇,要不是有他们,他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报得了,就这份恩情,加之以往的情谊,纵是再多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苏兄,你救我,就是在身陷危局,想必你也明白。” 苏云白还是满脸的漫不经心,四皇子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也许你很强大,拥有自保能力,可一旦到了天下易主的时候,江湖也不能幸免。” 他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什么意思?” “树大招风,听说,你在江湖上无人不晓,但是还有句话,叫民不与官斗,苏兄进入朝局不可避免,还是早做打算得好。” “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四皇子推过来一盏茶,“父皇听说了你为我医治,一 会应该就会传你入宫了。” “传我?” “关于我和表妹他们的关系,有几句话,还要苏兄注意。” “哦,我最是不会说话,你教教我更好。” 走着走着,迎面碰上了刘公公。 “呦,可赶巧了,苏侍卫,皇上有旨觐见呢。” 苏云白抱拳:“确实是巧,公公请。” 见了皇上又是一番拜见,赐了座之后,他面上淡定,低眉顺眼。 “苏爱卿,朕听闻神仙花一案是多亏了你,才让大淮免于一场灾难啊。” “皇上言重了,身为大淮子民,微臣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如此。” 皇帝微微叹气,眸色暗了些。 平民百姓也知为国为民,偏偏这些个凤子龙孙枉顾天下。 “小四最近好了许多,也是你的功劳,朕当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了。” 苏云白嘿嘿笑笑:“皇上,我是乡野草莽,做这些也都是为了江湖义气,本来也没想着什么赏赐。” 皇帝听的多了谦虚之词,阅人无数,自然也看得出来苏云白确实真心,笑了笑:“不过,你同小四本就相识?不然何来义气啊。” 来了! 苏云白心下说,果然和四皇子说的一样。 “其实,我……不,微臣帮四皇子,那是因为裴兄弟。” “哦?因为他?” “也不全是因为他,皇上肯定不知道,我们药王谷醉心医术,我虽然不算是顶尖,可是这些年经手的病人不少,说句大话,目前还没碰到什么疑难杂症,倒也想挑战挑战。” 他满脸的热情,继续说:“ 因着家里的事情,慕姑娘家的人扰了四殿下清静,这也是赔罪,送了人参什么的过去,我一听,就有了兴趣,毕竟有这么多御医太医救治,四殿下还没康复,肯定就是有点棘手,慕姑娘说我会医术就给他把把脉也是聊表心意,也是正好。” 皇帝颇有些哭笑不得:“那你们药王谷医术高明者也是不少吧,人人皆是如此?” “当然不是,虽然同为弟子,但也不是人人热爱,我……微臣,先母醉心医术,所以微臣也就努力些。” 说着,苏云白语气捎带低落,皇帝立马想起来他那庄仇恨,换了个话题:“朕看你自称不惯,这私下里随你心意就好,全当朕是个长辈也好,朕最是喜欢你们这些江湖肆意,只可惜政事繁忙,否则也去你们江湖走走看看。” “皇上,江湖确实肆意,但也实在凶险,若是可以,皇上倒不如微服出行,也能看见江湖色彩。” “嗯,说的不错啊——对了,你今年几何?” “啊……” 皇上回过神儿来,笑着换了个问法:“朕是说,你今年多大了?” “哦,我……二十有一。” “可有了婚事?” 苏云白一顿,提起婚事,他便想起了师伯和师妹,被忽视的酸涩再一次涌了上来:“微臣……暂时还不想娶亲……人在江湖,居无定所,也免得拖累了别人家姑娘。” 皇帝点点头,没强求,看他情绪不对,心里叹气。 确实是人才,只可惜不适应官场,也罢,便做个散官,心里 有国有民的人,偶尔用上一用,想必也是尽心尽力。 “朕自认一向惩罚分明,你有功,朕一定要赏,不过想来你也不图什么官位,朕便赐你一道空白圣旨,日后若有什么需要自己填就是了,对,还有银子。” 果然一提银子,苏云白眼睛就亮了,赶紧跪下磕头:“多谢皇上!” 这回到是没再推辞,毕竟皇帝也是听说了,因这不赚不义之财,他一度是捉襟见肘,对银子也是热爱,这个赏倒是对了。 空白圣旨,这样大的一份承诺,竟然还不及银子在他心里的分量,果真是赤诚之心啊! 领了厚赏,苏云白离开了皇宫,跨上马,走上回将军府的路。苏云白回了将军府,带了一道空白圣旨和不少金银,也算是春风得意,回了院子,他就赶紧拿了纸笔。 “荆棘,鸽子呢?” “在外边呢!” “去传信。” “欸!” 看鸽子飞走,苏云白的心放下了一小半。 四皇子说的对,凡事必须早做准备,只怕万一。 行人头上一只鸟飞过,倒像是鹰,从遥远的边关飞向京城的方向,一个人抬起手臂,它精准的落到了那人的手臂上。 那人展开信,眸色深沉,目光看向京城。 一片暗色的乌云渐渐袭来,慢慢的压过了皇宫的头顶,也漫漫席卷到京城的每户人家头上。 风起,云散,日头也快落了。 慕知瑜推开窗子,看天上依旧晴空万里,但这晴空和刚刚的晴空已经经过了一场风雨。 或者说,是这风雨还没来。 第一章 重伤 “来,四妹,这是给你备的生辰礼,虽然迟了些,”慕乘涟把礼物盒子摆出来,拍了拍,“这个是生辰礼,这个是哥哥给妹妹的礼物,这边这个是许久不见,给你带的边关特色。” 慕知瑜掩面而笑:“边关特色,不会是大雁吧?” 慕乘涟难得打趣她:“想什么呢,要说大雁,也该让裴弟——不,现在该叫准妹夫了,叫他给你猎雁,岂不是名正言顺?” “好哇大哥,真是在边关久了,学会了那一套油嘴滑舌的腔子来。” 慕知嫣也挤了过来:“哪儿呢!大哥学坏了不打紧,要紧的是别把寻哥儿也带坏了,以后有了这样的嘴,可怎么讨媳妇呀?” 慕乘涟又拍拍三个盒子:“你们啊,还好意思说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别这几年,我端和大方的五妹妹也是学会了四妹这一套,别贫了,这三个是给你的,包含了你的及笄礼。” “多谢大哥!” “这两个,是二弟的,这边两个是给裴弟的,这些给三弟。” 分了礼物,几个人才坐下。 寻哥儿挨个叔叔姑姑见过,又收了一小波礼物。 慕知瑜开口邀请道:“大哥大嫂今儿不如在将军府住下?” 慕乘涟把闹腾 的寻哥儿抱在腿上:“不了,到这儿主要是见见大伯和大伯母还有你们,还是得回家去的,许久不见爹娘了,回去也免得他们惦记。” 慕知瑜点点头:“也好,可见了四婶?” 周灵雪叹了口气:“还没呢,这也是在你们面前我说说,去见他们准不是好脸子,我也懒得带寻哥儿去,但说到底也是长辈,不去也不好……” “近来七妹改好了很多,大哥大嫂去看看也不错。” 慕乘涟思考了片刻,看见周灵雪点了点头:“那就等明日,我跟雪娘去看看,届时等四叔也回来了,咱们一大家子好好聚一聚。” 眼见着天色不早,他们一路赶回来也累了,便说着明日再聚,到时候也把苏云白介绍一下,几个兄弟姐妹把他们送了出去。 是夜,慕知瑜总是心神不宁。 辗转反侧了很久,还是披上衣服起身去了隔壁敲了敲门。 “咚咚咚——” “……” “阿屿哥?” “……” 不在? 她手上使了点力,推开房门,里面一片漆黑,借着月光,点起来一盏灯。 没有书信,床铺整齐,根本没有睡过的迹象。 她眉毛一皱,推开窗子看看天,想来已经过了二更。 “呼……” 吹 熄了蜡烛,拢了拢衣裳,她走出门去。 “阿年,阿年!” 叫了两声,阿年在树上冒出了脑袋:“欸!小姐,我在呢。” “阿屿哥上哪去了?” “找阿祁他们去了,说是布置裴府。” 慕知瑜哑然失笑,摆摆手:“也罢,你回去休息吧。” “好嘞!” 远是睡不着,想着和他说说话,没想到人居然去布置裴府了,大晚上的还真是着急。 她按耐下不安,回去休息,如果不是第二天早练裴屿没出现的话,慕知瑜也不会慌了神。 “阿年,他没回来吗?” “这个……” 看他支支吾吾的模样,慕知瑜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你确定他是去布置裴府了?” “是啊,小姐,我哪敢骗你呀?他走的时候确实是说要去布置裴府的,还说如果可以的话,还想着招待大少爷他们去呢。” “不对劲……” 裴屿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如果真的有什么要紧,一时半会回不来,他也一定会派人通知她的。 “雪儿!” “姑娘……” “你去说一声,我出个门,今天早练我不去了。” “是。” 慕知瑜回屋子换了一身装束,拎上无痕,撩袍子大步出将军府,骑上马往西街去了。 长街不可纵马,她走的不快,目光时不时的扫向路两边,突然眼神一凝。 “吁——” 她下了马,进到一个小巷子里,里面隐隐约约可见血迹,但更明显的是,那里掉了一块玉佩,那玉佩正是当年和她交换的那一块。 “阿屿哥……” 她轻轻摸上玉佩上的血渍,还没干! 她把玉揣起来,顺着血迹,人应该是出了巷子,继续朝着裴府那边的方向走了,只是血量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了裴府。 总之,先去看看! “驾——” 裴府似乎还是昨天来时候的模样,她推开门,把马也牵了进去,要关门的时候,回头才发现门上有个带血的手印。 她找了个柱子把马栓好,剑出鞘,脚步放轻往里走。过了正厅,旁边就是山水了,远远见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阳光一照,水面还隐隐有些泛红。 她提气,脚下生风飞奔而去,水边确实倒着一个人,圣渊剑被扔在岸上,血不挂剑,但是剑穗子却被浸成了黑红色。 裴屿双眼紧闭,半截身子都倒在水里,血还在往水里扩散。 “阿屿哥!” 她大惊失色,扑过去使劲把他捞出来。 她扶着他的身子,手拍拍他的脸:“阿屿哥, 你怎么了?你醒醒!” 裴屿脸色苍白,本就浅色的唇更是毫无血色,双眼紧闭,没有一点点醒来的迹象。 她使了力气,把他拖出来靠在她身上。 裴屿的血慢慢渗出,她的手上都是血迹,此时此刻的裴屿就像是个破布娃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更致命的是胸膛一刀深可见骨。 她稳住心神,点了几处穴道才勉强让出血少了些。 “没事,一定没事的……我们回去,苏云白一定能救你。” 裴屿没有意识,就算是靠在她身上也是完全被她拖着,她索性把他背在身上,使了内力加快脚步。 慕大老爷还奇怪,怎的今日裴屿和慕知瑜都没来,这时候,一个有些眼生的青年一溜烟扑了过来。 “苏公子!” 苏云白眉头一皱,看见来人满脸慌张,过去走了几步:“阿年,怎么了?” “您快点拿着药箱子,去扶柳苑!我主子就快不行了!” 苏云白吓了一跳,二话不说,提气奔向扶柳苑:“荆棘去拿东西!” 扶柳苑里血水一盆接一盆地往出端,先前点穴止血的已经根本就压不住他的伤势了,短短片刻,慕知瑜的床铺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半。 “苏云白还没来吗!” 第二章 疑云 “快了快了,阿年已经去了,马上就来……” 慕知瑜把浸了血的手巾扔到盆里:“雪儿,再去让人打水。” 使了内力点穴,作用微乎其微,止血药也上了,血却把药也带走了。 “怎么回事,我看看!” 苏云白推门而入,从荆棘手里拿过箱子,往榻上看一眼,眉头紧皱,手上忙不迭地拿出针盒:“你先出去吧,这儿交给我。” “好。” 她不敢耽误,只怕自己在这里会妨碍到他,推门出去。 门外,慕乘风他们也都在,甚至慕大伯也一脸担忧地等在门口:“瑜姐儿,怎么样?” “还不知道……” 她眉头紧皱,满眼担忧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慕知嫣上前拉住她的手:“姐姐,你别太担心了,相信苏公子一定能让裴哥哥没事的。” “希望如此……” “姐姐,你浑身都是血,换身衣裳吧。” “再等等。” 裴屿的衣裳都被慕知瑜脱的差不多了,显露出来的伤大.大小小,几处致命。 苏云白摊开银针,内力施加到每根针上,挥手之间,数十根刺入穴道。 “擦汗。” 荆棘拿 了帕子,把他额头上沁出来的汗拭去。 一炷香过后,他总算是松了口气:“暂时止住了……绷带不够了,去找小鱼妹子要。” 他们在门外站了好一气,才看见荆棘出来:“慕姐姐……” “怎么样!他……” 慕知瑜走上前,眼睛直往屋子里瞄。 荆棘赶紧拦住:“现在还不能进去,慕姐姐,绷带不够了,我家大哥让我找你要。” “哦,”慕知瑜回头看了雪儿一眼,“去拿。” 慕大伯一甩袖子,指了指边上的小厮:“去,你领着雪儿拿,要多少拿多少!” “他怎么样了?” “慕姐姐别急,裴大哥的伤暂时止住了,等会都包扎好,你们就能看他了。” 慕知嫣上前来拉着她的手臂:“姐姐放心,既然荆棘都这么说了,就一定是没事了。” “嗯……” 拿了绷带,门又关上了,又过了一会儿,苏云白推门出来,边走还拿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 “苏大哥……” 苏云白抬了抬手:“还行,伤势重,但是发现得早,现下血是止住了,具体什么时候醒还得过两天看看。” 说着,眼 神扫过这几个人,在慕知瑜脸上稍微停了一瞬:“你这血……” “我没事……苏大哥也辛苦了,但……这几天不如就住偏房,看着他也方便些。” “行。” 慕知瑜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压下担忧,转身跟他们点了点头:“大伯,哥哥们,五妹,你们都先回去吧,等他好些了……再来也不迟。” 慕大伯点点头,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也好,你也别累着,缺什么短什么找你大伯母要。” “好,多谢大伯。” 几个人这才一一回去了,慕知瑜回头,看苏云白坐在石桌旁边:“雪儿,给苏大哥泡茶。” “是——” 苏云白甩甩手:“你也别忙活咧,赶紧去换身衣裳,回来我好同你说说他这伤。” 慕知瑜点了头应下,回卧房拿了衣裳,扭头看他一眼。 她回来的时候匆忙,叫着阿年搀着回了自己屋子,如今他这伤重也不好挪动。 尤其是现在看这绷带包了满身,脸上的伤结了痂,面积不大,只是真身上实在可怖,除了露在外面的手臂,身上都被包的严严实实的。 “哎……” 拿了 件衣裳出去,走去了偏房换好,雪儿又打了水给她洗脸洗手,又重新梳了头。 “苏大哥……” 出来人倒是没了,一转头,又去了屋子里看裴屿了。 她站在房门口,看苏云白掐了脉,提笔改方子,笔一顿,划去了,又加上了味药,斟酌了一会,搁下笔,又掐脉。 她放轻了步子,免得打扰他,远远地坐在一边。 过了好半天,苏云白才放下笔,眉眼才松弛下来。 “哦,啥子时候来滴?” “有一会了,开好药了吗?我让人去抓药。” “好咧,拿去吧,”苏云白把方子递过去,“你也别太担心他,按我的药吃了,两三天就该醒了。” 慕知瑜摆摆手,阿年进来拿走了药方。 “还要两三天啊……” 她顿了顿,走到床边坐下。 裴屿呼吸平稳了,但面色依旧苍白,她看着,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捏住,深吸了几口气。 “苏大哥,他的伤我也大略看过,但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苏云白整理了一下言辞,表情也凝重了:“最重的伤就是胸口和腰腹处的,胸口那道刀伤再深半寸就要伤 及心脉,腰腹贯穿伤是剑伤,其他的虽然恐怖但不致命,不过八成要留疤,我到时候配点儿药,应该能好些。” 慕知瑜没再说话,眼里划过一丝狠厉,看了看床上还在昏睡的裴屿,拳头握紧。 “苏大哥,等他情况稳定下来,你和我一起出去查查吧。” “现在天没那么热咧,伤口不容易化脓,我们每天偶尔出去一个半个时辰的不打紧。” “好,那我们晚上就去。” 是夜,吩咐了阿年几个人好好看着,慕知瑜带上剑,和苏云白出了府。 苏云白拿着火折子走了几圈,一无所获:“你就是在这个巷子看见了玉佩?” “不错,玉佩是当年我们曾经交换的,所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而且玉佩上还有血,我就估摸着他可能是出事了……白天我来的时候,这巷子里还有血迹,现在确实一点看不出来了。” “那你是在哪儿找到他的?” “裴府……而且,我见到的血迹很少。” 苏云白随手熄了火折子:“领我去看看。” 裴府和她来的时候没什么大变化,火折子一照,门里边的血手印还在。 第三章 相救 路上还是没有任何血迹,被血染红的池子也是一样。 “不对……” 苏云白停住了脚步:“这儿和那个巷子,都不是他遇袭的地方。” “那……他出来了就是为了装点府中的,而且,阿祁他们走的时候,阿屿哥还是好好的,也没什么异常,遇险肯定是在他们走以后——” 慕知瑜话音一顿,遇险的时间是确定的,但是路线不一定。 她觉得,他装点好之后必然是想回将军府,可是,他每次出门都习惯给她带些东西,只是夜里能有什么东西? 慕知瑜走了几步,走出府,苏云白没有打扰她的思路,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慕知瑜一路走着,一路看向周围漆黑的店铺,突然,脚步一顿。 “百里书苑和玉仙楼……” 这两个地方周围都是彻夜灯火通明,也有不少店铺彻夜开着。 “走,去东街。” 东街繁华一带,彻夜开着的店铺,直到现在也有不少,他们穿着一身夜行衣倒是格格不入了。 “不必往前了。” 苏云白举着火折子,站在一个小巷口。 慕知瑜赶紧跑过去,举着火折子走到里面。 巷子里的墙上还有着刀剑划过的痕迹,血液虽然处理过,但是边边 角角的缝隙还是不免浸染,这样的痕迹大.大小小总有十几处。 “这里应该才是他遭受伏击的地方。” “嗯……” 火光一闪,慕知瑜的眼神落到了一个反光的物件上,快步走过去,那物件插在地里,看样子是被踩踏才掉进去的。 “苏大哥,帮我拿着。” 苏云白举着两个火折子给她照亮,她抓住物件的一角使劲往外拔,使了半天的力也没能把东西拔出来。 “露在外面的实在是太小——” 不过想来也是,就是露在外面的足够大,应该早就被清理的人发现并带走了。 她把匕首拿出来挖着周边的泥土,为了避免损伤,硬是看见了那物件的全貌,才放心伸手拿出来。 “这是啥子?” “像是份牌一类的边角,是玄铁所制,断面新且整齐……想必是圣渊砍下来的。” “看这个状况……围攻他的人少说也有十几个接近二十个。” 苏云白指了指墙上的痕迹:“看冰淇的种类和痕迹深浅……个个都是好手。” “可是这巷子不算宽敞,”慕知瑜走了一圈,拿出匕首来比划了几下,巷子宽度可以供两个人打架,但是多了就……不对,她眉头一皱,“是车轮战 ?” “肯定是知道他不好对付,所以才用了这么一个损主意……” “可是……他伤重,从这里到裴府的距离要比到将军府多了一倍,他他应该根本就没有余力能处理掉沿途的血,就算能坚持,应该是回将军府啊。” 苏云白提出了不同的方向:“这个……你有没有想过,这些痕迹的处理,都不是他干的。” “不是他……也不可能是阿祁他们……” 如果是阿祁他们在,不可能放任阿屿伤的那样重,而且刚刚去找他们,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重伤这件事情。 所以,是有别人救了他。 而且那个人没有把他带回将军府,要么是怕被别人发现,要么是根本就不知道他来自将军府。 而裴府的血迹之所以少,也许正是那人刚把他带到那去,而她就来了……不,也不对。 “西街的巷子和玉佩……是那人特意留下告诉我的!” “十有八。九是了,而且你到的很快,他可能刚要救人,你就去了,为了避免自己被发现,就把他扔在那儿跑了。” 苏云白撇撇嘴,真是没意思,救人就救人,跑什么?还把人扔在那儿…… 慕知瑜把那一角用帕子包好,塞到袖子里,收了 匕首:“我们回去吧。” “哦,好。” “这些天还有劳苏大哥了。” “应该的,应该的。” 回了府里,慕知瑜进了偏房,点了灯,手里拿着那一角仔细查看。 玄铁制成的牌子……这花纹确实没见过。 想着,她提笔把花纹画了下来,出门交给了阿年。 一夜无眠,天亮,这几天忙着照顾裴屿,什么早练她都没顾得上去,慕乘风他们也时不时前来探望,大伯和大伯母也来了几回,但是裴屿却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苏大哥,你不是说两三天应该就醒了吗?这都第五天了,我怎么瞧着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啊?” 苏云白比她还一头雾水,这两天已经诊了无数次脉,按理来说,应该醒了啊。 “这——你莫急,他确实伤重,需要休息……” “我怎么能不急,哎……” 慕知瑜坐在榻边,手覆上他的额头。 人脸色好了些,嘴唇也有了血色,脸上的伤口也好了很多,身上虽然绷带还是那些,但是呼吸绵长了不少,情况确实是在变好,可是就是醒不过来。 “这个……他的身体状况确实是该醒来了,实在醒不来,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什么?” “他醒不过来。” “……” 慕知瑜闭了闭眼,把想揍他的想法压回去,睁眼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说人话。” “呃……”苏云白清清嗓子,换了个说法,“人在病重或濒死时刻,意识也许会沉溺在过去,正常情况下就是梦魇了,但是他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很难被唤醒,所以醒不来。”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你是说,他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有可能……” “什么……” 慕知瑜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昏睡的人,眼眶一阵酸涩。 “不不不不是,你别哭嘛!我还没说完,他只是伤重才造成滴,意识顽强着咧,等他再睡一阵子身子恢复好一些肯定会醒滴!” 苏云白吓了一跳,看她抿着唇,眼神直直的瞧着床上的人,眼里盈亮亮的,睫毛一颤,泪水一颗颗地滚了下来。 “你你你别哭咧……” “没事……能醒就好。” 她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额……我听外面人说今儿个你四叔要回来……” “哦,你听见什么时辰了吗?” “说是大概午时离宫,到这边可能晚一些。” “那也快了。” 第四章 宴席 慕知瑜眉眼微动,看看裴屿:“这样,他既然暂时没事,我在这儿陪他一会儿,说说话,要是什么时候四叔回来了就叫我。” “也好……” 苏云白抓抓头发,还贴心的帮她关上了门。 慕知瑜轻轻把手贴在他脸上,手下温热:“你怎的还不醒来啊……” 另一边,苏云白出了房门,看见雪儿拿了吃食过来:“苏公子,该用膳了……” “哦,多谢姑娘……你家小姐暂时肯定是不想吃,你等等再送去更好。” 雪儿把食盒放下:“今天四老爷要来,加之三老爷和大少爷他们,是要等他们一起来再办宴的,只是公子和我家姑娘近日辛苦,所以小厨房做了这些给你们垫垫肚子。” “哦……” 雪儿顿了顿,满脸忧虑地看着房门:“我们姑娘这两天茶饭不思的,苏公子你也帮着劝劝吧,不然身子倒了怎么办。” “我自然是劝过……” “劝什么呢?” 一道倩影走来,雪儿朝她福了福身子:“五姑娘,您跟我们姑娘说说吧,这几天也没吃什么东西,人都瘦了!” 慕知嫣点点头,脸上也漫上了了一层担忧:“ 我会的,你先去忙吧。” “是。” 慕知嫣坐了下来,看着屋子那边:“劝是劝,但是姐姐一日放不下心,一日就没那个精气神……苏公子,裴哥哥他如何了?” 苏云白吃了几口饼,把嘴里这口咽下去:“他这次伤的不轻,还得再歇几天……什么时候能醒也说不好。” “哎——” 一时无言,直到一个婆子来敲门,说是四老爷他们来了。 “你去叫你姐姐吧,也顺便在你们宴上吃点东西——我在这照看他。” “好,苏公子有什么想吃的,我待会儿让人从宴席上送来。” 慕知嫣理理衣裳,走到门前刚抬手要敲,回头看了他一眼。 苏云白点点头,慕知嫣也就放下了手没敲门,推门而入。 “姐姐……” 慕知瑜把手撤回来,抬头看一眼门口,又低下头来,给裴屿掖了掖被子。 “阿屿哥,四叔他们来了,我去看看……” 说着,站起身子,到了门口才看向慕知嫣:“是来了吗?” “来了,前边宴也备上了。” “走吧。” 慕知瑜装束简单,裴屿不见清醒,每日梳洗打扮倒也没有多上心,只是不失 礼,也就罢了。 “姐姐,你放宽心,他一定会好的。” “嗯……” 去了前厅,还没进门,就看见一大群人簇拥着,大伯,三叔都在,三叔旁边还坐着一个面皮白净的人,眉眼和记忆里没多大差别,只是脸上多了几道浅浅的疤痕。 右边是大伯母和三婶,下垂手几个小辈都在,她们进去,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两人身上。 “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婶,还有哥哥嫂嫂。” 慕知瑜弯了弯身子,随后目光看向了四叔。 慕四叔放下酒杯,站起身子:“这就是瑜姐儿吧,几年不见,真是长大了。”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目光上下打量过她,眼里多了几分感慨:“哦,四叔没什么好东西,你从小习武,这鞭子是牦牛尾所做,可隔刀剑,你拿着把玩也好。” “多谢四叔……” 她低头把东西接过来,鞭子有些分量,真要甩起来到人身上,能给人抽个倒仰。 “嫣姐儿……四叔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给你带了本书。” 他伸手往肩膀子上一摸,顿住了:“我忘了,之前搁包袱里去了,等会叫人拿给你。” “多 谢四叔,也不拘什么时候送,您快坐下吧。” 慕四叔扯了扯嘴角,倒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慕知嫣眼神一滞,心里起了个猜测。 姐妹两个落了座,慕四叔又拿起来酒杯,左右看一眼,又放下了。 “怎么不见屿哥儿?” 慕知瑜拿筷子的手停了一瞬,微微叹气:“四叔……阿屿近来受了伤,还在修养,等他好些了再来拜会您。” 慕知嫣怕四叔追问,赶紧补了一句:“四叔,还是让裴哥哥好生休息,剩下的之后再说吧。” 慕四叔眼神一个流连,点点头:“嫣姐儿说的是。” 人虽然在这儿,不过慕知瑜还是牵念着裴屿,吃的不多。 正放下筷子,拿起茶来,抬头看见寻哥儿眼巴巴地站在她旁边。 “寻哥儿,你看什么呢?” 慕飞寻倒腾着腿到她旁边,小胖手拉着她的袖子:“四姑姑我想吃你这边的菜。” 她放下茶,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好,来,坐这儿——” “哎呦,瞧我,一时没注意他就跑了,”周灵雪笑着招招手,“寻哥儿,回来,别磋磨你姑姑。” “不要,寻儿要姑姑!” 慕飞寻又 往她凑了凑,小手抱住她的胳膊贴上来。 慕知瑜戳戳他的小脸,伸手把他抱过来:“好,姑姑看着你,大嫂,你安心吃吧。” 周灵雪私是犹豫,片刻后,叹了一声:“也罢,有劳妹妹看一会他了。” 慕知瑜点头,拿起筷子夹了虾肉:“寻哥儿,吃不吃这个?” 寻哥儿一扁嘴巴:“姑姑吃,我就吃。” “好,来,你再吃一个,好长个子。” “好~” 哄着他,连带着她也吃了一些,直到他眼巴巴地瞧着她:“姑姑,我吃不下了。” “好,不吃了啊。” 她放下筷子,捋着他的背。 寻哥儿还不作罢,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子菜举起来:“姑姑辛苦,姑姑吃!” “好……” 她接过勺子吃了一口:“谢谢寻哥儿。” “好了好了,寻哥儿,回来吧,让你姑姑歇歇。” “哦——” 寻哥儿又拉着她撒了一会娇,才倒腾着小腿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周灵雪身边。 “四妹辛苦,”慕乘涟拿起来酒杯遥遥一举,“为兄敬妹妹一杯,以表谢意。” 慕知瑜端起来茶杯,微微一笑:“妹妹以茶代酒,谢大哥客气。” 第五章 家常 喝了茶,又续上一杯,看着这一圈兄弟姐妹:“我也敬各位,哥哥嫂嫂还有妹妹,这几天让我高兴,辛苦了,我饮酒不便,以茶代酒,多谢几位费心了。” 她头一仰,茶一饮而尽。 几个小辈也端酒端茶一饮而尽。 她自然是懂得,这几天慕知嫣天天都来,二哥三哥时常变着花样地给她带吃的,就连今天,寻哥儿这一出也肯定是大哥大嫂让的,不过是看她这几天没怎么休息,也没怎么好好吃饭,照顾她罢了。 所以,阿屿哥,你一定要快点儿好起来——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对吧。 宴席过半,慕知瑜还注意着,怎的四婶他们现在都没来,不过她倒没有提起这一茬,想来是四叔不太想面对他们,倒是也可以理解。 说话间,谈到了四叔这些年的经历。 “没什么……战事时常有,习惯了,倒是大哥,你不是也刚回来不久吗?” 慕大老爷摇摇手:“羌戎内乱,我们一举进攻,扫了尾那边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我能在京城多留一阵子,你呢?” 慕三老爷咳了一声:“大哥,你酒杯空了,我给你倒酒。” 慕四叔如梦方醒,面无表情地转了话题:“对了大哥,我听说兴哥儿定了婚事,是哪家的姑娘啊?” 慕乘兴一口菜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端起茶猛灌了两口。 不是……怎么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扯到他的婚事上来呀! 说到这个,慕大老爷又乐了:“是景王府的郡主,真是个好亲事,这傻人有傻福,我是没想到这蠢小子还能有这福分,瞧,偏让他赶上了!” 慕乘兴:“……” 慕四老爷摇摇头:“你要是把脸上的得意收一收,我也就信了。” “哈哈哈哈!” 慕三老爷也笑了起来,指指四老爷:“看破不说破,你怎么偏就把他戳穿了?” “我可真是看不惯大哥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几个小辈也都看向慕乘兴,闹得他脸都红透了。 几个人默契地绕过了慕知瑜和裴屿的婚事,姑娘家的婚事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所以这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慕乘风了。 慕四老爷眼神盯在了慕乘风身上,上下打量着,点了点头:“风哥儿越发长进了,想来诗书也是不错,全然不像大哥你,满身的地痞流氓气。” 慕 大老爷眼睛一瞪,话里确实带着笑的:“四弟,你这话可就过分了!” “瞧瞧风哥儿这玉树临风的模样,待会儿练趟拳脚,四叔看看你长进到如何地步了。” 慕乘风乖乖点头:“是,四叔。” “风哥儿十几了?” 慕大老爷一噎,一时之间居然忘了。 慕乘风也没在意,毕竟爹除了娘和四妹五妹的生辰,谁的都不记得。 “四叔,我十八了。” “怪不得,我就说高了许多……十八了,可定了亲?” 慕乘风挂着一贯的笑,闭了嘴。 慕大老爷终于接了话:“他啊,我还想着让他去边关历练历练,订了婚事也是拖累别家姑娘,不急。” “也好也好,”慕三老爷喝口酒,回头看了看自己儿子,儿媳还有孙子,“边关苦寒,也就是涟哥儿媳妇,旁人哪受得住。” 周灵雪一笑,摸摸儿子的小脸:“爹说哪的话,我也是武将家的女儿,老早就向往着边关了……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二弟各方面都是顶顶好的,肯定能找着可心的!” 慕乘风没搭话,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当鹌鹑。 慕知瑜和慕知嫣看他一眼,不约而同的对视,偷偷笑了。 正说着,雪儿突然进来了,目标精准的找到了慕知瑜,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雪儿急着找她,也没注意这些,急匆匆的就跑过来:“姑娘!屿少爷有反应了!苏公子叫你……” “哗啦……” 慕知瑜没等她说完,猛的站起来,竟然也顾不得礼节三两步轻功跑了出去! 雪儿一晃神,人就没了,还在那呆站了一会儿。 还是慕知嫣打破了安静:“爹,娘,叔叔婶婶,我们也跟去看看如何?” 慕大老爷放下酒杯,率先站起了身子,众人也都站起来,雪儿也回过神,一路在前边带路。 慕知瑜率先冲了回去,苏云白手里拿着银针不落,他还在犹豫。 “苏大哥!阿屿哥他……” 苏云白赶紧一让,指着他说:“他现在情况不好,你最好能让他平静下来,要是我下针也不利于他恢复,一盏茶,要是不行就叫我。” 慕知瑜扑到他床边,他的手死死抓着被子,眉头紧皱,额上都是冷汗,双眼紧闭,牙关紧咬,看上去异常不安。 “阿屿哥,没事的,没事的……” 她握住他的手,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居然带 了些哽咽。 裴屿大口喘着粗气,许是听见了她的声音,眉头又皱的更紧了些,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她凑到他脸旁,他的声音太小,但还是可以听见。 “不……别难过……” “阿屿哥……” “阿瑜……瑜儿……小心……” 她忍住泪意,两手握住他的手:“我在呢,没事的,我没事,你也不会有事的,你醒醒好不好?我们都没事的……” “没事……” 裴屿握着他的力量猛的重了几分,就像是飘在水里的人抓住了浮木,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满心的不安,他抓住了她,就是唯一的安定。 “阿瑜……” “我在。” “阿瑜……” “我在,我一直会在。” 他念叨一次,她就答一次,一往一返之间,他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 慕知瑜拿起帕子,擦去他的冷汗,动了动被他抓住的那只手,只一动,他的眉头又皱了皱。 慕知瑜也没再敢抽出手来,轻轻叫了一声:“苏大哥。” 苏云白内力好,即便在门外,她的声音再轻,他也立马捕捉到了,推门进来看见他已经平静下来,心里的大石瞬间落了地。 慕知瑜把手转过来,连带着他的手也转了个方向:“能诊脉吗?” “也能。” 掐了脉,苏云白的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没事了,不过要辛苦你,有反应了就是快醒了,这两天你怕是要寸步不离。” “没关系。” 慕知瑜脸上终于出现了如释重负的神色,轻轻的把他有些乱了的头发捋到旁边去,似乎是自言自语的呢喃着:“能醒就好,都好……” “嘶……怎么我感觉附近有不少人啊?” 苏云白回头看看门口,慕知瑜猛然惊醒。 她这么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跑了出来,大伯他们说不定都跟来了。 “苏大哥,有劳你,替我出去说一声吧,让他们先回去不必管我们,等他醒了再来探望也不迟。” 苏云白点点头,推门出去了。 门口雪儿刚要开门,门先一步开了,有长辈在,苏云白作了个揖:“几位,里边还在修养,这两天该就好咧,慕……” 他眼神一扫,看见慕知嫣比了个四,继续说:“慕四姑娘要守一阵子,几位不如先回去,等他好了再来探望。” 慕大老爷他们都认识苏云白,听他这么说,也就点了头,但是慕四老爷今 天是头一次见到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慕大老爷点点头:“那……也好,苏小友,辛苦你照看他们了。” “大老爷客气咧。” 苏云白直起身子,一扫,多个不认识的,想必就是刚回来的慕家四老爷了。 有心想认识认识,不过这场合——他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眼见着慕大老爷脚都迈出去要走了,慕四叔还在那没动弹,慕大老爷这才想起来,脚也收回来了,介绍了一句:“这是瑜姐儿他们的好友,医书奇佳,武艺更是一绝,英雄自古出少年,真要是单打独斗,我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慕四老爷眼里充斥着惊叹,但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后生可畏……” 苏云白眉毛一挑,低了低头:“您就是慕四将军吧,江湖里也流传着慕家几代将军的威名……将军是不是在战场上伤过头?” “哦?何以见得?” 慕四将军表情不变,眼神里多了几分兴味。 “四将军是不是没法做出表情?”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慕四老爷,还是三老爷先回过神来:“我就说几年不见,老四怎么变棺材脸了,原来是这缘故?” 慕四老爷内心是哭笑不得的,但表情却始终无法有任何变化,这个样子其实已经有几个月了,连他自己也习惯了:“告罪告罪,原是我习惯了,就没当回事……” “苏小友,这可能治好?” 苏云白点点头:“好治,扎几针,最多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慕四老爷还是补充了一句:“实不相瞒,我这情况已经有了几个月,当真十天半月就能治好?” “这东西只是联系断咧,断便断咧,接上就好,哪怕是有几年又不妨事,想来这会儿……他们应该没什么事,四将军不如等等,我回去拿了针盒,治了就有些效果。” “那正好,你在这多住几天毛病也就好了。” 慕三老爷倒是很支持这一举动,旁人其实没见过,但他可见过苏云白的本事,就连宫里的太医对当时皇后的病都束手无策,他却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是毒,还能把人治好,本事自然是不用说的。 慕四老爷看了三哥一眼,点了头:“那就有劳苏小友了。” 苏云白点点头,扫了一眼,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你们都在这外面站着也不好,不如回厅,我拿了针盒 ,马上就来,然后回来也不耽误什么。” 几个人左右看看,点头应了。 苏云白进了门,看见慕知瑜刚把手从裴屿手里撤出来。 “我要给你四叔扎几针,一会就回来。” “好,既然暂时不会出事了,你索性留在前厅吃些东西吧。” 苏云白拿上了针盒,想了想,又拿起了几个瓷瓶:“嗯……也行,我尽快回来。” “好。” 慕知瑜看着裴屿躺在那,好像刚刚的状况没有发生一样,他还是和前两天一模一样的躺在那里。 “嘶……” 头一阵刺痛,他的脸也渐渐模糊起来,猛然间和另一个景象重叠。 枪声响过,裴屿倒了下去,浑身是血,他就那样闭上双目,安静地倒在了血泊里。 “阿屿哥!” 她抓住他的手,一滴泪掉下来落到手上,滚烫的泪散成碎片。 “没事……不会那样的……” 忍住颤抖的声音,拿过一边的帕子拭去泪水。 一时间,她不再敢看裴屿。 她期待看见的片段是自己真的追寻的过去,可她更怕,怕这些片段都是真真实实的经历。 她和他从小一块儿长大,所有的那些伤心快乐都有他的参与,即便他不苟言笑,但他依旧在她身边毫无理由地支持他。 从前,她没有往男女之情这方面想过,即便是赐婚,也只是因为他是最好的人选,但这只是她以为的,可是这一次,她才明白,他并不是什么最好的人选,而是她潜意识里就已经认定了他,若说成婚,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别人,只是他从来都在她身边,她忽视了。 可是……她怕,他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从来都没有像现在一样。 她握着他的手,放到脸旁。 “你已经很久没有理我了。” “你起来以后要和我说一箩筐的话哦。” “我以后会保护你的。” “你快点好起来。” “……算了,你也可以多休息一会,我可以等的。” “别太久了……” 一会儿,苏云白就回来了,给慕四老爷扎了针,吃了饭,惦记着这边,马不停蹄地就回来了,见没什么事,就回了偏房,距离近,有什么动静也立马就察觉了。 晚间,慕知嫣又来了一回,得知了裴屿有所好转的消息,也是高兴。 “那可就太好了,姐姐你就不要这样熬着了,不然裴哥哥醒了看着也难过。” 第六章 清醒 慕知瑜轻笑了一声:“没事,我会休息的,这些吃的,也给苏云白送去一份吧,这些天他也劳累。” “我也叫了人送了,对了,他给四叔扎了几针,现在也见好了,还有其他的伤也看诊了,修养些日子就能好很多了。” “这下还真不知该怎么谢他才好,”慕知瑜起了坏心思,拉过她的手,“这大的恩情,银子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我看该给他找个媳妇才是上佳呢。” 慕知嫣眉头一皱,还真认真思考了起来:“这……” “可惜可惜,我倒是没什么好人选,欸?五妹,你觉得苏大哥怎么样啊?” “挺好的,为人……姐姐!你说什么呢!竟然打趣起我来了,真是讨嫌,你休息吧,我走了!” 慕知嫣挑帘子出去,步子一停回头去,笑着摇摇头。 真真是见好了,总算是有了几分从前的欢脱。 “嗯?小慕姑娘,你来……” “没事!” 慕知嫣见他拿着一盒子银子,像是在数钱的模样,脑子里不由想起慕知瑜刚刚那一番调侃,脸一下子热起来,低了头匆匆走了。 苏云白:“??” 什么意思? 慕知瑜守了一夜,早间见他指尖动了动,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盯着他的脸。 “阿屿哥?阿屿哥,醒醒!” 裴屿皱了皱眉,手指又勾了勾。 “阿屿哥……” 又叫了好一阵子,但他又是睡沉了,慕知瑜心里几分失落,回头才惊觉苏云白敲了好一阵子的门。 “苏大哥,进来吧。” 苏云白挑帘子进门:“咋个他有情况?” “刚刚动了动,现下又睡着了。” “应该没得大事,我还是看看——” 苏云白收回手,点点头:“没事,好情况,他该是快醒了。” “那就好……” “你去歇歇吧,我看一会。” 慕知瑜摇摇头:“没事,就是再熬几天也熬得,等他醒了我才能放心。” 苏云白微微叹气,从怀里拿出个瓷瓶倒出一小丸子药:“吃了吧,能养养精气神。” “多谢……这些日子也是在累了你。” “不要紧,我常年行走江湖,也帮不少人治过病,经常是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的都休息不好,都是常事,我身子底强,都是小事。” 说着,扫了裴屿一眼。 哎——你可快点好着吧,瞧她都憔悴了。 “我去给你四叔施针。” “去吧。” 距院子还有一段距离 ,他就听见里头好几道声音。 “我不想见他们。” “四弟,我本也没什么立场劝你,但到底那是你的妻儿啊。” 苏云白止了步,内力强就是这点不好,旁人的私影容易听了去,眼下听见了一截,脑子灵光一闪,转头往路上去了。 他们几个还在早练,慕知嫣脑子里突然听见了苏云白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去看也没见到人。 “别找了,你出来一下。” 苏云白看她回头,赶紧从墙头上跳下来,走到外面拐角等她。 慕知嫣告了退,走出演武场就看见苏云白拎着针盒往这边瞧。 “苏公子?” “欸,小慕姑娘,我刚刚正要去给你四叔施针,不小心听着了些私隐……” “是什么话?我听听。” 慕知嫣摆摆手,小锦走得慢了些,远远地跟在后面。 听罢,慕知嫣手上绞着帕子:“就这两句?” “我没多听,所以……” “没事,我去找姐姐,也正好让姐姐歇歇,这家里的大事小事我也许不知道,但是姐姐一定知道。” “那再好不过咧。” 就这么,慕知瑜被她再三劝解,离了院子去找四叔。 苏云白暂时留下照看裴屿,慕知瑜和慕知嫣到了四叔院子前,摆摆手。 雪儿和小锦留在了门口,她们两个人进去让小厮通报了,进了门,三叔和四叔像是刚住了口,一时气氛有些僵硬。 四叔显然还没好,表情没什么变化,三叔笑了笑,指指椅子:“坐吧,瑜姐儿跑过来,是什么事啊?” 慕知瑜也没避讳,看向了四叔那张棺材脸,回头冲三叔笑笑:“三叔,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四叔说说……五妹,你也跟三叔出去走走吧。” 三叔一口茶咽下去,心里哭笑不得。 这孩子,还赶起他来了! “好好好,我跟嫣姐儿出去,你们说。” 他摇摇头,起身整整袍子,慕知嫣也站起来点头致意,跟着他出去了。 “四叔,苏大哥的针可有用?” 四叔点点头:“脸上松了些,确实有用。” “想来过几天就能好了。” “嗯——你……想说什么话?” 慕知瑜把茶盏放下,低了头:“四叔,我是小辈,本不该说这些的,但我知道没爹娘的孩子是怎么过得,不得不说一句。” “哎,瑜姐儿……” “四叔先别急着反驳,且听听晚辈说的可有几分道理。” 四叔有心说话,对 着的要是三哥,她大可以直接甩脸不听,但这是侄女,本身自己就是棺材脸了,哪里还能甩她脸子。 “好,你说。” “多年前的事,我倒也知道一些,是非不论,四叔只想想六弟七妹就是,人人都说,七妹蛮横无礼,见了谁身份高就要贴上去,还整日看我们这些哥哥姐姐不顺眼,可是前些日子,七妹和四婶大吵一架,原是知道了数年前的丑事,心里面上也过不去,他们也不过是孩子罢了。” “……也是我的过错。” “数年前自是因着四叔,家里这些叔叔伯伯才有如今,原就是对不起四叔多些,如今这闹哄哄的,所以叔叔伯伯也想着你们能缓和些,四婶拎不清也就罢了,六弟七妹还有转圜的余地。” “大哥和三哥也是多虑,是我年少……他们过得好,我也是高兴,何来对不起我一说。” 他眼里闪过惋惜,抬头,慕知瑜手边的果子没了,他回头看一眼,指指果盘,小厮立马上前换去了果盘。 慕知瑜见着了,微微一笑:“多谢四叔。” “瑜姐儿,你的意思,我都晓得,只是……” “我知道四叔顾忌,但回来了好歹还不一见吗,若是怕闹起来,把人接来这儿就是。” “这……” “四叔,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年未见,也见见孩子们啊。” “好,你既然这样说……我也就见见。” 四叔总算是勉强点了头,眼神扫着她:“真是长大了,自小聪慧,大了更是与众不同了。” “各人都不同,细说起来,谁不是独一无二呢。” 四叔摇摇头:“累了我三十余载,倒是不如你看的通透——等你出去,罢了,等屿哥儿好了,再叫他们来罢,别闹得沸沸扬扬的。” “有劳四叔想得周到。” “回去吧,你出来也挂心。” “是,那我就先回了,等他好了再谈。” “去吧。” 她刚走了不久,苏云白就带着针盒一溜烟地来了。 刚施了针,四叔对他很是好奇,说着以后想看看他的拳脚,这时候有人来了,说裴屿醒了。 “四将军……” “快去吧!” 就在刚刚,慕知瑜回了扶柳苑,习惯性地把事情念叨给裴屿,虽然他可能听不见。 “四叔答应了,也算是我帮他们一场,要是不能把握,可就怨不得我了。” 说着,她坐回他身边,刚刚拉上他的手,他就忽地握 住了她! 她两手覆上来,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没事……” 话一顿,眼见着裴屿眉头紧锁,呼吸也急了。 慕知瑜觉得不好,刚回了头想叫阿年,却没看见这边的裴屿猛的睁开了双眼! “阿……” 突然觉得腰间一紧,自己整个人被人拥住,两条臂膀像是两根铁索死死地钳制住她。 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剧烈的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 “阿屿哥……” “阿瑜……瑜儿,别走……” 裴屿呼吸重了起来,抱着她的力量又大了些,久病虚弱,声音像是呼气的时候带出来的,羽毛一样划过她的心头。 她拍拍他的手背宽慰:“好,我不走,你先松开我好不好,你不能起来的,躺回去吧。” “不要。” 低头,他的下巴搁在她肩头,声音里还藏着几分哽咽。 劝说无果,她放软了声音,娇柔道:“阿屿哥,你勒着我了。” 裴屿这才松了松,几息之后,做好了心理建设,慢慢地松开了她。 “对不起……” 他一松,她立马转过身来,看见绷带上渗出的点点血迹,黛眉一皱,咬了咬牙,忍住发火的冲动,伸手扶他躺下。 “别动,听话,”然后赶紧叫了一嗓子,“阿年,去四叔院子找苏云白!” 听了这消息,苏云白闪电似的飞回来了,推门看见他果然清醒了,几天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我看看!怎么伤口裂开了?” “咳咳咳……我……” 慕知瑜端了温水过来:“他刚刚起来了,你看看要不要紧?” “我再上一遍药,重新包。” “那我先出去。” 慕知瑜放下水,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笑了笑。 “人都走咧,别看咧。” 苏云白翻了个白眼,手上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裴屿扯了扯嘴角:“你不懂。” 苏云白:“……” 他是不懂。 不过怎么感觉醒来了和之前有点不一样呢? 重新包扎过后,慕知瑜才又进来:“他能不能喝水?” 苏云白点点头:“能,这几天只能吃粥,我写几个药膳的方子你留下。” 大笔一挥,几张方子拍到桌上:“他没什么事儿,我走了,你们啊,慢慢说吧!” 她站起来,刚想过去把那几张方子收起来,一股力量拉住了她的衣袖。 “瑜儿……” 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在口中滚了多少圈,配上他还有些嘶哑的声音, 念起来倒是温柔缱绻,语气中还带了那么一点撒娇的意味。 她浑身一振,莫名的感觉空气有些热。 “呃,阿屿哥,我把方子收起来,免得来回有风把它吹走了。” “好吧……” 他恋恋不舍的把手放下,眼神追随着她的步伐,看她把几张方子折起来放进抽屉里,然后又回了床边坐下。 “还疼吗?” “不疼。” 他看着她的脸,抬起手,慕知瑜自然而然地握住他微凉的手,脸上满是心疼。 他心里一软,语气放轻了:“瑜儿,别露出这种表情,我会好的。” “嗯……” “我睡了多久了?你都见瘦了——对不起,是我不好,累的你照顾我。” “我第一次见你这样……” “以后不会了,我会保护好我自己,更会保护好你。” 说话间,他挣开她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色,心里酸涩。 “瑜儿,我没事,你休息吧。” “我……我还好,”她脸上有点热,拿下他的手,给他盖好被子,“你也是,刚醒,还要休息,我让人给你煮粥,你得吃东西。” “我不……” 她不容置喙地打断他:“等你吃了粥,我就去休息。” 裴屿脸上带起了无奈的笑。 “好吧,我们说说话。” “嗯……你怎么突然叫我瑜儿了?”从前,他都是叫阿瑜的。而且,自打他醒来之后,眼神就有些——炽热? “嗯,经历了生死之际,如今醒来,到像是新的一生,所以想着称呼也换个新的,你若是不喜欢也就罢了。” “你说的倒也是这个理,那我也换个称呼好了,我想想……” 叫他什么好呢? 已经定了亲,倒不如亲近一些。 “那就,屿哥哥,好不好?” 裴屿眉头一跳,泛白的面庞上扬起一抹红色,眨了眨眼,眼神却是更加灼热了:“好。” 她心口一滞,眼神闪了闪,不自在地躲了躲,嘴上转了话题:“啊……你,到底是什么人伤了你?” 说到了正经事,他略略严肃了些。 “我也不太清楚是些什么人,只知道好像不是大淮的人,那些人身手极佳,来了十几个,像是非要取了我的命不可。” “那……” “那巷子狭窄,他们把我堵在里面车轮战,其实我在剩了三四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支持不住了,只是恍惚间似乎有人相救……是什么人我也不甚清楚。” 第七章 前世 慕知瑜点了头,从腰间拿出那块帕子:“你说的这些和我猜的差不多,这是在你们打斗的那个巷子找到的,想来是你切下来的东西,我让阿祁他们去查过了,他们也觉得是异邦的东西,之前倒是慌了手脚,现在想想,我去问问四叔他们,或许会有别的发现。” “姑娘,粥熬好了。” “端进来吧。” 雪儿把粥放下,行礼出去了。 “吃粥吧,待会我就——” “说好了的,我吃了粥你就休息。” 慕知瑜舀起一勺,吹了吹,放到唇边尝一口,微微有些烫。 “好,你吃完了我就去。” 只是这事也不得耽误,就问一句,然后再休息,也不算什么吧。 一勺勺喂他吃了粥,拿了东西到门口,回头看他:“哥哥,你好好休息,苏云白就来,我也先去了。” 裴屿转了脸,略略叹了气:“好,你去问了四叔,就快回来休息,别太忙。” 好嘛,果真就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好,我知道了。” 她一笑,挑了帘子出去,盘子给了雪儿,瞧了眼苏云白,点点头,走了出去。 “这东西……” 四叔托着那帕子,拿起那一角细细端详。 “这花纹确实像是北邦的东西,你若是放心,东西留我这几天,查出来再告诉你。” “没什么不放心的,有劳四叔了。” 她低了头致意。 四叔抬手制止,把那一角包好放起来:“屿哥儿醒了,可是大好了?” “好多了,醒了就没大事。” “我看你眼下发青,回去休息吧,等你们歇歇,过些时候我再去看你们。” “好,那侄女告退。” 慕知瑜总算是静了下来,回了偏房,人一放松下来,精神也松了,何况她多日熬着,不多时也就睡着了。 隔壁的苏云白听了声音没了,雪儿回了也确实是睡下了。 “听见咧?睡下咧,你可以放心了吧。” 裴屿叹了口气,转了脸问:“我要多久才能好?” “要恢复如初——怕是要一个月。” 裴屿拧了眉毛,闭上眼又叹了一声。 “那我何时能起来?” “瞧着你恢复的不错,只是今儿个伤口又裂了,大概躺个三四日——不过动作大不得,还要慢慢修养。” “知道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呦,倒是稀奇,今儿个话也是多咧。” 苏云白满脸惊讶,收拾着药箱子,留了张新 方子给阿年。 “经了生死,也就不想压着什么了。” 苏云白颔首:“话也是不错,你能这样也好,你天天端着我看着都嫌累,行了,我先去歇一会,你刚醒,也多睡一会。” 裴屿答应了一声,目送他出去。 动动胳膊,抓住慕知瑜拿回来的那玉佩,玉佩上的血擦干了,曾经修过的痕迹又清晰了起来。 “还好没坏……” 那人留东西做标记也就罢了,当真是会挑,这玉虽然修复过,但是玉是极好的品质,要是被人捡走卖了也能有个好价钱。 不过也好,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瑜儿……” 他口里喃喃,握紧了玉佩。 若不是这次生死之境,他恐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她曾说过的“前世今生”,也不能知道,原来这一切,是打从前世就定好了的。 昏迷之中,他像是灵魂都要出了窍,转眼坠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看见高楼大厦,汽车飞驰而过,紧接着,他也上了一辆车,坐了一个时辰左右,下了车,进了重重关卡,和几个人打了招呼。 说来奇怪,他不认得他们,但是身体却是自然而然地打了招呼。 一个青年朝他肩膀子来了一杵子:“阿羽,回来了?” “回来了,说来帮我们训练的来了没有?” 青年皱了眉毛,看了他的腿:“你伤刚好,这次任务还是申请别去了吧。” “什么伤,就破个皮,这好任务我肯定争取。” 摘了帽子,经过一块有镜子的地方,裴屿这才看见,自己脸上从右额至左脸斜了一道狰狞的疤。 他下意识想伸手摸一摸,但是阿羽却放了帽子,换了衣服经过镜子,看也没多看一眼。 “说是八点点,你回来的正好,”那青年“哎”了一声,“我寻思你没回来,能少个竞争对手呢。” “笑话,我肯定回来抢啊。” 阿羽也锤了一下青年的肩膀子,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训练。 裴屿只能看着,训练委实辛苦,汗流浃背,他原先只像个旁观者,和阿羽同视角看着这一切,渐渐的,他感到了他的伤痛,训练辛苦,一场结束,青年说的帮着训练的人来了,见了那人,裴屿不可抑制地想上前去,但阿羽没动,他甚至连惊讶都表现不出来。 那人是谁? 正是慕知瑜,或者,在他们面前的,是前世的她。 “你们好,我是你们这一组 的考察者,萧瑜。” 她低了低头,一群人齐声问好。 他这样看着前世的她,倒是有几分陌生,模样虽然别无二致,但是满面严肃,面无表情,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散了训练,他去食堂打饭,本来和他一起的几个青年突然之间眉来眼去,然后是神秘兮兮地端着盘子去了旁边一张桌子。 阿羽可能也有点奇怪,看了他们一眼,塞嘴里一口饭,端盘子就想跟过去。 “白羽,你上哪去啊?” “噗——” 他一口饭喷出去,萧瑜一个后退,然后转了方向到他旁边来坐着了。 “你……公事公办,这是训练期间,不能谈恋爱!” 萧瑜满脸无赖,咧着嘴笑,胳膊搭上他肩头:“呀,你承认了?” 白羽把她的手拿下去,换了个凳子:“你看上我什么了,我改还不行吗?” “我就喜欢你拒绝我的别扭样子!” “……你行。” “嗯哼。” 白羽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回头看几个青年欲盖弥彰的低头扒饭,自己赶紧几口把饭吃了,送了盘子。 “咱们出去说。” 午休还有点时间,出了食堂,白羽愁眉苦脸的低头做小:“姑奶奶,咱们这一行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尸骨无存了,我没想着谈恋爱,不是你不好……” 萧瑜满脸的理所当然:“我当然很好!” 白羽张了嘴,又闭上了,卡壳了一会,才继续说话:“不是不是,你看我,脸上这一道,也不好看,而且我还想竞争这个任务,风险这么高,你看,把你们都请来了,要是有个意外,我可能这辈子也就到那儿了……” “那是功勋啊,再说,我都不介意,你还纠结什么啊,至于这个任务,更简单了,我也在竞争,今天审查了你们我还得回去考核呢,到时候说不定咱们俩能死同穴呢。” “你……我说真的!” “我也是真的。” 说着,萧瑜突然凑到他面前,四目相对,她没有一点点开玩笑的意思,甚至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在她眼里映着的,他脸上慌乱的表情。 “我就问你,你真的不喜欢我?” “我……” “如果我们不是干这行的,你会不会接受我?” “我……” 裴屿轻轻笑了,他确信这是他的前世,因为,如果是现在的他,面对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拒绝的了? “会 ……” 萧瑜一下子笑开,退后半步,满意地点着头:“我今年二十五了,已经交了申请,执行完了这个任务就打算退役,你呢?” “我……打算年底退役,不过还是以任务为主,要是这个任务在年底之前完不成,我肯定是要完成的。” 萧瑜一万个满意,脸上露出了她一贯恶作剧一样的狡黠:“那正好,等这个任务结束,我们就领证去吧。” “什么!” 白羽一个愣神,自己居然就回答了这么多事情,一抬头见她人已经走了,拔腿就追。 “萧瑜!你站住!” 裴屿笑着摇头:“别挣扎了,你根本就拒绝不了她的。” 白羽听不见他的话,追上了萧瑜,刚张嘴,她就指指前面,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恶劣:“还有一分钟就要训练了,羽哥哥,加油跑。” “我……晚饭的时候等我。” 扔下一句,白羽飞也似地跑了,等到了地方,才发现人根本没齐,一问时间,还有十分钟。 白羽:“……” 居然骗人! 等她再露面的时候,又是那样一副严肃豪不容情的模样了。 晚饭的时候,扒拉了几口,出了门,看见她在门外的栏杆边上坐着,边啃着馒头边写东西,顿了顿,回去拿了几个包子装起来,然后又愣了一下。 裴屿在心里重复:“看,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拒绝的了。” 白羽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事实,认命地把包子递了过去:“别干啃馒头了,这个好歹有馅。” “哦,谢谢你。” 萧瑜甜甜一笑,接了包子吃了一大口,低头继续写:“你想说什么啊?” “哦——说,等任务结束,跟我去看看我爸妈吧。” 萧瑜笔一顿,抬起脸,眨了眨眼:“啊?” “不是说要领证吗。” “嗯,我以为你要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我不要这样呢。” 白羽笑了,坐在她旁边:“本来想这样,不过现在觉得你说的也挺好。” “嗯,你想开了就好!” “噗——”白羽笑出声,“不然呢,你要怎么办?” “强取豪夺呗!反正我一定要得到你。” 萧瑜最后一个字落下,把报告折好,笔插回兜里,手环上他的脖颈,脸凑了过来,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他脸上。 “盖个章——走喽,我还要交报告呢,”她走了两步,看他还傻在那,笑的更猖狂,走了回来,“ 说个正经的,虽然我确实是喜欢你,但是任务为主,我可不会徇私哦。” “那是肯定的……额,我……” “知道就好,加油训练哦~” 白羽愣愣地点头,手还摸在脸上,直到耳边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笑声,他才猛地站起来,回头看见食堂门口早就围了一大堆的吃瓜群众,甚至还有的人被刚刚那一“盖章”吓了一跳,手里的包子都掉了。 “行啊羽子!终身大事都定了!” “真嫉妒,别人执行个任务,要死要活,你倒好,对象都有了!” “去去去,没你们的事!” 白羽清清嗓子,挥开他们逃离人群。 说好了,等任务结束,就结婚的—— 而最后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裴屿感觉面前弥漫着血色,他倒在地上,浑身都疼,像是骨头都被敲碎了一样,入目是一大片的血,他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一道道温热划过眼皮,腥味,是他的血,他被绑在木桩子上,坐在那,面前各种器械和刀枪,再前面是铁栏杆,透过栏杆,模糊的视线还能看见一些影子。 来了一些人,他们说的什么,他听不清,他只看到人群里,舌战群雄的萧瑜。 “……确实不是你,我相信你……打消他们的疑虑——杀了他……你来动手吧。” 那个人说了这些话,断断续续地听不真切。 他?是指自己吧。 对,想起来了,任务,他暴露了,但是她没有。 这些人……在他身上试了不少药,他的五官感知都不清晰了,当然,也可能是疼的。 没关系啊瑜儿,死在你手上,很好,真的。 所以,别犹豫,别有破绽,铲除了这个组织,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死一个我没什么的。 别难受,他们都看着呢。 他闭了眼,不露出一点情绪。 即便不看,他也知道,这对她而言是多痛苦的行为,更痛苦的是,她要杀了他,而且必须快意。 她连难过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 瑜儿,我相信你,会策反那两个人,会消灭这个大毒瘤。 你是最好的人啊…… 可惜,连恋爱都没谈多久。 抱歉,这辈子来不及娶你了,说了要带你去见父母,也做不到了,也没关系,反正也都是墓碑…… 可还是很遗憾,要是能有下辈子,让我们早点认识,早点遇见,早点爱你。 对了……我好像还没说过,我爱你—— 第八章 暗总司 再睁眼,就是慕知瑜转身欲走的背影,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她。 经历了那一切,他已经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梦境,经历那一切的人是他还是白羽,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但睁眼见到她的那一刻,这些问题都不再重要,他只要抓住她就够了。 他闭上眼睛,摸着玉佩重新换过的穗子。 没关系,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重伤初愈,又废了好一会儿的神,不多时也沉沉睡去了。 就像苏云白说的,他吃药修养,第三天的时候已经能坐起来了。 “瑜儿,我现在好多了,不如让我挪回去吧,你也能回来住。” “再等几天吧,你刚能坐起来,多挪动万一撕裂了伤口就不好了。” “我真的没那么脆弱,苏云白说了,再过两天我就能走动了,何况把我挪回去而已。” “偏房也差不到哪去,左不过就这几天而已,我已经把东西给四叔了,他刚刚还叫人让我过去,肯定是有所发现了,你吃完药我就过去。” 裴屿摇头微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可能好好吃药,更何况,我也很想好起来。” 他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握在手心,眉眼低垂,唇边轻笑:“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慕知瑜顿了顿,回握住他:“好,那我去一趟。” 四叔院子里,除了他本人,还有三叔和大哥也在。 慕知瑜进了门就知道事关重大,也严肃了起来。 四叔抬抬手,指了椅子:“瑜姐儿,别多礼了,坐吧。” “是,四叔,三叔,还有大哥,你们这是?” 她坐下,看三个人都满脸严肃,眉毛一皱。 “先不说这个,瑜姐儿,你要找的那个身份牌来历,我已经找到了。” 四叔举起来一只手,身后守卫过来,把东西连带着帕子交给她。 “小姐。” “多谢。” 她打开帕子,里面是一个完整的身份牌,上面还叠了那一角。 那一角是身份牌的左下角,和完整的身份牌的角完全一致。 这玄铁牌子花纹密密麻麻,肯定是有模子的,也应该是批量所做。 上面三个字:暗总司 “四叔,这暗总司是……” “是北邦琛图的东西,暗总司,是属琛图忠义王手下的暗杀部门。” 琛图,忠义王,暗杀? 难道,之前冒充他,追杀他们的人也都是他? “瑜姐儿,你可知他为何 与琛图扯上关系?” 慕知瑜眉头紧皱,心思百转千回,选择了保守回答:“这个,他受伤突然,我倒也问过,只是他也不知道那些人的来历,等我回去再问问也好。” “嗯。” 慕四叔没怀疑什么,点了头:“还有件事,本来没预备告诉你,不过既然你们和那边扯上了联系,不说倒是可能陷入被动。” 说着,他看了一眼慕乘涟,点头示意。 慕乘涟继续接了话:“四妹,我们这次回来,其实也是得胜归来,俘获了琛图梁王世子,他们也派了使臣前来,不日将到京中和谈。” 慕三叔也点了头:“既然和谈,保不齐要和亲,虽然圣上应该不会让我们家的人去,但是扯上了关系,就有可能会算计你们。” “使臣……” 慕知瑜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把玩着那个身份牌,几息之后,她又用帕子包好。 “四叔,这东西就给我吧,我拿回去给屿哥哥看……不知这次前来的使臣,都有谁啊?” 四叔回忆了一下:“一个琛图大皇子,忠义王,梁王,云明公主,剩下也没什么重要的。” 慕乘涟补上了一句:“还有一个什么神女。” “对,我倒是忘了,据说那神女有仙人指点,不过我觉得倒是些妖媚之术,想来她也是为和亲而来,想着魅惑主上——届时还要多注意。” 慕知瑜点着头,没多话,听着三个人介绍。 情况也不复杂,今年年中六月,琛图和大淮起战事,大战没有但是小战不断,直到上个月俘获了梁王世子,琛图一下子投鼠忌器起来。 偏偏大淮这边油盐不进,软硬兼施就是不放人,僵持了好些日子,琛图才低了头,派人说要议和。 四叔上书皇帝,皇帝这才下令让他们回京。 “这梁王世子有什么特别的,竟然能让琛图为了他低头?” 闻言,四叔眼中隐隐赞赏:“问得好,这个问题涟哥儿也问过,所以我命人查了一番,琛图皇室只有两位皇子,一位就是即将来的大皇子,实则是宫女与侍卫私通的产物,为了颜面才不公开,二皇子少时摔下马断了腿……” “所以,实际上,那梁王世子才是真正的皇子?” “不错,当年后妃产子,又是第一位皇子,因着皇后善妒,所以送了出来,阴差阳错成了梁王养子,所以他们才这么着急。” “ 那可就得好好敲一笔了。” “这个无所谓,但是暗总司盯上了屿哥儿,迟早也会算计到你身上,更何况你们如今还有婚约,不如让大哥多派几个护卫给你们吧。” 慕知瑜摇了摇头:“这个不必,他们不过是趁着屿哥哥落单车轮战才如此,事发后已经有不少护卫来了,他们就是再来,一定不会有什么事了。” 三叔接了话头:“无事就好,过两天使臣到来,你们也要准备一番,只怕招待公主和圣女需要你们。” 他自是知道他们有秘密,经历了此事,想必这两个孩子该是更谨慎了,四弟不知,该是少问得好。 “三叔提醒的是。” 几个人说话间,将军府门外来了个青年,他眼下乌青,像是几天没睡好了。 “守卫小哥,你们这儿可是慕将军府?” 守卫点点头,打量了他一番,青年衣着普通,看着疲惫,但言行举止却是端正有礼。 “这位兄台,慕将军有两位呢,你找谁啊?” 青年思考一下,试探着问道:“我……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位裴姓的公子?” 守卫恍然大悟,摇了摇头:“有是有,可是公子你来的不巧,裴少爷近来病了,一概不见客。” 青年一震,也慌乱了一些,他拱手又问:“那你们府上——和裴公子一起的慕姑娘可在?” “哦——你问四姑娘,四姑娘近来也不怎么见客,这样,我们去给你问问?” 青年一喜,弯腰拱手:“多谢……” “公子,您得说个名姓啊,不然四姑娘问起是谁,我们也没法回。” “我……姓翟,名翟玉。” “公子请略等片刻。” 守卫一拱手,进门去了。 “翟玉?”慕知瑜柳眉微蹙,摇摇头,“我不认识,许是找错人了?” 守卫一脸无奈地出来了:“小哥,我们姑娘说不认识。” “怎么会不认识呢,我……对,是我考虑不周,原没互通姓名的,”翟玉拿出来玉佩,又掏出二两碎银子,“小哥,劳烦你再跑一趟,拿这个给你们姑娘看,她就知道了。” 守卫看了看银子,再看看他这穿着,只拿了玉佩:“得嘞小哥,我再跑一趟,银子就不必了,四姑娘知道掀了我的皮。” 说着,拱拱手进去了。 “姑娘,他说你看了这玉佩就认得他了。” “我看看。” 守卫往前一举,慕知瑜恍然大悟 。 “原来是他,把他领去前厅吧,好好招待,我等一下就去。” “是。” 守卫退下了,三叔突然念了一下他的名字:“瑜姐儿,来找你的人是叫翟玉?” “是啊,三叔认识?” “我记得前些日子科举,本次新科状元就叫翟玉,也算是陈大人的弟子。” “原来是新科状元,难怪我觉得有点耳熟——既然是新科状元,过了巡街一月,为何不在任上?” “他目前就职翰林院,也算是有空,前些天告假说是回去接妻女了,怎的……” “他的妻女当日潦州受害……许是想了解详情才来的。” “既然有客,你就去吧,有什么想问的过后再问也一样。” 慕知瑜起身,手在身前握拳相叠,弯了膝盖行礼:“两位叔叔,大哥,我先回去了。” 前厅,翟玉连喝茶的心思都没有,只是时不时的看看门口。 “四姑娘。” 听了门外问好的声音,翟玉一个失态站了起来,吓了旁边的小厮一跳,他又尴尬地坐下了。 “翟公子,久等了。” 慕知瑜摆摆手,屋子里的人一一退出。 “不久……慕姑娘,在下唐突,可是……” 慕知瑜知道他要说什么,拍手把那玉佩放在桌上推向他:“我委实不知详情,不过想来你这一去也该知道了,很遗憾,我们没来得及救人。” “在下明白,”翟玉拿回玉佩,摸着玉佩的纹路,干涩的眼眶又一次泛酸,“我本以为终于考取了功名,终于可以给他们好日子过了……” “逝者已矣,翟公子……节哀。” 翟玉拿出来帕子擦擦眼泪:“这些今日来原想着道谢,倒是在这儿失礼了,但……那陈员外,若不是有所倚仗,他当真能如此胡作非为吗?在下不信,在潦州查了几天,那陈员外本是京城人,带了一大笔银子,当即开了善堂去,受了多少美名,要不是姑娘一行人前去,他不知要收敛多少财力名声……” “原来如此,”慕知瑜瞧着他,突然笑了,端起茶喝了一口,“翟公子今日来不只是为了道谢,也是想打探内情来的。” 翟玉无可反驳,起身弯了腰:“在下有错,还望姑娘原谅。” 慕知瑜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翟玉的心也跟着她的动作一上一下。 “翟公子,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二是事关重大,涉及 党争,你可做好了深陷其中的准备?” “什么……” “既然没有准备好,那就还不宜知晓内幕,翟公子先请回吧。” 翟玉自然是明白其中意思,顿了顿,再抬起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慕姑娘……你就告诉我吧,不论是什么情况,我都能接受。” “也好,我只告诉你,陈员外是慧贵妃娘家侄子的表叔,权财并济,公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想要当太子有多少需求。” 说着,她又拿起茶杯,做了端茶送客的意思。 翟玉顿了顿,弯腰施礼:“多谢姑娘提点,在下——先行告退。” “公子今日来过,莫要提起。” “是。” 他来过,慕知瑜让人把他来的痕迹抹掉,回了院子,裴屿靠着软垫,手里还把玩着那玉佩。 “还拿着呢?” 裴屿笑笑,把玉佩放下,眉眼间划过一抹失落:“可惜……簪子才戴了一天就碎了。” “没什么可惜的,我重新给你弄了一个,今天已经做好了,刚送来的,”说着,她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盒子朝他扬了扬,“给你,打开看看。” 裴屿眼睛一下子亮了,追随着盒子,接过来打开,还是墨玉银簪,不过样子和之前有所差别。 他拿出来摸一摸,感觉到了不同:“这不是墨玉吧。” “是玄铁,这下就没那么容易碎了,花纹不是那么精致,毕竟玄铁可没这么容易雕。” 她雕的时候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既耗费内力又得要宝家伙才能刻的动,短小的宝东西她没有,就拿了无痕离了老远划了一道子花纹出来,然后把那一段都削下来,就这样废了好几块玄铁呢。 “辛苦你了……” “不辛苦,算是等你醒来时候的消遣吧……不说这个,你看看,这是四叔给我的。” 她把帕子递过去,裴屿把簪子放进盒子,和玉佩放在一起,才接过来打开看。 “暗总司……琛图?” “嗯,你知道?” 裴屿点点头:“毕竟有人追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大概也知道是外邦人,只是周边小国不少,还不确定罢了。” “还有个消息你肯定不知道,过几天,琛图的使团进京,到时候我们恐怕就要真正的交锋起来了。” 裴屿把帕子收起来:“既如此……那就要彻底调查个清楚,这个放在我这儿吧。” “好。” 第九章 药铺 第二天,翟玉又来了,刚犹豫要不要和守卫打招呼,门就开了。 苏云白陪着慕知嫣出门去,一转头看见翟玉原地杵在那儿。 “那位公子,你是来找人的吗?” “是……” “你找谁?” “找慕姑娘。” “可是慕四姑娘?” “是!” 慕知瑜点点头,跟守卫说了一句:“去告诉姐姐吧,免得人家在外面犹豫。” 守卫应了一声,进去找人了。 翟玉赶紧表达感谢,慕知嫣回了礼,和苏云白出去了。 “都出来咧,咋个还不高兴?” 慕知嫣眉目带着忧郁:“你有所不知,四叔和四婶一家,一旦碰在一起就是个大火药桶子,闹得鸡犬不宁的,明天他们就要来了,还不知道这次要闹成什么样子,裴哥哥还没好,姐姐也辛苦,四叔他们似乎也还有政事,真不知道明天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哎……你们大家族就是麻烦多。” “我们家也不算什么大家族,真正的大家族还要属那些个什么定安侯严家,东阳侯徐家,一个府上单论主子就有几十号人,我们家世代都有武将,都是拿命搏出来的富贵。” “护卫国土,保家卫国,慕家世代威名,在江湖上也是享有盛名滴。” 苏云白一边说一边赞同自己一样点头。 慕知嫣一下子笑了:“难怪我瞧你对爹和对四叔都那么谨慎。” 苏云白一扬眉毛,满脸骄傲:“那是自然,俗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我们江湖人在气,也没法跟当大官的硬碰硬,瞧瞧,我京城一趟,不仅挂了个官的名头,还有俸禄,吃了公家饭,还见着了大名鼎鼎的慕家将军,两位都见着了!这要是说出去,那帮江湖路子能羡慕死我!” “噗——这么好啊。” “那是当然咧!” “欸?苏公子,到了永和药铺了。” 慕知嫣挑了窗帘子一看,回头那正不是永和药铺吗?甚至都过了几步。 “是了,一直说话差点忘了。” 苏云白一抬手,马车停下。 “你在这等等,我进去拿药。” “好。” 苏云白进了门,把药方给了掌柜的,看着伙计打开一个个抽屉抓药,拎了药包,从窗帘子递给了慕知嫣。 马车继续走,慕知嫣打开药包,放在桌上,让小锦看着小心别掉了,接着每味药拿起来细细辨认。 “苏公子……” “什么?” “这七仙 叶好像不对。” “你说说。” “七仙叶成熟叶片每侧七个齿,但这个断了的就有八个了。” “那八成就是百叶草了,先去其他药铺看看,要是其他的铺子正常,也就是这个铺子的人以次充好罢了。” 苏云白两腿一夹马肚子,马走快了两步:“阿年,你们抓药一直都是这家吗?” 阿年点点头:“对,因为这是小姐的铺子。” “没关系,如果真的是他们中饱私囊,我就替姐姐教训他们一顿,把他们送到官府里去。” 走了,一会儿到了另一家铺子,苏云白重新要了一副药。 “这个看上去倒像是正常的七仙叶。” “给我一片。” 苏云白捏了捏,放到鼻子下嗅了嗅,递了回去:“这个是正常……阿年,回永和药铺吧。” 阿年一动缰绳,马车转了方向,不多时回了永和药铺门口。 “苏公子且慢。” 苏云白要进门的动作一顿,回头,小锦扶着慕知嫣下来:“苏公子,我和你一起进去。” “好。” 见人进门,伙计又迎了上来:“呦,几位,你们要抓什么药,还是买成药啊?” “我……” 苏云白刚一张嘴,慕知嫣轻轻扯扯他的衣袖。 苏云白感到了,当即闭了嘴。 也好,见了小鱼妹子的处事,今天就看看小慕姑娘如何处事。 慕知嫣上前半步,摊开手,小锦把一张纸放在她手上。 “掌柜的,你可认识这个?” 掌柜的过来一瞅,好嘛,是铺子的地契。 “呦,原来是东家小姐……”嗯?怎么感觉有点矮…… “我是替姐姐来的,姐姐有事,无暇分身,今日就由我来巡查一番,你们可有异议?” “原来是五小姐,您请。” “这些药,一样捡出来几个,我看看。” 慕知嫣坐在凳子上,看着掌柜的,掌柜的略一迟疑,转头叫了伙计:“去拿!” 不能怪掌柜的不紧张,慕知嫣一个闺阁小姐,本也不认识什么药材,要不是认识了苏云白…… 每味药都拿出来了几个,放了一大桌子,慕知嫣起身,挨个看了一遍。 “账册拿来,我看看。” “这……欸!” 账册捧上来好几本,她扫一眼,没动:“你们这批药是什么时候进的?” “三日前……” “在哪本账上?” “这个……” 小锦接过来递给她,翻了一下。 “苏公子,你看看这 个。” 苏云白偏了头,撇撇嘴:“假的很。” “以次充好,更是拿百叶草假冒七仙叶,除这个以外,还有五味药以假充真,账册也对不上。” 说着,她用了力气,把账册拍在桌上:“掌柜的,你可知罪!” “哎呦小姐,您说的什么啊,小人实在是听不懂啊。” “你这铺子,是当年二婶的嫁妆铺子,原来也是老人带的,后来给了姐姐,应该是珍惜羽毛,而不是仗着姐姐的名头中饱私囊才对,更何况若是寻常的铺子,也罪不至此,但这是药铺,你这些造假的药极有可能耽误数百上千条性命,且不论别的,前些日子姐姐买药,就从这里买到了假的七仙叶,你们莫不是想要谋害将军府的人?” 掌柜的腿一软“扑通”跪下了:“不是啊!我们怎么敢害东家家的人呐!这实在是不知是东家的人,不然哪儿敢呐……不是,不是,我是说……” “你贪财害命,今日我便要把你送到官府去!” “不,小姐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饶你?” “是啊小姐,我们一家老小都靠着我这份差事才能过活,您就高抬贵手,别告诉东家小姐……” 掌柜的“哐哐”就开始磕头,一边儿的伙计也开始连声求饶。 慕知嫣轻声叹气:“你们从实招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假账,中饱私囊,或许我还能放过你们。” “是是是,我们……我们……” “不说就去顺天府吧。” 说着,慕知嫣站起来就想走,掌柜的赶紧往前跪爬两步:“说说说,我们都说!是……打从上个月开始的……” “上个月?” “上个月……” “是……听说东家小姐出京,前些天想是一不小心拿错了药材,这才……” “你们卖假药也是有特定人群的?” “这……是……” “详细说来。” “这……要是他没什么银子的,就拿那假药……要是达官贵人就拿真药……” “你可知你是在草菅人命!人命怎么能用银子来衡量,没有银子的就拿假药,难不成没有银子就该死吗?一味药材上系多少性命,你们竟然也敢以此敛财!” 慕知嫣拍案而起,秀丽的脸上冷若冰霜,一甩袖子又坐下了。 “小姐,我们都知道错了,你就看在我们还有一家老小的份儿上饶了我们吧!” 他不求还好,求了,慕知 嫣更加生气。 “笑话,你有一家老小,难不成买了假药的人就没有一家老小?你又怎知那些人的一家老小没有被你害死!怎的除了你的一家老小,旁人的家人就不是人了,就不需要银子不要治病不需要活着了!我若放了你,旁人的性命该拿什么来弥补?” 慕知嫣站起来又坐下:“你今日这一错,到底累了多少条性命?又要姐姐受多少流言蜚语花多少心力才能补偿!我断断不能饶你!余生,你就赎罪去吧!” “不,不是啊小姐,这都是那人……” “那人?什么人?” “这……是……” “也罢,你就到牢里受刑去罢,我们总能知道的。” 慕知嫣抬手,身后来了几个护卫拉拉扯扯的把掌柜的架起来,掌柜的一下子慌了,嘴一秃噜事情就说出来了。 原是有个人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让他卖假药,挣的钱归他自己,只是这事情刚开始没多久,他心有余悸,卖的假药不多,所以到了现在才被察觉,实际上,他这假药只十天半个月的掺一次,到现在也没什么人察觉,只不过裴屿的药服用之前苏云白都会查看,所以这才发现了端倪,也是因为只有这一次,才想着应该是药铺这边出了问题。 “好,这件事情我跟姐姐自然会查,倘若真如你所言,你的刑罚一定会酌情减轻的,把他送去顺天府,请陈大人好好审一审。” 护卫一请命,阿岁也跟着去了。 阿岁也是裴屿那边的,自打裴屿出事,慕知瑜就让阿祁分了几十号人来,现在的扶柳苑角角落落是人满为患,扶心苑也多了几个护卫。 抓了药,买了些东西,回去的时候,听说翟玉还没走,慕知嫣也就没着急去找她。 “姑娘,四姑娘那边空下来了。” “好,苏公子,我们去见姐姐吧。” 扶柳苑一如往常,送走了翟玉,慕知瑜去看了裴屿。 裴屿已经能下地走动了,也就挪回了他的屋子。 “姑娘,四姑娘和苏公子到了。” 慕知瑜看向裴屿,他点点头:“那就让他们来这儿吧,我也听听。” “去吧。” 雪儿应了声退下,没一会,慕知嫣和苏云白一前一后。 苏云白随手把药给了雪儿,自己过来给他把脉。 “没事了,吃药养养,半个月以后再去早练,不能太急。” “知道了。” 说完,他往一边的椅 子上一坐,开始看热闹。 “五妹,怎么样?” 慕知嫣把地契给她:“姐姐,我把那掌柜的送到顺天府去了。” “哦?果然是他从中牟利了?” 慕知嫣点点头:“而且不仅如此,他似乎也是有人指使,我就把他送去了。” “也好,可以有人跟去?” “阿岁去了。” “那就好,你是怎么审的,说给我听听。” 慕知嫣小脸微红,偏了脸:“哪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审个人罢了。” 那会儿血气上头,现在想想倒是怪难为情的。 “欸,有什么不能说的,苏大哥,你一直在吧,说来听听。” “姐姐~” 苏云白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问我,可就是问着咧!我可是全程听着呢,不愧是你的妹子,一番话说的是义愤填膺铿锵有力!我听了都想鼓掌!” 慕知嫣那帕子挡住脸:“苏公子,你就别打趣我了……” “快说说快说说,让我看看将军之女是怎么虎虎生威的。” “哎呀姐姐!”她拿帕子往她身上甩了两下嗔怪,“你别闹,讨厌!” “说说嘛,也告诉告诉我,那药铺掌柜到底做了什么,我也好安排该如何补偿买了假药的人啊。” 说起这个,慕知嫣收了帕子,低了头:“这个,我没问……可能要阿岁回来吧。” “那就等等吧……没想到我的铺子也能有这样的事情,看来该找个时间我好好走一走了。” 慕知嫣想想,看了裴屿一眼:“或者,我可以替你走。” 慕知瑜一顿,点点头:“也好,那就有劳妹妹,一会儿回去把我的地契也带去。” “嗯……姐姐,我还有个思量。” “你说。” “瞧着四叔那个样子,想来也没为六弟七妹她们备什么礼物,可这礼我们每个人都有——” “这事……你我只能想想,不插手不好,但是插手了更不好。” “我原是怕他们心里不平……” “但即便你做了,按四婶的性格,只会觉得你是在挖苦他们,就算他们没有礼物,也轮不到我们小辈来担忧,还是别管了。” “也是……对了,裴哥哥,你好些了吗?明日宴席,你能去吗?” 裴屿微笑颔首:“我好多了,已经能走了。” “那就好,想来四叔的礼物应该会在明日给你……到时候他们酸言酸语的,哎——” 慕知退轻轻一笑:“随他们闹去吧。” 第十章 不会是被穿了吧 “姑娘,阿岁回来了。” “让他进来吧。” 慕知嫣随即点头:“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雪儿,去把我的地契拿给五妹。” 不多时,慕知嫣回去了,听了汇报,慕知瑜点了头:“好在目前还没造成大影响,拿点银子赔付吧,自然还是以官府的名义最好。” “是,还有,幕后的人,说是手上有个刀疤的男人,身高有七尺左右,身形削瘦。” “好,我知道了,人……让四皇子帮个忙吧,你这就去找他,顺便也问问他最近的打算。” 阿岁点了头,回身走了。 苏云白耸耸肩,看热闹散了,也起身回去了。 “阿屿哥,你说,那暗总司是为什么要杀你的?” “我有个计划。” “什么?” “玉佩……” “想都别想。” “不是,我是说,拿给我戴一戴,见他们的时候露个面,看看他们什么反应。” “大宴的时候,有官位品阶的人都要去,我也会在场,让我戴着就是了。” “可是……” “好哥哥——”她伸出手去,裴屿下意识拉住。 “好哥哥,你我一体,谁拿着都是一样的。” 裴屿一顿,看某人直白的撒娇,手上稍微一用力,她没有防备,整个人被拉进了他怀里。 “等,你的 伤……” “没事,别想那些。” 他一手环着她的腰身,另一手扶着她的背。 她怕碰到他的伤口,没敢挣扎,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落在他肩上,坐在他腿上,多少是有点不自在。他们这样亲密的次数也不多,一时间心里什么话都忘了,脸也热了。 “好哥哥,嗯?” 尾音上翘,他微微抬头,嗓音就在耳畔,耳朵一阵酥麻,她偏了头,靠在他肩上。 “怎么了,好哥哥~你就给我戴嘛。” “好,反正你我都是一样的。” 什么啊,这人……什么时候学的这蛊惑人的功夫,这样撩人心智…… 慌了手脚的结果就是她逃跑了,速度之快让裴屿闪了个神,看着她落荒而逃。 “呵……” 摇头轻笑一声,她的背影和梦里前世的背影重合在一起。 倒是害羞起来了,前世撩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也好,以后还长着呢。 想着,他扶着床架子站起来,慢腾腾走了几步去桌边。 “主子……” “不用,你出去吧,我没事。” 他摇手,阿年也就只好站住,人退了,目光还粘在屋里。 走几步,其他地方的伤也都不妨事,就是腰腹这块,牵扯了也是疼。 还有这暗总司……他和外邦本没什么牵扯,想来 就是那负心的爹惹来的。 这爹实在是麻烦,从没见过面,没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倒是给他这个倒霉儿子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一次,他定要好好会会他们琛图的人! 半个时辰之后,阿岁回来了。 “小姐,四皇子答应了,至于计划,他写了信让我转交。” “好,你且等等,我看完了你拿去给他看。” 慕知瑜拿过信,打开浏览。 “表妹,准妹夫:不日琛图使臣到来,目的不仅在于换回梁王世子,据打探,似乎他们也在寻找什么人,除此之外,二皇子的人也与他们之中的某位有所勾结,完事需谨慎,他们此次进京,必然有所阴谋。” 她面无波澜,折起来递给阿岁:“拿去给他吧。” 他是谁,阿岁心知肚明,接了信转身退出去了。 找人——找的不会就是屿哥吧? 是不是祸尚未可知,但是已经决定了主动出击……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想着,她去桌案前,磨墨写字,提笔回信,写到一半,拿着纸去了裴屿的屋子。 裴屿刚看完信,唇边挂着一丝冷笑,见了她,脸色回暖:“瑜儿,你来了。” 慕知瑜拿着写了一半的回信给他看:“我想着,和他通个气,到时候干什么也方便。” “无妨,你决定就好。” 他微微一笑,眼神都是宠溺,低头看了信,冷笑又一次挂在脸上:“他们要找的人最好是我,也最好是我的父亲找我,我到时候一定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她轻轻摇晃他的手:“好啦,别生气,为了他们那些不相干的人,哪里值得,等真的到了那时候,再为母亲讨个公道回来也不迟。” “母亲,”他舍尖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眼里温情无限,“确实……过几天我们去寺里跟母亲上柱香吧。” “好。” “你写吧,说什么都好。” 慕知瑜点点头,然后坐到他的桌案旁边开始写,最后一个字落下收笔,吹干了墨迹,装到信封里封好:“阿岁,再去送一趟吧。” “是。” 人走了,又只剩了他们两个,她一看他的眼神,顿时有一种不敢面对的感觉。 “咳……我……先回去了。” “好。” 他声音低沉,脸上还带着温和宠溺的笑,慕知瑜假装没看见,转身离开。 出了门才松了口气,这家伙这么重伤了一场之后变了个人似的……该不会是被穿了吧?毕竟这种例子也不是没有。 想着,她一整个严肃了起来,回头又进了屋子里。 “怎么了?” “呃……其实也没什么,想问你 个问题。” “好,坐吧。” “你……” 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了,不行,记忆,穿越而来的人,说不定也有,要换一个。 “嗯?” “嗯……我是说……”问个什么好!快想! “嗯……” “如果……你父亲是琛图人,他这些年没能尽到责任,也是有苦衷的……你会怎么选择?” 裴屿本以为她要问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听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 他轻轻笑了,摇着头:“你说的极有可能就是事实,不过,不管什么样的苦衷,也不可能这些年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就算他真的有什么天大的理由又如何,我的家在大淮,我也是你的未婚夫婿,生是大淮的人,死,是镇守大淮的亡魂。” 她顿时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上去抱住他的脖子。 还好,还是我的阿屿哥哥! “怎么了,这么激动?”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就算是皇帝面前,我也一定让你真正取信于他。” 他拍拍他的背,微笑答应着。 另一边,接了信的四皇子脸上难得露出了惊讶。 合上信,脸上的笑容更加高深莫测了。 “原来如此,这样——就是个闭环了。” 琛图,慧贵妃,还有他先天的毒,他都明白了。 “阿七,递帖子,进宫。” 第十一章 调侃 “你说什么?人没死!” “砰——” 那人抓起茶杯大力摔在地上,瞬间茶杯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泼在地上,但前来汇报的人躲也不敢躲,生生受了这飞起来的茶杯碎片。 “花了十几个死士,居然还杀不了他一个!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汇报的人身子更低了,简直要埋到土里。 那人气冲冲的踱来踱去,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手猛的一拍桌案。 “主子……” “痕迹都抹干净了吗!” “是……” “别再动手了,现在已经到了大淮京城,你给我确保万无一失,不会有人追查到我!不然父王发现了,你们暗总司也脱不了干系!” “是……” “滚吧!” 那个人如获大赦,三两步出去了。 那个“主子”气的拿起了另一个茶盏,猛灌了几口,看着一边画像上的人,那人眉眼如炬,五官棱角分明,正是裴屿的模样,提起笔狠狠划了个叉。 “我一定会杀了你……休想阻我的的路” 翌日,早练后,慕知瑜沐浴更衣,稍稍打扮了一番。 不为别的,四婶那边已经来了,不久以后就会到了。 天也慢慢凉了,衣裳也厚了起来,天气尚可, 今日也是微风。 “好哥哥,你穿的太薄了。” 裴屿哭笑不得地摇头:“不薄了。” 她啊,算是和这个称呼杠上了。 “阿年,去拿了斗篷来给他披上。” “欸!” 阿年乐颠颠地进去翻了一件大氅出来。 “等等,这个也太厚了吧。” 慕知瑜一笑:“阿年,别闹了,换个薄的来。” 斗篷拿过来,她顺手帮他把带子系好,退了两步,上下一打量,满意的点着头:“很好,走吧。” 她手一伸,他接下来,两个人慢腾腾地往前厅走。 “伤口还疼吗?” “略有感觉,已经好了很多了。” “本想着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铺子走走,但是也怕他们看我走了这些日子胡作非为,那背后收买了药铺掌柜的的人,说了是定国公府的,也不知道是心怀怨恨还是别的什么。” “要真是不死心,总会再动手的。” “要是真就动了手……也不知道五妹能不能反击回去。” 他轻轻捏捏她的手:“你也别小看她,到底也是大家小姐,跟了你这么许久,不会也学会了几分。” “倒……也有道理。” 岔路,慕知嫣笑道:“什么也有道理啊?” 慕知瑜 一笑,看着迎面来的两个人:“你们倒是时时一处,处的越发好了。” 她脸一红,拿帕子作势要打她:“姐姐别乱说,我跟着苏公子学医药,刚讨教了一道来,惹了姐姐这没遮拦的嘴。” “好了不说这个,我想着等开了宴,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就替我到铺子上走走,他们要是为难你,不用顾忌什么,要是有什么需要,让人去顺天府找了柳三公子去。” 说着,她回头看了裴屿,他顺势把腰牌拿下来递给阿年。 “你拿着他的腰牌,有需要动官府的也方便。” “好,放心吧姐姐。” 小锦拿帕子把腰牌包起来,递给了慕知嫣,她放进荷包装着。 “苏大哥,你这几天给四叔施针,情况如何?” “再有个两三天就全好了。” 本来这家宴他作为外人,本是不去的,但…… “四叔看你很是投缘,这不,家宴也叫上了你。” 苏云白眉毛一皱:“家宴?那我还是不去了吧,万一看见点什么不好的……” 慕知嫣摇了摇头:“无妨,他既然叫了你,显然是不怕的。” 慕知瑜也深表赞同:“你去了也好,有别人在,他们闹腾说不定也能收敛些。” 苏云白一个 头两个大,这大家族的人呐,心思真是让人搞不懂。 裴屿走得慢,四个人一路慢悠悠地闲聊,前厅,几个人看他们来了,都出来接了接。 “多日不见,准妹夫可真是不一样了。” 难得二哥也打趣起来了,今时不同往日,裴屿面皮子也是厚了,低了头:“二哥……快请嘴下留德吧。” “嗯,这二哥叫的真是正宗啊。” 慕乘风哈哈一笑,慕乘兴也扑过来,顾及着他的伤势,又生生把脚步止住了,但还是嘻皮笑脸的:“都叫了二哥了,快!叫声三哥听听!” “三哥。” “呦!今儿个怎么听话!” 慕乘涟也抱着寻哥儿凑了热闹:“毕竟是妹夫了,可不得听话起来了。” 裴屿点点头,低头叫到:“大哥。” “欸,这没有礼……还真真是让人脸上过不去啊。” 几个人哄笑了一阵子,周灵雪过来拉他:“好了,可别叫准妹夫累着了,真要是累坏了,看四妹打你们,都快进去坐着吧。” 几个人进去了,厅里的四叔已经伸着脖子看着门口半天了,偏偏这几个孩子还说起来没完没了,再一抬头,人总算是进来了。 他放下茶盏,站起来理理衣服,离了座位 走上前来。 裴屿见了大伯大伯母和三叔三婶,再看这个有些眼生,但眉眼间还带着熟悉,就知道是四叔。 他低头,拱手低头:“见过四叔。” 不是他不好好行礼,只是伤处最严重的主要在腰腹部,目前还弯不了腰,不然他早就能去早练了。 “快起来,身子还没康复,行什么礼,快坐,都坐!” 裴屿笑着点了头,回头向座位走去。 四叔看着他的动作,眉头略微松动,看上去还好,只是走的慢了些许,倒也没什么一瘸一拐的,想来恢复的还不错。 脸上也是舒展了开来,抬头看见苏云白,露出了一丝浅笑。 “苏小友,来坐。” 苏云白脚一顿,看了看这一排位子:“呃……” 慕大老爷脑门一拍,差点忘了他了:“来,苏小友,坐那个位子,你和涟哥儿差一岁,不过更是恩人,还是坐他们上首更好。” “这……” 慕知瑜站出来对着几个长者福了福,随后看向苏云白:“苏大哥,你就坐吧,也算是我们多多少少一点谢意,这些日子实在是劳累了你。” 慕乘涟把寻哥儿放下,站起来伸手请他:“苏兄,请坐吧。” “那……苏某人就恭敬不如从命咧。” 第十二章 误伤 苏云白坐下了,几个弟姐妹也才坐下了,没开席,毕竟要等着四婶和两个弟妹到。 “屿哥儿,这是四叔给你备的见面礼,等你伤好了试试,看看合不合手。” 四叔把一个盒子递给了小厮,小厮拿着放到裴屿的桌子上。 看他要站起来,四叔赶紧伸手阻止:“别多礼了,快打开看看,早前就想着给你,只不过这几天一直没去看你。” “多谢四叔,晚辈很喜欢。” 裴屿这喜欢已经从眼睛里流露出来了,当即拿出来在胳膊上比了比,有心想带上,可这大庭广众之下把袖子撸起来也不太好,只好先放回去。 四叔满意地点点头,给他解释着:“这东西虽小,但是劲足,我实验过,那小小的一根针足够打穿一个人,不过也有缺陷,一次储存最多三根针,关键时刻保命也不错。” 慕知瑜一看,顿时来了兴趣,回头看了雪儿一眼,雪儿立马会意。 “好哥哥,我也想看看。” 裴屿一笑,把盒子递给阿年,雪儿立马去接了过来。 慕乘兴咂咂嘴,吃味到:“我还以为是叫我哥哥的,真真是定了亲的人,称呼都不一样了。” 慕知瑜打开盒子,头也不抬地回敬:“定了亲的当然要不一样,等再见面,你也可以让华月姐姐叫你哥哥呀。” 慕乘兴没她这样的脸皮,一口茶呛到了嗓子里,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你……你个女儿家……” “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的作甚。” 不咸不淡的皮了一句,慕知瑜拿起了这个手环样的暗器,摆弄了一下,看的四叔心惊肉跳。 找到了开关,针匣,点点头。 东西小,装不了几根针也正常,设计精巧,看样子就是个普通的手环。但实则大有玄机。 “四叔,这东西做的可真好,是你们的发明吗?” 放回盒子,雪儿又送回去了。 “嗯,不过这只是一部分的成功罢了,我那儿还有两个……正好,你们万一遇上特殊状况,就给你和嫣姐儿吧。” 说着,他又摆摆手,小厮又拿上来几个盒子,送到了裴屿桌上一个。 “就猜到瑜姐儿肯定对那小东西感兴趣,本想着若是她不感兴趣,我便送你一份,可是一旦开了口,我这个做长辈的,就不能亏待了你们,加一份给你,拿着!” 裴屿哭笑不得,道了谢,打开看看 ,是个外邦的匕首,鞘山有着各种兽类花纹,还贴了各色宝石,打开,寒光烁烁,苏云白眉毛一扬,一眼就看出来是好东西。 说着,四叔目光就投向了他:“苏小友,我本也该给你备一份,只是回来之前不知道你在,好在也算是带回来不少东西,一份小小心意,你便收下吧。” 苏云白差点蹦起来,这一屋子小辈收东西是正常,可他又不是…… “苏小友,我一见了你便觉得喜欢,少年英才谁能不爱,你且收着,改日我还想和你切磋切磋呢。” “四将军,这……” 慕三叔差点笑出声来,这老四,又来了,都那么大人了,还非得和人家年轻人切磋,他能打得过人家吗?领兵打仗赶不上你,但这单打独斗,人家是行家!他虽然不会武,但是他会看啊!会推想啊! 一番推脱,苏云白也只好收了礼,打开一看,“啪叽”合上了。 什么东西?好东西,是个短剑,看那光泽也是个好东西,虽然他一向不用这些短兵器,但是他可以现在开始用呀! 刚把礼收下,门外来报,说,四夫人和少爷小姐到了。 仆人领他们到前厅,进来,四婶还带着一脸假笑,打了招呼,目光一转,脸上的假笑一僵。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四叔脸还没好全,但是已经能做一些小表情了,但是见了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他那张脸可以称得上是冷漠:“前几日。” 四婶的脸一下子扭曲了:“你……你回来了倒是不家去,反而是来了这儿!” “回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眼见着夫妻两之间的火星子都快冒出来了,众人刚要劝,慕知婉在后面拐慕乘云,慕乘云畏畏缩缩的摇头,一步步往后缩。 慕知婉牙一咬,上前一步行礼:“见过父亲!” 慕乘云一愣,也在后边行了礼。 不知为什么,空气一下子安静了,四叔如梦方醒,清了清嗓子:“起来吧。” 四婶也没再说什么,一甩脸坐到了三婶旁边。 他们来,经历了一场剑拔弩张,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现在是一干二净。 就慕知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姐姐,她有所感,也会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 就如同她们所料的,四叔果然没有给他们备礼物。 视线微微错过,慕知婉看了她一眼,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接到她眼含鼓励的模样,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口了:“父亲……边关苦寒,您……这些年辛苦了。” 说着,一个侍女把盒子放在了四叔面前。 “父亲,女儿没什么珍贵的,希望父亲别……嫌女儿粗笨。” 一番话说出来,四叔倒是愧疚起来了。 身为人父,没给女儿备些什么,倒是女儿还记挂着他。 看一眼,里面是对护膝,摸上去毛茸茸的。 “好……你有心就好,收下。” 他摆摆手,小厮把东西收着了,慕知婉悄悄松了口气。 四婶面上已经显出了怒气,这臭丫头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处处和她对着干,什么时候还搞了礼物!连她这个当母亲的这些年都没收到过,居然就这么给了这个多少年不回一趟家的爹! “好了,大家都许久不见,还是快开席吧。” 大伯一锤定音,一摆手,下人们鱼贯而入上了饭菜。 裴屿的菜和旁人有些不一样,略显清淡,也没上酒,上的是茶,他一抬头,看慕知瑜笑意盈盈,无奈一笑。 宴席开始,气氛也算融洽,就是慕知嫣有些疑惑地看看慕知婉,然后看向慕知瑜,眼里慢慢的好奇。 她轻轻勾勾手指,慕知嫣凑过来了一些。 “她近日懂事了不少,你要是不介意也就带带她。” 她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慕知婉,然后看向对面埋头大吃的慕乘云,这倒是不一样了。 “呦,两个姐儿说什么呢,看着真是和和美美,不像我们家,都像是陌生人似的。” 四婶一通阴阳怪气,慕知瑜笑了一声,赶在四叔爆发之前说话了:“四婶说的什么话,这家人也是要彼此付出的,情意也好关心也好,有来有往才长久,还要讲了方法,家家人都有难念的经,大伯母也是没少为我们操心啊。” “就是啊四婶,我和姐姐好也是多年情谊,没什么算计,彼此真诚也是必然。” 四婶“嗤”了一声,点着头:“也是,这人总不在家,哪能和睦啊。” “其实和睦也简单,”慕知瑜笑的意味不明,扫了一眼大哥,“像大哥大嫂真真是令人艳羡,若是不忍心弟妹去边关受苦……想来大伯母或是三婶也愿意再接纳一个我。” 这话就是明晃晃地挤兑了。 你不是说夫妻感情不好吗?你怎么不跟去边关培养感情呢?纵 然当年他不喜你,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日久天长还怕打动不了他? 四婶脸色一僵,喝了口茶。 跟去?边关哪是人能呆的地方!京里好吃好喝的她做什么去边关! 三婶没接这个话,倒是和自己儿子说了话:“瑜姐儿真真是通透,涟哥儿,你可就偷着乐去吧,也就是我这好儿媳跟你一起去了,我看着都揪心啊。” 四婶脸上都要挂不住了,大伯母赶紧打了圆场转移话题:“是啊,要说这好媳妇,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风哥儿娶亲。” 每次打圆场必被拉出来溜的慕乘风已经开始习惯了,面色如常地喝着酒。 被挤兑的四婶再没敢说什么,一场宴席过去,别人倒没什么,苏云白先是松了口气。 “苏公子,你怎么了?” “吓了我一跳,你们搞个家宴都这样剑拔弩张,要是别人的宴会那不是更不能好好吃东西咧?” 慕知嫣笑着点了头:“其实旁人的宴会都不是单纯的宴席,十之八.九都具目的,宴会也只是达成目的的场所,什么阴谋诡计明枪暗箭,每一句话都是暗藏玄机的,甚至饭菜都吃不得,我们家里的家宴是好的,不必太拘礼,有的人妻妾嫡庶一大家子,说话之间就是挖了坑的。” 苏云白听得一阵后怕,摇着手:“真是恐怖。” “欸?苏公子,这个方子是什么意思,怎么把苏叶和白石伞这两个药性相克的放在一起啊?” “嗯?我看看。” 扶心苑平静,但是不一会,这平静就被打破了,荆棘一溜烟地跑过来:“慕小姐,大哥!不好啦!慕姐姐让我叫你们去西北春雨苑,说四老爷夫妻打起来了!” “什么!这……”慕知嫣把书放下,回头跟苏云白说,“苏公子,我去看看,你且等等我。” “好。” 春雨苑,慕四叔和四婶都垂着头,大伯和三叔指指点点地训斥着四叔,四婶那边就不一样了,两个嫂子都没说什么。 他们守在厅里,旁边屋子出来了府医。 “怎么样?” 府医低头弯腰:“人气急攻心才晕过去的,虽然伤了头,但只是皮外伤,休息一晚,好好用药就没事了。” “多谢老先生了,来人,送送先生!” 府医出去了,留下一家人在这相对无言。 “大伯,大伯母,这是……” 慕知瑜左右看看,屋子里 倒是咋了些花瓶器具,别的…… “哦,瑜姐儿,嫣姐儿,进去看看你们妹妹吧。” 闻言,两姐妹对视一眼,和几个长辈行了礼,挑帘子进了里间。 慕知婉已经醒了,额头的伤口也被处理过,满脸哀戚,泪水无声地落下。 “七妹,怎么了?” 慕知瑜在她床边坐下,她偏了脸,几下把泪水擦干,强颜欢笑道:“没事了……也就一点疼,谢谢两位姐姐不计前嫌来看我。” 慕知瑜笑笑,没说什么已经原谅的话:“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了就好。” “是……” 她低了头,随后看着两个姐姐,控制着泪意,转过脸去。 好不容易见了父亲……没想到刚回来不久,母亲就嚷嚷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吵了起来,母亲一着急就要打父亲,父亲自然没和她一般计较,只是闪躲,没想到母亲一挥手,误伤了她。 她又急又气,头上感觉一阵温热,气血上头,眼前模糊了起来。 恍惚间,她看见母亲一下子呆住了,父亲眼里都是震惊和慌张,把她抱起来送进里间。 “我……父亲,他心里,是有我们的,对吗?” 她以前还会不公,可是她后来明白了,她和哥哥都是那场错误的产物,这场错误束缚了父亲的一生,所以父亲不喜欢他们,也是应该的,可是今天,她还是忍不住幻想了起来。 慕知嫣想说话,手被慕知瑜拍了拍。 里间和厅里只有一道帘子,说话声音再小,大伯和四叔还是能听的清清楚楚的,所以,怎么说话,就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慕知瑜看了一眼帘子,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 “可是母亲她……” 说着,她又别过脸去,泪如雨下。 自打见了周引娣,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她就再也不能接受母亲一心攀高枝的做法了,她告诉了哥哥,可是慕乘云唯唯诺诺,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她甚至有心找慕知瑜,可是听说,他们出京了。 又是一次和母亲大吵一架,她走在街上,不知不觉来了顺天府,想起悲惨的周引娣,心里悲凉。 柳尘英此时带着人出来准备巡查,见她在门口流泪,跟那一小队摆摆手,自己走了上来。 “慕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我……对了,柳公子,你知不知道周表姐去哪了?” 第十三章 搞事 “像是见过,在一个胭脂铺子,叫什么……” “我知道了,多谢公子。” 她行个礼,转身走了。 铺子是慕知瑜的,见人来了,周引娣出来迎接:“这位姑娘,你想要看看什……原来是表妹,好久不见。” 她重获新生,脸上笑意更浓,眼里也是欣欣向荣的希望,请她进铺子。 “不,不用了,我就是路过……” 她推脱了几句,落荒而逃。 茫茫然,她突然觉得,她没有家了。 “四姐姐,学武难不难?” 慕知瑜眉头一跳,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 “自然要受苦的。” 她点了头,没再说什么。 慕知嫣看一眼姐姐,没看出反对的意思,开口宽慰:“别多想了,会没事的。” “嗯。” 挑帘子出来,跟四叔一点头:“妹妹好多了,四叔四婶且宽心吧。” 她给了慕知嫣个眼色,行了礼:“晚辈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慕知嫣也跟着告退,两姐妹出了院子,她回头看一眼,凑过来:“姐姐,你刚刚干什么阻止我?” “大伯和四叔内力高强,听得到,要真为她们好,总得顾忌着点。” “内力……” “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气功,硬气功夫是外在的,习武的人力气大,也就是半个硬气功,内力功夫就是内力,筋骨经脉的气,打起来更有威力。” “那是不是很难练?” “那是了,少说也要五六年功夫才能凝气,也不乏天赋异禀的,但这也是长久功夫。” “那想来我是不成了。” “你啊,还是跟着苏云白认识认识药理吧。” “对,苏公子还等我呢,可不跟你扯,我要赶紧回去了。” 看她加快了脚步,她倒是笑了,别说,她和苏云白,还真是合适。 回了扶柳苑,解下斗篷,雪儿接下来放好,然后退出去了。 刚刚想着问,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一抬头,裴屿眼神正定在她身上,见她看过来,倒了杯茶。 “怎么了?” “闹矛盾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她坐在桌边,结果茶杯喝了一口放下。 “这边倒是有件大事。” “什么事?” “使臣将在三日后入朝,下朝后宫宴,不再是有品阶和官衔的人要去,可大家嫡子女也要去。” “嫡子女都要去?这宫宴岂不是太过大型了?” “四皇子说,也是要选联姻对象 ,所以才叫着都去。” 慕知瑜脸上划过一丝狠厉:“既然是宴会,想必有什么节目吧,琛图人人善武,天神女更是受天神指引,公主又是金枝玉叶,想来也是厉害的,我倒想去会上一会。” 裴屿点了头:“四皇子说,给我们出气,只要一句话就是。” 她总算是满意了:“那再好不过了。” 裴屿轻叹了一声:“可惜我怕没法亲自报仇了。” 后天虽然可以去试试早练了,可是受了伤又休息了这些日子,总要有几天把功夫捡起来才是。 “你说过的,你我都是一样的,更何况有品阶的,苏大哥也是要去,我打不过的,用了阴谋诡计的,让他来就是了。” “好……不如派人去告诉他一声?” “也好。” 苏云白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傻在那里了,之前还下定决心不参加什么宴会的,结果这下好了,当个保镖或是打手倒是无所谓,痛苦的是还要去看他们阴谋阳谋,你来我往。 “苏公子?” “就不能不去吗?” 他哭丧着脸,报着最后一丝侥幸,不等阿年说话,慕知嫣就笑了:“当然不能了,苏公子一有品阶,原就是要去的,二嘛,准姐夫的伤势未愈,面对什么也力有所不及,也需要苏公子帮忙,苏公子义薄云天,想也不会拒绝的。” “哎——知道咧。” 慕知瑜合上书,看阿年出去,倒了茶放到他那边,他见状,唉声叹气的回来坐着了。 “苏公子,有外邦来到,这宴会更是不同寻常,也有不少规矩要遵守,那些个阴谋诡计等我待会儿再说……不如你去找找二哥哥,让他先教教你规矩吧。” 苏云白听了,更是一整个蔫头耷脑,点着头:“哎——我这就去。” 说着,他收拾了一下书本交给荆棘,无精打采的吩咐了一句,然后带着萧瑟的背影出门,看他这副样子,慕知嫣就像是看见了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迎接自己可叹的命运。 她噗嗤一笑,叫小锦去送,突然感觉有什么在触她的腿,一低头,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正在她旁边。 “呀,梅子,你来啦。” “喵~” 慕乘风练了一趟拳脚,见他来,刚想请教,听了他的来意,哑然失笑,两个人坐下来就宴会的规矩说了一大堆。 “也就是这些了。” 苏云白脸皮子抽了两下,都说了两 刻钟了,还就是这些,这是一箩筐子的规矩,比见皇帝还要多啊! 从哪边儿走也有规矩,在哪儿坐也有规矩,吃饭也有规矩…… 亏得他记忆力不错,不然这会儿早就听晕了! “哦,还有,苏兄可会说官话?” “鹅……会一点……” “还是尽量说官话得好,不然外邦人可能更听不懂了。” “哦,好……” 还得说官话…… 衣裳首饰齐备,三日后,他们所有人都打扮的隆重了许多,毕竟是会见他国使臣,断不能给大淮丢了面子。 就连苏云白也穿上了几层的袍子,头上还戴了冠。 “还真是华贵……” 男宾骑马,女眷乘车,不过裴屿还是在慕知瑜的眼刀之下上了马车。 其实他觉得已经没什么事了,毕竟早练也没感觉疼,不过既然她担心,那就乘马车也无所谓。 大型宫宴,几乎是所有官员和四品及以上大员及家眷来了,确实也是挺大的场面,除此之外,还有各家的青年才俊,目光一扫就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几个皇子就不必提了,当然除了还在禁足中的三皇子和大皇子,各家的公侯世子,官员嫡子…… 女眷这边除了有品街的,也是各个官员的嫡女。 这一次,她没和慕家人坐在一起,而是用了郡主的身份,坐在华月之后。 对面,裴屿的位置远一些,苏云白更远一些,隐约间边听见女眷们传来议论声。 也是,毕竟苏云白长得不错,一身正气,年纪轻轻就有官位的人,和裴屿两个人坐在一群中年男人之间,确实引人注目。 不过裴屿已经有主了,也只能议论议论苏云白。 这次她就是抱着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想法来的,面上也也没有了,在家时候的温和,传言中说她狂妄,看她现在的模样就懂了。 华月也嗅到了她的不同,一打眼,眼神犀利,眉眼之间含着几分轻蔑,唇边还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莫名就让人想远离。 感受到她的目光,笑容这才多了两分真心:“华月姐姐。” “哦,也没得什么,你们最近可还好?” “华月姐姐是问我呢,还是问我的某个哥哥啊?” “好哇,我关心你呢,你居然还打趣我!” “姐姐饶了我吧,我就是随口一说~” “哼——” 说着,皇子入席,众人赶紧起来见礼。 落座 时,四皇子似乎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她笑容不变,几不可见的轻轻点头。 四皇子的目光也扫过了裴屿,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明面上是看不出什么了,他也没看出什么不同,但是看慕知瑜,确实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了寒意明显加重。 不多时,帝后入场,最上本就一个位子,后来加了个座位,落座之后,众人又是一番见礼。 皇帝笑容满面,目光落在了慕家这一片人身上,笑意更浓:“四爱卿——” 众人脑子一圈问号,四爱卿?谁姓四? 还在疑惑着,慕四老爷起身行礼:“微臣在。” “好好好,朕没别的事儿,你难得回京,可要好好在京里玩一玩,和家人聚一聚啊。” “多谢皇上。” “朕的国库里有不少好东西,待会儿真叫人挑些东西给你送过去。” “微臣谢皇上隆恩!” 这是胜仗的赏赐,慕四老爷也是耿直,没推脱,直接谢恩。 皇帝捋着胡子,满脸堆笑,比起那些弯弯绕绕的自谦,他还是更喜欢坦坦荡荡的人,手往下点了点,慕四老爷又重新落座了。 接着,眼神一晃荡:“慕乘涟何在?” 众人耳朵都支楞起来了,叫全名了!这是要下旨了! 果不其然,慕乘涟离了座位跪倒在地:“微臣参见吾皇。” “慕家儿郎,战功赫赫,卫国有功,现加封慕氏乘涟为——” 说到这里,他看着大殿跪下的一片人,坏心眼的停了停才继续说:“从三品云麾将军!” 众人心里倒抽一口冷气,从三品啊!慕乘涟才二十二岁!就已经官至从三品!慕家是彻底辉煌起来了! “微臣谢皇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好,众卿都起来吧。” 皇上嘴里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说来说去也都是些溢美之词,终于有点说累了,目光又一转:“安和?” 慕知瑜赶紧放下茶杯,起身行礼:“见过皇帝舅舅。” “你今日怎的没和你大伯家的人坐在一起啊?” 刘富眼睛一闭,哎呦,皇上啊,您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这个呀!这这这,您是一时好奇了,这要让别人怎么看呐! 慕知瑜微微一笑:“说出来也不怕皇帝舅舅笑,安和今日坐在这里,是为了好生看一看外邦使臣的,臣女想看看,他们到底是生的何等模样,才能厚颜无耻的 骚扰我们大淮。” 话里的意思充满了十足的挑衅,皇上从他这几句话里只听出了两个字:搞事。 不过没关系,皇帝一向知道她有分寸,更何况慕家是主要的功臣,这些个武夫不擅长这些勾心斗角,但是她可以,而且,大淮是战胜国,现在要和谈的是他们,该低头的也是他们,该搞事! “不错,如此也不错!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慕家的儿女!裴爱卿呢?怎的坐那么远,既是安和的未来夫婿——刘富!把裴爱卿的位子提上来!坐慕小爱卿旁边吧,也是兄弟。” 无上荣宠,同样也是将他们置于火上,不过这个当头,这样宠信他们也是必然,而且皇帝也未必就不是真心。 其他人就没一一点到,不过确实是把慕家好生夸赞,歇了之后,皇帝威严了起来。 “琛图使臣来了没有?” 刘富道:“皇上,使臣都在殿外等候。” “宣。” 层层指令下去,侍卫引着一行人上殿了。 为首的年越四十,身高八尺左右,精神烁烁,满面严肃,不怒自威,五官深邃,看上去…… 她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了裴屿,眉头一皱。 脸上有个三分相似,不过也不能证明什么。 旁边的中年人就看上去有些疲惫了,眉眼之间都是倦色,眼下乌青,想来就是梁王了,为了世子估计几夜不眠。 看年龄,刚刚的就是忠义王了。 再后面,是一个二十有余的年轻人,身上穿着蟒袍,应该就是大皇子,旁边还有个年轻人,穿的差一些,不认得是什么人。 其后是两个女子,想来带了珠翠冠帽的就是公主了,旁边戴了面纱的是神女。 几个人对着皇帝行礼:“参见淮国皇帝陛下。” “几位使臣免礼,入席吧。” 皇帝抬了手,几个人支起了身子,在太监引领下入了另外的席。 慕知瑜眸光微沉,从前,父亲所抗击的就是琛图,四叔原是去找父亲的,父亲去了以后,四叔就接了他的心愿,坚守在琛淮交界,如今,也是仇人相见。 为首的忠义王起身:“陛下,我琛图和谈,带了万份诚意,今日更是带了我们的神女之舞,以表诚心。” 神女,四肢修长,身量纤细,盈盈一拜柔若无骨,举手投足风姿绰约。 讨论舞蹈,定然是个好手,不过,他们可不是看舞蹈的。 尤其是慕知瑜,是搞事来的。 第十四章 下马威 皇帝看着神女,刚想点头答应,就感到一道灼灼视线。 眼珠子一闪,看见慕知瑜往他这边扭头,懂了,这丫头要使坏!行!来个下马威也好!他就没急着开口,捋着胡子微微颔首。 果然,这动作一出,慕知瑜就站起来福身:“皇帝舅舅,安和失礼。” “嗯,说吧。” “臣女只是小女儿之见,既然神女要献舞,这殿里也实在是拘束啊。” 皇帝一头雾水,这殿里很是宽敞,别说一个人跳舞,就是一队舞姬一起也是跳得开的。 慕知瑜又笑着看向那神女,又环顾大殿:“而且,这打.打杀杀的,万一伤了什么人也是不好,何况殿里也没有武器啊。” 皇上差点乐了,看神女呆愣的模样,心情大好。 “嗯,有理!那就挪去演武场悄悄。” 刘富刚要说起驾,那神女就赶紧出来行礼:“陛下……” “皇帝舅舅,咱们这么多人,都去演武场也太麻烦了,不如就上殿外,摆了兵器也省事。” 皇后也笑了笑,帮腔道:“皇上,臣妾觉得安和所言极是,届时只消挪了人过去,胜负也一清二楚啊 。” “嗯——皇后所言极是,琛图人人善骑射,既然献武,神女想来伸手更是可见一斑,就到殿外去切磋,神女以为如何?” 一番话,神女若是拒绝了,那就是琛图其实并非人人擅骑射,可不拒绝,她确实是只会些三脚猫功夫,根本打不了什么啊! 还不等她斟酌好言辞,忠义王深吸几口气,行礼回话:“陛下所言极是。”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了。 神女的心顿时沉了,这意思,就是她要自求多福了。 “是……” 陛下说的是胜负,她想耍个花架子是不能了,只不过这对手—— “皇帝舅舅,既然神女要献武,自己一个人耍也没什么意思,臣女愚钝,但到底也出自武将家里,不如就由臣女和神女一道过几招,也算是增色。” 皇帝听了龙心大悦,笑容都压不住了:“好好好,不知神女意下如何?” “是,小女,并无异议——” 殿外,摆了兵器架子,慕知瑜和那神女下去换了轻便的衣裳,行了礼出去了。 皇帝看两个女儿家左右对立,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刘富,殿门都打开。 ” “是。” 一挥手,六扇门打开,外面的情况清楚了。 “神女殿下,请先挑兵器吧。” “那就……多谢姑娘了。” 神女心里紧张,可是面上不能露怯,她上去拿了把短刀甩了甩。 这是她唯一会使的兵器,如今只能希望这个姑娘是个花架子,加上她会舞蹈,身子灵巧—— “姑娘请。” 下一秒,慕知瑜去了兵器架子前看了亮圈,手一捞,选了柄长枪。 殿里凡是懂武的,尤其是武将,都差点笑出声,皇帝伸长了脖子,眉毛一皱,袖子一甩,站起来想去殿门,脚一顿:“裴爱卿,苏爱卿,随朕来看看。” 裴屿起身跟上,苏云白跟在他后面。 皇帝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众爱卿,你们若是方便也来看看,朕倒是少见这场景,君臣同乐才好——几位使臣也是。” 得了皇帝的令,几个武将都凑上来了,慕家的人更不用说,姑娘女眷们含蓄,华月倒是不忌,看皇后也跟去了,起身就来。 “裴爱卿,苏爱卿,这两种兵器有和特点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裴屿斜一下眼睛,苏 云白咽了口口水,把自己的腔调板回来,官话略生硬,不过也还是可以入耳:“回陛下,神女所用短刀,适于近战。” “哦?那安和……” 裴屿低了头回禀:“回皇上,郡主所持长枪,适于马战,战场上骑马,需要长兵器。” 一说,皇帝突然想起来了。 是了,慕老二,原本就是抗击琛图的,难怪着发难的时候那么积极,原也是应该。 看她拿枪,神女的心里就是一咯噔,刀剑好说,这枪不是一般人会的,也就是说,此战必输,她拿着枪,自己的短刀根本没有任何优势,除非一开场立刻拉近距离…… 打定主意,一声开始的时候,她迈开步子就往前冲,不过奇怪的是,慕知瑜只是淡笑着看她奔来,眼看到了近前,往旁一闪,枪杆子一动挡住刀刃。 她的笑意凉了些:“神女阁下,小心了。” 或许裴屿的事和这个神女没什么关系,不过很遗憾,都是琛图人,那就没什么区别! 她带了内力,神女只觉得刀刃砍到了一堵墙上,一下子就被弹回来了,虎口震得发麻,眼见着不好,心一横。 没办法了,本来是当做杀手锏的,想着在跳舞的时候迷惑了他们,好让这次和谈条件变得低一些,没想到,只能用在这儿了。 她深呼吸,目光相对,眼神突然变得像是深渊一样。 不好!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苏云白确实认得。 那是个摄魂邪术,迷惑人心摄人心智,必须阻止! 慕知瑜一看见了她的眼睛,突然意识一散,心里警铃大作,咬了一下舌尖,赶紧撇开视线。 神女咬了咬牙:躲得太快……嘶…… 突然后背一疼,她整个精神都涣散开了,心神大乱。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是苏云白出手了。 之后的战斗就是她假意打了一阵,然后枪杆子一番,朝她后背抡了一下子。 这一下虽然没用内力,但是她的力气也不是她这种没练过的可以抗住的。 一下抽过来,神女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个位置,气血逆转一般,一口血腥到了嗓子眼,她死死忍住,但是胃里翻滚,一口血吐出来,人瞬间泄气。 “呦,神女阁下没事吧?你没有内力倒是早说,亏得我收了手,不然这会该躺下了。” 第十五章 道歉 任谁都看出来了,这是个下马威,但是谁能不说好? 琛图的使臣是打落牙齿混血吞,事到如今也只能描补。 皇帝更是龙心大悦,慕知瑜回了殿里,盈盈一礼:“王爷莫怪,只怪小女资历太浅,看不出神女是真的柔弱,倒是见了血,搞了个不吉利。” 打人的是她,道歉的也是她,虽然这个歉是阴阳怪气,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忠义王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了两句。 慕知瑜也就回去座位坐着了。 皇帝却是高兴:“安和!” “臣女在。” “朕瞧着你是越发乖巧了,正好,朕的御膳房研究了两样新的吃食,朕想着你一定喜欢,刘富!把朕这个芙蓉桂玉糕拿两盘给郡主。” “安和谢皇帝舅舅。” 糕点不是糕点,是赏赐,是下马威的嘉奖,自然要接着。 那神女被带下去由太医看诊了,献舞是不成了,一开始的计划就被打乱,忠义王好不容易才顺过一口气来,看她行了礼坐下,火又起来了。 然而,还不等他眼里的阴霾凝聚成型,原本的火气就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变成了震惊。 那,那玉佩是!是…… “你……何时回来?” “少则半年,多则三五年,我一 定回来!” 女子的样貌还在脑海中,他一时失态,打翻了酒杯。 他的不自然落入几人眼中,慕知瑜表情不变,裴屿脸色冷了一瞬间,移开视线转眼恢复如常。 “皇帝陛下,”许是看见了玉佩,心里有事的关系,忠义王的语气顿时间和缓了,“两国邦交贵在友好,如今……我琛图愿意以云明公主和亲,以表友好之意。” 和亲,首选自然是王公子弟,只是这到底不是好事儿,贵族公子也就罢了,若是皇子,娶了她定是要当正妃的,正妃是外邦女子,日后要荣登大宝,则要受到更多忌惮。 和亲这两个字一落下,四皇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虽然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考量,但是计划已经有过沟通,云明公主,一定要嫁给二皇子。 皇帝笑容不变,但是眼里的笑意却散去了不少:“我大淮好儿郎无数,公主可有看上谁?” 云明公主行礼,目光平静无波,似乎说的不是什么终身大事一样:“皇上,即是和亲,自然是陛下做主。” 皇上有几分满意,点头。 之后也算是和谐,慕知瑜没再出头,琛图的使者搞了些什么诗词歌赋,还出了几副对联,朝臣思考之际,翟玉出言答了 上来。 皇上更是高兴,不愧是他钦点的新科状元,果真是文采斐然。 慕知瑜自觉无趣,一只耳朵听着,吃吃喝喝。 似有似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也没在意,毕竟那玉佩那么明显,要是真的没人注意她,她才要思考思考呢。 抬头,忠义王和大皇子说了什么,大皇子眉头一皱,点了头。 大皇子突然出来行礼:“皇帝陛下,吾见识了一众闺秀,对安和郡主的风采念念不忘,不知能否有幸聘郡主为妻。” 一段话砸下来,场上瞬间安静了,裴屿手劲大了起来,被子悄悄出现了一道裂痕。 众人心里直摇头,这琛图使臣,太没眼色,人家都有了婚约还说这个,没事找事? 不过也有人有不同见解,两国邦交为重,怕是她和裴小将军的婚事要…… “呵。” 慕知瑜突然冷笑出声,起身向皇帝行礼:“皇帝舅舅,安和放肆,有几句话想对大皇子说。” 皇帝脸色也很不好看,安和与裴屿的婚事是他做的主,这大皇子是什么意思,刚刚他态度还不明显吗,这不是存心膈应他吗! 见她这会子面如寒霜,莫名想到一句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是,这妮子肯定没什么好话 。 “说吧。”他也要听听,这妮子能说出什么话来。 大皇子一副好脾气样子,微微颔首:“郡主请讲。” “大皇子可知,我是哪家的郡主?” 她朝着他走了一步,似笑非笑。 大皇子不明就里,回答着:“是慕家的。” “大皇子——你怕不怕死?” “什……什么!” 大皇子心口一震,这女子,竟然嚣张至此!她当真不怕影响两国邦交吗!想着,他瞄了一眼上座的皇帝,皇帝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心里更是惊骇。 “怎么,大皇子知道我是慕家的女儿,还想求娶,想必是做好了任何准备,”她笑意浓了些,“先父埋骨淮琛战场,本郡主乃是亡将遗孤,说句不好听的,我慕家与你们琛图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不过是个人恩怨低于两国邦交,天下太平大于胜负之分,我们慕家也愿意和平,否则你们今日根本没有机会站在这里,而大皇子想来是以为我慕家没有血性。” 大皇子眼神闪烁,想看看忠义王,这和他说的也不一样啊,视线一流连,被慕知瑜挡住了。 官员及家眷听着也是连连点头,这求娶别人也还好,求慕家的女儿,指不定就看不见明儿个的太阳了,这不 是找死吗! 慕知瑜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冷冷地开口:“实不相瞒,多年前本郡主幼时也去战场绕了几圈,手刃过琛图的士兵,枪法也是先父所教,还是说,大皇子凭着今日一面,竟然喜欢我这个手上沾了族人鲜血的女子?” 说完,她又对着皇帝行礼:“皇帝舅舅,臣女放肆了。” “嗯,确实放肆!”皇帝一拍扶手,朝臣吓一跳,刚想劝阻,皇帝就一挥手,“回去坐在,小女儿家突然就跳出来,去坐着!” 朝臣:“……” 劝阻的话都到嗓子眼了,又咽下去了,这是啥,这不是装腔作势吗。 慕知瑜一脸乖巧地应了,回去坐下,看向对面,裴屿依旧阴沉着脸,心里想着该怎么哄他,他突然站起来了。 “皇上,微臣有个请求,愿皇上一闻。” “嗯?裴爱卿,有何请求?” 裴屿又行一礼:“微臣无能,但是作为郡主的未婚夫婿,又同走过战场,这口气委实咽不下去。” 皇上一乐,呦呵,好玩起来了! 刘富眼睛一闭,小声清了清嗓子。 哎呦皇上!您看乐子的表情太明显了! 皇上赶紧严肃了一些,点点头,看着那大皇子:“大皇子,你意下如何啊?” 第十六章 帝星 如何?还能如何,都是忠义王,没事让他说这些话干什么!挨骂的是他,赔不是的也还是他! 想着,他朝着裴屿一低头:“对不住,原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魂飞天外,不知道郡主许亲,实在唐突,还请大人原谅。” 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裴屿心里一万个不爽,他也明白大皇子只是个幌子,整个使臣团真正的主心骨是忠义王。 他眼神冷冽,看了一眼忠义王,一甩袖子转身:“大皇子客气,皇上,微臣言尽。” 皇帝点点头,他回了座位,心里更是讨厌这个忠义王。 忠义王此时确实有些后悔,他觉得慕知瑜委实不像是自己女儿,但又不能明白地问玉佩的事情,只好有个人出头,果然,是慕家的人,那这玉佩…… 直到裴屿出来,心里有了个猜测,既然,他们有婚约,会不会玉佩是那小公子做了定情信物的! 正脸一看,心里已然确定了十之八.九。 裴屿的样貌更多随了他的母亲,少说也有五六分相似,外邦样貌的影子也有,鼻梁高挺,只是外邦的样子不多罢了,但是有了对比,就能看出相似。 虽然没有查验,但是单凭长相,忠义王心里已经基本认定他就是自己儿子了,看大皇子眼神里都是憋屈,他也忍不住后悔。 完了,还没等查验,就先把人得罪透了,这日后要接近他岂不是更难了! 而且他还和慕家的女儿有婚约,和琛图对立,想到这,忠义王觉得认回儿子希望更渺茫了。 琛图本就是势弱,受了几次打压,之后再没有搞什么幺蛾子,宴会也是正常了。 只是裴屿一点笑模样都没有,慕知瑜一看就知道他还不爽着呢。拿起筷子夹了两块芙蓉桂玉糕放到另一个碟子里。 “雪儿,去送给他……你就说——” “欸!” 绕了个大圈子,雪儿把碟子放在他桌上:“姑爷,吃两口吧。” 一句姑爷,裴屿睫毛颤了颤,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嗯……这个拿给她吧。” 雪儿笑的更欢了,拿起那盘剥好的虾肉回去。 皇上也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不错,两个人感情好,也就意味着他赐婚赐的好! 虾肉都剥好了,慕知瑜笑着看向他,笑意里加上了丝丝甜蜜。 伤是好多了,但是苏云白说的忌口不少,所以什么鱼虾他都没吃,酒也没喝,菜一上来,他就开始剥虾壳 。 一场宴会就在相安无事中结束了,出宫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 慕知瑜和慕知嫣说了一句,越过她向着裴屿的马车走了过去。 阿年坐在外边,看她过来嘿嘿一乐,让开了地方。 “好哥哥~” “……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他无奈一笑,话是那么说,身体却诚实地离开了主位,轻轻拍拍旁边的位置。 她拎裙子坐上去,微笑着抓住他的手:“还不高兴吗?” “看见你就高兴了。” 我顺势回握住她,心里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她挪了地方,挤到他旁边去,抱着他的胳,轻轻靠在他肩上:“我觉得,他们只是试探我……” “嗯,我知道,只是——” 如果说曾经他还有和那个便宜爹问问当年缘由的心思,现在就是纯粹的厌恶了。 “只是什么?” “我只是看不惯他们而已,没什么,不过玉佩——他们可能这几天会来偶遇我们。” “他们不来才不好,来了,正好试试暗总司的事情。” “嗯。” “先晾他们几天,等你好了我们再出门让他们偶遇。” “好。” 夜色沉沉,慕家的人其乐融融,除了四叔和四婶现在是互相无视,也没什么冲突了。 但是驿馆的使臣团就不一样了。 忠义王坐在上位:“云明,你是一定要嫁给谦王的,至于方法……” “皇叔放心,云明一定做到。” 梁王急了:“这……皇弟,那我儿子怎么办?” “这不是一两日能促成的,必须和谈……想必大淮皇帝会派官员的,皇兄不要心急。” “哎……” “不早了,这两日应该就能和谈了,我们还是各自散了吧。” 几个人行礼转身,忠义王突然眉头一皱:“崇儿留下。” “是,父王。” 人都走了,忠义王只留下了他和两个心腹,看着这个义子,目光微沉。 “暗总司给了你,管的可还顺手?” 龚敬崇握拳行礼:“儿只是尽力而为,算不上顺手。” 忠义王点点头:“为父的,今日要用到暗总司……” 龚敬崇立马拿出暗总司令牌双手奉上:“暗总司本就是父王的,请父王收回。” 忠义王眉头微动:“为父不过是想你忙忙协助罢了。” “儿子年轻,做事难免不周到,既然父王要用,当然是收回自己手里更便宜。” 忠义王眉头舒展 ,眼露欣慰,收了令牌:“你有心了。” 收回了暗总司,忠义王第一时间把暗总司几个头目都叫了来。 “本王说的,你们可记住了?” “回主子,都记住了。” “好,去查,明天早上,我要看见他这几年的经历!” 裴屿这几年的经历非常简单,查起来也没有任何难度,几乎半个时辰不到,暗总司的人就都回来了。 “就这些?” “是……” 忠义王叹了口气,那过几张纸,头也不抬地吩咐:“你们先出去吧。” 纸上简短的记录了裴屿这几年的经历,他四岁丧母,被慕南辞收作义子,开始习武,十一岁在战场击杀过五名琛图士兵,十二岁击杀三十人,军中人人赞叹,同年,慕南辞战死。 裴屿随慕知瑜进京到了大伯家中,裴屿被加封从五品将军。 十五岁曾出江湖,简短游历一段时间,后至如今,一直在将军府居住。 三个月前加封正五品将军,半个多月前皇帝赐婚,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忠义王眉毛都打成结了,目光盯在他的出生地,心里更是十分有九分确认了。 到如今,他被大淮养育,又保家卫国,还有了亲事。 所以……他能认他这个爹吗? 若是认了——他是琛图的王爷,琛图和大淮不说仇敌也是仇家,即便是日后签订了合约,这依然是难以逾越的鸿沟,更何况那孩子还在这边有所牵挂。 若是不认——他膝下无子,敬崇是义子,和亲生的儿子当然不一样,更何况这些年来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他实在是想补偿他,他的王位,也需要继承,何况做世子比在战场上拼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可能丧命要来的好得多。 他打定了主意,叫了暗总司的进来。 正如他们所料,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一直想方设法的要和他们求一个偶遇,但偏偏,不只是他们,就连慕家的人除了上朝也都不怎么出门。 想要见他只有一个字:等。 他甚至动过了想要偷偷进将军府的念头,想想也就算了,将军府,两代三位将军都在,府上护卫一定不少,就算是暗总司也不敢潜入。 还没能等到他们出门,皇上确实,选好了和谈的官员。 也不知四皇子是怎么运作的,翟玉除了史官又兼鸿胪寺少卿,与慕大学士也就是三叔共同负责。 皇帝下了令之后,越 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十分正确。 “嗯——刘富,你觉着朕这样安排如何?” 刘富寻思我是太监我能妄议政事吗! 心里是这么想的,表面上还是得夸:“哎呦,皇上英明,做的什么决定必然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 “你倒是会说话!不过朕想着,选了这样有才的臣子,也该给皇子些历练的机会了。” 刘富没言语,他也不该言语,皇上确实是沉思了起来。 进来,小五确实让他惊叹。 慧贵妃中毒一事,说是许嫔所做,但是不多时就迎来了转机,说是珍嫔陷害,这一点,皇帝根本不信。 慧贵妃实在是搞了个损招,本身神仙花一案就牵扯到了二皇子,她这个时候应该偃旗息鼓,越让皇上觉得他们母子越与世无争才是最好的,可是她太过心急了,甚至根本没有和谦王商量过就自导自演整了这么一出。 这种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神仙花一案五皇子是查访者,本身就已经占尽了先机,又何必让珍嫔去陷害慧贵妃?除非是想一招致命断了谦王后路……这个念头刚一出,皇帝就自行否决了。 小五心怀天下,满腔正义,根本不是这样利用阴谋诡计的人。 这个时候,小五和珍嫔找来了。 出人意料的是,小五居然跪下请罪:“父皇,儿臣不傻,想也明白此事究竟为何而出,二皇兄无辜,无端受了牵连,难免心中不快,贵妃娘娘如此也不过是一时爱子心切——父皇,为父子,后宫安宁,儿臣和母嫔……愿意给二皇兄一个交代。” 皇帝摇着头,目光看到旁边装鹌鹑的刘富,翻了个白眼:“糊涂东西,还不扶殿下和娘娘起来!” 刘富赶紧去扶,奈何两个人一个都不动弹,那也不能硬把两个人揪起来啊,这…… 皇帝叹了口气,起身把珍嫔拉起来,又抬手让小五起来,这实诚孩子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好了,朕已经查明,不过是慧贵妃自导自演罢了,你们又何必揽罪责呢。” 五皇子还是弯腰行礼:“父皇既知真情,母嫔和儿臣就不委屈,只是为了君臣父子,总要人有所牺牲,儿臣愿为国之安定考虑。” 皇帝心里一下子热乎乎的,点点头:“小五大义……也罢,那朕就罚珍嫔禁足辰安宫半月,小五……禁足至朕下旨吧。” “父皇,这……” 皇帝就知道他要说惩罚 太轻,直接打断了他:“如此重罚——刘喜!” “奴才在。” “你亲自看管辰安宫事宜,不可让旁人探视!” “是。” 话是这么说,刘喜能不懂吗? 就这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样子,衣食倒是比从前更上了一等。 想到这儿,皇帝打定了主意:“刘富,传小四入宫。” “是。” 不多时,四皇子入了宫。 九月末的天气,但是四皇子穿的要比一般人厚了许多。 “不必行礼了,刘富,赐座。” “谢父皇。” “近来身子如何?怎的脸色还是这样白……” 四皇子一笑:“父皇忘了,儿臣打小就如此,不妨事,近来身子见好,咳嗽也少了。” “叫太医再来看看,朕也放心。” “是。” 不多时,太医诊了脉,确实是说他好了许多,皇帝眉头也舒展了。 “下去吧。” 想着,皇帝一看左右:“刘富,你们也都下去,朕和小四好好说说话。” 人都走干净了,门关好,皇帝又重新看着眼前的儿子,深深叹气。 “你若不是身子不好,朕如今也就不必愁太子人选了。” 四皇子一派淡然,温和一笑:“父皇何须感慨,人各有命,天命也算眷顾。” “早前,国师说你是帝星,朕可高兴坏了,帝星降世,国必繁荣,你越长越大,也确实天资聪明,绝非常人所及,欸——” “父皇放宽心,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父皇更是明君,大淮也是繁荣昌盛。” “你不必宽慰朕,要是你身子能好全……” 说到这儿,皇帝停了一下,那意思是你要是能好了,日后这太子之位还是你的。 四皇子轻笑着摇了头:“父皇,儿臣这病是要随一辈子的,已然是不能好了。” “哎——你知道,朕私心里……” “父皇之意,儿臣全都明白,儿臣或许担了帝星虚名,但几位皇兄皇弟也未必不是上佳人选。” “嗯,朕从前对小五确实关心不足,近来发现,也是个可塑之才——小四,和谈之事,朕有心让他加入,但毕竟是涉及两国邦交,又担心他力有不足……你若是身子好些,偶尔指点他几句可好?” 四皇子没直接答应,而是沉吟片刻:“父皇是想好了?” “老二太心狠,性子又滑,实在不是仁君之选,小五,你也就考察一番吧。” “那儿臣——遵旨。” 第十七章 父子(上) “坐下吧,只有你我父子,不必这些虚礼。” “是。” 他又坐了下来,拿起茶喝了两口。 “你也不小了,朕本想着,让安和丫头给你做正妃,还没等怎么撮合,出了趟京,结果回来求赐婚了——哎——” 四皇子哑然失笑,放下茶盏低了低头:“父皇何必心急,缘分天定,该来的总会来,表妹和裴小将军青梅竹马,自然是顶好的。” “你不成婚,朕也不好给你封王,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要不,朕再给你办个宴?” 四皇子轻轻摇了摇头:“父皇无需费心,宴席劳师动众,又未必有成效,仓促之下也难有良缘,不过王位,儿臣并不在意。” “话虽如此——” 皇帝叹了口气,四皇子温和一笑,转移了话题:“父皇对云明公主和大皇子的婚事可有考量?” 要是别的皇子问,皇上难免会多想一些,不过对他,皇帝一摆手:“他们都不适合与皇族联姻,你觉得谁人合适?” “儿臣也没有想法,身份不能太低,否则过于折辱对方,也不能有实权,也不适于皇子,儿臣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人选。” 正可谓位高权重,这身份高的有几个是没有实权的? 帝师已经告老还乡,总不能把他们一家子揪回来联姻吧,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啊。 先帝子嗣凋零,旁支宗族也都是上了年纪的,一时还真是…… “对了,今年登科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呢?” 四皇子摇了摇头:“父皇忘了,状元郎已有家室,可惜妻女被歹人 所害,前些日子回乡料理丧事,才刚回京,如今服丧,您还赐了三百两银子呢。榜眼就更不合适了,不惑之年,外表也不算俊美,探花朗倒是容颜昳丽,可是姑母有心招他为婿,曦云县主也是今日和他不错。” “哎——” 皇帝摇头晃脑,这偌大的大淮国,竟然连个适合和亲的人都没有。 “不对,朕想起来了,是不是有个平南伯府……” 四皇子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平南伯府爵位降位世袭,不过长子倒是人才,今年科举也是进士及第,父皇应该有印象,叫——肖亦怀。” 皇帝脑子灵光一闪:“对,朕听陈爱卿说过。” “旁人倒是不大了解,不过听说他家次子纨绔。” 皇上又犹豫了,肖亦怀若真是可塑之才,用他家联姻也不妥。 “这样吧,改日考察一番这个肖亦怀,若真是人才可塑,也就罢了。” “父皇不如考虑考虑可联姻的女眷。” 也是,女子这边总是好找的:“不错,你可有了人选?” “儿臣哪里知道什么女眷——不过前些日子京里定远侯府和林尚书家闹得沸沸扬扬,那林三小姐已经是被送往家庙,又是养女,左右是个弃子,万不得已,倒也能用。” 皇帝点着头,是了,那会闹得轰轰烈烈,刘富天天把这事当成八卦说。 “不错,不错……那就先紧着那大皇子来,”说着,皇帝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还要娶安和,真是白日做梦。” “儿臣以为,琛图和慕家是世代的仇 敌了,此举不过是试探,父皇请恕儿臣不敬之罪,他们此言,不过是想一试父皇是否有鸟尽弓藏之心。” “好生大胆!” 皇帝眉头一皱,明白了,要是他没那么纵容安和,也就是说他忌惮慕家功高震主,只要持续挑拨离间,铲除慕家便轻易许多。 “好个琛图,还想减去我大淮的左膀右臂不成!” “父皇也要小心镇国大将军家的公子小姐,慕家镇北,席家镇西,正是国之门庭。” “你不说朕倒是疏忽,”皇帝正色道,看他又拿起茶喝,微微叹道,“你若是好了,朕也就封你为太子,早早把这江山交给你,大淮也早日兴隆——也罢,只要帝星坐镇,也是一样的。” 说来,皇帝更是叹息,当年国师所言,说淑妃腹中为帝星,他喜不自胜,追问凤星何在,国师却道:“帝星才智无双,心怀天下,领大淮强盛,但命中带煞,并无凤星相随。” 想来是天机不可泄露,国师也不敢言明,如今看来,只怕是躲不过这命运去。 彼时小五还未降世,国师便离世了,此后后继无人,国师一职也就虚设,也不知小五是否有这样的命数。 “对了,快到你母妃的生辰了,你到时候也替朕上一炷香,去寺里也要小心,多带几个护卫。” “是,母妃知道父皇还记挂她,想来九泉之下也高兴。” 皇帝点了点头,看一眼外面:“不早了,过会傍晚天凉,你快回去罢,免得着凉。” “是,儿臣告退。” “去吧。” 上了马车,四皇子看着 大亮的天,心情大好。 目前而言,一切都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只是慕知瑜那边和琛图……到底是在试探什么,虽然暂时圆过去了,但难保日后,该找时候问一问了。 禁足这个处罚不大,尤其是使臣一来,五皇子就出来了,这处罚名存实亡。 慧贵妃被冷落了大半个月,也知道这一招失败了,人也低服做小起来,不想故作媚态倒是御前失仪,可大可小,皇上倒是心情不好起来,一时发脾气又给禁了足。 这一日,早练过后,慕知瑜叫着裴屿。 “好哥哥,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去了。” “好。” “阿年,阿岁,你们都跟好了!” 阿年冒了头出来:“小姐放心吧,上次我们都不在,这次要是歹人敢来,我们一定杀的他们太奶奶都不认识!” “好了,走吧。” 两个人十指相扣,携手出门,裴屿低头看了一眼,轻轻拉了拉她:“到这边来,你在右边不方便不好拔剑。” “嗯。” “想去哪?” “好几天没去裴府了,那个池子也没清理……还是改了罢,突然就不喜欢了。” “都依你——只是我们未必去得了。” 虽然早有准备,不过只出门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就有人来请了。 “两位,我家主人有请。” 慕知瑜轻轻一笑,看着面前来人,刀疤脸,一身腱子肉,“呵”了一声:“你家主人是谁,凭什么叫我们去见。” “你……” “想见面,叫你们家主人去熙攘楼等。” “你大胆 !” 那人顿时怒了,想上前来,打眼见裴屿的剑出了鞘,想起主子的吩咐,又按耐住了。 “我家主人尊贵之躯……” “怎么,那本郡主卑贱不成?要不要本郡主跪着走去见你家主人啊?不妨告诉你,只要是在这大淮,本郡主就有耀武扬威的资本!上有天子御赐宝剑,斩了你,便一定是你的过时!告诉你家主子,别人的地盘,该跪就得跪!哥哥,我们走!逛够了再去。” 那人火撞顶梁,愤愤一甩袖子走了,向忠义王汇报后,忠义王气极,一拍桌案:“大胆!本王怎么告诉你的!你如何敢威胁他们!” “这……那郡主实在过于蛮横,所以……” “蠢货!这是什么地方!大淮地界!你敢和她叫板!她敢在大宴之上放肆,就是受宠已极!还不等我和他父子相认,先得罪了儿媳……你是叫我难达所愿!” “属下知错!都是属下愚蠢……” “见了面你给本王好好赔罪!” “是……” 他们去熙攘楼定了个包厢,别说这一个包房当真是贵,不过这钱掏的也是心甘情愿,等的也是焦灼。 另一边慕知瑜还是和裴屿收拾去了裴府,决定把池子填了,换成一片花圃。 东西已经往府里搬了不少,看上去也是有模有样,增添了不少人气。 有心让他们多等,两个人又悠哉悠哉的去吃了饭,吃了饭又逛了好一会子。 她不说,他也不着急,等她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已经该用晚膳了。 “走吧好哥哥,我们去会会你的‘好父亲’。” 第十八章 父子(下) “见他事小,别气到你自己。” “那要看他是何作为了。” 熙攘楼,她选在这里,就没存了瞒着四皇子的心思,这件事四皇子想必已经接到通知了,为图大计此时早晚要向他表明,不过眼下还是要看看忠义王怎么说。 等了一下午,忠义王难免焦急,但是又不敢催,终于接了通知说人来了,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整整衣裳:“快,白奴,看看我这身衣裳,还算不算得体?” “王爷,您放心,好着呢!” 他端正坐姿,望眼欲穿的盯着门口,两个人影携手而来,门开了,他们进来没急着往里走,反而是四周打量了一圈,然后才进来关上门。 忠义王赶紧站起来,看着近在眼前的裴屿,居然结巴了起来:“你们来了,快,快坐……想吃什么,我请!” 慕知瑜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不敢,您是贵人,我等卑贱,怎么能花您的钱呢?” 忠义王脸一僵,瞪了白奴一眼,白奴赶紧“扑通”跪下,开始掌嘴:“都是奴才不好,是奴才猪油蒙的心,说错了话!少爷小姐千万别往心里去!” “呵——” 慕知瑜自顾自地坐下,一摆手:“免了,我怎么配让您的人请罪,罢了,免得折煞我。” 裴屿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别生气了,我们点吃的吧,你也该饿了。” 面对他,她那副理直气壮的蛮横样子顿时消失的无影 无踪,扁了扁嘴巴,语气娇软:“好吧~” 这一茬就算是揭过去了,忠义王一口气还没松,另一口气又提起来了。 裴屿拿出一个帕子往前推了推:“王爷,应该认得这个吧。” 白奴上前打开帕子,正是暗总司的腰牌,还多了一个小角。 “这……孩子,你这是……” “这么说——王爷并不知情?” 慕知瑜看着他的表情,满脸惊愕,不是作假,虽然表情没好到哪儿去,但语气算是正常了。 “不知你们说的是什么事?暗总司确实是我的个人暗卫,不过就在前年,暗总司就交给了我的义子打理,所以——” 慕知瑜又冷笑一声:“那王爷可就得回去好好问问您的义子了,到底是为了什么?派出了十几个人盯梢,趁着屿哥哥一个人的时候车轮战,危及性命,就在你们是使臣团来的时候他才刚见好,这些日子也没出门,也是这个缘故。” 忠义王脸色黑了,手死死的握成了拳,深呼吸了好几次:“好,我回去一定处置……一定给你们一个公道。” 裴屿眼神平静无波:“公道——我自己当然会讨回来,不论是这件事,还是别的什么。” “孩子……” “你应该看见了瑜儿戴着的玉佩,那确实是我母亲所留下唯一的遗物,想来就是出自你的手上吧。” “不错,这玉佩……是我母亲留下传给儿媳的,所以— —” 裴屿眉头一皱,猛的打断了他:“笑话,你若当真有一分真心,何至于这些年来从未看过她,我四岁的时候到了慕府,母亲直到在水患来临的那一刻还是不肯离开那个小小的天地,你这些年,却从未来大淮找过我,如今见面,虽说是父子,也不过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对着我惺惺作态罢了!” 忠义王脸上焦急,伸出手想要解释,裴屿却方案地避开,他一愣,满脸受伤,声音也哽咽了。 “不是的,孩子,我没有不要你们的意思,原本……原本我回去,是因为琛图皇室兵变,我不得不回去主持大局,但忙乱之中我受了伤,伤及肺腑,近年才好转,我到了与你母亲相约的地方,但是沧海桑田早已是物非人也非,直到现在我见了你才明白……” “这些话,你到我娘的坟前去说吧,如果你还有些许良心,就去她的坟前,把这些告诉她。与我而言,这些年虽然没有父亲,但是慕叔叔,慕家大伯,慕家的每一个人对我仁至义尽,还有瑜儿,更是自小便与我一处,对我来说,慕家就是我真正的家,他们才是我真正的家人,我——生于大淮,养于这一方天地,传道受业者皆为大淮之人,与琛图无关,你说的我自然会去核实,倘若事实果真如此,你我恩怨一笔勾销,往后,皆从两国邦交,是敌是友,只看国之利益。” 他伸出手,慕知瑜把 玉佩接下来放在他掌心。 玉佩依然是触手生温,似还带着温暖,裴屿不加留恋,放在桌上:“你的东西,还你。” 说完他站起身来,慕知瑜也跟着他离开,门口,他顿了顿:“这顿饭就当是我请你的,多年来,你未尽养育之责,这一饭——全当我还了你血脉之恩。” 语毕,他牵着慕知瑜离开了熙攘楼。 虽然他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但是慕知瑜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他有些难过。 “好哥哥,别难过,你有我,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裴屿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算难过,只是感慨,如过事实正如他所言,母亲没能等到他,也只能怪命运弄人,只可惜她却因着执着失了性命——好了,不说这些,我只是一时有感,想想也就罢了,接下来想去哪儿?” “嗯……那就去四皇子府吧,都来了熙攘楼,还是趁早把情况和他说明一下吧,免得影响了日后的计谋。” “好。” 他们离开了熙攘楼,忠义王才终于反应过来,顿时间,泪流满面,他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一块玉佩,眼泪砸在玉佩的纹路上,四分五裂。 “对不起……” “都是父亲的错……是我……” “王爷……” “白奴,他不会认我了,他不会……” “王爷,您别太伤心,或许少爷只是一时在气头上才……” “不……” 他把玉佩还给他的时候,面色无波,无爱无恨,他只是对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月娘……我把我们的孩子弄丢了……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全都是我的错……” 这边,四皇子对他们的到来早有准备,在他们和忠义王一起出现在熙攘楼的时候,他就吩咐人备好酒菜,只等他们到来。 “来了,两位,坐。” 他亲自给裴屿倒酒,又指了指旁边的两罐子茶:“我这新到了一种茶,表妹看看,喜欢吃哪种。” “四表兄客气,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 慕知瑜把两种茶泡出来的茶都品了一遍,指了其中一个:“这茶之前没在四表兄这儿吃过,想来就是新到的一味了,这茶清苦回甘,细品韵味非凡,层层叠叠倒是厚重,就有劳四表兄的人给我泡上一杯了。” 四皇子微笑着点头:“算不得什么,阿七,去泡茶。” 不多时,菜品上齐,新茶也泡好了,阿七关好门退了出去。 “近日,父皇召我去见了一面,言谈之中有意于小五,先前的历练也算是有所成效,和谈之士也交给我们辅助慕大学士,翟玉也是我们的人,想来和谈不会有什么问题。” 聪明人之间,点到即止,四皇子没有发问,但是他们两个也都明白四皇子言下之意。 慕知瑜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看了裴屿一眼:“哥哥,你和表兄说吧。” 第十九章 拌嘴 裴屿点点头,脑子里斟酌了一下言辞:“那个忠义王,是我爹。” 四皇子夹菜的手直接僵住了,一向平静而温柔的脸上不由自主浮现了一抹惊讶:“什么?” “当年不知道为什么,他来了大淮和我母亲相识,后来也就有了我,只是他说,后来琛图皇室内乱,他不得不回去主持大局,这一去……变故颇多,也就到了如今才同我见面。” 裴屿毫不在意,他说的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连一丝丝的动容都没有:“知道了真相,我也没有什么在和他交流的欲望,往后他是他,我是我——我和琛图,依然毫无关系,不会影响我们的盘算。” 四皇子微微颔首,倒是关心起了另一个问题:“不过……那时她来大淮究竟意欲何为呢?” 裴屿一时沉默,良久:“其实,当年他来,是为了表示诚意,签订合约的,只不过国家内部主战派不赞成议和,派人刺杀,才导致了他落单,进而为我娘所救,这是最后也没能来得及达成合约。” “原来如此。” 慕知瑜歪了歪头:“可……你好像并没有问他来的缘故,这些你是何时知晓的?” “这是——我前些日子查的。” 在拿到了暗总司的牌子的时候,他就查了查忠义王这个人,在查到曾经他来过大淮之后,就隐隐有猜测,他就是他的生身父亲了。 “这样啊——现在,大体的事情,四表兄你已经知道了,想来应该不妨碍什么吧。” 四皇子微微一笑:“确实不妨碍,即便是为人所知,也不过是和父皇解释一句话的事,费不得什么功夫。” “那……” “这几天和谈的事情还在继续……要是云明公主和你们见面,那个计划就可以开始了。” 知道了裴屿 和忠义王的关系,很明显,裴屿根本没有想要认回这个爹的想法,忠义王被拒绝心中一定难过,不过也难免心存希望,迂回战术,就一定会从慕知瑜身上入手,神女虽然说是什么有天命选择,但到底身份上还是差了一层,云明公主就是最好的用来接近她的人。 在家呆了几天,耳朵里听着和谈的消息,形势更是一片大好,有梁王世子在手,琛图步步退让,从原先休战和亲的基础上,又增加了纳岁贡一项,合约二十年不交战,谈了十多日,皇帝也是大体满意。 合约基本敲定,为表友好,皇帝想在宫中设宴。 五皇子站起来行礼:“父皇,儿臣有一提议,在宫中设宴,难免拘束,正好七日后就是百艺节,靖阳姑母一向都会这一日摆宴,不如去凑个热闹,也能叫使臣看一看我们大淮儿女满身才艺。” 皇帝手腕子下压,五皇子见状又坐了下来,看着皇帝捋了捋胡子,微微颔首:“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还能节省了宫中开支。” 目光扫过这两个儿子,他们不知道的是,皇帝内心里又多了一层考量。 小四这么久也没能找到一个看得上眼的女子,想来天命束缚,不强求也好,不过小五……暂且选定了小五,那小五的婚事应该慎重起来了,更何况小五也十六了,该给他相看婚事了。 “好,朕准了,刘富,去告诉皇姐一声吧,宴会无需过于盛大,如常就好。” “奴才遵旨。” “行了,你们俩这些天也劳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儿臣告退。” 扶柳苑 “百艺节的时候要在靖阳长公主府设宴,到时候皇子使臣都会去,也是个好机会。” 裴屿点点头:“说到宴会,刚刚门房说收了份儿帖子 送来了,林家的。” “林家?” 慕知瑜打开帖子扫了两眼,眉头紧皱:“帖子倒是没什么,不过这信上——一个什么亲戚来了,居然还要特地为了她摆宴?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来头。” “你知道?” 裴屿点了点头:“听到了一些风声,这亲戚也不是别人,正是被已经赶到家庙去了的那个女子。” “她?” “让她回来肯定不是林家人的意思……那还有谁能左右的了他们呢?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不会是用来和亲的吧?” 裴屿面上带上了赞赏,点着头:“宗室的女子不多,和亲还要出生于高门,所以也就选了一枚弃子。” 慕知瑜轻叹一口气:“大皇子不留在这里当质子,定然是要回琛图的,她在大淮的土地上都落到了去家庙的下场,出门和亲,就她那点手段和眼界,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被磋磨死了。” “怎么,想着帮她吗?” 慕知瑜摇头:“我早就提醒过她——世间可同情的人那么多,对她,不听劝的人,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人各有命罢了。” “姑娘,苏公子来了。” 慕知瑜一点头:“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苏云白风风火火的进来了,一来就拿起茶猛灌了一阵子,愁眉苦脸,喝几口还叹上气了。 慕知瑜和裴屿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见了不解和兴味。 “苏大哥,你怎么了?” “我?我能怎么?”苏云白晃着脑袋,愁云不散,“你该问问你妹妹怎么了。” “五妹怎么了?” “这……我怎么知道啊?本来呢,我正教她医理来着,也不知道哪一句话不对,她就把我赶出来了。” 慕知瑜突然换上了一副姨母笑:“哦,我当什 么事儿呢,原来是这样,好,你们就留在这儿,我去看看。” 慕知瑜扯袖子站起来,雪儿自觉跟上。 她一顿,左右找了一圈:“雪儿,梅子呢?” “欸?刚刚它还在树上来着——找到了!在那!” “抱过来。” 梅子瞪着大眼睛到了她怀里,撒了个娇,小爪子勾上她的璎珞。 “嘶……梅子别闹,走喽,去找五妹。” 扶心苑 慕知嫣还在生闷气,直到身后一声猫叫,她才突然发觉。 “姐姐,你来啦,坐吧。” 慕知瑜抱着梅子坐下,随手把猫塞到她怀里,慕知嫣下意识一接,手上毛绒绒的触感温暖又柔软,她笑了笑,撸了几下。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嗯?” “也没什么……” 她幽幽叹气,摇了摇头,手上又撸了几下梅子。 “刚刚,苏云白跑去我那儿了,平时处的那么好,闹什么别扭了?” 慕知嫣低下头,扁了扁嘴巴,嗫嚅着:“也……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在刚刚,她偶然之间就感叹了一句和亲之事。 她叹了一声:“想来,琛图的那位公主,也未必就愿意成为棋子。” 苏云白啃了一口果子,满不在乎:“我看未必,她若是不愿意,大可一走了之嘛。” “家国于前,君主威势于后,她如何走得了?就算走了,一个弱女子,家人怎么办?万一有旁人因为她而受了牵连,颇多牵挂,只有受人摆布。” “看来这位高权重也未必就自由,还不如小门小户。” “错了,也就是我们家这样不拘权势的,否则女儿家就是棋子,为了巩固权势也好,或者推出去当牺牲品也好,从来都没有什么自由,虽然爹娘待我极好,之后要挑选夫婿也大都能够遵从我的心 意,我依然是处处受着条条框框限制……而且,如果我不想嫁人是不能够的。” “这又是为何?” “我一日不嫁,权势斗争一日就离不开,出嫁从夫,到时候拉拢的人从我就变成了他,我若是这辈子不嫁人,我们家就会沦为京城中贵族的笑柄,除非我青灯古佛,长伴一世。” “也是麻烦。” 是啊……只是如今已经及笄了,也该谈婚论嫁了,这种是原不该她来操心,也听说母亲最近开始给她相看了。 “或者,”苏云白突然想到了个好主意,“你直接嫁给一个皇子就完咧。” “那不就是直接进了争斗中心了吗!” “额……也是,倒时候万一一个春药烈酒下来,听说宫里的计谋更防不胜防,到时候嫁给谁都不一定咧。” 慕知嫣扁了扁嘴,看了一眼旁边的书。 就是为了这个才要学这些,结果学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能不能真正的派上什么用场,能不能规避那么一点点的风险。 上次,连皇子都用这样卑劣的计谋……要是能真的不嫁人就好了。 “苏公子,你说有没有什么药能不嫁人呢?” 苏云白哭笑不得:“哪里有这种药啊,倒是用来陷害你的药有不少。” “呸,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脑子里想起那大皇子的猥琐模样,再加上刚刚苏云白的话,慕知嫣突然看他不顺眼起来。 “苏公子你回去吧,今日我不想再学了。” “啊?什……” 话还没说完,慕知嫣就转过身去,不理人了。 他一头雾水,裴屿听着,笑了。 “笑啥子嘞!咋个回事!” 裴屿不紧不慢的喝了两口茶:“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想到了那个害人的大皇子,你再说了那样的话,难免看你不顺眼了。” 第二十章 金凤 “我?我啥子都没做啊……女人的心思真难懂,”说着,他眼珠子左右晃晃,看他满脸得意,“是咧,有了未婚妻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不仅懂未婚妻,就连妹子的心思也能懂咧。” 裴屿“呵”了一声:“你也赶紧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就不必羡慕我了。” 另一边,抱着梅子的慕知嫣也觉得自己实在无理取闹了,低着头,嘟囔着:“都是我一时朝他撒气而已……等之后我会去找他道歉的。” “好,你也不用别扭,苏云白那个性子不会和你过多计较的。” “嗯。” 慕知瑜回去了,抱着梅子,刚一出院子,就看见裴屿和苏云白往这边走。 乐了。 “择日不如撞日五妹,人来了,有什么话就趁现在说吧。” 慕知嫣有点尴尬,站在门口,想让关门,可是这实在过于失礼,人已经都快到面前了,哪里还来得及躲。 慕知瑜过去走到裴屿身边,半依半倚靠在他肩头看热闹。 苏云白没扭捏,过去一个拱手:“小慕姑娘,是我说话嘴没个把门儿的,让你想起那些不好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我有什么不对的,你尽管骂我 就是了。” 他这一说,慕知嫣更不好意思了,盯着地面恨不得找一个缝钻进去:“苏公子,你这样说实在是让我过意不去……原是我不好,对着你撒气来着,你本也不必道歉,日后我不会再如此了。” 慕知瑜默默点头,两个人还在继续谦让,她笑了出来:“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瞧你们两个人你一拜我一拜的,这要是换身衣裳,简直就跟拜堂一个样了。” “姐姐你别胡说了!” 慕知嫣一甩头,面色绯红:“好了好了,苏公子,你快回去歇着吧,再这么待下去,旁边那两张烂嘴,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呢!” “好好好,我们走了,你们啊——继续拜吧。” 慕知瑜笑着离开,留下慕知嫣原地跺脚。 “说实在的,我真的觉得他们两个特别般配。” “或许,你可以跟大伯母提提。” “提一提倒是没什么,只是这重婚的事情,自然还是要两个人心意相通才好,还是过些日子吧。” “嗯,想出门还是回屋去?” “出门吧,看看能不能遇见公主。” 换了身衣裳,两个人出现在街上,走了一会子,停 在了珍宝阁前。 “走吧,进去看看。” 进了里面,两个人径直上了二楼去,慕知瑜左看看,右看看,一回头到时看他在玉佩那边儿站住了脚。 “怎么了?想买个玉佩?” “不是,”裴屿放下手中的玉佩,摇了摇头,“原本给你的玉佩还给了那人,你就没有了……我看看样式,回去再给你弄一个。” “别再自己刻了,不如你就想想样子,画了图出来拿给匠人做罢。” “也好,我自己做的也粗糙,给匠人做的倒也精致——欸,公主,后面来了。” 慕知瑜点点头,没有什么大反应,权当不知道,眼神四处瞄了瞄,看见了一个流光溢彩的物什。 “欸?那边什么东西好亮,过去看看。” 抬了脚步过去,手刚碰到那个没有盖盖子的盒子,就听见一个女生轻呼了一句:“这位姑娘,你手上的东西能给我也看看吗?” 回头,毫无意外,来人正是云明公主。 “呦,这不是云明小姐吗?请。” 慕知瑜根本就还没看见里面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只觉得光芒四射,她就赶着想要来瞧瞧,自然,心思或许不在首饰上 ,不过是想和她搭话罢了。 她让出来的实在痛快,云明公主倒是愣了一下,然后温和一笑,落落大方的接过了盒子,十指纤纤,轻轻的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这一拿出来光从窗子照进来,射到宝石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华丽动人。 原本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想要的心思,但是看见了倒是生出几分喜爱来。 那是一只振翅欲飞的三尾金凤,凤眼是两颗明珠镶嵌,凤头衔了一串吊坠,这一次是两颗透水晶带着一颗红水晶。一动,水晶互相碰撞,光芒也变换起来。 凤尾羽虽然只有三条,但三条尾羽的间隙还有不少金丝缠绕,上还镶嵌着几颗碎水晶,尾羽处更不必说,最中间的尾羽嵌了一颗红宝石,两旁的尾羽也有两颗略小一圈的红宝石。也难怪它就算是放在盒子里也是熠熠生辉的。 这三尾金凤虽然漂亮,但是如此华贵的风格,却不是慕知瑜一向会有的穿戴,这么想着,心里倒是浮现出一个人来——华月。 这金凤和华月确实是相配,倒不如买下来送给她。 “这首饰当真是漂亮。” “确实不错,云明小姐可看完了? ” 云明公主脸上的赞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顿时就感到一阵尴尬。 堂堂郡主居然这么没眼色,按着正常人见她喜欢不是应该君子之情拱手相让吗,更何况他是外邦公主,来者是客,身为东道主居然这样不留情面。 不过她已经问了,云明公主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非要装听不懂,只好把金凤放回去,将盒子递给她。 “多谢。” 慕知瑜随口客套了一句,把盒子递给一边儿的裴屿:“哥哥,这个拿着吧,我喜欢。” “好。” 云明公主不由得又看了一眼盒子,回头看了一下这价位牌,也难怪,漂亮,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首饰就要五百两银子。 不过也确实是值得,她刚刚看了一眼那金凤的金丝花样宝石都是个顶个的好。 只是这次出来本就是为了和她打好关系,应了皇叔的要求,可不能叫她就这么走了。 “姑娘,相逢即是有缘,眼看这快午时了,不如我们一同去酒楼用膳?” 慕知瑜要离开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笑开:“也好,云明姑娘不嫌弃我聒噪就好。” 她倒要看看,她要怎么样跟她打好关系。 第二十一章 故事 忠义王……让云明公主来,只不过是没有其他合适人选罢了。毕竟除了他们,没有人会为了他说话,可是,从她身上入手,只要沾琛图两个字,就根本不可能打好什么关系,不过是对云明公主,他们也同样有所企图,所以还愿意演这么一出戏。 “云明小姐想去什么地方用膳?” 云明公主端和一笑:“我初出来此,对此地风物不甚了解,不知,慕姑娘能否指点?” 慕知瑜点头:“要论食物精致美味,必然要去熙攘楼,若想看风物人情,还是醉仙楼。” “既然是为了用膳——还是去熙攘楼吧,不知可否让姑娘带路?” “自然是好,不过熙攘楼在西街,小姐可乘了车?若是没有,不如与我同乘吧。” 云明公主点点头,微微一笑:“那就先谢过姑娘了。” 今天确实是乘了车出来,只不过她还是更喜欢和他携手同游,所以出了门不久就把车停在了路边,离珍宝阁不远,只需几步路就能走到了。 车夫一震,对着他们行礼:“四姑娘,屿少爷。” “嗯,”慕知瑜点点头,摇着裴屿的手,“好哥哥,今天就有劳你坐在外面了。” 裴屿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上车去吧。” “好——”慕知瑜笑了,和云明公主一点头,伸手邀请,“小姐请上车吧。” 云明公主上了车,不久她也就上来了,裴屿坐在车外,马车慢悠悠的行进在路上。 “我这马车不过是寻常出门所用,为了免于身份不便,不算华丽,委屈公主了。” “郡主客气,这马车虽然朴素,但绝不寒酸,虽然外表普通,但内里也是舒适,初来大淮,我一定要尝尝饭菜好吃的熙攘楼究竟好吃到什么程度。 ” “大淮和琛图口味有所不同,不过种类繁多,公主可以每样尝一尝。” 熙攘楼依然安静,虽然客人不少,但是总不像其他酒楼一样喧闹,慕知瑜他们进了门,小二就迎了上来。 “慕姑娘来了……” 慕知瑜微微一笑,点头随手一指:“找个好包房,我要和这位姑娘好生吃一顿。” 小二心思活络,听她这么说,脑筋当时就转过来了,没去原本给他们预留的屋子,而是找了另一间房。 “云明小姐,这就是菜单了,既然是我做东,还请姑娘点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云明公主的侍女从雪儿手里接过单子,展开在她面前给她看。 云明公主扫了一眼,无奈一笑:“是我见识太少,一时竟也挑花了眼,不知道点些什么好,姑娘是常客,还是姑娘来吧。” 慕知瑜点点头,不过没接菜单子,只是转头对小二说:“那就来个十几道菜,把招牌都上一遍,最近可来了什么新茶?” “有!姑娘您来的可就巧了,昨儿个刚来的新茶,是敬州那边来的白茶,好着呢!” “来两壶,还有什么好酒,不用太多,拿上来两坛。” “好嘞!” 裴屿坐的远,很明显,两个姑娘说话,他并不太想打扰,但也不愿意就这么离开。 慕知瑜眼神一转,笑了笑:“哥哥,要不你问问小二,看看旁边的屋子可有空余。” 裴屿顿了顿,点点头:“也好,有事叫我。” “我记得昨天说,苏大哥他们今天也要出门,要是能遇上也就和你做个伴。” “好,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 “嗯。” 她笑眯眯地目送他出去,才又和云明公主歉然一 笑:“公主见谅。” “怎会……郡主和将军两相交好,还真是让人羡慕。” “我们自幼一同长大,自然比旁人更亲近一些。” 云明公主笑笑,脸上浮现出一抹迷茫:“郡主好福气,情比金坚不说,未来如何更是自由,比不得我,虽然有个公主之名,也不过是一个彰显两国友好的旗子罢了。” “女子,本就身不由己,我一直自认足够幸运,公主何须难过,事无绝路,虽然和亲已成定局,公主不如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云明公主笑了笑,微微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有段时间了,想来饭菜就要来了。” 慕知瑜扬了扬嘴角,心里倒是对这个公主又高看了一眼。 想来是她小看了她,没成想这个公主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甚至也颇通武艺。 小二的脚步声大概还有个一两丈,武艺当真是不错。 饭菜上齐,慕知瑜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 “旁的不说,这如日中天的名字倒是有趣,原听这个名字,我还以为是会是个什么蛋黄呢,没想到竟是鱼类吗。” “这名字有个由来,也是有个故事,不知道公主可愿意一听?” “哦?郡主请讲。” “先前有一位贤者,最不喜官场利禄,但其长子却入朝为官,偶然尝过一道炙烤鳕鱼,大加赞赏,一连吃了三日,底下官员见了,纷纷进献,至海中无鱼,贤者怒而痛批曰:呜呼哀也,吾清贫而子如日中天!这道菜正是取自这个故事。” “有意思,我倒要尝一尝这如日中天,究竟如何美味。” 一口炙烤鳕鱼,肉质滑嫩,加上炙烤的焦香,神奇的竟是肉中多汁,更加鲜嫩,回味,竟似置身于海中。 “果然是美味,不愧是如日中天 啊,一道菜,一个可以发人深省的小故事,难怪郡主对这里大赞。” “小故事有的是,发人深省也不过是见仁见智,心聋了的人,就算大道理摆在耳朵旁边,也听不见……也就不过是一道菜罢了。” “那这每道菜都有故事吗?” “当然不是,有的只是酒楼的菜品,不过,桌上还有个菜,就是这个——” 她夹起一筷子鸡心,继续说:“这道菜叫做——一碗水。” 明云公主“噗嗤”一笑:“这名字倒是有趣儿,一听就有来历,愿闻其详。” “常言道,人心都是偏的,尤其是父母,孩子多了,一碗水端不平,就有这么一对父母,格外偏袒小儿子,每每小儿子犯了错,不是轻轻放过,就是要责怪大女儿没有教好弟弟,日久天长,大女儿十分不服气,一日,小儿子胡闹,将一碗水打翻在了父亲身上,亲生气,指着大女儿道:你缘何叫你弟弟拿水?大女儿冷然道:一碗水不平,他自然就打翻了。说着也拿了一碗水,手一抖就撒在了自己身上,接着道:心偏向谁,水自然是撒不着谁的,我平日里不知接了多少碗水,今日爹爹接了一次就怒,我的冤情似水,日后定是要化作河童的,往后有端水的日子。” “据说当时他们家人吃的菜就是这一道鸡宴,所以这道菜也就这样摆在了桌上。” 云明公主闻言,摇了摇头:“这倒是常理,为人爹娘,一碗水端不平,当子女的也难免怨气,那……大女儿说了这样一番话,爹娘可有所悔改?” “自然是有所收敛的,不过故事还有后续,虽然有所收敛,但小儿子已经被养坏了脾气,一次意外,竟然把大女儿失手打死了,父母偏心于她,又疼爱儿子,只能 好生置办丧事,对外说她是疾病暴毙而亡,后来当地的一条河流年年夏季都要暴涨,水患每每都会侵袭至其家,哪怕是几次搬迁也不能避免,更有村民夜间看见有河童出现,爹娘这才想起她这一番话来,心中恐惧,为她修了个祠堂,日夜供奉。” “倒是可惜……”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件事,”慕知瑜又夹了一筷子“一碗水”,“为人父母者,并不是绝对的权威,犯了错就要懂得弥补,为人子女,虽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也是一个独立的人,受了不公自然应该反抗,自然也有原谅或者不原谅的权利。” 云明公主心里一沉,这么半天她都没有说起为人父母的事情,就是因为她看得出来,慕知瑜根本不是一个会轻易改变自己主意的人,她不客套,完全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就像那个金凤,如果她在意就不会把金凤要回去了。 她一直没想触这个霉头,尤其是裴屿被支开,她就更不想把话题往这方面引了,但是可惜,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费心力。 “郡主说的是。” “除去父母子女之间,不少民间故事,还有为官,朋友,夫妇……正是千姿百态,民生民苦,融在这酸甜苦辣的调料里,吃的不是菜,是品生活,这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那些个糟心的事情,有时候不想计较,也不想过多牵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大抵如此,强求不得。” 云明公主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句真心实意的话,如果我生在大淮,我一定会想和郡主成为至交好友。” 慕知瑜看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我也会喜欢你。” 只是也许,毕竟无论什么时候,即便她和亲来了,他们也只会成为敌人。 第二十二章 拍板的婚事 只是平心而论,或许云明公主确实算不上是什么恶人,只不过是立场不同,在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还能心平气和的在一起吃顿饭。 “郡主聪明,你应该知道,我来其实是有任务在身的,只不过一见了郡主,我就明白了,皇叔只不过是不甘心的挣扎罢了。” “我是我为人嚣张跋扈,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公主无需为难,哥哥在的地方,他那暗总司进不了身,放心就好。” 这下云明公主倒是有些惊讶了,不过回过神来,还是接下了她的好意:“多谢郡主提点。” “公主日后是要和亲的,大淮青年才俊无数,不知可否已经有了看得上眼的?” “大淮的儿郎个个都好,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能配得上谁。” 事关机密,她当然不会说。 不过,慕知瑜还是注意到了她那一瞬间的迟疑,心中有了个论断。 “百艺节有宴会,众家儿郎又要齐聚,这一天也是给青年男女多一些互相了解的机会,也许公主能认识什么人呢。” “多谢提点。” 这一顿饭他们都默契的转移了话题,没有再说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是 就着这一桌子菜,讲了不少的故事,云明公主对于日后大淮的生活,心里更多了几分沉重。 要嫁给二皇子,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必行的一步棋,而且……二皇子近日越来越不受重视,必须要得到琛图的支持,异邦女子不能做皇后,她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棋子,一个象征着势力的棋子。 这些美好,也只是听听而已。 她虽然确实是一个公主,但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出公主,如果不是要和亲,父皇根本就想不起她来,但她违背不了父皇,也违背不了皇叔,因为她还有母嫔,还有外祖家,即便这场结果很可能会是死路一条,她也只能义无反顾的往死路走。 “如果,人生来就有自由,我真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在大淮也好,在琛图也罢,哪怕是遇上偏心眼的爹娘,受不住了,大不了一走了之,天下之大,即便我弱小,哪怕是死了,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路——等到时候,把我火化了,变成一捧灰,无需埋葬,只要随风一扬,这辈子也是真正的自由了一回。” “……也行,会有那么一天的。” 云明公主笑了笑,拿起 茶杯:“今日和郡主一同用膳,实在高兴,云明以茶代酒,敬郡主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杯子倒扣,一滴也不曾剩下。 慕知瑜依样回敬,不言之间,饭菜已经冷了,这顿饭也该结束了。 出了门,裴屿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吃完了,等在门口,见她出来,对着她露出一个微笑。 “今日多谢姑娘相陪,时候不早我,也就回去了,告辞。” 说完之后,她搭上侍女的手,慢慢地离开了这里,走了一段距离,面色冷了下来,斜了眼睛看了侍女一眼:“今天的事情,如果皇叔知道了一个字,你知道下场的。” 侍女抖了一抖,想起来路上公主一掌打碎了一个山匪的脑袋,颤抖着声音:“是……奴婢,奴婢……今天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 “演的好点儿,别被皇叔看出了破绽,一会儿教你怎么说,记住了。” “是!” 上了马车,她倚在裴屿身上,一言不发。 “怎么了?这么为她可惜吗?” “自然是可惜的,老天有太多钟灵神秀,生了多少男男女女在这尘世的污浊之中浸染,有多少人能 坚守着这些钟灵神秀,大多数不过是将这些美好全部抹去,或是依旧残存,但不得不悖逆内心而行,我虽然幸运,但依然为别人的不幸而伤感。” 他把被他抱着的手臂抽出来,搂着她,轻轻的靠着她的头:“也是无奈,只可惜立场不同,为了这个天下大计,她一定要进入二皇子党,琛图为了扶持大淮新帝上位,如果失败,边关战事一定更加来势汹汹,等到撕毁合约的那一天,我们将更加难以应付,还不如让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我明白,她也明白,所以她连自救都不能。” “如果她完全真的身不由己,或许等到最后噩耗来临的时候,我们还来得及捞她一把。” “不,不会的。” 她坐直身子,看着他的眼睛:“骄傲的人,不会允许自己那样得到自由,如果失败了,她一定会死,我虽然可惜,也只能感叹。” 裴屿的手扶上她的面庞,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把她压到自己怀里。 他何尝不明白,她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一个公主,而是千千万万身不由己而又无法反抗的人民。 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这就是这个身 不由己的时代,在这里,你我已经足够幸运,但依旧不具有可以救他人于水火的能力。 三天后,他们听说了一个消息,听说琛图大皇子街上偶遇林家小姐,还救了差点儿被惊马踩踏的她,整条街上的人都看见了,他们抱在了一起,这个消息也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也许是大皇子对于和亲的人选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流言如沸,他就上表求娶林三小姐,皇帝当然没有异议,装模作样的把林尚书叫来一问,就忙不迭的下旨赐婚了。 皇恩浩荡,皇帝册封林昔语为希宁县主,为琛图大皇子妃,婚期定在了半月之后,除去林家准备的嫁妆,宫中还会另出一份嫁妆。 琛图大皇子在大淮没有府第,所以到时候,林昔语会嫁到驿馆去,一切的布置,大淮都会派出人手准备。 虽然表面上足够体面,但实在仓促,用皇帝的话说,事急从权,也只好如此。 大皇子也十分善解人意,表示回琛图之后会依照自己国家的规矩,再举行一遍成婚仪式,以表重视。 皇帝十分满意,这其中的一场和亲,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第二十三章 假想的天命之女 醉仙楼 慕知瑜笑容淡淡,眼睛一扫,对面的林昔语端坐在位置上,侍女一杯茶递过去,她面露高傲,随手接下,抿了一口:“难喝,再换一种茶。” 慕知瑜差点就想“嗤”她一声,装什么呀,刚成了琛图大皇子妃,连成婚仪式都还没举行,就开始作威作福了,现在还特意把她约出来炫耀一番。 “是你说的要事我才来的,如果只是让我看着你换茶,那你自己慢慢换,我先回去了。” 说着,慕知瑜站起来,理了理衣裙,转身就走。 “站住!” 林昔语站起来,盯着她的背影:“你回来,我当然有要事要说。” 慕知瑜“呵”了一声,转身回来,坐在垫子上,毫无形象的把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杵着自己的脸:“有话就说吧,我没兴趣在这看着你装模作样。” “怎么,你还当我是曾经的我吗?现在的我是县主,是未来的琛图大皇子妃,你怎么还敢在我面前这副样子?” 慕知瑜眉毛一扬,笑了几声:“噗——哈哈哈哈哈……” 林昔语眉毛皱了起来,也许是她声音里的讽刺太过明显,火气冲上心头:“你……” “林昔语,我是真的不想奚落你,但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自己的处境,你真的觉得自己可以耀武扬威了吗,你真的觉得离开了家庙去琛图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你真的觉得是天命让你翻身了吗 ,别傻了,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我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我本无情谊,若是你信也就罢了,不信也碍不着我什么。” 林昔语一顿,咂巴了一下她的话,“哼”了一声:“你用不着在这危言耸听,不就是嫉妒我吗,即便是他国皇妃,我也是皇妃,不是你一个小小郡主可以比得上的。” 慕知瑜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好好好,你高贵,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哼,你别得意,虽然你受宠,但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才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即便是被人陷害到了家庙,也能走出一条新路,这个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嗯,还有呢?” “什么还有,你没听见吗,我才是天命之女!” “没了?看起来你也没什么正经话要说,再会,希望你有一天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上梦寐以求的日子。” 她又站起来,扶着雪儿的手出了屋子。 “哥哥,咱们回去吧。” “好……对了,你买的金凤还没拿过去,不如今天顺路就送过去,也放松一下心神。” “好是好,不过没递帖子,贸然上门多少有些失礼。” “都是一家人,想来也没什么。” “也有道理,不过金凤,我也没拿啊。” 下了楼,马车上,裴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给你。” 她一脸惊喜地把盒子拿过来:“呀 ,怎么想的这样周到。” “顺手而已,这两天没出门,今天你要出来,我以为你会送给她,没想到居然会是来见她的。” 她往旁边一靠,裴屿环住她,她偏了偏头,看他的侧脸:“我以为她能说出点什么前世的话,没想到,她倒是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女,只是可惜,她没有那么大本事,云明公主嫁给二皇子,日后琛图一定叩关,她嫁过去,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何况她不是会隐忍的人,什么天命之女……单纯的臆想罢了。” “她不听劝也没办法,别想她了。” 她点点头,挑了一下帘子:“快到了。” 下马车,她看了雪儿一眼,雪儿上前去和门卫搭话。 “守卫大哥,我家安和郡主来访,劳烦告诉你家郡主一声。” “原来是郡主的人,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 华月郡主苦哈哈地在屋子里绣嫁衣,已经好些日子没能出门。 “哎……” “别唉声叹气了,绣个嫁衣,看你这几天……” “王妃,郡主,安和郡主来了,求见咱们家郡主。” 一听,华月郡主乐开了花,一手把花撑子甩到一边:“母妃!我去了!” “欸——臭丫头!稳重点!别跑!” 华月一路风风火火到了大门口,这才整整衣裳,吩咐道:“开门。” 慕知瑜和裴屿说着话,抬头看见门开了,华月一身红衣如火,飞了出来。 “安和妹妹!快进来!这几天可闷死我了,还好你来了,呦,准妹夫也来了,快进来!” 她拉着她的手进来,手一挥,指挥下人:“去,把水果点心都拿上来!还有前日新来的茶!泡两壶!” “你这孩子,做什么这样疯疯癫癫的,让慕丫头看笑话!” 王妃出来瞪了她一眼,转头笑的温和:“慕丫头来了,她疯疯癫癫的,别理她,还有小裴啊,世子在后边马场选马呢,你们懂这些,他一个混小子哪懂这些,你要是不嫌弃就指点指点他吧。” 裴屿拱手施礼:“王妃娘娘客气,在下也只是略懂皮毛,承蒙世子不嫌弃,略尽绵力罢了。” 一个小厮上来,引着他去小岔路,迎面就看见世子一身骑装走来。 慕知瑜看他离开,回头跟王妃行了一礼:“今日路过,就想着来看看,没下帖子就上了门,实在失礼。” “怎么会,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小姑娘家了,月姐儿,你好好招待慕丫头,知道吗!” “知道了娘!你快去吧,我要和安和妹妹说体己话!” 华月调皮一笑,行了个礼,王妃失笑,摇头离开。 王妃一走,华月放的更开了,笑的开了花:“来来来,快进来,坐!这些电心都是我们小厨房新做的,包你没吃过!” “多谢姐姐招待……我今天来是有个礼物相送,前几日去珍宝阁看见的,觉得适合你,就买 下来了,瞧瞧,喜不喜欢?” 她把盒子给了雪儿,辗转到了华月手里。 华月打开盒子,金凤栩栩如生,制作精细华美。 “好漂亮的金凤……” 她拿起来,当即把头上的步摇拔下来:“去,拿个镜子来!” 照着镜子,她把金凤放在头上比了比,合适!流光溢彩,华光硕硕! “好看好看!真是有眼光,知道我喜欢!去,收起来!明天靖阳姑母的百艺宴,就戴这个!” “是——” 婢女也高兴,收下来放到首饰盒子里。 “唉,你不知道这些天可把我闷死了,还好你来了,我本来就不擅长女工,还非要让我在屋里闷着绣什么嫁衣,我绣的那玩意到时候穿着成婚,也不怕我招人笑话。” “这是什么话,嫁衣亲手绣也是规矩,不过,想来也就是随便绣两针,做做样子,我告诉你一个巧宗,你只要随便补两针,就算绣的不好,嫁衣我们家会准备的,不用担心。” 华月嘿嘿一笑:“我就说嘛,你们家肯定会准备的,还非要我绣这个劳什子,手都扎了好几个窟窿了!” “好啦,别抱怨了,就当磨磨你的性子,其实也好,到我们家去随心所欲就好了,我们家有我这一个狂妄的,也不缺再来几个。” “好你个臭丫头,在这跟我贫嘴!” “好了好了,好嫂子别急,我就开个玩笑……” “你还说!看我打你!” 第二十四章 百艺节 第二天,马车又晃晃悠悠的往了公主府。 “哎——烦死了,这一阵子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的就是个宴会。” 慕知瑜往马车背上一靠,满脸的不耐烦。 慕知嫣笑笑:“姐姐就别抱怨了,还有的忙活呢,这阵子有外国使臣来,今年的秋猎也还没举行呢,到时候肯定也是少不了的,以后我们还有日子折腾呢。” “真是烦不胜烦,不如等到时候秋猎我就称病不去了吧。” “可是裴哥哥有军衔在身,肯定是要去的呀,这样,难道姐姐还舍得不去?” “哎……就不能我们一起生病吗?” “姐姐……” 她直起身子甩了一下帕子:“好啦,我开个玩笑——每次都有这些大.大小小的宴席宴会,他们不嫌累,我都累死了。” 慕知嫣歪了歪头,凑过来:“姐姐,你说这次宴会——会不会赐婚啊?” 她勾起一抹兴味盎然的笑:“嗯?怎么说?” “我猜的,毕竟那个公主来就是和亲的,而且前两天不是那个大皇子已经赐了婚吗?” 慕知瑜点点头:“这次宴会,一旦离开大席,你就跟着苏云白,别乱跑。” 慕知嫣不傻,瞬间就明白这次宴会上会有事情发生,郑重其事的点头:“我知道了。” 百艺节,也算是大淮半个大节,顾名思义,在这一日,人们争相示自己的技艺能力,相传有一对夫妇在百艺节上相识,后来战争来袭,这对夫妇就利用在百艺节上习得的能力帮助百姓,战争结束还获得了皇帝的 嘉奖,所以在百艺节上除去展示自己的能力之外,还会互相交流学习,同样也是男女姻缘的一个节日。 在这个节日上,男女大防变得不那么严厉,传统的节日的过法,办宴会的主人家混准备一大箩筐子的绢花或是其他的东西,种类要多,而且相同的物品只有两个,在这个时候男方就可以上前挑选,挑选之后由女方来选择,最后手中持有相同物品的一对男女分成一组,两个人各自先展示自己的技艺能力,然后再联手展示一个技艺。 当然了,在挑选物品的时候就给了女方更多的选择,私心上,如果对对方不满意,彼此交换也是有的,若是没有想要参加的意思,就可以不挑选,所以这个时候造成的分组,一般情况下都比较合人心意。 当然这个节日更多的还是年轻人的参与,包括这个宴会,去的人大多都是各家千金公子。 男女对面而坐,今天的男女大防似乎可以消失,女儿家也没有戴面纱。 靖阳长公主一挥手,几个婢女拿了几个篮子下去,伸长脖子一瞧,今年的物件是新鲜的花,粗粗一扫,颜色,种类也都各不相同,做了配对的物件也是不错。 来了的四皇子在婢女到面前的时候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不参加这个游戏,五皇子依样画葫芦,刚想拒绝,四皇子就说话了:“小五,你选一朵吧。” 五皇子拒绝的话都到喉咙里了,但是一看四皇兄这个一本正经的表情,话没说的出来。 二皇子倒是笑了一声: “四皇弟,你也别只说他,你也一样不小了。” “二皇兄说笑,身子不好,也就不要再拖累旁人,小五也不小了,即便是不定亲,一个游戏,玩一玩也好。” “四皇弟这就操之过急了,五皇弟不过才十六岁,正是该玩乐的时候,若是不想参加也就罢了。” 在这两个皇兄之间,想都不用想,五皇子当然会听四皇子的,所以他微微点头:“拿来吧,我选一支。” 二皇子哈哈一笑,眼底浸入了几分冰冷:“也好也好,玩玩也没什么。” 照座位顺序选下来,到裴屿的时候,他抬头轻轻看了她一眼,唇边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指了一下第二个婢女,在她的篮子里拿了一朵紫蓝色的桔梗花。 其实按照身份,裴屿的位子不会这么往前,不过有谁不知道,前几天在宴会上,皇上特意给他挪座位的事情,更何况人家两个人也早就定下来了,没什么悬念,靖阳长公主也不会不给皇帝这个面子,座位也就靠前了。 蓝紫色的桔梗花,这是她喜欢的花,他拿着花看了一眼,手上不自觉的用了一点力。 傻丫头…… 蓝紫色的桔梗,前世,他想通的很突然,交往起来就像是一瞬间达成的事情,一个普通的假日,或许应该叫它那个任务之前的最后一个假日,他在路上看见一对情侣表白,赤烈如火的红玫瑰绽开在两个人之间。 他突然觉得应该给她买一束花,进了花店,他没有听店员的推荐,而是选了一束蓝紫色的桔梗,其实理 由很简单,因为这是她喜欢的颜色。 只是很遗憾,这是他第一次送她花,也是最后一次。 到这一世,蓝紫色的桔梗花是她最喜欢的花,她现在也依然在追求着前世的真相——其实真相一点都不复杂,但他并没有这个勇气把真相告诉她。 他不知道会去追寻,只怕知道了才会更痛苦。 想了一会儿回神,看见对面她已经选好了花,她拿着那一只蓝紫色的桔梗,心里莫名涌现出一丝伤感,把花放下,抬头看着他微笑一下。 她刚挑完了花,婢女拿着花篮,还没走到下一个千金的眼前,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所有人赶紧起身行礼迎接,皇帝哈哈大笑着到来,身后跟着是琛图大皇子,云明公主和神女。 “不必拘礼,都坐吧,朕想着今天是百艺节,就想着让大皇子和公主都来看看我大淮的民风人情——也都是年轻人的游戏,不如大皇子,公主和神女也落座,玩上一玩。” 三个人行了礼,接下话茬,答应了。 靖阳长公主让人加了三个位子,好巧不巧,那神女的位子就在慕知瑜旁边,众人心里不由都想起了之前比武,她把这神女打伤的事情。 神女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芒刺在背,看了一眼旁边的慕知瑜,咬了咬唇,落座。 婢女又回去给大皇子分了花,回来又让云明公主和神女挑了一朵。 婢女一走开,慕知瑜就偷偷瞄了一眼云明公主手上的花,是一朵白牡丹,和对面二皇子的花 一模一样。 巧了,如果是他们算计,因着他们拿花十分具有主观性,倒是不太容易把她和二皇子撮合在一起。 不过这次不一样,虽然云明公主拿花的动作很快,就像是随手一拿,但是她看见了,拿花的时候,她手上是带了内力的,手下去,直接把旁边的几朵花震走,直接带走了这朵白牡丹,想来他们自己对二皇子也是有所企图的——不对,或者说他们应该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不需要他们再撮合了。 所以四皇子其实是将计就计吗? 慕知瑜和慕知嫣坐在一起,神女从中间插了进来,选完了花就是慕知嫣了。 花篮到了慕知嫣面前,她这次倒是犹豫了,虽然从前也参加过,之前都是选二哥或者三哥一样的花,今年三哥有华月郡主,自然是不能再选三哥的花了,那就二哥好了。 她眼睛一转,慕乘风的花放在桌子上,茶杯一档,花是什么花完全看不见,只能看到一节绿色的花梗。 “……” “姑娘请。” 婢女的花篮往前递了一下,显然已经是委婉的催促,只好挪开视线,余光一扫,看见苏云白手上拿着芍药花,人还悄咪咪的打了个哈欠,她手上一挥,其他两个婢女也凑了上来,选了一朵芍药花,心里不住的道歉。 慕知婉这一次倒是与从前不同,她从前头削尖了脑袋,卯足了劲儿往高枝上攀,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对这些倒是看淡了,并女到面前的时候,她轻描淡写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参加了。 第25章 一触即发 直到最后一个千金挑完了花,有的公子和千金互相窃窃私语了几句,交换了手上的花朵。 慕知瑜偏了偏头,转眼看见慕知嫣手上的不是芙蓉花,眨了眨眼。 怎么回事,以往不是都和二哥或者三哥一样吗?三哥今年和华月都是黄牡丹,二哥拿的是一支芙蓉花,怎的……总不可能是大哥,那到底是…… 向对面扫了一圈,一抹大红色映入眼帘。 苏云白?! 慕知瑜慢慢展开了一抹姨母笑,不错不错,他们两个果然合适! 收回目光,眼神扫到一眼旁边的神女,轻轻皱了皱眉。 芙蓉花? 难道这神女盯上二哥了?神女在五妹之前,也难怪五妹选不到芙蓉花了。 这些人,和二皇子达成协议不说,居然还没放弃拉拢他们慕家! 之前回去的时候,苏云白和他们说过,这个神女很明显是会一些魅惑类的邪功,又是在人前,位置限制,当时等不得,情急之下,他只打了一只细银针暂时阻止了她,等回去把银针拔出来也就恢复了。 这魅惑类的邪功留着就是个隐患…… 皇帝笑眯眯的看着下面的人,捋着胡子:“都挑好了?” 靖阳长公主赶紧回话:“都好了,皇兄,也别让这些公子千金们久等了,现在就开始吧。” 皇帝点着头:“好,朕也等不及想看看百家技艺,就按照座位,开始吧。” 第一对,就是二皇子了。 二皇子出列,拿出了那朵白牡丹:“不知是哪位千金和本殿有缘,拿到了同一种花?” 千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云明公主落落大方:“是我。” 皇帝没说什么,毕竟他们几个选花的时候确实不像是刻意,平日里也看不出来他们有多亲近,心里的疑虑 倒是不大,只是点了点头:“云明公主可知道百艺节的过法?” “回皇上,小女确实不知。” 皇帝看了靖阳长公主一眼,长公主开了口:“倒是本宫想的不周到了,这百艺节一是为了展示百家技艺,所以同组的人先要各自展示一项技能,琴棋书画之类不等,有所了解之后,再两人一同展示一个节目,所有人展示完毕之后,皇上三票,在场的每人一票,选出魁首,获得彩头。” 云明公主微微颔首,行礼:“原来如此……那二殿下,不如您先来展示一个吧,小女也好了解了解。” 二皇子一点头:“公主客气,那……本殿就写一幅字吧。” 侍女上了文房四宝,架设上桌案。 几乎所有人都在注意着二皇子的展示,只有一个人心不在焉,那就是苏云白。 苏云白想说话,可是这种场合很明显不能商量,他时不时看一眼慕知嫣,心里一个劲儿的大叫:坏了坏了坏了!谁知道这次的宴会不是只用吃吃喝喝就行了,居然还得表演节目,这些大家族喜欢的节目,他哪会呀! “小慕姑娘!” 慕知嫣吓了一跳,注意着二皇子的心思也就散了,眼神往对面一瞄。 “小慕姑娘,这表演节目……表演什么啊!” 慕知嫣:“……” 慕知嫣很显然也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她根本没有内力,更不会内力传音,脑子一空。 “你在桌上写字,我看得见。” 慕知嫣想了想,一笔一划的在桌子上写着:你会什么 苏云白脑子里开始飞速运转:“舞剑?” 还缺一个。 “这……我也不会别的啊,给他们来个拿大顶行不行?” 慕知嫣眨眨眼,什么是拿大顶? 苏云白马上就明白了:“ 就是……类似杂耍……” 慕知嫣脑子里不由得过了一下这个场景,闭了闭眼:不行不行 “那……我真不会别的……欸?我会吹树叶,行不行?” 慕知嫣微微皱眉,俗是俗了点,但也没别的选择了,想想虽然俗,但想来是有一无二的,也算是有新意。 想着,她点点头:可以,先舞剑,吹树叶我们一起 二皇子的字写完,云明公主上前行礼:“小女无德无才,就献丑了。” 婢女拿上来两条缎带,一支缎带舞就这样展现。 其实缎带舞也算常见,只是她加上了一些琛图的步伐,看起来倒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一舞毕,皇帝象征性的夸了两句,到了二皇子和云明公主合力表演的时候了。 两个人简单商量了两句,恪守礼节,最终决定笛箫合奏。 表演完毕,皇帝点了头,看向下一个人,心里划过一丝期待:“小四……” “父皇,儿臣并没有参加。” 皇帝:“……那,小五,你不会也没参加吧?” 五皇子站了出来:“儿臣参加了。” 皇帝又突然欣慰了起来:“嗯,好!来吧!” 一时无趣,慕知瑜又开始了神游天外。直到慕乘风上去了,她才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看了苏云白一眼。 苏云白咧嘴笑笑,手指轻轻一扣,他已经都准备好了,有情况,他就立马出手。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慕乘风随便一样都是拿得出手的,碍于场所,他随口做了首诗,中规中矩,明显不想出风头。 神女遥遥一拜:“皇帝陛下,民女准备了一支舞蹈,请容民女下去换身衣裳。” 这次可是语言详尽,不敢再说献舞,生怕又被针对。 不过慕知瑜今天确实没有针对她 的意思,换了衣裳,一套水云色纱裙,面纱轻掩,腕子上左右两对镯子泠泠作响,举手投足,环佩叮当。 舞一开始,一手向上,指如削葱,划过眼前,身子一动,腰腹力量足够,裙摆绽成一朵花。 众人只觉得身置花海之中,随着神女身形舞动,鲜花朵朵盛开,五颜六色,香气阵阵…… 不对!舞蹈怎么会有香气! 慕知瑜一下子清醒过来,抬头看了看对面。 慕乘风也是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裴屿看起来没受什么影响,眉头微蹙,慕知嫣眼神迷离,显然已经是中了圈套。 苏云白呢? 没有动作,这是为什么? 她正疑惑,脑子里传来了苏云白的解释:“别急,她这个程度只不过能让人暂时迷茫一会儿,有内力的人几乎不受影响,她根本没有尽力,想来是上次受了暗算,正在排查人呢。” 慕知瑜稍稍放下心,又听:“再等一会儿,如果她的功力只是如此,我就废了她。” 她点点头,再看向对面,果然几个哥哥和其他武将家的公子都是神志清明,甚至柳尘英也皱起了眉头,面带不解。 如果这只是排查的话,范围也实在太大,她还是要加大力度才是,再等等也许就有结果了。 神女确实注意到,在这宴会上不受影响的人太多了,一个抬腿大跳,在下面绕了一圈,不知不觉间加大了力度。 苏云白端起来茶杯,几口茶水下肚,心里直摇头。 就这点能耐——连慕乘兴都迷不倒,看来也没什么好忌惮的。 那就到这儿吧,你这一身邪功,今天就留在这儿吧。 想着,一动内力,指尖一颤,伸手在茶杯里点了一下,一道银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神女的后心。 神女心口突 然一阵刺痛,气息骤然逆转,舞步当即就乱了,众人一下子从意境中解脱出来,目光再一次落到神女身上,心里不免诧异。 刚刚自己这是怎么了? 然而还没等思考明白呢,就看见神女身子晃了晃,“噗——”一口血喷出来,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空气顿时安静,又一下子爆炸开来,还是皇上发了话:“怎么回事?传太医!” 发生这样的事情,皇上就有心要暂停宴会,大皇子站了出来:“皇帝陛下——神女只是身子不好,有太医在,想来也不会有事,还是不要扰了大家的兴致,继续过百艺节吧。” 这大皇子倒是会做人,一番话说的是谦卑恭敬,皇帝也犹豫了一下,点了头。 神女倒下,慕乘风当然就不能和她一起表演节目,下一组就是已经定了亲的慕乘兴和华月了。 华月身份高贵,穿的也明艳,他出来的时候也是落落大方,雍容华贵,那个熟悉的金凤流光溢彩,云明公主难免多看了两眼。 原来这个金凤是为了给她的,倒是相得益彰。 不过神女当真是没用,所谓的魅惑技能也不过如此,刚刚的能力比之前展现的要差多了,甚至连她都没有中招,难道是上次受伤的缘故,导致实力一落千丈了吗? 而且在这个时候倒下,简直把脸都丢尽了!两次让她做事都没成功,真是没用,而且刚刚慕家的人根本就没有中招,经过这一次之后恐怕更防备了! 想着,她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心里一惊,下意识朝着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看见慕知瑜扭过头去,拿起一杯茶,喝了两口,放下的时候,唇边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不错,她根本就没想遮遮掩掩。 从此时此刻,他们也算是正式宣战了。 第26章 曲子 慕知瑜和裴屿多年相识的默契,一起表演个节目,可以说两人之间不需要任何交流,一个眼神,无需多言,节目就这么定下来了。 裴屿也是正经当成自家公子养着的,君子六艺当然是不差,慕知瑜本来想着随便写几个字糊弄过去也就算了,不过刚刚那一舞,倒是让她起了点儿别的心思。 “皇帝舅舅,靖阳姨母,刚刚安和看了一支极好的舞,心里还是有感触,本来和只是想写个字或者画个画,但看了那未完成的舞之后,倒是有了些新的感触,不知,靖阳姑母能不能给安和一架好一些的琴?” 她不说话就罢了,一说话就绝对是要搞事,不过神女刚刚的状态确实是让人感到蹊跷,醒来他就是弹个曲子,也不会有什么太过头的举动,总不至于弹个曲子就把人弹坏了吧。 靖阳长公主瞄了一下皇帝的脸色,当即笑着同意了:“好,来人,去把本宫的焦尾琴拿来。” 这焦尾琴是当时靖阳长公主出嫁的时候,先帝所赐,本就是一架宝琴,长公主又十分爱护,不少人只是听过焦尾琴的名字,却不曾亲眼见过,今天却要拿了出来,众人一 下子都集中了精神,眼神瞄着侍女拿过来的盒子。 净手焚香,准备就绪,裴屿接过来道具剑,手按在崩簧上蓄势待发。 “铮——” 一道乐声和长剑出鞘的声音夹杂在一起,一道低沉,一道高亢,一瞬间,两只耳朵听见了两种极致的不同声音,众人只觉得的心里一震。 苏云白唇边泛起了一抹笑容,内力传音给慕知嫣:“别听,你绣子上有一只银针,我教过你的,银针封穴,把聋穴封住,看见我打手势了再解开。” 慕知嫣吓了一跳,银针?什么银针?她身上怎么可能有银针呢?心里虽然这么想着,手上还是往两只袖子上摸了摸,还真是摸到了银针头。 那个魅惑的邪功,和他们这一次所施展的大同小异,但不一样的是,魅惑成功则可以操控别人,而他们只是激起某种情绪,所针对的人也不过是为了回击他们,只不过在场的人难免受到影响。 这个功夫还是在当初他们在江湖游历的时候,借着苏云白的光才学到的,只需要少量内力,裹挟着声音冲击那人的头脑,主要针对的人只要听见了,就不可能不中招,不过需要一 定的时间。 其他人不是主要的针对对象,只会心里有所波澜,不让慕知嫣听,那就纯属是苏云白的私心了。 在场的几个琛图人,在这琴声和剑破风的声音中,倘若看见了,边关刀光剑影,金戈铁马,马踏血溅,血肉横飞…… 曲毕,裴屿的剑也正正好好收回剑鞘,时间点把握的恰到好处。 “皇帝舅舅,靖阳姨母,安和表演完了。” 裴屿也低头行礼,这一说话才把皇上从刚刚的意境中解放出来,他眨了眨眼,收回泪意,他一直都明白边关苦寒,但是刚刚却似乎让他身临其境的看见了战争的残酷,看着两个人更加慈爱:“好,表演得好!” 就连靖阳长公主也鼓起了掌,更别提这一帮公子千金了。 二皇子站了起来:“父皇,安和表妹和裴小将军这一套表演可以说是惊为天人,儿臣窃以为,已经是魁首了。” 皇帝也微微点头:“小四小五,你们以为如何?” 四皇子也微笑着表示了赞同:“儿臣以为,二皇兄所言极是。” 五皇子也点头:“儿臣觉得,其他人只怕是很难超越了。” 皇帝听到了满意的答案 ,目光看向琛图大皇子和云明公主:“大皇子和公主认为呢?” 大皇子不傻,方才的情景虽然称不上是被蛊惑,但绝非一般人所能为,神女的手笔,只怕是早就被识破了,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起冲突:“皇帝陛下所言甚是,我等也觉得,郡主二人表演极佳,可做魁首。” 云明公主也行了礼:“是。” 他们附和,众家公子千金更是没有异议,皇帝大手一挥,当即就想拍板定他们做魁首。 “皇帝舅舅,您可不能现在就定了魁首啊,咱们大淮的各家公子千金能者无数,许是一会儿就有更好的呢,若是当真大家都觉得没有人在比我们更好,那等最后投票也是一样的。” 皇帝心情好,人也好说话,听她这么说,想想也有道理:“也好,那就等一切结束最后投票罢。” 接下来又是不少人,宴会过半,一直欣赏技艺,也是劳累,所以按照惯例,靖阳长公主又安排了宴席,众人吃着喝着,皇帝也坐累了,想着休息。 靖阳长公主提出让这些公子和千金去后花园走一走,一个时辰后再归来。 大家自然同意,几个皇子领着他们走 了出去,去了男女大防,男男女女走在一起,彼此时不时递一个眼神给对方。 慕知嫣还记得姐姐的话,一出来,她就跟在了苏云白身后,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四皇子和二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二皇兄,姑母花园里有个亭子,在那亭子上,湖泊楼台尽入眼底,不如前去看一看。” 亭子没有那么大,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几个身份比较高的人留在了亭子里,慕知瑜坐在后边,唇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秋风带了丝丝凉意,裹挟了一片黄叶落下。 裴屿伸手抓住那片黄叶,张开手,他又顺着风飞走了。 这些人里有一道怨恨的视线,慕知瑜注意到了满脸愤恨不平的林昔语,无甚在意。 她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女,身份水涨船高,但是众人的视线好像依然还是在慕知瑜身上,她心里有千万个不理解和千万个埋怨。 苏云白他们在桥上,人并没有跟过来,远远望去,慕知嫣听话的很。 黄叶随风落下,掉在湖里,湖边的篱笆外有菊花,已经有几朵开了,顿时让人想到了采菊东篱下,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第27章 侧妃 湖上桥,桥边亭,庭外长廊,廊边围墙,围墙边有几棵柳树,已入秋,原本郁郁葱葱的柳叶纷纷坠落,像是秃了头的人。 慕知瑜伸出手,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眼光,拉了拉裴屿的袖子,轻轻眨了眨眼。 裴屿拍拍她的手背,拉下她的手:“今日若是能得魁首,不知道彩头是什么。” “今年皇帝舅舅来,想必彩头会是不错的东西。” 二皇子呵呵笑了声:“安和表妹想要什么,和父皇一说,父皇十有八。九能同意。” “二表兄说笑了,无非是金银财宝,笔墨字画,想来皇帝舅舅自然大方了。” “嗖——” 两只箭矢破空而来,直奔亭子里的人! 裴屿耳尖微动,抽出侍卫的剑,两下斩断箭矢:“来人护驾!” 这一声像是打碎了寂静,亭子里和桥上的人都不由自主骚动了起来。 几个侍卫拉家伙严阵以待,后方,几个黑衣人腾空而来,手中利器寒光闪烁,两下打到了几个侍卫! 裴屿上前和他们交战,亭子里人多,地方又狭小,几个女眷花容失色,皇子们也吓了一大跳:“来人!快来人!” 以一敌多,地方又小,眼见着他慢慢落了下风,云明公主眉头也皱了起来,内力运转,正要出手,突然感觉身上有几个地方一疼,一身内力瞬间泄了气,再也提不起来一丝。 她心里警铃大作,眼前阵阵发黑,她上下牙一咬,口中丝丝血腥味,让她清醒了一些。 大事不好!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暗算到她! 黑衣人抓出空子,朝着他们扑了过来,此时此刻,苏云白终于离开了桥,脚一蹬桥沿,五指成爪,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击,有了他的加入,裴屿压力大减,几个黑衣人见势不好,纷纷拿出来几个圆球,朝着还能扔了过来。 “不好!小心!” “咳咳咳……” 一阵烟雾过后,几个黑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苏云白左右看看,没人,走几步想追。 “等等!”二皇子挥手,驱散面前的烟雾,“穷 寇莫追,快叫人传太医!” 说着,他身边突然传来一股重量,云明公主终于忍不住眼前阵阵发黑,身自己一软,往旁倒去,旁边的人正是二皇子,她整个人卸了力气,倒在了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下意识扶住她,口中连连呼唤:“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二皇子帮着把她送到内室休息的时候,把人扶进屋子里,侍女把她接过去,扶她躺下。 刚松了一口气,心就又提了起来,侍女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裙,上面点点血迹绽开,像是朵朵红梅烙印。 再一看,云明公主的衣裙已经被血浸透! “不……不好了!云明公主流血了!” 屋外,二皇子刚出门,四皇子就看了一眼他的衣裳:“二皇兄可是受了伤?” 二皇子皱了皱眉,刚刚刺客根本没有近身,谈什么受伤?然而低头顺着他的视线一看,眉头一跳。 闹成了一团,宴会当然是进行不了了,皇上听闻了此事,叫着太医给这些人都诊断了一遍。 那些人所抛出来的白色圆球,只不过是烟弹,供着托身作用,其他人倒是没什么事,只有几个千金受了惊吓,开几味安神药也就好了。 旁人也就罢了,是云明公主,着实让人吓了一跳。 “云明公主如何了?” 太医擦擦脑袋上的汗,和皇上行礼:“回皇上,云明公主……受了惊吓,以致小产。” 现场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皇帝眉毛挑起来了,啥玩意?小产了? 还没和亲,就小产了,这是个什么意思? “你说她有孕……多久了?” “回皇上,公主有孕时间尚短,也就半月。” 皇帝点点头,摆了摆手:“下去吧。” 半个月,倒是在大淮的,只是到底……哎—— “参见皇上。” 皇帝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掀了掀眼皮子,是个婢女:“什么事啊。” 婢女跪在地上,身子更低了:“皇上,云明公主醒了,想求见皇上。” 皇帝面色微寒,但还是点了头:“宣。” 云明公主面色微白,进来跪 拜:“参见皇帝陛下。” 皇帝龙目微睁,又闭上了:“你想见朕,是有何事啊?” 云明公主又跪拜,磕头道:“皇帝陛下,小女无德,但今日……恳请陛下赐婚。” “哦?给你和谁赐婚啊?” “请恕小女大不敬,那人正是……二皇子殿下。” 皇上只觉得一道巨雷就这么劈头砸下来了,雷的他外焦里嫩,两耳嗡一声,脑瓜子也昏了。 “哎呦,皇上……” 他摆摆手,刘富又退了回去,皇上按按太阳穴:“你,再说一遍,谁?” 事已至此,云明公主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皇上,小女和二殿下……半月前一见倾心,一时情难自禁,没成想……还请皇上降罪!” “你……再说一遍,你和谁?” “小女明白,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小女无才无德,不配正妃之位,哪怕是做个侍妾,小女也毫无怨言。” “朕……你先下去吧。” 皇上感觉身心俱疲,招招手:“刘富,起驾回宫。” “是,”刘富一甩拂尘,“皇上起驾——” 多年的百艺节,今年头一回结束得这么早。 慕知瑜在榻上抱着梅子,捏捏小肥猫的脸:“梅子梅子,怎么这么胖,雪儿,你们可得看着它,这要是胖成小猪了,以后怎么找小母猫啊。” “姑娘,我哪看得住它啊,这小东西一眨眼就不见了,回来就吃的肚皮滚圆。” “下次告诉五妹一声,可别给它吃那么多,太胖了也不好。” “是。” 门帘子一掀,慕知瑜歪头看了看来人,侍女福了福身子:“姑娘,二公子来了。” “快请。” 她坐起来,捋捋头发:“还整齐吗?” 雪儿过来扶了扶她的步摇:“整齐了。” 慕乘风到了门外,顿了顿:“四妹,我进来了。” “二哥请!” 雪儿挑开帘子,慕乘风这才进来。 他面上温和,过来微微一笑:“妹妹在休息吗,倒是我打扰妹妹了。” “没有的事,二哥坐,雪儿,上茶。” 慕乘风坐下来,雪儿 把茶端给他,看了自家姑娘的脸色,行了个礼回身下去了。 “二哥,你来——是不是有所疑问?” 慕乘风脸上也严肃了,点点头:“四妹,今日之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二哥哥何有此问呢?” 她微微笑着,撸着梅子的头,往后倚了一下,换了个姿势。 慕乘风微微蹙眉:“旁的也就算了,可是那刺客,别人看不出,但是阿屿根本没有尽力,权当是他旧伤未愈也好,可是苏大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在刺客来的时候将其击杀,何至于让他们逃走?” “他,和阿屿,只听你的,也只有一个解释,那刺客,是你的人,所以他们才手下留情。” 慕知瑜听着,笑容更甚,还拍了拍手:“二哥哥真是聪明……” “四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一旦为人所知,是多大的罪!” 慕知瑜摇摇头:“二哥,我既然敢做,就是绝不会让人发现,那几个刺客,旁人是找不到的。” 慕乘风眉头皱的更紧:“四妹,有心人不会没发现刺客蹊跷,更何况,那是长公主府,而且当时御驾也在……” “纵然蹊跷,可是谁知道刺客是谁呢?除了你们,谁知道苏云白的实力?更何况,皇上现在应该有更多的烦恼,这个刺客,只会成为一个悬案。” “四妹……” “我知道二哥关心我,也明白二哥智谋无双,可是琛图使臣到来,和亲势在必行,二皇子日后继位,狡兔死,走狗烹,二哥,所以你也有选择不是吗。” “……我只是觉得,你无需过于劳累。” “二哥,你来之前,我就想过了,今天的事情你一定会有所怀疑,你若是来了,我就告诉你,你想听吗?” 慕乘风欲言又止,良久,叹了口气:“你选的也是五皇子,是吗?” “也算是。” “那今天……你到底做了什么?” 其实今天的谋划,是早就和四皇子说过的。 四皇子笑着摇了摇头:“表妹此计……确实可行,只是不够周密。” “所以,四表哥 就要负责收拾这些尾巴了。” 四皇子不置可否,细细思索一番。 “嗯,虽然粗糙,但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早在大皇子他们来的时候,这个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神女发功力不好,但是她身上有个香囊,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香料的气味。 和苏云白说了一句,罕见的,苏云白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让他想办法把她的香料换出来。 这怎么能有办法?人都已经入座了,总不能说:把你的荷包给我吧? 没招! 苏云白想想,那好吧,只能他出手了。 随着神女舞动身行,靠近的时候他才闻到那个香味,心里大致确定了是什么,手里药粉扑到她荷包上。 所以他的魅惑功力这才下了很多,为了避免抓到把柄,他银针都拿出来了,想想还是算了,只要内力深厚,武器就不拘形态,所以他蘸了茶水。 刺客是裴屿的人,刺客只是个引子,他们好的只是一个正当的理由,可以把公主小产拥有一个可信的理由的机会。 云明公主根本没有想到他们会针对她,所谓的小产也只是药物造成的影响罢了,而这个药是什么时候下的呢? 对,就是在那一顿饭里,熙攘楼是四皇子的产业,想下个药,机会多的是。 这个药会潜伏在她体内的,想要发作的时候需要外部刺激,在亭子里,她和裴屿都在,为了保险,还是让功力高的裴屿给了她一下子,药效一个激发,刺客露了面,就算大功告成了。 他们本来的计谋就是要嫁给二皇子,但是外邦女子做不了皇后,所以她要做的最好是侧室,但到底是一国公主,怎么会甘心做个侧妃呢? 而现在,二皇子为了利益只能忍下这顶虚假的绿帽,云明公主当然知道自己是被算计的,可现在,百口莫辩,她就算说了实情,二皇子恐怕也不会真的相信。 她也算是机智,在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之后,立马就低服做小,请求赐婚,这件事情被众家公子千金知道,成是一定能成的。 第28章 秋猎 “你们……在推波助澜这件事?” “对,这就是我和四皇子的约定,他要的是彻底扳倒二皇子,而我们,要的就是新帝的庇佑。” “可……” “二哥,你也知道,我们家早就不能袖手旁观了,慕家现在如日中天,五妹之前也被算计,婚事就是最好的掣肘,拉拢不成就是毁灭,也就是皇帝舅舅英明神武,不然早就忌惮了功高盖主,得到了琛图支持,二皇子一定会拿我们家开刀。” 慕乘风默了,良久,闭了闭眼。 “所以……” “淮琛一定会开战,只看二皇子什么时候动手,这个合约,定了也是白定,咱们家一定会被卷进去。” “你说的——我明白,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现在的皇帝满腔怒火,看着跪在下面的二皇子,大手狠狠一拍龙书案。 “砰!” 刘富吓了一跳,立马上前劝阻,皇帝手一 抬,刘富又钉在那儿不动了。 他是看出来了,皇上这次真的是动了气,二皇子已经在这儿跪了半个时辰了,皇上还是满脸怒容。 “老二啊老二,朕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你们若实在有意,找朕赐婚,朕未必就回一口回绝!而现在!你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苟且行事!闹得满大街都知道了!你出去问问!看看现在谁不知道堂堂的的谦王和外邦公主厮混!还闹得小产了!成何体统!” “父皇,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一时醉酒,只以为是一场梦——父皇,儿臣自知犯下滔天大错,愿自请废除王位作惩罚自省!” 说着,他重重的磕头,心里虽然埋怨云明公主,但是事已至此,只有这样才是最快消除父皇愤怒的方法。 果然,见他态度良好,皇帝眉头略微松动,但依旧怒容不减。 “罢了,事情已经闹大了,就算废 了,你也没什么用,此事朕自有决断,你就回府……面壁思过去吧。” 二皇子不敢多言,磕头离开。 当天,一道圣旨下降,赐云明公主为谦王侧妃。 三日后,一顶轿子把云明公主从侧门抬了进去,这件事情也就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说法。 皇帝心慈,两个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忠义王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很是恼怒,这很明显就是被人算计,但偏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即便是现在的结果达到了他们的目的,但皇上心里一定有一个疙瘩,二皇子心里更是有一个结。 “查!给我查!” 这件事情落下帷幕,苏云白和裴屿又受了奖赏,至于抓刺客这件事,就交给了顺天府去办。 秋猎本该是九月初九办,但九月的时候正是神仙花大案,如此家国大事,秋猎便被下令推迟了,这之后就是使臣到来,这些日子 都在准备秋猎,也终于算是差不多了。 慕知瑜看着雪儿拿回来的三套骑装,指了蓝紫色的一套:“就这个吧,另外这个月牙白的,就当做备用。” “是,姑娘。” 十月天气冷了一些,但今年和暖,围场上还可见绿色,自然有皇上在的地方,不可能太多危险的猛兽,更何况天气的原因,所以更多的都是一些兔子和鹿一类的。 皇上一箭射向云霄,本次狩猎正式开始,几位皇子和琛图大皇子紧跟着皇帝,之后就是各家世子和世家公子。 慕知瑜下了马,坐在围栏边上看裴屿他们离开。 四皇子身子不好,虽然来了,但也只是坐在一边儿看着,就在刚刚还对他们有所提醒,二皇子在娶了云明公主做侧妃之后,皇帝对其多有坏脸色,而且还把犯了错的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放了出来,这次秋猎,大皇子和三皇子终于出现, 更是卯足了劲儿想在父皇面前争点光。 最近朝堂之上,二皇子党明显也更加活跃,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找机会对慕家人开刀了。 慕知瑜想着,看见慕知嫣下马,朝着她走了过来。 “怎么,溜达够了?” 慕知嫣点点头:“我也不会射箭,当然也就是骑着马走两圈,这猎场来了好几次,今年时节又晚了些,也就没什么好看的,我刚刚看见七妹,骑马的功夫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还拿着弓箭呢,虽然没怎么中,但真真是比以前进益了很多呢。” “长大了,懂得多了,所以也就学的多了。” “呦,你们两姐妹说什么悄悄话呢!” 来人一身大红色的骑装,下了马,朝她们走了过来。 “华月姐姐,怎的没去打猎,倒跑来和我们说话。” 慕知瑜和慕知嫣跟她打了个招呼,几个人也算是相熟,也就没拘礼。 第29章 虎口脱险 华月坐在她们旁边,一脸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我又不像他们……就是想要一只兔子,你们三哥说,他给我打一只来,我等着就行了。” “哦——” 慕知瑜又挂上了姨母笑,但是华月已经学会了厚脸皮,面对她的打趣理所当然。 慕知嫣笑着点头:“是呢,三哥的武艺虽然比二哥他们差了一些,但骑射绝对是好的,别说打一只兔子,就是打一窝兔子也是容易。” “你们两个倒是一起打趣起我来了,该打!” 慕知瑜笑了,目光放远,看了一眼四皇子,他又换了一件厚实一些的斗篷,离开了风口。 目光错开,云明公主……不,现在该叫谦王侧妃了,步履款款而来。 慕知瑜笑的沉了沉,转头和华月说:“华月姐姐,我劳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帮我照看照看五妹妹。” “啊?欸……” 不等她回答,她牵着马往前走。 “侧妃好兴致,可也打算去猎个兔子回来?” “我一介女子,哪里懂什么打猎,不过是走走玩玩而已,难得能有这样的场合,不如你我一同去走一走,若是真能好运,猎着个兔子野鸡一类的,拿回来养着,或者拔了毛扎个毽子也好。” “侧妃相邀,安和自然答应。” 谦王侧妃上了马,在前引路,她翻身上马跟上,两匹马慢慢悠悠地往林子里走。 一只箭利落的穿过山鸡的眼睛, 侍卫立马把山鸡提过来。 “侧妃真是好箭法,这一只箭,力道准头是一点都不差。” 谦王侧妃也笑着夸赞:“郡主也是一样,这箭把兔子圈起来,硬是一根兔毛都没伤着,准头也是极佳的。” “侧妃谬赞了,不过是些玩的把戏罢了。” 策马,林子里绿色还是不少,一只鹿跳了出来,谦王侧妃拉弓搭箭,侧边儿突然一只箭飞过来,直接贯穿了那头鹿的脖子! 谦王侧妃一愣,放下弓箭,往旁看去。 慕知瑜也看了过去,侍卫把路拖了过去,马背上青年随意的摆了摆手,感受到两个人的视线,朝这边看了过来,驱使着马匹朝他们走了过来。 “原来是郡主和侧妃娘娘,在下唐突了。” 谦王侧妃不认得他,大度的笑了笑:“哪里。” 慕知瑜倒是认得,点了点头:“原来是席二公子,二公子好箭法,那鹿可是一箭就断了命。” “郡主谬赞了,武将之家,骑射功夫原是根本,在下方才见了裴小将军,一箭就射死了一只鹰,更是有百步穿杨之力,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非我等所能及。” “席二公子说的哪里话,都是武将之家,哪有什么高低,众家公子一样都是好功夫的。” “郡主这就客气了——不知慕二公子所在何处?在下早就听说二公子文韬武略,想去讨教一番。” “我也刚到林子来,想来二哥应该在林子深处, 外围是找不见他的。” 席二公子点点头,抱拳拱手:“多谢郡主提醒,在下先告辞了。” “公子慢走。” 席二公子拱手,打马向林子深处走去。 “侧妃娘娘想来不认识,那是席将军家的二公子,之前的宴会上也都有见过,只不过人多眼杂,想来不记得罢。” 谦王侧妃点点头:“多谢郡主,我确实是不认得,想来之后多参加一些宴会,也就能认个七七八八了。” “侧妃,再往里就去深处了,流箭多,还是别去了。” “听郡主的。” 两个人在林子外围走,偶尔打只兔子什么的,慕知瑜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眉。 本以为她会质问什么,或是出手挑战,但现在似乎只是与她一同打猎——不,不对,她难道? “侧妃,走了这会子,我也累了,要回帐子歇着了。” “是我不周到了,不如一道回去,也算有个伴儿。” 一路骑马慢悠悠的,慕知瑜心里越发觉得不好,偏偏这会儿还不能纵马回去。 想来事情不是针对她来的,可是怕她坏事,所以在这儿把她支开。 走了半天回营地里,道了声别,进了帐子,慕大夫人和慕知嫣抬头看过来,慕知嫣笑着:“姐姐回来了,可有什么收获?” 慕知瑜坐下来,看两个人面色如常,眉头皱的更紧:“大伯母,妹妹,你们一直都在营地?” “嗯,怎么?可是出什么事儿 了?” 慕知瑜摇摇头:“现在没出事儿才是怪……” 她一叹气,转身出帐子,看看四下无人注意,到一棵树旁:“阿岁,阿岁?” “姑娘,我在。” “你让人去看看,二哥他们那边儿有事儿没有?” “是,我这就让人去。” 慕知瑜所料不错,他们那边确实是出了麻烦。 皇上身边是几个皇子,密林深处,皇上拿下了一头鹿,几个皇子一片叫好,纷纷恭维。 一抬头天上几只鹰盘旋,林子树枝旁逸斜出,鹰在上头确实是不好打。 “这鹰不错,来,朕正要看看,你们谁能把他打下来,重重有赏!” 闻言,众家公子拉弓搭箭,箭雨纷纷,半空而落,或是折枝而返。 皇上眼里一抹失望,回头透过人群,看见苏云白不知道哪来的果子在那啃。 嗯?这小子! “苏爱卿!” 苏云白一哆嗦,看看周围,确定是在叫他,赶紧把果子一藏,应了一声:“欸,皇上,微臣在。” “这鹰,你可能打下来一只?” “这……” “罢了,不必谦虚,你打一打试试,打不下来也罢。” 这么说了,苏云白摘下来那把弓,两臂一张,整张弓圆似满月。 松手,只听“蹦——”一声,箭离弦,带着石破惊天的力道,无视了重重枝丫,一只鹰应声落下。 “好!苏爱卿,真知道你想要什么,朕赏你——纹银五百两!” 苏云白嘿嘿乐了:“微臣多谢陛下!” 皇帝哈哈一笑:“你们也别闲着,继续打,朕都有赏!” 正是一片和谐的时候,林子突然传来一阵猛兽的吼声。 苏云白脸色一冷,不好! “皇上!” “吼——” 猛虎扑了出来,血盆大口张开,口里还带着血腥的臭味。 马匹收了惊吓,一时大乱,有的腿软了,有的直接带着主人四处乱窜了起来。 皇上的马匹前后蹦跶,皇帝眉头一拧,猛虎近前,一时间马居然软了腿! “皇上!小心!” 苏云白一支箭射中老虎的眼睛,老虎一时吃痛!倒下在地上挣扎了两下。 皇上的马匹受惊,根本不走! “来人!护驾!” 一应侍卫这才终于挤上前,虎爬起来,扑上前,一只眼瞎了,此刻更是吃痛,攻击力更是惊人,众人的马匹受惊,一时间倒是无法完全撤退,老虎转眼扑咬下几个人,直扑向近前的二皇子! 二皇子吓得变了脸色,血盆大口在前,马匹当即跪倒,“嗤——”一声,滚烫的血喷在他脸上。 老虎轰然倒下,身上多了三支箭,支支中了要害,力道大者,箭身甚至只余一寸在外,另外两支不及,但箭身也有一般入内。 力道最大的箭自然是出自苏云白,箭射穿了头骨,所以老虎当即毙命,加上侍卫拼死刀剑乱舞,血液喷出。 老虎死了,众人惊魂未定,但好歹脱险。 第30章 对质 “什么!皇上等人遇险……那现在呢,情况如何?” 慕知瑜吓了一大跳,追问阿岁的人。 “皇上等人往这边回来了。” “你先下去吧。” 皇上遇到老虎,甚至遇险,布置猎场的人绝对要遭殃。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去谋害皇帝?或者说,谋害皇帝有什么好处。 是救驾之功! 在场的人有不少是武将之家,而慕家受宠,人也多,一定会出手! 这是针对慕家而来的!甚至还不昔利用皇帝! 二皇子…… 她一甩袖子回了帐子里,眉头紧锁,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子。 这件事她不能出头,甚至不该知道! 谦王,好个谦王,甚至差点搭上自己!也要剪去慕家! “姐姐,你怎么了?” 慕知瑜手上用力,杯子“咔”一声,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没事……” 慕知瑜放下杯子,又转身走了出去。 “阿岁!去找二哥,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一字不落地转述,在皇上回帐子之前,一定要说明。” “是!” “你就说……” 阿岁满脸郑重地走了,慕知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头依然紧皱。 这一次,她恐怕不能帮忙了,二哥,就看你了。 皇帝和谦王遇险,谦王侧妃自然是回去照顾谦王了,各家的女眷也纷纷赶了过去。 慕知瑜找到裴屿,听了她的话,裴屿也是满脸凝重。 “你出手了吗?” “没有。” 慕知瑜眼睛微微睁大:“你居然没有?” “对,我当时已经拉 弓搭剑,但是不知知何处飞来一颗石子,没有杀意,他显然是在阻止我,这一耽搁,就已经有人出手了,老虎既死,我也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那是谁救驾了?” “有苏云白,还有两支箭,一支是二哥,还有一支……好像是席家的。” “席家……对了,席家的二公子,我之前遇见了,他说想找二哥,你可有见到他去找二哥吗?” 裴屿脸上划过一丝诧异:“见到了,我们家和席家一向少有交集,还感到奇怪,不过他只和二哥说了几句话,具体说了什么我倒是不得而知。” “他和我说是想和二哥切磋一番,但看来只不过是借口罢了——该不会射出那一箭的就是他吧?” “好像是。” 慕知瑜思索片刻,她感觉,事情似乎有什么地方超出了控制,但好像不是坏事。 “裴小将军,皇上有旨,宣您觐见。” 慕知瑜点点头:“你去吧,我等你。” 裴屿点了点头,跟着刘富离开。 到了皇帝的帐子里,苏云白,慕家的几个人都在,同时在的还有席家人和二皇子,地上还跪着几个。 皇上面似寒霜,刘富一行礼:“皇上,都到齐了。”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他们,目光最后落在跪上的几个人身上。 “你们说,是慕家的人指使,可有证据?” 跪下的头头颤颤巍巍的拿出了一块牌子:“这,皇上,微臣等不敢撒谎,这个,是那人身上掉出来的——” 皇上一个眼色,刘富把那牌子拿了上来,看一眼 ,确实是慕家的身份牌,而且是慕大将军府的身份牌。 “慕卿,你有何话说?” 慕大将军是个暴脾气,这一听,当时急了:“皇上!绝对不是微臣,微臣闲的没事儿,做这样的事儿干嘛?” “皇上,”慕乘风上前一步,行礼道,“皇上,仅仅是一枚身份牌,无论是慕家还是旁人家,要弄一块儿身份牌来,属实容易,就算草民家中不少人精通武艺,但也绝不是人人都懂,且也会出门,身份牌就算被旁人看了去,或是捡了去,甚至抢了去都很有可能,如果说一块身份牌就能指认我们,请容草民放肆,问这许统领一个问题。” 皇帝点了点头,一挥手,就是同意了。 “许统领,你说前来只是你的,是我们家的人,可记着他的样貌?” 许统领擦了擦汗:“这……那人,脸上有一道疤,大约七尺……” “皇上,这种样貌的人,我们府上确实是有,只是,若要做这样谋害皇上的事,居然会大.大咧咧的不加遮掩,从而指使旁人,岂不是有意让人看见他的样貌?许统领,你莫不是根本就没有看见他的样貌,栽到我们家的侍卫长头上吧?” “怎么可能!虽然是黑天,但是他的斗篷不小心被风吹了下来,我看的真真儿的!” “怎么就这么巧,他正巧掉了身份牌,还正巧被你看见了脸,居然又正巧跟着我们来了猎场,世上原本没有这么多巧合,除非是有人有心!” 席将军讥讽出声:“慕二少爷,你这就是诡辩了吧!你们 家的人武人心思,不谨慎也是正常。” “席将军是在说笑吗,武人心思或许耿直,但绝不会遗落自己的身份牌还给人看了长相,还会大.大咧咧的跑到人面前去。” 席将军一噎,又哼了一声:“话是这么说,既然有嫌疑,不如就把他找来当面对质,岂不是更快?” “林侍卫长刚刚杀虎,人被扑倒昏迷不醒,自然是无法对质,皇上,草民以为,许统领的话纰漏太大,或许是有人栽赃陷害。” 许统领一下子急了,嚷嚷起来:“胡说!明明是你们说,我要是不干,就把我家人都杀了!只要我干了,就把我送出京城的!你们怎么能这样!” 慕乘风没再和他争辩,而是继续行礼:“皇上,草民等确实是救驾,但说句实话,慕家屡有战功,已经是足够受皇上宠幸,又何须救驾之功锦上添花,若承武荫,草民和草民的三弟也可以混得个一官半职,但木架要的从来都是真真正正于社稷有益,救驾之功纵然光彩,可君若有损,乃大淮之难,慕家人,绝对无一人肯拿皇上的安危来换取功劳,更不屑于做以人全家性命,要挟旁人之事!” 皇帝微微颔首,对于慕家,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好了,忙到现在,你们也累了,都先回吧。” 众人退下之后,皇帝按了按眉心,满脸疑云:“刘富,叫……陈图来。” 陈图,是皇帝的龙渊卫头领,进了帐子,跪倒在地。 “陈图,今天的事,你去查。” “是。” 陈图离开后,皇帝脑子 里开始梳理这件事,跳出这件事,若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呢? 慕家人一向备受皇恩,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再有这个救驾之功了。 而席家……席家上次有功是在半年前,可是与慕家不同,慕家世代武将,战功赫赫,几代忠良,与席家这一代起家比,根基厚的多。 今日救驾,应该是他们更需要。 “皇上,四殿下求见。” 皇帝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四皇子携风而来,行礼。 “不必了,坐吧。” “父皇神色疲累,可是今日受了惊吓?” “人老了,精神难免不济……” 四皇子看向刘富:“刘公公,不如给父皇熬一碗安神茶,喝了也能舒缓精神。” 皇帝抬了抬眼皮子,摆摆手:“你们都去吧。” 很快,帐子里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小四,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四皇子微微笑着:“父皇,儿臣所知,只怕会伤了您。” 皇帝面色微动,良久,叹了一口气:“朕……执掌江山多年,还有什么是经不得的?你说吧。” “父皇……不如和儿臣做一场戏吧。” “戏?” “这场戏,除了您,还需要一个人的配合。” “谁?” “五皇弟。” 皇帝闭了眼,说到小五,那幕后的人是谁,也就不必明说了。 别人,或许他还会犹豫,但是小四,他没有任何一点理由不信。 “那慕家……” “得不到的,自然不能让他们成为阻碍。” “朕明白……只是今日,他自己也差点儿……” 第31章 席家 “父皇心里都明白。” 皇帝睁开眼,看见四皇子眉眼带着关切,点点头:“你明白朕……朕也知道你,朕总是对他们心存希望,都是朕的骨肉,即便不像宠你一样宠他们,可也是真心疼爱的……” 权势迷人眼,为了这个皇帝的位子,老大,老二,小三,他们做过什么,他不说全都知道,但也心里明白。 他心存希望,可小四不愿意承担这个皇位,小五看着还好,但需要教导。 想得到的不适合,适合的却不要。 这皇位何尝不是个烫手山芋,在皇位上,肩上是人民,若不能成为明君,做了皇帝还不如一个闲散王爷快活,做明君太累,四面八方都是压力,选新君的时候更是辛苦。 “你想怎么做?” “父皇,您只要心里明白真相就好,如何做,自然而然便明白了。” 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父皇今日收了惊吓,又疲累,还是好生休息吧,儿臣改日再来看您。” “你也别奔波了,身子不好,秋猎又累,有需要朕再找你。” 四皇子点头,起身行礼告退。 另一边的帐子里,慕知瑜在等他,看见裴屿回来,迎了上去。 “怎么样?” 裴屿皱了皱眉:“目前还没有怎样,只让我们和许统领对质,不过,许统领手上确实有一些证据,虽然指控力度不足……难保没有其他的证明。” “没让大伯发作吧?” “没有,一只是二哥在说话。” 慕知瑜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摇着头。 既然矛头已经对准了,后续绝对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过去的,肯定还有别的手段,只是现在他们陷入了被动局面,他们不出手,根本不知道会是什么陷阱。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另一边的谦王在帐子里,听着侧妃给他分析局势。 “慕家毕竟是重臣,有没有确切证据,皇上当然不会轻易定罪。” “没有确切证据?腰牌,长相都对上了,没想到慕乘风还真是巧言善辩,板上钉钉的事都能开脱!” 侧妃摇了摇头,递上一杯茶:“王爷此言差矣,这些证据确实算不得什么,毕竟认识那个侍卫长的人很多,腰牌也是慕家人手一个轻易就能得到的,若是皇上信了,反而不对,等接下来的证据出现了,皇上才能真正动摇。” “嗯,你先躲躲吧,一会席家人就要来了。” 他摆了摆手,侧妃行了个礼,低头去里间了。 不多时,侍卫来报,说席将军来了。 谦王一挥手:“请。” 席将军人高马大,一进来,先陪笑着行了礼:“殿下……” “免礼,将军请坐。” 席将军坐下来,小心观察他的脸色,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殿下,都是小儿坏事……” “也罢,要都是慕家人救驾,也显得刻意,不过将军还是要和令公子好生交流,之后不要再出现这种状况了。” “是是是,下官回去一定好好和他说道说道,绝对不会再犯!” “好了,也没什么事,将军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席将军满脸堆笑,千恩万谢,出了帐子,脸上的笑容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了,怒气冲冲地大步往自己的帐子那边走。 帐子里,席景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目光瞪着前方,旁边是一个样貌和他有五六分像的青年,他满脸焦急,走来走去。 “二弟,你就认个错,不然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啊!” “大哥,你不用劝我了,我没错,是打是罚我都认了,大不了一条命还回去。” “二弟!别说傻话,一会爹回来了,你就服个软,哪怕阳奉阴违也好啊!” “他?呵!”席景然满脸讥讽,“他眼里只有他日后的从龙之功,什么家国父子,在他心里只有滔天的富贵才是重要的!” “二弟,慎言啊!” “大哥,你不用说了,我 不会认错的,你若是真想救咱们席家,不如让咱们这个英明神武的爹赶紧从二皇子阵营离开,这样来的更直接,不然日后死的何止你我。” 席景言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看了看门口,压低了声音:“二弟,这话可说不得!” “有什么说不得的。” “二弟,不管怎么样,你要是回去受了家法可就完了,回去上外祖家住些天吧!不好……爹要回来了!” 席景言走来走去,转了好几圈,一打帘子出去,迎面看见父亲确实往这边来了,快步上前:“父亲。” “嗯。” 席将军脸色铁青,刚要开骂,见了是他,又憋回去了,甩袖子继续走。 席景言抬头,看他走了,迈开腿大步流星,这要是由着父亲,二弟又倔强,不被打死也得打半死,母亲病了在家,找谁去! “席公子,这是上哪去?” 席景言一愣,立刻行礼:“见过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微笑着抬了抬手:“免礼,席公子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急事?” “这……舍弟犯错,父亲要责罚他,本也是寻常,只是身为长兄到底是不忍心,所以……” 四皇子微笑着点点头,面上出现了一丝了然:“席公子是想去搬救兵了?” “殿下见笑……” “方才我见林二姑娘经过,想来林大公子是回来了,席公子不如去请了他来,也可解燃眉之急。” 林家,确实是两党必争,但也算为难,邻家的当家夫人端阳郡主,是慕知瑜的亲姨母,而林尚书,是席夫人的娘家长兄。 真要论起来,席家和慕家还是拐着弯的亲戚,但现在却是分成两党,慕家表面中立,实际上已经是五皇子阵营,而席家更是被谦王收入囊中。 现在林家的归属就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了。 不过,今天,该做出决定了。 林家的帐子稍微有点距离,席景言一顿快走,到了帐子外。 正 巧,林尚书从里头走出来,一见了他,笑了笑:“这不是言哥儿吗?这边刚烤的肉,一起吃点吧。” “舅舅,不必了,外甥想找找表弟去我们帐子玩玩。” “他……哎,那臭小子刚才打猎受了点伤,这会正哼唧呢,怕是不能去了。” “这……” “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舅舅可有空闲?不如去我们帐子走走?” 林尚书眉头一皱,点了点头:“要我去做什么啊?” “其实也不用干什么,二弟闯了祸,责罚是免不了的,只要您去转移注意力,过些日子回去上外祖家住几天,躲过家法,想来也就没事了。” “哦……原来如此啊。” “是……” “可就这么过去实在突兀啊,总得找个理由吧。” 席景言挠了挠后脑勺,灵光一闪:“对,对了,我娘前两天病了,舅舅不如打探打探?” “嗯,好主意。” 这边的席景然还是梗着脖子拒不认错,席将军怒不可遏,气的走了几步,又折返回去:“好哇,逆子,你今天坏了事还不知悔改!日后若是惹下大祸……我不如现在砍死你完事!” 说着,他回身抽出长剑!挥剑而来就要砍! “将军!林大人来了!” 席将军剑一停,回去把剑插好,整了整衣裳,一看他还在那:“还跪着干什么!赶紧起来,别在这碍眼!” 谦王之前就交给他了任务,无论如何拉拢林尚书。 谦王神仙花暴露,钱财方面少了一个巨大的保障,林尚书是户部尚书,手上可是握着一大笔银子。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请进来!” 席景然看他瞬间变了脸,撇了撇嘴,站起来揉了揉酸软的腿。 席将军满脸堆笑迎上来:“哎呀,林兄长来了,快请坐,请坐!” “见过舅舅。” 林尚书笑笑,点了点头:“妹婿,许久不见了……然哥儿,不必多礼。” 席将军没 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出去吧!” “是,父亲,舅舅,晚辈告退。” 他拖着僵了的腿出了帐子,松着筋骨,看见大哥在不远处张望,见他出来了,快步走了过来,拉着他走远了。 “二弟,怎么样?” “没事,舅舅来得及时,他就没砍着我。” 席景言捏了把汗:“什么!他!他……他要砍你?” “哼,他砍死我了事,省的以后麻烦!” “哎呀别说了!”席景言一巴掌拍在他身上,“让爹听见就完了!来的时候我跟舅舅说了,让你去舅舅家住着,外祖母近来也不大好,去了舅舅家,你就去舅舅家里待几天,避避风头。” “舅舅……瞧他满脸堆笑的模样,肯定是想替谦王拉拢舅舅!” “舅舅在朝堂多年,自有分寸,你就别太担心了。” “大哥倒是机智,请了他给我解围。” “我本来想请表弟,但是表弟刚才狩猎受了点伤,没法来,我才请了舅舅来。” “哎——” 席景然皱紧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帐子,勾肩搭背,拉着大哥走远,左右看看:“我之前,去找过慕乘风。” “你!”席景言差点叫出来,后知后觉,赶紧压低声音,“你找他?” “对,难怪都说他文武双全,人更是机智,我没说几句话,他就知道我想干什么。” “那你……” “不关他的事,我是故意捣乱的,谦王不是个好人,我才不信跟了他能有什么未来,我宁愿咱们家和慕家一样中立,要说慕家人陷害皇上,谁信,他们家世代武将,军功无数,不像咱们家,他们根本不稀罕一次救驾之功!” 席景然愤愤走了几步:“不过是拉拢不了,才要想办法铲除罢了!我去提醒,他就像是早有预料……荣华富贵转眼即逝,父亲就为四个字从龙之功,就毫不犹豫选了谦王,一旦败了,咱们家一世富贵就要灭了!” “二弟……” 第32章 棋局 帐外愤愤不平,帐内席将军笑的脸都要僵了,心里骂骂咧咧。 这文人说话,十句话一百个弯子,说了半天天南海北,一旦说到贵人,就都能扯到他夫人端阳郡主身上,话再一转就到席夫人身上了,说了接近半个时辰话是兜了一百个圈子,一句正题没有! 看着差不多了,林尚书冷不丁提起:“对了,妹婿,小儿受了伤,这几天不能出门,家里就他一个男儿,这又受伤了是啰嗦个没完,我想请言哥儿和然哥儿去我那待几天,府上母亲也在,也想见见外孙,妹婿可方便?” “嗯,方便……额?这……” “既然方便,那我回去也就带上他们了,时候不早了,妹婿,我就带两个外甥回去了。” “这……那……小弟送送兄长。” 林尚书个老狐狸,笑呵呵地打了半天哈哈,走还捞上了两兄弟,席将军看他走了,笑容是“嗖”就没了,咬牙切齿。 林尚书把两兄弟带去了儿子帐子里,嘱咐了几句回了自己帐子。 “怎么了?脸这么臭?” 林夫人看他一眼,放下了茶杯。 林尚书摆摆手,把几个下人摒退,凑到林夫人身旁:“夫人,我把言哥儿和然哥儿带回来了。” “我还以为什么,带就带了,母亲接过来好一阵子了,之前还嚷嚷着要见外孙,正好一起让他们回府,免得老太太念叨了。” “这是小事,刚刚要不是我去的及时,然哥儿就要被他爹砍了!” “这是什么事,一家父子竟然能下此等杀手!” “自然是大事,我刚刚和他周旋许久,言谈之下总往王爷身上引,他一说王爷,我就说岳父大人……就这么绕了许久的圈子,但我瞧着,他是想拉拢我加入党争!” 林夫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党争……他是加入了谦王一党?” “夫人聪明,我猜是了。” “党争可加入不得,现在谦王看着风光,可是五皇子现在屡屡参与政事,圣心难测,谁又知道花落谁家!他们糊涂,这么就参你党争,日后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就是说啊,我猜然哥儿为何与他起 冲突,然哥儿性子刚正,必然是言语相碰,父子翻了脸。” “那……言哥儿和然哥儿一时就别回去了,秋猎发生了这样的事,明天肯定就回去了,他到时候会不会让妹妹过来劝你?” “肯定会。” “哎——对了,你刚才说慕家怎么了?怎么就这档子事和慕家扯上关系了?” 林夫人自然是关心慕家,老王爷已经仙去多年,长姐也离世已久,只留下慕知瑜这个外甥女一个独苗苗,她如何能不关心。 林尚书当然明白,脸色也凝重了:“慕家救驾本来是有功,但是林中如何出现猛虎,自然要查,这一查,就说是慕家设计……” “胡说八道!” “夫人莫气……” “你继续说!” “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难保后续不会攀扯慕家,而此时,席家想游说我加入谦王阵营……” “难道!” “夫人,坐下,别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慕家明显是被陷害,以后……” “夫人,你别急,喝口茶……这事……未必会 到那一步,皇上英明,也不必过于担心。” “希望吧……” 另一边,慕知瑜在帐子里细细思索整件事,终于想起来了席二公子。 “雪儿!去叫二哥来!” “是!” 不多时,慕乘风进来,兄妹两再一次相对而坐。 “妹妹是有什么新的见解吗?” “哥哥,我想了许久,总觉得事不至于危及慕家。” 慕乘风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我也有同感,皇上的态度,似乎这不是一件大罪,就像是一件普通的案子,而且,虽然对质,未有结果就让我们全都回来了,未加斥责也没有敲打,似乎……” “他心里早就了然,对吧?” “对。” “二哥,席二公子找你,你可见过他?” 说到他,他眼里闪过一抹复杂:“见了,他甚至提醒我小心变故,想来是知道些什么,我能想到的解释,就是这件事和席家有关。” 慕知瑜也点了头:“屿哥说了,你们对质的时候,席将军确实是言语带刺,摆明了要和我们为敌,我还有个猜 测,或许有些大胆,二哥,你——可愿意一信?” “妹妹聪慧,你说,为兄全心相信。” “二哥,我猜……” 夜色漫长,几家心事烦扰,各有忧愁,上至天子,下至护卫。 黎明之前,一张暗网伸出,蔓延在棋局之上。 四皇子面前的棋盘黑白纵横,目前白字危机四伏,两军对垒渐入下风。 “公子……” “阿七,查到了?” “查到了,想来皇上的龙渊卫也该查到了……慕二公子怕是要遭殃了,是否提醒他们一声?” “不必。” 阿七满脸疑惑,犹犹豫豫:“可是……如果不提醒,那慕家那边要是心生怨怼怎么办?” “你只要带一张字条给郡主,他们自然就明白了。” 手指了指砚台下面的一角纸,阿七领命出去了。 四皇子看着面前的棋局,拿起一颗白字放在空格上。 “二皇兄,事情弄清楚了,我——不和你周旋了。” 棋局上,黑子的大好局势不见,情势已然出现了巨大的豁口。 “慢慢出局吧。” 第33章 牵连 第二天,秋猎就提前结束了,皇帝起驾回宫,各个亲贵大臣也都纷纷回了家。 回去了慕家,侍卫长也清醒了过来,一番调查,他确实无辜,所谓的收买也不过是攀咬。 “只要我们家确实没有人做过,就算是栽赃陷害,也一定有所不足。” 慕乘风回头跟父亲行礼:“父亲,此事无论如何涉及到我们家,陷害尚未成功,他们一定还会有所动作,我们身处被动,若是到时候我们家有人因为不久之后出现的所谓证据而受了委屈,请不要过于激动,否则就是入了别人的圈套,相信皇上一定会查清真相的。” “风哥儿,你这是何意啊?” “儿子没什么意思,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不能怪他担心,父亲这个暴脾气,到时候牵扯到慕家,他一定会破了脑袋过去表明自己无辜,提前说说,也能多少让他们有心理准备。 慕大将军虽然心思粗了一些,但是听着他说这种话,也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事儿。 “这……” “老爷!皇上身边的刘公公来了!” 众人赶紧出门相迎,刘富呵呵笑了笑:“大将军,皇上有旨,传二公子入宫,二公子,跟咱家走吧。” 慕乘风早有准备,见他来 了也没什么其他的想法,点了点头,跟着就要去。 “等等,刘公公,皇上要见我家风哥儿有什么事啊?” 说着,小厮赶紧递上了一包银子去,刘富掂量掂量,斟酌着笑道:“大将军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 慕大将军不死心,还想追问,身边却传来了一股力道阻止,他只好闭了嘴,送刘富和慕乘风走。 慕乘风感觉得到他们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回头安抚性的笑了笑。 等人完全消失在视线,慕大将军和慕夫人都急了。 “是不是事情不好?不然怎么单独叫风哥儿过去呢!” 慕大将军急的团团转,嘴上碎碎叨叨。 “绝对不是好事,我得让人打听打听!” 慕知瑜皱了皱眉:“大伯,不要过于心急,要真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会单独只找他一个人,事情大了,我们也逃不了干系,更何况,二哥也说了,大伯,大伯母,我们只要安心等着就是了。” “话虽如此……” “大伯放心吧,我刚才已经叫人打探去了,等消息吧。” 皇帝在御书房,垂眸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慕乘风,你有何话申辩?” “回皇上,草民根本就不认识许统领的 家人,所谓的要挟也无从谈起。” 许统领戴着镣铐挣扎了起来:“你胡说!你要真是不认识,为什么我的家人会在你外室的宅子里?” “草民没有外室。” 皇帝叹了口气:“带上来。” 紧接着侍卫连拉带扯,将一个女子扔在了地上,那女子挣扎着爬起来,一见了慕乘风,手脚并用的扑过来:“相公!相公救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许统领的家人!如果我知道是不会放他们出去的!相公,你原谅我吧!我……” “这位……夫人,在下并不认识你。” 慕乘风微微皱眉,把自己的衣服从她手里扯出来,面无表情的别开脸。 女子一瞬间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相公,你在说什么!是我呀!我是云儿啊!你不是说过这件事之后就娶我为妻的吗!事情败露也不全是我的错!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皇上,草民并不认识此女子,更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恳请皇上允准,让草民与她当堂对质。” “对质吧,朕也听听。” “皇上……能不能先把它从草民身上拉开?” 皇上脸皮子一抽,差点笑了:“拉开!在朕面前,还敢拉拉扯扯!” 女子被侍卫扯到了一边,但看起来十分之不甘心,挣扎着还想往慕乘风身上靠。 “你既然,我是你相公,可有什么凭证?” “相公!你居然这样问我!你后颈上有个褐色的胎记!这还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慕乘风看她一眼,笑了笑:“我后颈上的胎记,根本无需亲口诉说,只要留心,随时便可以看见。” 皇帝点着头,确实,把头发都束起来,没有遮挡,这孩子面皮白净,后颈上的胎记格外明显。 女子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突然嚎啕大哭:“相公!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难道你之前说的誓言都是假的吗!好好好……君既无情我便休!你难道忘了,你说过,只要这件事情成了,有了就驾之功,以后你就能在朝廷谋得一官半职,届时五皇子……不,不是……” 话到一半,女子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飞快的瞟皇帝一眼,改了口。 “你说你有了官职以后步步高升,就让我做官家娘子!” 皇帝眉毛一挑,心顿时沉了下去。 小四啊小四,你让朕看见他野心的方式,真真是直白醒目,叫朕不相信也不能。 “够了!” 皇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大手一挥: “把他们都带去!分别关押!给朕挨个好好审问!” 变故来得太快,饶是慕乘风早就有所准备,心肝肺也颤了颤。 这件事儿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快传扬了出去,传到慕家的时候,所有人都乱了套。 “不好不好大事不好!瑜姐儿,你二哥被关起来了!” “大伯……” “不行!我要进宫!” 慕知瑜心里叹气,刚要张嘴,沉默了许久的慕知嫣却说了话:“爹……你难道不觉得事有蹊跷吗?如果二哥真的犯了什么需要被关起来的错,应该早就有人来我们家里了呀,现在还没有消息,或许是另有隐情呢。” 慕大老爷披上斗篷就往外走:“不管有没有隐情,我都得上宫里打探打探!” 慕知嫣刚想追,慕知瑜就一伸手拉住了她,冲着慕大老爷道:“大伯,您去就去了,千万注意言谈,不要言语冲撞了皇上。” “知道了!” 慕知瑜摇着头,回头看几个家人:“大伯母,三哥,五妹,不要担心,哪怕现在闹翻了天去,过了这阵子就都好了。” 慕知嫣眨了眨眼,一把回头拉住她的手:“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听了这话,大伯母也走了过来:“瑜姐儿……” 第34章 计策 “大伯母——我确实知道一些内情,但我们不能阻止,我们只要相信皇上,他不会冤枉良臣的。” 慕大夫人眉头紧蹙,闭了闭眼,半晌,艰难的点了点头:“那……你大伯会不会……” “不会,大不了……皇帝舅舅只会训斥他一顿,装装样子。” 慕大夫人一颗心当即回了原处,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那想来风哥儿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慕大将军虽然心里记着不要惹皇上生气的话,但现实情况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这个武人脑袋根本没听懂皇帝言辞之中的暗示,反而是一直喊着冤枉。 皇帝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只好又拍案而起,把他轰出去了。 慕大将军傻眼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浑浑噩噩的回了府里。 慕大夫人虽然心里有数了,但看他满脸受了打击的模样,还是追问了一句:“怎么样?” 慕大将军僵硬的扭过头:“不,不知道。” “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说……没什么大事……那人都关起来了,怎么就没什么大事呢!那那那……他都坐牢里去了!还 说什么外室!他天天都在屋里,哪有时间去找外室!我嘴皮子都要说破了,皇上就是不听!一气之下把我赶出来了!就……没了。” 慕大夫人:“……” 好像……听起来确实没什么大事,该不会是他根本就没能明白皇上的意思? 想着,她试探着:“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还是让人去了天牢里照看着风哥儿得好。” “夫人,四姑娘带人出门了,说要去探望二少爷。” 慕大夫人一颗心已经到了实处,点点头:“看来不用去了,瑜姐儿办事周全一定会照顾风哥儿的。” “可是,可是……这罪名不心虚,就算照顾了也没有什么大用啊!” “哎呀夫君,你听我说……” 天牢虽然看守严密,但是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加上她的身份,没怎么浪费口舌就见到了二哥。 “二哥,你可还好吗?” “四妹,屿弟,你们来了。” 慕知瑜回头看了一眼裴屿,眼神一闪,瞄了瞄旁边的狱卒。 裴屿把手伸进袖子里,拿出两张银票塞给狱卒:“这位大哥,有劳通融一番,让我们和二哥说几 句话。” 狱卒还算客气,翻了一下手上的银票,笑呵呵的回身走了。 “二哥,你在这牢里恐怕还要待上几天,这边上下我都打点好了,虽然比不得家里,但一定会尽量照顾你的。” 慕乘风非常淡定,还冲着他们笑了笑:“我没事,皇上本来就没有心存为难,虽然身在天牢,但待遇也还算不错了。” “许统领和那个女子呢?” “皇上说,为了避免我们串供,把我们分开关押了,想来也是方便你们来看我。” “二哥心里有数,但是大伯确实忙乱一片,刚才进宫去跟皇上理论,然后就被赶回来了。” 慕乘风摇着头:“哎——我也算是白提醒了……想来他们也担心我,你回去转告他们,我没什么,劝他们宽心。” “大伯去闹一闹也好,这才更真实,若是慕家十分淡定,那才更不正常。” “嗯……” “二哥放心吧,”慕知瑜压低了声音,“我留了人手,免得有意外。” “劳你们费心了。” “二哥,我们不能久留,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 出了门,看见 狱卒,又是银子打点下去,狱卒们一个个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去。 三个人分开审讯,审了两天,三个人还是各说各话。 许统领一直把矛头指向慕乘风,那个女子更是坚持说自己是慕乘风的外室,慕乘风满身正气,只说清者自清,一切自有皇上做主。 虽然有两个人指证他,但他依然是巧舌如簧,虽然确实有一些物证,但证据算不上有力。 皇上现在满心愁绪,三个人各执一词,情况就这么僵在这儿了。 “老二,你也是此间受害者,你觉得有什么法子?能找出真相来。” 谦王低眉顺眼,言辞之中满是谦虚:“儿臣无能,也想不出来什么好法子。” “欸——法子好不好也得说出来才能知道,说吧。” 谦王犹豫片刻:“许统领虽然官职已经被废,那女子也只是一届平民,但是慕二公子是慕大将军之子,身上虽然有嫌疑,但并没有定罪,断不可贸然用刑,但这样问下去也是没个结果,不如……让这些审问的官员全都退下去,找个机会暗中审问,也好知晓真相。” 皇帝来了兴致:“ 暗中审问?怎么个暗中法?” 谦王微微低头:“他们之中,若是有人受人指使,只要指使的人出言询问,想来是会把真相说出来的,只要找人在暗中听着,也就什么都有了。” 皇帝捋着胡子,良久,点了点头:“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也罢,就这么办吧。” 这件事交给他,慕家人心里是“咯噔”了一声。 “来了。” 慕知瑜听着阿岁的禀报,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下着棋子。 “好哥哥,你说,他会让谁来拉拢我们?” “最好的人选当然是林家,只是林尚书未必会同意。” “姨夫虽然不一定会劝服,但是姨母关心我们,他一定回来,只要来了,目的也就达成了。” “所以,还要暂时‘答应’谦王的拉拢。” “到时候就看苏云白的药如何了……哎呦,我下错了!” “不行,瑜儿,不能悔棋……” 慕知瑜扁了扁嘴巴,拉住他的手:“好哥哥,你就让我一子吧~” 裴屿摇了摇头,满脸无奈,眼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回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你啊……就这一次。” 第35章 败露 “姑娘,苏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吧。” 悔棋一步,刚重新下了一子,棋局就暂停了。 苏云白团团转:“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在这里下棋!怎么回事,怎么我出去转一圈,就听说你二哥被关在天牢里了?” 慕知瑜点点头:“因为旁人陷害……” “陷害?!” 苏云白屁股刚坐在凳子上,听了这两个字,“嗖”就弹起来了,一圈一圈的走来走去。 “这是计策,虽然这几天辛苦,但是想来不会有事儿的。” 也不知道苏云白听没听见,终于在来回走了好几趟之后,一拍脑门:“对!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个空白圣旨!皇上说让我自己填,我这就把他救出来!” 眼看他要走,慕知瑜赶紧叫人:“等等,苏大哥!回来!” 裴屿一闪身到了门口拦住他:“用不着,别去。” “什么?” 苏云白被裴屿拉了回来,又坐回了椅子上,一头雾水。 “苏大哥,现在是无论如何二哥也不能出来的,他没事的,不出意外的话,皇上不日就会召见你,为的就是这一庄子事,就算你不来,我也是要请你来的。” “什么……意思就是?进天牢只是个幌子?” “对,你用了空白圣旨也是浪费,只要你进宫去,不用几天,二哥就出来了。” “那……那就不用咧?” “不要用。” “皇上什么时候会召见我?” “快了,”慕知瑜斟酌之后,给了两个字,看他风尘仆仆的模样,想起来了,“你说师门有事,怎么没回去?” 苏云白摇了摇头:“问题不大,我早就让他们做好准备了,现在官府挑事,也奈何不了他们什么,我出去打探一番,确实没什么事儿,也就回来了。” “那就好。” “既然没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回去等召见咧。” 这天,外面传言沸沸扬扬,也难怪苏云白听说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人人都道,慕家二公子为求功名,设计让皇上遇险,以借救驾之功谋得一官半职。 如今真面目被发掘,皇上将其投入天牢,不日就要开刀问斩。 流言如沸,也有的人说不仅要开刀问斩,还有株连,慕家几代的功劳只怕要到此为止了。 百姓纷纷感叹,心有不忍,也有人对真相保持怀疑的态度,认为慕家是冤枉的。 沸沸扬扬,谁 听着心里不捏一把汗,皇上目前态度不明,慕乘风被关着,慕大将军去宫里求了好几次,都被赶出来了,但偏偏对于慕家其他人并没有苛责的态度。 林尚书心里也嘀咕了起来,也是按耐不住了,想着来慕家走走看看,这时候,席夫人来了,借口是要接两个儿子回去,但来了,却完全没有要见儿子的意思,反而是见了林尚书,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他。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林上书一下子就明白了妹妹的来意,脸也沉了下来。 “妹妹,你实话告诉为兄,是不是妹婿让你来的?” “兄长……” “他是不是让你来说和,拉拢我加入谦王阵营的?” “兄长,你别跟他计较,其实真说起来,站在谦王这边也没什么不好……” “妹妹,你不懂朝局,也不知道圣心难测的道理,眼下前往是如日中天,可是五皇子也不差,皇上从前不在意五皇子,如今他大放异彩,必然是有皇上在背后支持……也罢。” “兄长,五皇子再怎么样,他母亲势弱,家世也不强,再有我们支持,谦王获胜的机会是非常之大的!” 林尚书眉头紧皱,似是仔细思索,半晌,看了一眼妹妹,随即点了点头:“你让我想想。” 席夫人一看有机会,赶紧趁热打铁:“兄长,你想想如今的情况,大嫂一定牵挂慕家,若是有谦王帮助,在皇上面前说说情,想来就算不能把责罚完全免去,也应该能保住一条命啊。” “这……” 林尚书动摇了,席夫人再添一把火:“兄长,你就算不为了慕家考虑,也得为大嫂想一想,大嫂平日里最放不下安和郡主,慕家要是出事儿,安和郡主也讨不了好,大嫂能受得住吗?” 林尚书夫妻情深,要说有什么软肋,那一定是妻儿,林尚书咬了咬牙,还是没直接答应。 “我待会儿去慕家看看,你要是没事儿就先回去吧,言哥儿和然哥儿……就算他们在我这儿多住几天吧。” “好,我去见见母亲,跟他们说说话……然后也就回去。” “嗯。” 席夫人回去了,林尚书换了身衣裳,和夫人说了一声,就坐上马车前往慕家了。 慕家门口,看见了一个熟人,他抱拳上前:“呦,慕大学士。” 慕三老爷笑着回礼:“林大人,你也来找大哥,不如一同进去吧? ” “那自然是好,请!” “请!” 扶柳苑 慕知瑜看着面前的棋局又犯了难,手撑着脸,另一首拿了一把棋子,然后又一颗颗的放回去。 “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你已经悔棋三次了,还不算让?” “你要让我就应该让的不捉痕迹,悔棋算什么?” 裴屿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倒是挑挑拣拣起来了,好好好,咱们重下,保证让的不着痕迹。” 慕知瑜这才笑了,几下把黑子都划拉回来。 这会子,雪儿探头探脑的进来了:“姑娘,林大人来了,还跟三老爷撞在一起了。” “那就没事儿了,好哥哥,咱们继续。” 林尚书足足待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和慕三老爷一道走了。 皇宫里,皇上还在批折子,刘富禀报:“皇上,谦王求见。” 皇上手一停,朱笔批完这一个折子,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让他进来吧。” “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看着他,心头百转千回,最终归于一声叹息:“起来吧,你来见朕,有何事?” 谦王也隐隐感觉到父皇今日情绪有些不对,想来是事情进展不如父皇的意了,说话更加小心谨慎了起来:“父皇,今日审问依然没能得出真凶,儿臣想,那个计划不如今晚就开始实行吧。” 皇帝盯了他一瞬,点了头:“此事,你要全力辅助陈爱卿,不可动用刑罚,亦或是其他会影响证词真伪的手段。” “儿臣明白,儿臣遵旨。” “去吧。” 苏云白走的时候,是陈图亲自来请的,为了白日也不惊动任何人,皇帝还让他的暗卫头子亲自来了,确实是没有惊动任何人,还是荆棘看见他不在,才来告诉他们的。 “苏爱卿,坐吧。” “多谢皇上。” “你和安和他们交情匪浅,这些日子想必是惶惶不安吧。” “这……实不相瞒,草民……微臣秋猎过后,听说师门有难,出去了两天,今天刚回来的。” 皇帝一愣,笑了:“这么看来,朕找你还正是时候了。” 苏云白也笑了笑,没说话。 他一向坦诚惯了,不喜欢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皇帝也没介意,严肃了起来:“朕今日有件事要你去办。” 苏云白跪下:“皇上请吩咐。” “今晚,谦王要审问慕乘风三人, 你给朕盯着,朕要……要结果,没有任何毒药影响,你能做得到吗?” “微臣必定竭尽全力。” “好,你去吧。” “是——微臣告退。” 看苏云白出去,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陈图。” “属下在。” “你带人去盯着,审问结果,无论于——于任何人不利,都不得让谦王打扰,结果,一字一句,汇报于朕。” “是!” 皇帝心绪不好,这一叹气,刘富立马提议,上御花园去看看。 皇帝摆了摆手:“都入秋了,没什么好看的……朕还是批折子吧。” 这一批,就忙活到了夜幕低垂。 刘富躬身试探道:“皇上,许嫔求见。” “朕没空,叫她回去吧。” “是。” 刘富转身正要出去,皇帝突然叫住他:“朕乏累,熬碗参汤来吧。” 刘富又转回来了:“皇上,许嫔娘娘就带着参汤,不如把汤留下?” 皇帝点头挥了挥手,不多时参汤就来了,皇帝拿勺子喝了一口,似是叹息:“天晚了,天牢里——应该开始了。” 夜幕降临,牢里比外头更冷些,慕乘风没有功名,但没有定罪,人只是关押着,更何况慕知瑜上下打点,在牢里,衣物被褥也是好的,吃食酒水也不错。 天冷了,但是习武之人,身子更强,但是那女子可就不一样了。 牢房隔得远,但是两方境遇天差地别。 入秋天凉,她的牢房没有床铺,只有草席子,一床被子也是轻薄,脏污大片,还有异味,虫鼠不绝,饭菜也是难以下咽,在牢里好几天,人已经瘦脱了像。 突然,恍惚之间,一个黑衣人到了牢门。 女子猛然警觉:“谁!” 那人声音低沉:“是我。” 女子听着熟悉的声音,扑到门口:“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你不用管了,我来,是有事情交代。” 女子突然抓狂起来,四处砸打:“什么事?还有事!我还有多久才能离开这个地方!你不是说了只要几天的吗!现在我都被折磨成这个模样了!还有事情交代!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走!” 黑衣人也被她的表现震惊到了,压了压心神,手一动,拿出一个药包来,捏了点药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洒向牢里。 黑衣人明显是练家子,药粉随着内力扑向女子,洒到了女子身上。 女子一顿,又扑了 回来,满脸疯狂:“救救我,放我出去!我不要银子了,什么慕乘风,我不管我要出去!” 黑衣人明显懵了,怎么回事!药粉都洒过去了,怎么和说好的药效不一样! 陈图暗中看着,心里却是一万个惊讶,黑衣人洒出药粉动作虽快,但是逃不过高手的眼睛。 苏云白有意藏拙,实际上,他完全可以避免那人的药粉撒在女子身上,但是他没有。 笑话,直接阻止了,还怎么听真相! 他故意手忙脚乱了一下,翻了几个瓶瓶罐罐,才捏出一捏药粉一甩,紧随黑衣人的药粉之后。 女子虽然没有恢复清明,却念念叨叨地把所有真相吐了出来,比如,黑衣人是如何找上她的,如何绑了许统领的家人,如何叫她攀咬慕乘风。 黑衣人一时气急,想出手,陈图一打手势,隐龙卫出手,黑衣人直接定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女子把一切说明。 在旁的顺天府尹陈大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女子说的……怎么看怎么真!这黑衣人,这黑衣人正是谦王的人!说是冒充幕后黑手,可是倒像是真真正正的指使者! 他偷眼一瞧谦王,谦王眼里十足的慌乱和不解,但是不论是他,还是他的侍从,都像是泥人一样,一动不动。 怎……怎么个情况?! “陈大人辛苦,之后的事情,您只要和皇上说明如此状况,也就无虞了。” 陈图突然一出声,陈大人吓了一大跳,连连答应,路上回想,汗都下来了。 谦王眼睁睁地看一切发生,跪在父皇面前,浑身僵直的状况才消失了。 见到陈图,见到父皇面沉似水,他哪能不明白。 “陈爱卿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是。” “苏爱卿也是——对了,你那吐真粉当真好用,给朕留一些下来吧,免得有人欺瞒。” 苏云白这才现身,留了个小瓷瓶然后告辞了。 人都走了,只留下了皇帝和陈图,还有满脸震惊,跪在地上的谦王。 “老二,你拉拢朝臣,朕心里不是不明白,身为皇子,想做太子甚至皇帝,朕当年也是一样,野心而已,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你若真有打动朕的本事,也是你的能力。” 谦王跪在地上,心里明白,这会,父皇开诚布公,再行狡辩之言,只会让父皇更失望,他重重磕了个头:“儿臣……知错。” 第36章 暗桩 皇帝面色没有缓和,依旧是面沉似水,眼里流露出浓浓的严厉和失望。 “你结党营私也就罢了,但不论大淮内部如何争权夺势,如何争当太子之位都不要紧,身为大淮子民,你生长在这一方天地更是皇子!你如何能负了大淮!你如何能突破这一底线!” “父皇……” “神仙花一事,没有实证与你有关,但是到底有没有关联你!和朕!心知肚明!” 谦王头更低了,闭了眼,心不断的往下坠。 完了…… 他从未见父皇如此动怒,又如此把这些事情……说的这样明白。 “神仙花!那是毒物!吸食人精气!你为了银子甚至不惜毒害大淮百姓!” 皇帝越说越生气,手大力拍在龙书案上,整个人站了起来,指着他:“就算你日后为君,不明白为君之道,又如何长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浅显的道理,上书房的时候难道没有教给你吗!” “父皇,儿臣知错了!” 谦王又重重磕了一个头:“儿臣……” “知错了?这只是你错之一!你还有其错二!勾结琛图联姻,难道不是为获得支持吗!琛图是什么国家?屡屡和大淮交战!多少良将士兵,多少子民死在战场!慕家三代,折在琛图战场上的就有七个!千金易得良将难求,折了一个大将是多少金银都换不回来的!你倒好,几代仇恨,都抵不过你这颗为了利益的心!” 皇帝越说越气,呼吸也急促了,刘富看的一阵心惊,赶紧上了茶:“皇上……喝口茶顺顺吧!” 皇上大喘几口气,刘富扶着他坐下,递上茶。 喝了两口,皇上平静了一些,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你,其错三,慕家。” “慕家,自打太祖皇帝时期,出征琛图,世代忠良,朝中威望乃是武将翘楚!更何况,没了慕家,琛图日后撕毁合约来犯,难道你出征去吗!慕家,是抗击琛图的防线,若是没了他们,日后南边起战事,北方加急,若无良将岂不是要灭国!届时,你难不成要割地相让?就为了你这一国之主的地位,宁愿放弃百姓国土,背上千古骂名不成!” “父皇……” “你可知错!” “儿臣一时鬼迷心窍,不择手段……儿臣自知罪该万死,恳请父皇……不要牵连母妃和王妃,儿臣哪怕死,也甘心了!” 皇帝闭了闭眼 ,再睁眼,愤怒与失望一概褪去。 “谦王……违逆圣意,令,幽闭王府思过,非诏不得出,刘富——” “奴才在。” “带谦王回去。” “是……” 皇帝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伸手,刘富又停住了。 “慕乘风受了委屈,送他回府,赐……罢了,先送他回去,其余的日后再说。” “是。” 谦王磕头,跟着刘富离开了。 但是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谦王被幽禁,只是个开始。 “二哥……多谢公公送我家二哥回来,公公一路辛苦了。” 慕知瑜一摆手,雪儿送上去一包银子,刘富笑着接了下来:“郡主客气了,皇上近日劳累,二公子也受了委屈,回来了,将军和夫人也都放心了。” 慕大夫人笑着往里让:“有劳公公走这一趟,不如进来吃杯茶再走吧。” 刘富幽幽叹气,又才笑了笑:“多谢夫人,不过皇上这边还有差事呢,咱家得赶紧回去了,不久留了。” 慕乘风回来了,人虽然见瘦,但是精神头很好,回来梳洗一番,就立马来了扶柳苑。 “四妹。” “二哥快坐,这几日辛苦了,怎么不好好休息呢,我这儿什么时候来都一样的。” 慕知瑜亲自倒了茶递给他,慕乘风双手接过,轻啜一口,茶香清苦,但是下了肚,顿觉浑身激发出一股力量涌向四肢百骸。 “这茶……” 慕知瑜笑笑:“知道你回来,找苏大哥要的药茶,恢复体力和精神,虽然打点了,但是到底是天牢,进去了一定是受委屈的。” “其实也没什么,若是日后行军,条件更是艰苦,”慕乘风喝尽茶,笑了笑,回头看一眼,“怎么今日屿兄弟不在,你们不是日日都待在一起吗。” 慕知瑜摇了摇头:“他出去了,想来一会就回来了。” “嗯……年后初七,就是三弟和华月郡主的婚期了,你们的婚事,也该定下日期了才是。” 慕知瑜哼唧了一声:“二哥,这婚事都是长辈定的,你倒是来劝我了。” 慕乘风无奈地摇摇头:“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这个,今日,谦王被禁足,皇上除此之外并无旁的责罚,态度实在是蹊跷,妹妹怎么看?” 慕知瑜茶盖刮着茶沫,喝了一口,表情也严肃了下来:“二哥……没有意思才是最难琢磨的,不过……想来,他 是不会放过他的,谦王,从此落败,以后绝无翻身的机会。” “他?” “他手上还有不少把柄,咱们家的事就是开端,我是不明白他们有何仇怨,但是咱们不用再担心了,只是这件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来,更要给琛图面子,除非——” “除非有一天,谦王借助琛图的势逼宫谋反,对吗?” “二哥聪明。” 慕乘风叹了口气,端起茶又喝了一口:“还是妹妹聪明……若是慕家没有妹妹,这一难,怕是不好过。” “一家人何须说这些——不过,谦王目前只是禁足,朝堂上,一定有人还会抱着希望反扑,有些话,哥哥还是要教给大伯的。” “妹妹放心,为兄都明白。” 谦王被罚,其中最惶惶不安的就是席家了,禁足,不是什么大的处罚,尤其是大皇子和三皇子犯了大错,最近也一样出来了,过更何况谦王王位还在,宫里慧贵妃位分也没有变化,情况比大皇子和三皇子好的多。 可是事情又不一样,本来想借着慕乘风,构陷慕家更多罪证,可是现在,慕乘风安然无恙,而且还是刘富亲自送回去的,就说明陛下已经知道了慕家是被冤枉的。 谦王如今的处罚实在是太轻,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席将军在家里走来走去,满心焦躁。 “都是那个逆子,不然肯定没有这一出!” “妹婿,你这样说,然哥儿可就无辜了。” 席将军一愣,看向门口满脸严肃的人,正是林尚书。 席将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兄长,你这是……” “妹婿,你还不懂吗?这件事从一开始,皇上心里就有数,纵然然哥儿捣乱,陛下慧眼如炬,又如何不懂?” “这……兄长,你在说什么啊……” 林尚书摇着头:“你想想,皇上若是真的疑心慕家,慕大将军日日去宫里求情,陛下最多也不过是把他赶回来而并无责罚,慕乘风入狱,不过是一场戏罢了,你若是还不清醒一心战队谦王……” 林尚书牙一咬:“你就休了我妹子,让我妹子带着言哥儿和然哥儿来我林府住,株连之时,能保则保。” “你!” “妹婿,别怪我没劝过你,谦王,他从娶了云明公主开始,就注定了与皇位无缘,你若是想清楚了,就赶紧去御前请罪,也许皇上……能看在你身上的军功,放你一马 。” 席将军沉默了,抬头看他一眼,面露怀疑:“兄长说,他注定与皇位无缘?” 林尚书心里连连摇头,愚钝啊愚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竟然还不懂。 不过说来惭愧,这些,他也是在慕大学士提点之后才想明白的。 当时他满心担忧,去了府上遇见慕大学士。 “林大人可是因着风哥儿的事来的?” 他心中不安,点点头:“慕大将军多日被责,慕二公子也是身陷天牢,情势实在不好,贱内难免担忧,所以……” “林大人不必忧心,流言蜚语做不得真,风哥儿虽然身陷囹圄,但皇上不曾动用极刑,大哥虽然连连被责,也是言语激烈,除此之外,再无责罚。” 这样一说,林尚书恍然大悟。 原来,一切不过表象,慕家如此,只是幌子! “此事,谦王殿下主审,目的不达,幕后真凶就一日不能露面,所以,必要慕家表态才成。” 林尚书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前因后果一下子明晰。 难怪,难怪这个时候妹妹来劝他加入谦王阵营,其目的,正是一石二鸟! 慕家身陷危局,林家和慕家关系匪浅,和席家又是亲戚。 谦王拉拢了席家,自然不愿意放过他这个钱袋子。 只要拉拢了他,倒是慕家受难慌了手脚,他必然担忧,到时候,只要慕家投诚,谦王答应以后从天而降,救慕家于水火,慕家人心思忠厚,自然感恩戴德。 慕家一旦入了谦王阵营,他们林家,自然也就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退一步讲,若是慕家宁死不屈,得不到的,绝不能成为绊脚石,索性把事情闹大,加上一些罪名铲除慕家,永绝后患。 真真是一石二鸟,进可攻退可守的计策! 只是这计策,被皇上看破,那就注定了绝对不是这两种状况,慕家,一定平安无恙。 “林大人有空,还是去劝劝席将军,晚了……就是大罪临头了。” 皇上仁慈,未必株连林家,但是席家几口可就难说了。 林尚书如梦方醒,郑重地行了个大礼感谢。 谦王得知慕家不肯就范,启用了慕家的暗桩,就连谋反的新 信件都准备好了,藏在书房,只是脚还没走出去,人就被抓了个正着。 这暗桩,确实是让人意想不到。 管家,季叔。 季叔,年轻的时候,是祖父麾下 的亲兵,战场上负伤,退下来,做了慕家的管家,如今已经有三十余年。 慕知瑜站在门口,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裴屿举着灯,光芒照亮他们,季叔在门内,几步距离,但却像是两个世界。 慕知瑜摇了摇头,一抹沉痛浮现在脸上,良久,才开了口:“季叔……不,其实按照辈分,我该叫你,季爷爷。” 季叔脸上依旧慈祥,看着她,甚至满眼欣慰:“四小姐……我曾想过,可能会被二公子发现,如今二少爷身在监牢,却是四小姐出现在这里。” “谦王要铲除慕家,一定要安插更大的罪名,将军府里,一定有暗桩,要构陷的罪名有力,一定是安插在大伯身上,所以,其实二哥入狱开始,大伯周围的人,都有人监视。” “原来……四小姐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局了,是老奴低看了小姐啊。” 季叔捋着胡子,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 “慕家的人,不能只有勇武之力,三老爷虽然睿智,可是远水不解近渴,大少爷也投身军营,小辈,一定要有定海神针在,否则,如何保万世安然呢,二公子有勇有谋,可是一个人的心力有限,他日出征,京中若事发,该如何自处,所幸,天怜慕家,有四小姐,并裴公子,不离慕家,必然无虞。” “这就是——季爷爷的目的吗?” 季叔笑着,手中一动,利刃出鞘,老者提气,刀刃直奔慕知瑜而来! 裴屿迅速反应,腰间无痕出鞘,月光下,寒光一瞬,慕知瑜抬手接下剑柄,运气内力,抬手迎了上去! “当——” “叮——” 季叔老当益壮,身形灵活,慕知瑜见刀袭来,弯腰躲过,手上剑一松,剑随行动,内力附在剑上,指尖一弹剑身,强大的力道瞬间击碎季叔的刀! 只一瞬间,慕知瑜的身形跟上去,抓住剑柄,剑尖指向季叔的咽喉。 季叔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泪光闪烁:“原来……四小姐这样厉害啊。” “季爷爷……可满意吗?” “满意,满意,想来,四小姐不喜张扬,本事竟然不逊于二公子……也是,二老爷的女儿,哪里差的了啊,慕家有你,等新帝上位,也一定没事的。” “没事的,我不会让家里任何一个人有事。” 外面,慕大老爷泪意难忍,一个征战多年的将军,此刻竟然泣不成声。 第37章 拳拳之意 慕大夫人拉住丈夫的手,此时也是泪水涟涟。 季叔笑着,看向门口,老泪纵横。 “大老爷,是老奴对不起你……我老了,没力气了,能过这一关,以后想必没事,老奴也就……不再添麻烦了。” 慕大将军迈出一步,又停下了。 他没出去,也许此等境况,不说破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季叔没受到什么责罚,只是返乡养老去了。 他在出院子的时候,裴屿把那所谓的谋反罪证拿了过来,打开一看,不过是一封——几十年前的家书,是当年祖父,写给未来慕家后辈的信,言辞殷殷恳切,字字句句,虽然未曾谋面,却依旧可以感受到,老祖父对于慕家后背的满心期盼。 “吾儿南烨,为父此战,殚精竭虑,我辈慕氏中人,谨记,无论何时,忠君爱国。父不能亲眼看着你们上阵杀敌,属实遗憾。你从小骨骼奇绝,力大过人,日后若能上阵抗击琛图,也算是为父多年心愿达成,不负慕家先辈所托,只切记,万勿有勇无谋,谋定而后动,凡是三思而后行,另,日后成婚,之后子嗣,悉心教导,慕氏一族,不求长久兴盛,但求代代绵延。” 看着这封信,慕大老爷泪如雨下。 此情此景,慕知瑜也就没再想留下,转身正要回去,慕大夫人突然叫住了她:“瑜姐儿,这个……你拿回去看看吧。” 是了,慕南辞一家,只有她和裴屿了。 慕知瑜脚步一顿,接下信,步履沉重地回了院子。 信在眼前,信封上写着几个大字:吾儿南辞启。 她把信拿起来,手指轻轻划过这几个字。 可惜了,这信来的实在是晚,父亲早就已经读不到了。 但是季爷爷也是对的,毕竟祖父曾经嘱咐过他,如果有一天看见慕家能有安身立命的能力,再把信发给他们。 这么多年,直到现在,季爷爷才终于放了心。 “哥哥,你说,要是我早点……” “不会的,”裴屿张开双臂,把她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这不是你的错,就算你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也是一样的。” 是啊……都是一样的。 爹娘走的太早,无论如何都是读不到的。 “哥哥……我想他们了。” 夜幕星河,静静流淌,如同岁月毫不留情,奔腾向前。 慕氏祠堂,守夜的人也没想到,非年非节,这夜半时分,居然还有人来祭 拜。 “四小姐!” “开门。” “是。” 年年,清明寒食,父母生辰祭日,她都会来这里,这还是头一次,这样一个普通的日子,他们来了。 他们跪在垫子上,看着灵位,火盆和纸钱在旁边,慕知瑜没动。 慕氏宗祠,目前最小的一辈,就是慕南辞夫妇。 良久,她叹了口气,偏脸看着裴屿。 裴屿拉起她的手,把信放在她手上。 “爹,娘,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还有,未曾谋面的祖父的面,这信,女儿念给你们听听,信虽然晚了些,但是,现在也许真的就是最好的时机。” 说着,手上把信拆开,打开信纸,笔力遒劲,龙飞凤舞,稍微有些难认。 “吾儿——南辞,你从小天资卓越,为父希望你文武双全,当年为父就想着,你是做主帅大将亦或是文胆智囊,或许,日后,你不愿意投军,都无妨,你最是鬼灵精,无论你如何选择,为父都欣慰。” 看下一段,慕知瑜眼眶也湿润了。 “你们都大了,为父也意识到,自己曾经过于束缚你们,尤其是老四,为父明白他无辜,只是当初错已成,为父又出征了,若有机会,代为父,跟他赔个不是。” “为父怕是回不来了,慕家还是一眼望不到头,你们都婚事,你们母亲不会再过多干涉了,只盼,错误抹平不得,日后绝不再犯。” “当你们接到了为父的信,想是慕家已经有了定海神针,慕家只要能安身立命,愿天下无争,哪怕再无功名,为父也能安心了。” “爹娘,就这些了——想来,你们应该和四叔说过,从前种种,四叔总有一日会释怀吧。” 说完,她把信折起来,放回信封里,摩挲了一下,投入火盆中。 慕家武将,功名是代代性命积攒,除去功名还有名望,皇帝圣明都要谨慎,一旦帝王喜弄权制衡,飞鸟尽,良弓藏,慕家几代人的血泪,一瞬间就会蒸腾。 所以,其实祖父也担心,只是祖父那一代,就他一个,只能寄希望于子辈了。 “四妹,怎么了?” 情绪被拉回来,慕知瑜调整了一下,勉强笑了笑:“哦——没事。” “话说回来,季叔上哪去了,病了吗?我回来就没看见他。” “季叔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了,也是时候回去……修养天年了。” 慕乘风微微皱了一下眉:“走的这样匆忙 ?” “突然病倒了,所以也就回去了。” “原来如此——可惜我没来得及送送他老人家。” “总不拘什么时候,想来会再见的。” “这些日子,也有劳妹妹为我费心了。” “都是为了家里,哥哥更是受苦了……对了,还有件事,我想问问哥哥的意思。” 见她严肃,慕乘风也严肃了一些:“妹妹请说。” “想来哥哥也明白,琛图和大淮的和平应该维持不了多久,过些日子护送琛图使臣,四叔和大哥他们可能就走了,二哥你……要跟着吗?” “当然要,这是我一早就准备好的,慕家小辈,只有大哥一个是不够的。” 慕知瑜笑着点点头:“只可惜,到时候我们可能离不开京里,不然也该跟过去的。” “那你们可就只能羡慕了。” “哥哥啊,说不定能在边关找一个嫂子呢,等回来的时候,也能有个寻哥儿!” “你个妮子,满嘴胡说八道。” 慕乘风温和一笑,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大哥那样的好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缘分天定,我不强求,你也是,可要惜福啊。” “我明白的,二哥。” “好了,我回去了。” “二哥慢走,回去好好休息。” 慕乘风颔首,整了整衣裳回去了。 她目送他离开,微微笑了一下,低头看见梅子嘴里叼着一只老鼠,跳上桌子,把老鼠放下,拿爪子推了推。 “喵~” “怎么又给我礼物啦?雪儿,把小老鼠收下!” 雪儿进来一看这小老鼠,“哎呦”了一声,出去拿了个小盒子把老鼠装起来。 “谢谢梅子的礼物,”她揉着梅子的脑袋,“长这么大了啊……” “是呢,梅子长得可快了,姑娘,我前两天看见一只小花猫,梅子和小花猫贴来贴去的,不知道是不是小母猫。” “呦,梅子真是出息了,你没事看看,要真是小母猫,就给点好吃的留下。” “是。” “瑜儿。”裴屿敲了敲门,叫了她一声。 “进来吧。” 她一个眼色,雪儿打帘子,裴屿进来她就出去了。 “呦,你拿的什么?” 裴屿笑了笑,撩袍子坐下,手上的盒子放下,往她面前推了推。 “噗嗤——” 他扬了一下眉毛:“怎么了?笑什么?” 慕知瑜笑了一会,指着这一块地方:“刚刚梅子也送了我礼物, 一只小老鼠,放在桌上,跟你一样推了推——哈哈哈哈” 裴屿一愣,哑然失笑:“那你有没有收下小老鼠呢?” 她点了点头:“梅子的心意,当然要收下了。” “那我的心意,你可更要收下了。” 裴屿凑近她,目光细细描绘了她的脸,最终盯住她的眼睛。 慕知瑜心跳乱了一拍,不自觉地往后一仰:“你……” 裴屿仿佛得逞一样笑了笑,把盒子拿起来:“瑜儿,要不要打开看看?” “坏蛋,我倒要看看你给了什么东西,不满意的话,我可不收。” 慕知瑜哼唧一声,把盒子夺过去,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枚色泽晶莹的玉佩。 玉佩上,刻着花纹,边上像是两朵桔梗对称,花枝延伸出来,在外圈闭合。 中间刻着一个字:慕。 “这是……” “喜欢吗?” “喜欢。” 她拿起来,轻轻抚摸上面的纹路:“尤其是花纹……玉质也好,还是暖玉呢。” 玉触手生温,拿着,手上就洋溢着一股的暖意。 “那个人的玉还给他了,这样,你就少了一份礼物,所以,我今天补上,样子是我想的,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慕知瑜笑着把玩了好一会,把腰间的玉佩解下来,把这个新玉佩换上,站起来转了一圈。 “好看吗?” 裴屿的目光追随者她,点着头:“好看。” 就连梅子也喵了一声表示赞同,慕知瑜弯腰把这只肥猫猫抱起来:“呦,沉了不少呢。” “给它少吃点,不然以后胖出病来。” “我已经告诉雪儿了,好了,梅子,出去玩吧。” 把梅子也放了出去,她才又坐了下来。 裴屿观察着她的神色,微笑着打趣:“二哥回来了,总算是高兴了一些,不像前几天,愁眉苦脸的。” “哼,你总算是看我好了,还打趣我!” 慕知瑜翻了个白眼,愤愤地偏过头去。 裴屿又赶紧上来赔不是:“好了好了,别气,是我不好,对了,还有件正事,我想和你商量。” “什么正事?” “之前救我的人,我猜,和之前提醒我他们回来有变故,以及在秋猎那日阻止我的人是同一个人。” “当真?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这个只是猜测,不过那天秋猎,他既然能在场,又没能引起阿年他们怀疑,一定是我们认识的人,我事后去问了苏云白,他 确实感觉到暗处潜伏有人,只是以为是我们的人所以没有动手,在我们救驾的时候,他也忙着救驾,所以没来得及抓到那个人。” “是我们认识的人,身手还不错,还知道不少内情,又屡屡帮你……” 想了半天,慕知瑜摇了摇头:“我一时也想出来是谁。” “不急,从目前来看,那人没有歹意,以后总有机会的。” 慕知瑜点头赞同。 “裴府装扮差不多了,想不想去看看?” “那就……明天去看看吧。” “也好,正好四皇子有信,让我们明天相见。” “嗯,正好,我也有些疑问想请他解答。” 是夜,慕知瑜再一次被噩梦惊醒,只是醒来,梦中之景,却是全然忘却,只剩下两行清泪还在脸上。 场景虽然忘了,但是心里那空荡荡的悲伤依旧还在蔓延,她擦擦脸,披上衣服,推开窗户。 秋日泛着寒意,落叶森森,她伸手抓住一片落叶,看着看着,脑袋一阵阵隐痛。 “嘶……” 她手上不自觉使了点力气,落叶已经干了的地方被捏碎,细微的咔嚓声传来,落叶随即飘走。 “你好像很难过。” 慕知瑜一愣,回头去,眼前一阵虚影闪过,一阵眩晕袭来,她强撑着回到床上,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慢慢闭上了眼。 “你要告发我吗?” 她没动,背对着那个女子,那女子也没有感觉被冒犯,而是上前了几步,走到她身边。 “我要是想告发你,你早就死于非命了。”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呢?”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哦?”她转过身来,看着那个身材高挑风女子,“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我想你帮我找一个人的遗物。” “谁?” “……秦昭阑,我听说,他的遗物,被作为重要证物收存在特安部门,有一封无法破译的信,如果你能拿给我,日后你摧毁组织,我一定帮忙。” 她难掩惊讶,女子却只是笑了笑:“你肯定也发现了,我对组织根本不是完全衷心,我也曾经偷偷放走不少人——有我,影儿一定也会帮你,你是特安部队的吧,这个买卖,你应该明白分量。” “我帮你。” 女子笑了笑,目光远眺:“我该走了。” 光影一闪,她还是这样的浅笑,只是彼时,她浑身是血,右臂更是完全动不了了:“你走吧。” 第38章 仇怨 “现在走了就是前功尽弃!” 她们躲在一处断壁残垣后,躲着枪林弹雨。 “三角楼地下室,分据点的消息都在那儿,保不住就要毁掉,现在人手不够,你们赶紧去,老大交给我们!” 血雨腥风,她只见到最后的火场。 火场外,那座小楼爆炸。 组织虽然被毁,可是她们——谁也没能活下来。 她睁开双眼,坐起来待了一会儿,天色尚早,日头刚刚跳出来。 梳洗一番,出去早练,她来的早,场上只有大伯一个人在。 “瑜姐儿,这么早就来了啊。” “大伯好,总归是醒了,想也就收拾收拾来了。” “嗯。” 慕大老爷打量了她一下,笑了,点点头:“前两日看你总是愁眉苦脸的,今儿个总算是好点儿了,你二哥现在也回来了,不用担心那么多。” “是,对了,那两封信,三叔和四叔都拿去了吗?” “哎——都拿去了,你也是,小小年纪不要太伤感了。” “没什么,人各有命吧。” 说着,她拿起兵器练了两下。 飞翎。 她想起了那个女子的名字,或许不该叫名字,而是代号。 他们那些从小被训练的人是没有名字的,但是她有。 那个组织覆灭,是什么时候呢,应该是……裴屿死了以后吧。 前世到底……他到底是怎么死?组织……卧底……该不会,裴屿也和她一样是卧底,所以事情暴露才被杀吗? 再见到裴屿,慕知瑜莫名感到一丝伤感,直到早练之后,面对着他,心绪依然无法平静。 “怎么了?” “没有,我是在想我们是先去见四表哥呢,还是先去裴府看看呢。” “都随你,总归是要去西街,谁先谁后都可。” “那就先去裴府走走吧。” “好。” 下了马车,裴府就在眼前了。 裴府已经清理完毕,后面的小湖也变成了一个小花园,走到后面的长廊,两旁和脚下都是清清的水流。 秋来落叶,逐水飘零,黄绿相间倒是更有一番风味。 “这叶子落在水里,会流到何处?” “碧云湖,这水是湖里从暗道引过来的,隔段时间就会排出去。” “倒是巧思,这宅子不愧是从前当王府的地方,重新整修过后,看着比一般的府邸都要气派了很多。” “嗯。” “我有个想法,咱们还没用午膳,和四表兄 约定的时辰还有好一阵子呢,不如叫阿年买了些饭菜回来,咱们就在裴府吃!” “好。” 饭菜买回来了,屋子里摆了一大桌,正厅比扶柳苑的厅里大了不少,只有两个人,虽然屋里陈设已经是很不错了,但还是感觉有些空荡荡的。 “等之后,我就让阿祁带些人过来,有些烟火气,屋子就不清冷了。” 裴屿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环顾四周,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慕知瑜心里的沉闷一扫而空,笑了起来:“好!” 或许,一时之间可以不为了那件事而忧烦,毕竟他现在就在她身边。 今天的会面,并不是去熙攘楼,天色将晚,马车停在了四皇子府后门不远,从后门儿走进去,阿七似乎是等候多时了。 “郡主,小将军,请。” 慕知瑜迟疑了一下:“怎么?今日与众不同,阿七居然在这儿等着我们?” “今日另有客人,郡主不妨一见。” “原来如此。” “两位请。” 门开,屋子里茶香氤氲。 “表妹来了,快请进吧,今日来了好几种茶,两位想喝什么,自己挑吧。” 四皇子笑着,桌子上摆了好几只茶壶,各种茶香袅袅散出,混在一起的味道确实是有另一种玄妙。 “听说今天还有别的客人,原来也并不算是客人啊。” 五皇子见他们进来,站起身子,拱手行礼:“见过表姐,和表姐夫。” 真真是好孩子,捡着爱听的话说。 慕知瑜笑了笑,颔首致意:“五表弟快坐吧,也没什么可行礼的,再说,退一万步讲,真要行礼也是我们该向你行礼才对呀。” “姐姐说的什么话,这些日子,姐姐帮了多少忙,小弟心里多少也清楚了,这些日子,慕家更是受了委屈,于情于理,我都该向姐姐致意。” 四皇子笑着打断了这一场礼节往来:“好了,都别再客气了,一家人,还是坐下品茶吧。” 慕知瑜和裴屿并排而坐,四个人面对面,说了好一会子茶。 挨个品尝了一遍,慕知瑜拿起这最后一杯茶,抬眼看了看四皇子:“这茶味道好生熟悉,和之前宫宴上茶有几分相似。” 四皇子点点头:“确实相似,本就是宫宴上的茶与其他的茶加以掺杂,重新炒制,也算是有一半出自我手吧。” “改过的茶,味道更好,原先的茶清爽,但总少了那么一丝醇 厚的底蕴,如今醇厚微苦,倒是更增添了不少韵味。” “妹妹若是喜欢,一会儿让阿七包一些,你好拿回去,还有妹夫也是,喜欢什么尽管说,就算是全都拿去也可以。” 裴屿低了低头:“多谢殿下。” 慕知瑜可就没客气:“那我可就要狮子大开口了。” “这有何难,一点儿茶而已,阿七,去把每一种茶都包一些,等待会儿走的时候给妹妹,妹夫拿去。” “是。” 四皇子摆了摆手,阿七低头下去了,顺带还带走了屋子里的其他守卫。 四皇子笑笑,开门见山的问:“二公子可还好?” “二哥很好,今天早练还是生龙活虎的。” “到底是在天牢待了几天,还是要好生歇息。” “二哥习武多年,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表哥就不要过于牵挂了。” 四皇子轻轻颔首:“自然,我知道妹妹一定心里有诸多疑惑,今日还叫上了小五,有什么问题,为兄一定尽力解答。” “那……妹妹就不客气了,第一个问题,表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谦王的计划?” 听着她的问题,五皇子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盯着四皇子。 四皇子脸上浮现了一丝歉意:“是,对不住,我……” “第二个问题,四表哥打算什么时候彻底打倒谦王?你想让他最终落得什么样的结局?” “我啊,”四皇子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目光扫过他们几个人,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我要他,和慧贵妃,都给我母妃偿命。” “明妃娘娘?” “我的毒是胎毒,是慧贵妃害我母妃造成的,至于谦王……我母妃死的时候,是他绊住了太医。” “那,和琛图有什么关系?” “慧贵妃,是琛图安进来的探子,虽然日久天长,她未必会愿意再为了琛图做事,但是为了儿子能坐上皇位,有什么做不得的呢,而且,真的算起来,她和妹夫还有那么点儿关系。” 裴屿微微皱了皱眉:“殿下请讲。” “她之所以能够替换掉真正的慧贵妃……是在她刚出闺阁的时候,忠义王的暗总司解决掉了周边的一切痕迹之后,才动身赶回琛图,但是,被慕家的人所伤,那个追杀他的人,其实就是当年初露锋芒的慕二将军。” 慕知瑜和裴屿对视一眼,她抿了抿唇:“那个时间点……是我爹第一次偷偷上战场的时 候,那个时候,他和我娘还没成婚呢……不对,是路上吧!是……他回来的路上。” 他第一次上战场也是少年时期,还当了个先锋,出其不意,在战场上也是放了一次光芒,但是祖母实在太过担心,毕竟那时候他也就十七岁,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他回来。 “不错,但是暗总司毕竟还是有一定的基础实力在,所以慕二将军虽然伤了他,还是没能抓到他,机缘巧合之下……” 裴屿突然自嘲一笑:“所以,他是这样才认识我娘的……荒唐。” “我查到在当年,她出阁的时候有暗总司活动的痕迹,但是我并不明白他们其中的关联,直到——我知道妹夫的身世,才算是把整件事情都串联了起来,如今的情势下,一定要取信于父皇,让父皇心里先明白他们和琛图的关系,才能揭穿她的真面目,宫中我的人手不够,否则到时候,她如果对父皇不利,就不好收拾了,当然,这其中不乏我的私心。” “四表兄,你会好的。” 慕知瑜斟酌着,言辞委婉。 “好与不好,都是如此一生罢了,我所求的,都一样会达到,其他的——没有也罢。” “四哥,你在说什么?” “我们说,五弟,你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像父皇一样的好君王,我也许不能一直辅佐你,但是我教过你的东西,你要终生铭记。” “四哥……” “妹妹,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四表兄……算了,也没什么了,对了,琛图使臣会什么时候回去?” “过几日就是大皇子同林三姑娘成婚,合约初步确定,成婚后正式签订,之后他们就回去了。” “护送的人可定了?” “妹妹有想法?” “我们都明白……这个合约恐怕不长久,所以,二哥也想跟着大哥他们一起,说实在的,要不是京里情况瞬息万变,我跟屿哥哥也都想跟去了。” 四皇子笑着摇了摇头:“武将之家,都是如此,加上二公子没什么,只是你们怕是不好去。” “哎——我们明白,那就先替二哥谢过表兄了。” “今日我院子的厨子做了新菜,两位不如一起尝尝吧。” “只怕不止两位。” 四皇子面带疑惑:“哦?还有人?” “听说,苏大哥那边拿到了一株药,今早刚到手上,早练都没来在屋子里做药,说晚上要来呢。” “哦 ,还好他还没来,否则真是怠慢了。” 五皇子看看他们俩,又看看四哥:“你们,你们在说谁啊?” 不多时,阿七来报,说有个人自称是苏云白的书童,有事求见。 “是荆棘吗?” 阿七点点头:“是,他是说自己叫荆棘。” “想来是苏大哥有事。” 四皇子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请进来吧。” 荆棘一路来了厅里,抬头一看,笑了:“慕姐姐!” “咳……” 荆棘一回神,不好意思地笑笑:“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了,你求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荆棘直起身子,站的板板正正:“是,我家大哥本来说晚间要来的,可是突然出了点事,就叫我先把药拿过来,今天饭后先吃一粒,明天再来诊脉。” “哦,好,”阿七上来接过药,交给四皇子,四皇子笑着点点头,“有劳小兄弟跑这一趟,留下和你慕姐姐他们一起吃个便饭吧。” 慕知瑜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笑着开口:“荆棘,苏大哥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就留下吧,四表兄这儿的饭菜可是比家里的更好吃呢。” 荆棘瞪大了眼睛,“咕咚”一口口水下肚:“真,真的啊?” 四皇子笑的更大了些,点着头:“不错,今日还有新的菜式,尝一尝,若是觉得好,回去说给苏兄听听。” “那,那那那……我就……留下了?” 该说的事都差不多了,一顿饭吃的单纯又温馨。 慕知瑜吃下一块鱼肉,小碗里又多一块。 “好哥哥,你吃吧,不用给我挑了。” “等我挑完这一块。” 慕知瑜看他挑鱼刺挑的专心致志,夹起两块糖醋里脊放在他面前。 “别再挑了啊。” “好。” “咳……妹妹,你们感情当真是不错啊。” 慕知瑜看向四皇子,笑笑:“表兄别介意,我们一时自在惯了。” “哪里,这样的感情才是好的,为兄只是有点羡慕罢了。” “缘分天定,表兄想来也会有的。” 一顿饭结束,慕知瑜和四皇子道别:“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妹妹慢走。” “好,荆棘,走吧。” 慕知瑜上了马车,想到了什么,挑帘子看坐在板上的荆棘:“荆棘,苏大哥又有什么事了?” “这个嘛……他说等你回来才,亲自告诉你,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第39章 隐事 “这样啊。” 她撂下帘子,靠着车背闭目养神。 四皇子,是要彻底打压谦王的,可是,他又不想立刻将其置于死地,不然就凭这他手里那些东西,足够让谦王立刻坠于深渊。 他一方面,用着谦王磨炼五皇子,另一方面又没有低看他,还要顾及皇帝和局势,或许还有一层,钝刀子割肉,慢慢来才是折磨。 真是……天地如棋局,众生为棋子,他为执棋者,无形之中,一切都在他掌握。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天上疏星点点,好几个院子都熄了灯,只有扶柳苑,灯光更盛了一些。 “姐姐,今天可气死我了……” 慕知嫣抱着她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哼哼唧唧的。 慕知瑜刚一进门儿,她就扑了过来,也算是反应的快,要不然裴屿恐怕就要拔剑砍过去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裴屿,意思是:你先回去吧。 裴屿会意,点点头转身离开,留下两姐妹在屋子里说话。 “好了好了,先坐下,说说怎么回事儿?” 慕知嫣松开她,抽出帕子甩了甩:“姐姐,你今天出去了不知道……其实我也出门了,还碰上了赵家的姑娘。” “谁啊?” “就是平阳侯府的四姑娘,赵婉月。” 平阳侯府? 慕知瑜想了好一会,总算是想起来了,原来是曾经有婚约的赵二的妹妹。 “他们还找茬儿?” “不止呢!” 慕知嫣和苏云白一起出门,苏云白新得了药材,但想要做成药丸,还需要几味其他的药,就想着出去买一些。 正好因着慕乘风前些日子入了天牢,之前答应过慕知瑜帮她巡查铺子的事情就还剩了几间没去看,也就和苏云白一起出了门。 苏云白买了药,皱眉递给荆棘:“回去把药熬了,熬三轮,剩一碗,到时候我应该也早就回去了。” “欸!” “等等,”慕知嫣出声叫住荆棘,回头跟苏云白说,“若是要紧,你就先回去吧,让荆棘小哥跟着我也是一样的。” 苏云白随意一摆手:“没事,这些只是药引子,荆棘跟着我多年,这点东西还是能弄的好的,剩下的我回去再弄也来得及。” 荆棘点着头:“我能整!你们就慢慢走走,这药熬一轮少说也要熬半个多时辰呢,更何况是熬三轮,怎么也要两个时辰起步。” 慕知嫣听了也就放下心来:“也 好,现在也只剩下两间铺子,两个时辰怎么算也是足够了。” 两间铺子,一间是成衣铺子,这另一间,慕知嫣皱着眉,拿着地契核对了好几遍。 “奇怪了,这铺子怎的如此冷清?” 慕知嫣把地契放进袖子里,提裙子走上台阶进了门。 掌柜的正在那儿唉声叹气,满脸愁容,一见人来了,赶紧笑着迎了上来。 “两位……想看看布料吗?咱们这儿都是好布……” 慕知嫣扬了扬地契,亮出了慕家的身份牌:“掌柜的,我是替我姐姐来看看这铺子的情况,听姐姐说,上个月的账本上,收益不能说是数一数二,但也算是不错,今日一看,这铺子怎的如此冷清?” “东家小姐,您二位坐。” 掌柜的搬过来两个凳子,慕知嫣和苏云白坐了下来,看了看周围,慕知嫣心里疑惑更甚。 架子上虽然打扫的一尘不染,但是这布料甚至是还有之前时兴的样式。 “怎么铺子里连个伙计都没有?倒是让你亲自出来迎客。” 掌柜的一僵,看看门口,脚一抬把门关上:“东家小姐有所不知,自打七八日前,我们这布庄是总有人找麻烦,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客了,之前有老客在咱们这儿定了些布匹缎子,我怕出事,遣了伙计送上门去,不料这半道上就是让人给打断了腿!小的也是没法子呀,拿了银子给人家看病,伙计,能走的都走了,小的也想着赶紧去告诉东家,可是东家忙,不敢打扰……” “也罢,前些日子府上事忙,我们也无暇分身,到底是些个什么人处处和我们作对,你可知道?果真他们是故意,我去找他们去要个公道。” “好像——上次有人来闹,隐约间看见腰牌是赵家的人……” “赵家……平阳侯家?平阳侯府跟咱们也算是老渊源了,挨了皇上责罚,竟然还没有学着教训,想是见了家里前几日二哥的事情,倒以为我们家到了末路,细致末节的地方也作践起来了……” 苏云白接了个话:“他们没来,抓不着现行,不如让几个人到铺子这儿守着,再找麻烦就教训他们。” 慕知嫣点了点头:“现在生意已经是没了大半,不赶紧解决,以后的生意更难做了……不过现在没凭没据的,也不好去赵家,还是等我回去告诉了姐姐才好。” 说着,她看着掌柜的:“你且放 心,这几日我一定告诉了姐姐去,好歹是自家铺子,我会留个人在这儿看着的。” “是,多谢东家小姐!” 慕知嫣出了门,回头看看,心神一动,回头:“小锦,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掌柜的说的那样。” “是!” 正等着,迎面来了个人,原本没注意,只是那人一见了她,就扬起了讥讽的笑,直直朝她走来。 “是那赵婉月?” “就是她!” 说到她,慕知嫣气呼呼地又一甩帕子:“我本来不想和她搭话,可是她非要过来,不说话还好,说话字字句句夹枪带棒的!还说到布庄生意,她不说也就罢了,一说,分明就是她们家人干的,过来奚落我,痛打落水狗的!” 慕知瑜拍拍她的手安抚:“可是受了委屈?” “委屈倒没有,怎么也让她作践不了我,但是我想想还是生气。” “没关系,用不着等他们主动送上门来,正好最近气不顺,明天,我就上平阳侯府走一趟,想不想一起去?” 慕知嫣思考了一下,眼里流露出点点期待:“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 “要去!” “好,雪儿!” 雪儿打帘子进来:“姑娘,怎么了?” “去下帖子给平阳侯府,说我明天会去……还有五妹,屿哥哥。” 雪儿眨眨眼:“啊?现在吗?” “对,就是现在。” “是,我这就去!” 雪儿转身出去,慕知瑜笑着拍拍她的肩:“好了,天已经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咱们就出气去。” “好!那我也不打扰姐姐了。” 慕知瑜送她出去,看她转身去了路上才关门回去。 犹豫片刻,她回身敲了敲裴屿的房门。 “走了?” “嗯,明天,咱们要去一趟平阳侯府。” “出什么事了?” 裴屿把她让进去,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慕知瑜喝了一口,轻轻皱了皱眉:“怎么?你刚刚没听见?” 裴屿点了点头:“看了些阿祁送来的信,也就没注意。”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江湖上收了两个杀手组织,听说药王谷那边又有新的动向,应该和苏云白最近的事情有关。” “嗯……或者,我们还是该找他问问。” 裴屿赞同地点了下头:“现在吗?夜深露重,不如我去问问就是了。” “那……也好。 ” “你回去休息吧,我去找他。” “嗯。” 慕知瑜一走,裴屿脸上的温和与柔情一下子褪去,目光看向压在书本下的信,他迟疑了一下,把信抽出来。 他把灯罩拿下来,信放着烛火之上。 火焰跳跃了两下,火舌舔舐上信纸,瞬间燃烧,把信上的字吞噬掉。 好个龚敬崇,居然写信约他出来! 想来,上次围攻他的就是这个家伙了。 虽然忠义王对他没有养育之恩,但到底是血脉来源,所以,权当是一刀两断,再不相欠,他也就不打算追究了。 可是很明显,这个家伙不想放弃。 刚刚慕知瑜突然敲门,他一时情急就压到书底下了。 他眉头紧锁,放上灯罩。 要不要告诉她一声? 不告诉……一定生气,不告诉……去了肯定没好事,说不定还会受伤。 算了,先去找苏云白吧。 “确实有事,最近有人花了一万两银子去药王谷求药,本来没什么,但是那人求的却是无机散。” 裴屿皱了皱眉:“无机散是何物?” 苏云白站起来,拿出一本书翻开:“就是这个,无机散在古籍上没有方子,能做出来的人也是少之又少,重要的是功效,服用之后使人日渐迷离,类似心衰之症,一般诊脉显示的也是心衰脉象,但是药效积攒,可以控制被下药者,特殊手段将人唤醒之后,就可以重复耳边的话。” 裴屿心里一惊:“你是说……” “对,好在无机散已经失传,世间无有,我去查过那个人,那人最后进了宫里,宫里守卫森严,我又急着做药,就没跟去,后来翻了不少古书籍,确确实实是失了传,不过我很怀疑他是为了毒皇上的,江湖人,人人都知道无机散已经消失几十年咧,他没找到,肯定还有别的法子,咋个办,要不要告诉皇上?” “这个,或许问四皇子更好,总归你明日要去见四皇子,同他说说最好。” “哦……” “对了,我还有件事,三天后陪我去个地方吧,我怕到时候——明枪暗箭,他想击杀我,我不惧,但若是毒药,只怕防不胜防。” “这个当然可以,不过你要上哪里去?” “明远街。” “等等,小鱼妹子不同你一起?” 裴屿顿了顿,面露犹豫:“我不想她和我一起冒险,但是……” 苏云白换上了满脸的幸灾乐祸:“ 那这一次,只怕不是一只狸奴可以哄得好的咧!” “……少说风凉话。” 苏云白贱兮兮地凑过去,肩膀子撞撞他:“要我说,你就告诉她嘛!” “告诉是要告诉的……只是……要把握时间。” 事情问过了,裴屿回去,提笔写了信,把苏云白的事情写的差不多了,偷偷放到了慕知瑜桌上。 床上睡着了的慕知瑜似有所感,翻了个身。 十月里冷了不少,他轻手轻脚地过去,把被子给她盖严实,看着她睡梦中眉头紧锁,他眼里划过一丝痛惜,慢慢地伸出手,想抚平她的眉头。 “白……” 他一愣,收回手,低头细细地听。 她口中呢喃着一个支离破碎的名字:“白……羽……” 听清楚了,他的心猛的一跳,呼吸也停滞了。 白羽,是他前世的名字! 难道她记起来了吗?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回了屋子里,心依然还是在狂跳。 他当然明白,她记起来的时候很早,她也一直在追寻前世的真相,可是…… 他虽然都记起来了,可是这个真相何尝不残忍。 两个人,不能相守就已经足够悲伤,他留下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可偏偏,要她亲手杀了他。 他能明白,她杀了他要多大的勇气和忍耐力。 现在离前生,有一世之隔,纵然如此她都依旧执着。 瑜儿…… 希望你还是不要那么快想起来了。 慕知瑜辗转反侧,梦里,她拿着那一束紫蓝色的桔梗,看着面前的男人满脸通红。 “你送给我?” “是啊……你不是喜欢这个颜色吗,虽然我没太在意花语什么的,但是店员说,这个颜色的桔梗,花语是:真诚不变的爱……我是说……就算是个约定。” “谢谢你,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呢,我很喜欢,真的。” 他笑了一下,然后别开脸:“欸,喜欢就好……” 她睁开眼睛,坐起来,回忆着刚才的梦,手伸到枕头底下,拿出他送的玉佩。 温热的触感让她心里更是多了暖意,只是上面桔梗花的纹样,看起来莫名多了几分伤感。 “白羽……裴屿……” 他们那么一样,就像她和梦里的自己,是不是前世不圆满,所以今生——一定会圆满的吧。 他们这边睡得不安稳,平阳侯府更不安稳。 雪儿跟着她久了,一听就知道她是搞坏主意呢。 第40章 损失 写好了帖子,想想自家姑娘的神态,鬼点子就来了。 “阿年大哥!” 阿年叼着个鸡腿,从后厨走出来:“唔……什么?” “阿年大哥,姑娘让去平阳侯府送个拜贴,最好大半夜去,好好搅合搅合他们。” “那……”阿年拿过帖子,嘿嘿一笑,“那就等我吃完饭再去,三更,保准把他们都闹腾起来!对,还有,吃了好几天鸡腿了,有没有别的东西啊?” “嗯……还有鱼,我去让他们热热怎么样?” “那就算了,大半夜的……明天再吃吧,你回去吧,送帖子的事儿交给我。” “欸,那我就先走了!辛苦你了。” 阿年拿着贴子,封住了看不见里头,把鸡骨头扔掉回屋子里对着灯看了半天,待了这些天,礼节性的东西已经了解了不少,里头粗粗一看,就两行字。 得了,姑娘就是搞事的! 确定了这一点,阿年顿时放心大胆了起来。 子时末,阿年带着满肚子的坏水去了平阳侯府。 平阳侯和夫人已经睡下多时了,外面突然闹腾了起来。 夫人皱着眉,翻来覆去多时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睡得和死猪一样的丈夫,白眼一翻,一巴掌把人打醒。 “哎呦!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啊……” “还睡,你没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吗!还不叫进来问问怎么回事!” 自打赵二公子和慕知瑜退婚后,不仅儿子受了家法,他这个平阳侯也是受了夫人多日冷眼,说话字字句句夹枪带棒,好不容易这些日子平阳侯夫人脸上神色好了些,就听说慕家落难了。 平阳侯一下子就得意了起来,两家已经闹掰了,更何况当初因为慕家,自己家也算是丢了一个大脸,受了多少嘲笑,还遭到了陛下的斥责,到现在风水轮流转,这还不趁机踩上几脚?! “不行,姓赵的,我劝你别动什么手脚,你要是敢动,回头我去请老爷子对你用家法!” 家法!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平阳侯想要作妖的那颗心顿时就歇菜了,点头哈腰:“好好好,我不做,什么都不做!” 果不其然,说完了没几天,慕乘风回家了,还是刘富亲自送回去的。 得了,平阳侯顿时开始庆幸了起来,还好没趁机痛打落水狗,要不然不知道又要丢多大的脸。 然后,大事不好了。 这大半夜的,他不敢对 着夫人发脾气,穿上衣服出去一脚踹翻了小厮:“大半夜的!吵吵嚷嚷些什么!” “老,老爷,门口,门口来了安和郡主的贴子——说,说白天里要来!” “什么!什么时候的白天!” “就,就是……今天。” “什么!今天!帖子在哪儿?我看看!” 小厮颤颤巍巍地递上来,平阳侯一把夺过帖子就往屋里走,拿到灯旁边,拆开,里头就两行字。 “今日上午,本郡主携妹妹和未婚夫拜访,多有叨扰,万望见谅。” 夫人一扫这两行字,顿时一股怒火冲上心头。 “姓赵的!你又干了什么?!我的话你全当耳旁风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不是你,那她闲的没事儿找我们的麻烦干什么?” “不不不,肯定是咱们儿子女儿哪个不长眼的……” 平阳侯夫人盯着他观察了一会儿,哼了一声:“把他们都叫来!我亲自审问!” “啊?可是,这大晚上的……” “废话什么!不现在问,难道要等着睡醒了,白天人家来兴师问罪吗?!”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我这就让人叫他们!” 这边儿各个院子的灯都亮起来了,但是另一边始作俑者浑然不觉。 虽然睡得不太安稳,但也算是一觉到天明。 “姐姐,我们现在就去吗?” 慕知瑜点点头:“对,回去换身衣服,门口等你。” “好!” 要去出气了,慕知嫣整个人精神得很,回去梳洗一番就跟来了。 平阳侯府离将军府不大远,但是她们还是坐了马车。 下了马车,平阳侯府的人出来,出人意料,平阳侯夫人出门相迎,身后还带着一众儿女:“郡主和五小姐来了,还有裴小将军,快请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表面功夫谁都会。 慕知瑜行了个半礼:“见过夫人。” 她行礼,慕知嫣和裴屿也跟着行了个礼。 “郡主,使不得,郡主身份高贵,论起品级,和我家侯爷可是平级的,臣妇可万万受不得。” “夫人为长辈,我是小辈,行个礼倒也没什么,晚辈下帖子仓促,今日叨扰,还望万勿见怪。” “这是哪里的话,郡主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进。” 慕知瑜几人跟着平阳侯夫人去了正厅,宾主落座。 “郡主今日来,正赶上府里做 了新的点心,来人,上点心!” 说完,平阳侯夫人笑着对儿子说:“肖哥儿,你领着裴小将军把那肉烤了,好生招待,明白吗?” 平阳侯世子行了礼,转向裴屿:“小将军,请。” 世子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女眷,等侍女上了点心吃食和茶水,平阳侯夫人一个颜色,屋子里吓人,都出去了。 平阳侯夫人脸色顿时正经了起来,看向另一边唯唯诺诺的赵婉月。 “月姐儿,为娘跟你说过的,还记得吗?” 赵婉月小心翼翼的看了母亲一眼,站起来:“记得……” 平阳侯夫人点了点头:“那就说吧。” 赵婉月咬咬唇,走到慕知瑜面前,似乎是不甘心,又回头看了平阳侯夫人一眼,平阳侯夫人冷眼瞧着她,见她回头,眉头一皱。 赵婉月赶紧低头,径直在她面前跪了下来:“都是臣女猪油蒙了心,一时之间做出那种不堪的事情,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原谅臣女。” 慕知瑜眉毛一扬,手上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盏:“赵姑娘这是在干什么,做什么行这样的大礼,到底有什么不堪的事情,说出来也就是了,何须如此呢?快起来吧。” 嘴上这么说,她手上却没有任何要搀扶的动作。 赵婉月头低的更深了:“是……是臣女让人去,去慕家的铺子闹事的,造成的损失……侯府一应承担,还请郡主……” “哦——原来是铺子的事情,夫人,您这就小题大做了,都是些小事,何至于让赵姑娘这样赔罪呢?” 平阳侯夫人一眼就看出来,她这话说的并不真心,面上带笑,可是眼里冷漠。 哎——她就知道,人都亲自上门来了,这事就不好解决。 关键是两家有旧怨,慕家人一落难,自己家的女儿就叫人去铺子里闹事,就算他们为人父母的不知情,也有管教不严之罪,更何况在别人眼里,任谁看也都是他们爹娘指使的。 想着,她站了起来:“郡主,此事是小女不懂事了,铺子里所有的损失,臣妇都一应赔偿,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原谅臣妇管教不严之罪,臣妇事后,一定依照家法处置。” 听了这话,赵婉月颜色都变了,猛的抬起头来:“娘!” “住口!”平阳侯夫人满脸严肃,“做错了事就要责罚,郡主,我们自知理亏,也知道郡主心中不快,郡主有什么 尽管说,臣妇等心服口服。” 慕知瑜扬了扬眉毛,突然笑了,看了一眼慕知嫣,笑得更开了一些。 “夫人真是爽利人,也好,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贵府千金让人去我母亲的嫁妆铺子捣乱,生意被耽误了不说,还让人打了我店铺的伙计,损失我一时没有计算好,但是这公道还是要的,赵姨,我也不想上门找茬,当年要不是您和我母亲是手帕交,也不会定了娃娃亲,退亲一事是赵二公子先打了我的脸,我虽然出格,可也是为了公道。” 慕知瑜顿了顿,拿起茶喝了一口,继续说:“要不是平阳侯当街斥责我,也不至于闹到皇帝舅舅面前,事情过了也就算了,我也没想到,赵家姑娘居然上铺子里找事,旁的铺子也就罢了,偏偏,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铺子,萍姨,你明白吗?” 平阳侯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叹气:“臣妇明白,郡主放心……臣妇一定,一定会给郡主一个公道的。” “那就有劳夫人了。” “郡主清点一下损失,回头叫人送来,平阳侯府一应赔偿。” “多谢夫人体谅,天色不早,我们就先告辞了。” 慕知嫣也行了礼,跟着慕知瑜出去上了马车等裴屿。 “姐姐……” “五妹,是不是觉得不像是出气?” 慕知瑜摇了摇头:“我明白姐姐,虽然平阳侯和他的儿女不善,但是平阳侯夫人和二婶手帕交,为人也是良正……看刚刚的态度,想来她是不知情的,不说姐姐,我也是不再想计较了。” 慕知瑜面露感激,是了,不管什么时候,赵姨还是那样的有原则,平阳侯虽然不好,可是到底是真心爱之,也就罢了,只是这些事情以后,慕家和赵家再也不是好友了——不,其实本来也不是,是好友的只是萍姨和母亲而已。 如今物非人也非,早就不复从前了。 “不过,不计较是不能的,也许不止布庄,损失钱财事小,被打伤的伙计却是无妄之灾,银两虽然不重要,但又重要。” “嗯。” 慕知瑜突然一回头,挑起窗帘子,看裴屿上了马,对着她点点头。 “走吧,回府!” “驾!” 慕知瑜回了府,就让人把铺子的掌柜的都叫了过来。 “众位,府上前些日子事忙,我也没去铺子看看,近日才发现布庄有人闹事,各位掌柜的,你 们都是娘亲留下的老人或是老人后代,有什么委屈,只管告诉我。” 慕知瑜一招手,雪儿拿上来了账册,她翻开大略一看。 “布庄这些天的损失不算什么,区区几百两,但是不少伙计被打伤,其他铺子里,若是有相同状况,到我这才记上名字和伤情,我会给你们拨银子,”慕知瑜放下账册,扫视他们一遍,“自然,若是无中生有,我一旦查实,就要把银子收回,谎报者也要受罚,好了,一个一个排队过来等级,没有这种情况的就可以先回去了。” 随后,一些掌柜的告辞离开,只剩下四个人上前来登记。 记录过后,慕知瑜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看向布庄掌柜。 “胡掌柜的,你们这个伙计,朱三,我记得他家里母亲卧病在床,还有弟妹要照顾,如今伤重卧病……日子岂不是更难过?” 胡掌柜的弯腰行礼:“是,我封了他十两银子,可是……” “除了朱三,王大的家里如何?” “王大家里还有老父吃药,所幸他伤势不重,现在在铺子里记账,算是轻松的活。” “嗯,那就朱三——给他二百两,王大一百两,雪儿。” “是。” 雪儿去拿了三包银子交给胡掌柜的,回去记上了账。 “胡掌柜的,银子数目钱袋子上都写了,那另外的一百五十两,你留着分给余下的三个伙计,一人二十两,把他们重新招回来,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吧,这些日子你们都受苦了,回去好生安抚。” “是,多谢东家!” 慕知瑜依样给了其他三个掌柜的银子,事情也就算了了。 “姑娘,都记好了。” “嗯,叫人拿去平阳侯府吧。” 雪儿迟疑了一下:“姑娘,咱们不用抄个备份吗?” 慕知瑜笑了:“呦,居然知道备份了,长心眼了呢!” 雪儿跺了跺脚:“姑娘,你打趣我!” 慕知瑜故作严肃,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花了多少银子?” “分走了……一千二百两。” “嗯,不用备份,到时候平阳侯给的只多不少,拿去就是了。” “哦。” “解决完了?” 她看着他点点头,微笑着递了杯茶过去:“今天,平阳侯世子和你说什么了?” 他接过茶喝了一口:“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问问二哥的事,谈谈京里大家,他好像对这些事不知情。” 第41章 密令 慕知瑜点点头:“也算正常,赵世子为人尚可,也已经成婚两年有余,这些个勾心斗角原也和他无关。” “我听说,赵二在那之后受了家法,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萍姨一向刚正,更何况也是有旧情意在……不说他,没意思,苏大哥去见四表兄了?” “嗯,一大早就去了。” 四皇子府上,苏云白给他诊脉,收回手,眉头慢慢舒展开了,提起笔,把药方去了一味药:“我给你的药,从今天起,早晚各一遍,连吃三天,我再继续给你诊脉——” 说着,他看了一眼目光灼灼的阿七,又看了一眼四皇子:“忌忧思过度。” 四皇子一顿,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这……” 苏云白补充着:“不忧思不能,但是一定要休息好,每日要睡四个时辰以上!” “是……” 苏云白又看他一眼,拿过一张纸,提笔“唰唰”写下一张药方:“睡前喝,就能睡得安稳多了。” “有劳苏兄费心……” 苏云白叹了一口气:“还有一件事儿,恐怕要让您继续费心了。” “哦?苏兄请讲。” 苏云白慢悠悠的把对裴屿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四皇子唇边的笑容也不再那样温和了,到时带上了几分凉意。 “原来是这样……此事非同小可,苏兄不如同我一起进宫去见父皇吧。” “好是好……” 四皇子又恢复了那样和煦的笑容,点了点头:“苏兄放心,你只要实话实说即可,剩下的有我。” “哦……” 苏云白总觉得不好,果然,眼神一斜,就看见旁边阿七的脸垮下来了。 又要奔波,但是免不了奔波。 “鹅……天冷,你加几件衣服。” 四皇子差点笑出声来,憋着笑,点了点头:“多谢苏兄。” 四皇子面上有些无奈,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脚。 好嘛,不仅穿上了厚厚的里衣,袄子,还穿上了毛绒斗篷。 “阿七……” “公子,苏公子都说了,你要多加几件衣服。” 四皇子摇了摇头,不与他争辩,只是默默的拿着手炉走了出来。 “噗……咳咳咳……干,干什么……又不是三九隆冬!” 四皇子默默的点着头,煞有介事的看了阿七一眼,瞧,我就说用不着穿这么多吧。 阿七脸又垮了,默默的拿走了手炉。 苏云白走上前打量 了一圈:“这是穿了多少?” 四皇子又叹了一口气:“穿了两层夹袄。” “……” 苏云白眨眨眼,回头出门感受了一下外面的天,憋着笑走进来,胳膊一伸搭在阿七肩上:“把夹袄脱一个吧,阿七,我很理解你关心自己家主子的心情,但是这才十月,而且这个斗篷也挺厚,现在穿的这么厚了,等寒冬里怎么办?” “是……” “手炉子需要的话可以拿着。” 阿七立马原地复活,把手炉子又重新塞给了四皇子。 等皇帝见到他,就发现他人拿着手炉子进来,眼睛睁大了一下:“小四,快坐吧,这……刘富,上个热的手炉过来!” “父皇,不必了,这个手炉还很热,不必换。” 这可是下了马车的时候刚换过的,也不知道阿七这一路上带了多少手炉子和炭过来。 皇上接了手炉子一模,好嘛,还真是热! “嗯?苏卿也和小四一起来了,这是有什么大事儿吗?” “父皇,近日苏兄给儿臣找到了一株新药,于儿臣的病大有帮助。” 皇帝的五官一下子舒展开了,眼里不可抑制的有惊喜冒出,嘴也咧开了:“当真?!” “是,确实是大有帮助,虽然不能根治,但是确实可以让殿下的身子骨有所好转,坚持服用,日后也可以不这样体虚,自然了,还是需要好好保养。” 虽然不完美,但是这个回答也足以让皇帝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一大半了。 “好,好好好!苏小友!无需顾忌,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朕开口,什么药材,一定会搜罗到!” “鹅……” 四皇子把话接过去:“父皇无须担心,药王谷是江湖里数一数二的,整日与医药打交道,有什么好药材自然是尽力拿到的。” “想是搜寻也要费一番力气,苦了你们了。” 苏云白低低头:“也算不得辛苦,行医之人,见了好药自然是千方百计求来的,至于给谁用,总归是救人一命,只要物尽其用了,给谁都是一样的。” 皇帝深以为然,感叹道:“医者人心呐!也难怪药王谷可以屹立于江湖。” 四皇子也感叹了起来,不过感叹的方向却是完全不一样:“不过,水至清则无鱼,也有不少人去药王谷求一些毒物。” 皇帝果然被提起了兴致:“哦?那,面临如此情况,苏小友,药王 谷是如何应对的?” “这……” 皇帝瞬间就明白了,笑着摆了摆手:“欸——不必紧张,江湖交易,朕也不傻,正像小四说的,水至清则无鱼,朕只是想了解一番江湖行事,全当长长见识了。” 苏云白点点头,闷头说了起来。 “药王谷人多,虽然有不少长老和弟子,但也并非每个人的行为都能被管束得到,谷中各个长老都有所辖区域,也并不限制弟子出入,所以也难免有人求药,而不被长老和掌门所知,门内规矩,简言之,医者仁人,悬壶济世,百草千方,不制三毒。一旦发现有弟子违背,就会依门规处置。” 皇帝听得津津有味,摸着下巴,眉毛一拧:“这……不制三毒,这三毒是何物啊?” “一是,物少毒深,屠戮千万者,不制,二是走火心魔,吸纳邪功之毒不制,这三——”苏云白刻意地停了一停方才继续,“傀儡牵丝,控人鼓掌之毒不制。这三者违背其中任意一条,最轻也是废弃医术武功逐出师门。” “原来如此——”皇上感到他话语中有所迟疑,以为是江湖门规,没多问。 四皇子好像没想那么多,直接开始问:“苏兄,这第三条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苏云白略一迟疑,没隐瞒:“其实,这两天有人求我做一种药,但正好是第三条忌讳,我就没答应,但是我师弟说,那人在被拒绝之后,往京城这边来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来这里堵我的,但是也没见到人,我就出去找了一下那人,没想到……”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似乎很是苦恼,站起来和皇上行礼:“皇上,微臣确实是略通追踪之术,一番追查,那人却是消失在了宫门,皇宫重地,所以未敢探查。” 这话一出,皇上的脸色当时沉了下来:“可当真?” “那人应该武功不高,所以痕迹很容易追踪,十有八。九,那人是来了皇宫,只是在药王谷求药不成,难免他不会找其他的药来代替……” 皇帝瞧着手指,看了一眼小四。 这臭小子,每次来了都没好事!当他看不出来,这分明是故意把这件事告诉他的! 四皇子微微一笑,看着莫名欠揍,皇帝翻了个白眼,又看向苏云白:“苏卿,那药是何药效?” “回陛下,那药名无机散,不少古籍医书上都有记录,想来宫中御医应该也 有所闻,无机散服用后会产生心衰之症,而且脉象上难以诊断,直到最后中毒者陷入昏迷,使用手段让清醒来之后再下一剂猛药,就可以短暂的控制中毒者,只是控制过后,那人必死无疑,此药一犯禁忌,二是,方子已经在几十年前失传,现在的江湖中人无人得知制作方法,此事也是人人皆知的,只是……” 皇帝点着头:“江湖人人皆知,此人想必是少入江湖,只是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这么个东西,你想的十分有理……刘富,叫周御医来。” 说完,他摆摆手,刘喜把四皇子和苏云白都请到了隔间听着。 不一会,周御医来了,皇帝提起无机散,周御医略一思考,也说出了其药方已经失传的事,而且失传已久。 说法和苏云白大差不差,皇帝心里顿时敲起了警钟,死亡,控制—— 这宫里有谁最值得这样大费周章?自然是他这个皇帝了! 敲打了周御医一番,四皇子和苏云白也出来了,方才轻松的氛围一扫而空,三个人都正色了起来。 “苏卿,此事非同小可,又不宜对外宣扬,朕全权交于你追查,你可能胜任?” “微臣一定尽心竭力。” 皇帝微微颔首,想想,不成。 宫禁太多,他要追查只怕有难度,想着,看向刘富:“刘富,拿朕的金牌来。” “是。” 苏云白接了匣子,一脸不解。 皇帝解释道:“宫禁太多,为了方便你行事,朕将金牌赐予你,见金牌如同见朕,若是有需要,拿着它可以命令隐龙卫帮你。” “是,多谢皇上,微臣一定尽力把人找出来!” “对了,小四,你这几天就住在宫里吧,也方便苏卿给你诊治。” “父皇,这样未免太过于显眼了,不年不节,儿臣也有所好转,把儿臣留下,其他人一定会忌惮的。” 尤其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刚刚解除禁足,正是敏感观察风向的时候,这个时候皇帝过于宠信四皇子,怕是客套麻烦不断,没法好好修养了。 皇帝一顿,也是,重重叹气:“也罢,那就只能有劳苏卿劳累了。” 苏云白满不在乎:“算不得什么累的,微臣尽心就是。” 皇帝点着头,突然想起来了:“你先回去吧,告诉安和丫头他们一声,免得他们担心你的去处。” “是!微臣告退。” 见着了裴屿,苏云白 突然想起来答应了他的事。 完了! 答应了两头,怎么办! 两天之内,他要是能查出来更好,查不出来可怎么办! 这这这…… 慕知瑜看他满脸愁容,不解地开口“答应了就答应了,难道是任务还有内情,不好完成?” 苏云白张嘴就要说,突然感觉到一阵眼刀子。 一抬头,把话咽回去了,咧嘴笑了笑:“没……没事,就是,得两头跑,查出来之前可能不回来住了。” “既然那人武艺不精,加上你的追踪术,应该不是难事,”慕知瑜轻轻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反而是给他提起了意见,“皇上给了你金牌,就是最大限度的给你自由了,不过,宫里的事……十有八。九和几个有皇子的妃嫔有关,你主要找找皇后,慧贵妃,许嫔……珍嫔没什么嫌疑,但是以防万一,六皇子还小,赵嫔那边也试试,或许也会有替罪羊,这些事先问问皇上的暗卫,再去查就能有个十之八.九了。” “皇上的暗卫到处都有吗?” “当然不是,他们只管着皇上的吩咐,但是宫中大小事也瞒不过他们。” “这样哦……” “或者,你可以找找看看是谁出宫去了,顺藤摸瓜。” “好,多谢妹子咧。” 苏云白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站起来:“我要加紧去查了,两位,过几日见。” “苏大哥慢走。” 苏云白走出去,看见荆棘拿着点心在大吃大嚼,看见他,还傻呵呵的打招呼:“大哥,你回来啦!” 他左右看一眼,上去把荆棘拉到一边:“两天后,我要是没回来,你就上四皇子府,把小鱼兄弟的话传给我,记着,避着点小鱼妹子。” “啊?什么消息?” “就是叫你问咧!两天之内我尽力查,要是回来了万事大吉,不回来你就去!” “欸,荆棘明白了。” “明白就行,我走咧。” 苏云白拍拍他的肩,回头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眉头一皱:“荆棘,你胖咧!” 荆棘一下子像是被雷劈了,上下看看自己,抬头,看苏云白又回来了:“什么……” “你过来,我给你诊脉,你别大吃大喝吃坏咧。” “哦……” 苏云白抬脸看看他,另一手摸着下巴,又诊了左手,眼里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凝重。 “看来没得事,回去吃点助消化的药就行了。” 第42章 林家 “哦……” “行咧,回去吧,我走咧,记着我说的话!” “是!” 苏云白简单收拾了一番,带上药包和武器,离开了将军府。 他前脚刚离开,回头看见一辆马车朝着将军府驶去,看标志,是林家的马车。 林昔微挑了挑窗帘子,看见将军府近在咫尺了,放下帘子。 “遥儿,我们到了。” “嗯……我们下帖子匆忙,也不知道瑜妹妹是不是有空就来了。” “事从权宜,她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若真是没有空就不会回我们的帖子了。” 慕知瑜看着书,雪儿来报,说林家两位姑娘到了。 “这么快?” 雪儿拿过披风给她披上:“是呢,都进了二门了,姑娘快出去迎迎吧。” “只有她们两个来吗?” “是啊。” “那就不用叫屿哥哥了,我先去迎,你把五妹叫出来一起。” “是。” 慕知瑜出去,看见两个下人引着她们往扶柳苑这边走,笑着走上前。 “两位姐姐,迎接来迟,万望恕罪。” 林昔微拉住她的手:“妹妹说的什么话?本来就是我们来的突然,妹妹不怪才好。” “两位姐姐请,往这边来。” 慕知瑜引着她们进了自己院子,雪儿刚上了点心水果,慕知嫣也就到了。 “五妹,来,坐。” “见过两位林姐姐。” 两姐妹也起来回礼:“慕妹妹。” 慕知瑜笑着插在他们中间阻止他们:“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不要拘礼了,姐姐妹妹起来,这怕是一个时辰都要过去了。” 几个女儿家纷纷笑了起来,落座。 慕知瑜悄悄打亮了邻家两个姐妹一小会,虽然神色如常,但仔细看,她们眉宇间都有着那么一丝若隐若现的愁云。 “两位姐姐,是有什么事要来找我吗?” 林昔微和林昔遥反射性的就是一愣,然后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又几乎同时叹了口气。 林昔微看了看她们姐妹,语气中难得略带迟疑:“那……我们可就说了啊?” 慕知瑜点着头:“姐姐请说。” “席家两个表哥来我们家里住了几天,原也没什么的,但是自打……慕二公子回来了,我爹去见了姑父一次,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之后,姑父就天天往我们家跑,还总是借口着让两个表哥和我们多亲近,言谈之中还总说这什么亲上加亲的话,而且,也不 知道祖母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已经提了很多次让我爹答应这门亲事……” 慕知瑜轻轻扯了扯嘴角:“两位姐姐要来说这事儿……姨父应该不知道吧。” 林昔微点着头:“我们当然只是来玩玩儿,怎么可能有别的事儿呢?” “姐姐可能只是不愿意让席家那你们做挡箭牌,但是个中利益牵扯错综复杂,姐姐不如直接回去问问姨夫,或许比和我商量来的更快。” 林昔遥轻轻按了一下姐姐的手:“妹妹,我们未必是要一个答案,慕二公子可好?” “他很好。” “那也就罢了,其实……”林昔遥一边说一边微微摇头,“我们也或多或少明白一些,虽然不知道席家到底做了什么,导致他们这样战战兢兢的,但是我们家,和席家是亲戚,和慕家也是亲戚,席家和慕家更是同为武将,原该是同气连枝,相处的更加友好才是,可能慕家和席家却是一向并无过多往来。” 林昔微也赞同地点着头:“而且,席家还觉得我们家是文人,平素也不过是年节互相往来,但是这些日子他跑的是越来越勤了,甚至还想和我们家结亲,言谈之中还提到慕家……” 慕知瑜笑起来,摇了摇头:“两位姐姐冰雪聪明,心思也比别人更细腻,席家的亲结不得,但是……我倒是可以跟你们指出一个方向来。” “妹妹请讲。” “姐姐可以找一找四皇子,偷偷的。” 两姐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点到为止,慕知瑜端起来茶喝了几口,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慕知嫣听着,视线流转,最终定在林昔遥脸上,看的越来越认真了。 “五妹,你看什么呢?” 慕知嫣浑身一阵,这才回过神来:“姐姐……” “林二姐姐怎么了吗?看了这么半天?” 慕知嫣眉毛微微一蹙,点了点头:“我学医时间尚短,说的也许不一定准确,但是……林二姐姐,你最近可是有心口滞涩,夜不安眠,而且心慌心悸之症?” 林昔遥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儿,忙不迭的点头:“确实是有,你怎么看出来的?” “姐姐唇色略微泛紫,眼下隐隐发青,我本来想着,莫不是有心疾,但是从前并没有听说,想来不是,而且,仔细看,姐姐的皮肤纹理中似乎偏暗,我怀疑是中毒所致。” 林昔微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 也变了:“中毒?!” 慕知嫣略带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望闻问切,这正是望的功夫。 切脉,她还不算学成,但是望的功夫确实是苏云白赞扬的大有进益。 “这个具体是什么,我还不知道,我不太会诊脉……” “五妹,你说……症状像心疾?” “是啊。” 慕知瑜的手一下子僵了一瞬,脑子里回忆起苏云白说的无机散症状。 她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林昔遥如果真是中毒,那一定是旁人有意而为,表现的症状又类似心疾,在这个当口,不是无机散,也应该和苏云白差的事情有关系。 “二姐姐,你这样几天了?” “也就两三天,我以为是没休息好导致的,也没当回事……” “事不宜迟,两位姐姐,你们现在就去四皇子府上,把事情和盘托出,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阿岁!” 一个人影从房顶跳下来:“姑娘。” “你带几个人送两位姐姐去,打扫干净痕迹。” “是。” 说完,她站起来:“姐姐们,快去吧。” 两姐妹不明就里,但是看她态度这样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也都严肃了起来。 “可是,遥儿的毒……” “四皇子有大夫。” 林昔微深呼气一次,眼神也坚定了起来:“好,遥儿,我们走吧,瑜妹妹,我们日后再来谢你。” “姐姐去吧。” 送出去她们姐妹,慕知瑜拉着慕知嫣走在路上:“五妹真是学的越发好了。” “其实也都是皮毛,要是苏公子在,肯定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京中波谲云诡,火烧到了咱们家和席家,夹在中间的林家,也终于被殃及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谁做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刚刚解禁,还没复宠,谦王禁足,虽然没有其他的惩罚,但是只要他有点脑子,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再有动作。 其他人,还有谁会算计林家,算计皇帝呢? 目的又是什么呢? 不过她有预感,林家的事,一定和苏云白在查的事有关。 四皇子刚喝了药,看着书,打算一会午休,阿七拿来安神汤,他拿过来,正要喝。 “公子……” 阿七眉毛一拧:“十八,公子要喝安神药了,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啊?” 十八心里苦,顶着阿七的压力:“是安和郡主的人,送着林家的两个姑娘来了,说是有要 事求见。” 四皇子睫毛一闪,把安神药放下:“请进来吧,阿七,东西先拿下去。” “可是,公子……” 四皇子无奈的摇摇头,哄小孩似的开口:“我晚上早睡半个时辰可好?” “公子……” “去吧。” 阿七只好把安神药放在托盘上,递给十八。 十八松一口气,端着托盘出去了。 “阿七,把人请到正厅,还有表妹的人也留下吧。” “是。” 四皇子出去,披上斗篷,到了前厅,两个姑娘已经等在那儿了,见他来了,站起来行礼。 “两位林姑娘,不必多礼,请坐吧。” “多谢殿下。” 他坐下,打量一圈,目光锁定在他们身后的青年身上:“这位兄台,就是表妹的护卫吗?” 阿岁低眉顺眼抱拳:“见过殿下,属下只是护卫两位小姐,保证秘密前来而已。” “不妨事,你也听听,省的我再写信了。” 阿岁心里一合计,也好,行礼又退后了。 “两位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林昔微站起来,行了个万福礼:“殿下,臣女想请您府上的医者给舍妹诊个脉,看看是否是中毒。” 四皇子眸光微闪,还是笑着应下了:“阿七。” “是。” “两位姑娘来,还有别的事吗?” 林昔微抽了皱眉,点了一下头:“其实……臣女也不太明白,但是瑜妹妹让我们来找四殿下,想必是能有所出路——我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林昔微和林昔遥一言一语,把近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四皇子眉眼低垂,抿了口茶,轻轻颔首:“原来如此……” 林昔微眉毛皱起:“那,殿下……” “公子,江公子来了。” 四皇子笑着抬了抬手:“医者来了,先看看二姑娘的病情吧。” 给姑娘诊病,江公子就顾忌了一些,眼神扫过她的脸,眉毛一皱:“姑娘是不是近来心悸心惊,多思多忧,夜不成眠?” “是。” “姑娘把手伸出来。” 诊过脉,江年面容舒展,但是眼里又漫上一股子疑惑:“中毒,牵心草之毒,不难解,我开个房子连吃七天也就好了。” 林昔微没有错过他的不解:“江公子,敢问,牵心草是何物?” 江年心里微微赞赏,不错,还算敏锐。 “这牵心草,大淮境内量少,琛图境内常有,毒药和解药伴生,但是牵心草之毒 不深,只是一般人都认为是心疾所以未加注意,日久年深才难以救治。” “琛图的东西,我们家里怎么会……”林昔微眼神一冷,“最好不是她,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姐姐,这个我们回去再查也不迟……” “二姑娘这可就错了,”四皇子微微一笑,“二姑娘病了,席家求娶,宫里也有些事——不做点什么的话,不久之后,林家就是前几天的慕家,而且比慕家的处境更恐怖。” “什么……” “慕家确实冤枉,但是林家……到时候证据确凿,也不知该向谁求情,不过还好,你们听了劝来找我,两位姑娘先回去吧,这件事,自有他的进展,对了,林三姑娘成婚在即,两位姑娘还需要暂且忍耐,想来,今晚就会有人去找你们,两位配合就好。” 林昔微沉吟片刻,和妹妹对视一眼,起身行礼:“多谢殿下指点,臣女等感激不尽。” “姑娘客气了,十八,送两位姑娘出去。” “是,”十八行礼应下,伸手作请状,“两位,请。” 拿上药方,林家姐妹离开了府上,由阿岁送回去。 四皇子思索着,回头看阿七:“阿七,在宫中,你能不能找到苏兄的踪迹?” 阿七犹豫了:“公子,只要陈图不在,属下可以躲过隐龙卫,但是找他——不好说。” “哎——那就只好再进宫一趟了。” “公子……” 看他脸垮下来了,四皇子笑着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走吧,早些回来就是了,今日一定早睡,快去准备吧。” “是……” 哎——这就是天定的帝星的命吗? 什么帝星,大事小事都要操劳,这分明是劳碌命啊! “好了,别垮着脸了,快去吧。” “是。” 四皇子微微笑了笑,眉头微皱,转过身,抬起袖子压抑着咳嗽声,端起一杯茶喝了几口,长出一口气。 虽然见好,可是身子还是虚弱,要是阿七看见他咳嗽,又要唠叨了。 慕知瑜听着阿岁的复述,聪明人一点即通,更何况慕知瑜知道内情,有了四皇子的话,林家想来不会受到牵连。 四皇子进宫怎么和皇上说的,慕知瑜他们不知情,不过,第二天,京里就炸开了锅。 不为别的,正是一桩突然而又算是大事的消息。 听说,皇上昨天连夜诏林尚书入宫,结果今日,一道圣旨就飞到了林家。 第43章 犹豫 “什么?” 慕知瑜手上的点心都掉了,左右看看,嘴上重复着:“你说,皇上给谁赐婚?” “给四皇子和林家姑娘。” 慕知瑜好半天没说话,只摆了摆手。 怎么说呢,这确实是最简单的摆脱席家以婚约纠缠的方法,但是这未免也太过突然了。 之前四表兄根本就没有娶亲的意愿,皇上也并没有给他赐婚的意思,或许私下提过,但从未明面上表达过,想来还是很尊重他的想法的,只是今日……林家姐姐也几乎没怎么和四皇子有过相处,如果说有,也就是昨天……难道说是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听说了?” 慕知瑜抬头,看裴屿打帘子进来,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听说了,还有什么别的吗?” “简单探听了一下,皇上并没有发圣旨,而是叫刘公公传了口谕。” “给皇子赐婚,这么大的事儿居然只是传了口谕吗?” “口谕说,林家嫡女温恭良顺,与四皇子可为良配,并没有明确指出是哪一位林小姐。” 慕知瑜往后一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想来是为了急着甩开席家才这样的吧,也不知道四表兄是怎么说服皇上的。” “要去问问他们吗?” “不问了,他们有自己的决定,我过多干涉也不好,说起这个,大皇子和林昔语快要成婚了,皇上在这个时候下了这道口谕,不知道多少人,又要观望起来了。” 裴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事实上,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件事儿上,而是——苏云白明天不一定有时间赶得回来,到时候万一应付不了……若是直接就这样打起来都不怕什么,只怕他们耍什么阴招,他不懂药理,只怕难以招架。 实在不行就只能放他的鸽子了,但是万一他狗急跳墙,只怕情况更不好。 他抬眼,轻轻的扫了她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瑜儿,不要生气…… 虽然是下策,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慕知瑜微微蹙眉,身子向前倾,面带关切的盯着他:“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他们成婚,二哥他们就离上边关不远了,还真是羡慕。” “我也羡慕……自然,没有战事更好,但明明知道会有战事,却不能出自己的一份力,所以遗憾。” “其实想想,享受着安宁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能尽我所能,总觉得有负天恩。” “我们身在局中,也是不得不为的……对了,过几天呐,趁着二哥走之前,三哥要去景王府下聘了。” “什么时候?” “大概四五天后吧。” “这事要开始三书六礼了?” “问名什么的都弄了,其实流程也大差不差,只等着到时候娶亲了。” “下聘……” 说来,三书六礼,只因着他在慕家,这些个礼仪也就是走个过场,两天就弄了,下聘……也不过是把他的东西拐着弯又送回来她的院子里。 “怎么,你觉得自己做得不够?” 裴屿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 慕知瑜扬起嘴角,手搭在他手背上,拍了两下:“没事,都不过是虚礼,你我同心,又何须在意这些东西呢?” 裴屿“噗嗤”笑了出来,抓住她作乱的手捏了捏:“你说的是。” “不过,那边有那么一道口谕,我都或多或少还是得上门表示一下祝贺。” “今天吗?” 慕知瑜踟蹰一下,摇了摇头:“罢了,还是不去了,把微姐姐约到熙攘楼去吧。” “好,我让人去办。” 半个时辰后,回消息说那边已经答应了,想在午时的时候出去。 慕知瑜上了马车,时辰还早,马车慢悠悠的往西街去。 到的时候,林昔微却已经等在那儿了。 “姐姐怎么来的这样早?还不到时辰,我也没着急,路上特地还让他们慢点走,姐姐等了多久了?” 林昔微摇了摇头,伸手做请状:“没有,我本来也就在这儿的,快坐吧。” 本就在这儿? “原来是这样……那,姐姐可用了膳?” “少吃了几口,再吃一遍也好。” 慕知瑜点点头,回头看着裴屿:“好哥哥,有劳了。” 裴屿笑了笑,点头出去了。 林昔微看看她,笑着摇头:“你啊,可别总看着他待你好就使唤人家。” “姐姐说什么呢,不过是他在我们姐妹不好说悄悄话罢了。” “有什么悄悄话,一起听听也是一样的。” “他不知道的,我告诉他就是。” 林昔微没再说话,而是盯着屋里的花瓶:“瞧这十月里的天了,屋子里的花还能开的这样好,不知道要废多少心力呢。” “费不费心都好,要紧的是,无论什么天气,它们都能活着。” “花本活得好好的,可惜生长在悬崖边,平白受了摧残,也 只能由这种方式活着了。” “姐姐你……” “嗯,妹妹身子弱,虽然聪慧但是性子软,更何况我是姐姐,婚事自然也是以我为先了,已经商量过了,虽然我们说好了,日后也不过就是相敬如宾。” “……四表兄是个好人,他不会薄待你的。” “也好,嫁给谁不是一样,他既然是个好人,日后也算是过得下去,也就够了。” “对了,遥姐姐怎么样了呢?” “确实是中毒,不过说没什么事儿,吃几天药也就好了,那毒叫什么牵心草的,说是琛图那边的东西,我一猜就知道是林昔语那小贱蹄子干的!但是他说,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不止如此,抓药吃药也得偷着来,避着她,我娘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就说是她病了吃几天药调理,也就是所幸林昔语在林家说不上什么话,但我这口气就是咽不下去。” “姐姐别急,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嫁去琛图本身就是个弃子,又是那个性子,还不如在家庙,里头起码一世安宁,姐姐看不惯,想出气——不如交给我吧。” 林昔微一愣,语气严肃了起来:“你?你有什么办法?要做什么?可别冒什么险!” “姐姐放心,没那个金刚钻,我也不揽这瓷器活,我既然说了,就一定有办法,姐姐等着就是了。” 林昔微略微放下了心,但还是强调着:“你素来仗义,但也别太勉强了,若是害了自己,我们可要自责了。” “姐姐宽心就是了。” “好——欸?怎么,裴公子现在还没回来?” “哥哥,你进来吧!” 不多时,裴屿这才敲门进来,还领着一众伙计带着饭菜进来。 上了饭菜,几个人也就没再说这些了,虽然加了裴屿,但是他基本不说什么,只埋头给她夹菜。 “接了口谕,想来席家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亲上加亲的话了吧。” “确实不说了,就连祖母都不说了。” 只是祖母不满意,四皇子虽然是皇子,但是在朝臣中似乎并不太有威望,更何况身体不好,老太太总念叨这说没什么前程。 不过想来也只是表象罢了,像他那样睿智的人,如果有心,怎么可能在朝臣中没有自己的势力。 依照他的才智,想必保全自己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嫁就嫁了吧。 “那……昨天晚上,可有人去你们府上?” “有是有,妹妹的事儿,昨天晚上我是和妹妹一处睡的,夜半时分,确实有人来了,他只是给我妹妹号了个脉,然后又听我说林昔语的事,就走了。” “这样啊……” 苏云白应该是有考量了。 想着,慕知瑜突然意识到自己多想了,现在婚约已经有了,证明四皇子已经对这件事情上心了,林家当然不会有什么事儿。 吃吃喝喝地说笑了好一会,几个人才分道扬镳,走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垂了,橘红色的光铺撒向大地。 人们还在劳作,摊贩依然在叫卖着,人来人往,还是依旧热闹。 看见她唇边的笑意,裴屿心里却是更加沉重了。 明天——是肯定看不见她的好脸色了,该怎么哄啊…… 回了府上,感觉今日一片喜气洋洋,明明走之前还没这么欢声笑语的,这是怎么了? “雪儿,怎么我一回来觉得这府上的人和走之前大不一样了?” 雪儿脸上也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那是当然的了,姑娘,你今天下午出去了,所以才不知道,下午的时候,皇上的圣旨到了!” “哦?什么圣旨?” “是给二公子的,说二公子护驾有功,封了从五品的游击将军呢!” “封了将军……” 看来琛图使者确实是快走了,这个旨意下来,以后二哥上战场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了。 但是想当然还是不能够的,到时候恐怕还是要二哥去请旨的,但是有了官衔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去找皇帝了。 “那……你把我最上面的那个匣子拿下来吧。” “是。” 雪儿把一个描金盒子放在她面前:“是这个吗?” “嗯。” 她打开盒子,从里边拿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看一眼,又关上了。 “走吧,我们去恭喜二哥。” 凌剑阁上下也是一片喜气洋洋,虽然说慕乘风本人并不张扬,但是也耐不住底下人一片欣喜,慕乘风也不想扫了他们的兴,每人赏了三个月的例银,这下子更高兴了。 慕知瑜看在眼里,脸上也挂了笑容:“二哥,我来的晚了些,没能第一时间恭喜二哥呢,二哥可不要介意。” 慕乘风把书合上,起身迎接,笑着摇头:“你又胡说了,坐吧。” 慕知瑜看一眼雪儿,雪儿把盒子递给了她。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想和二哥说。” 慕乘风也 摆了摆手,屋子里头几个下人就都出去了。 “二哥,如今皇帝舅舅的旨意下来了,等过些日子你进宫去请旨,就能跟这使臣团一并去边关了。” 慕乘风心里又何尝不明白,他接了圣旨,第一想法就是如此:“我明白,只是我一走,京里就都要靠你们了。” “哥哥不用担心,又四皇子呢,哪怕是再难,他也翻不了天去,更何况如今的形式可以说是尽在掌握了,纵有变故也能立刻做出反应,要紧的还是边关凶险,”慕知瑜把手里的盒子塞给他,嘱咐着,“这个是当初四叔送给我的,我跟四叔说,底下的人商量了很久,加以改良,不管是威力还是准度,都比从前进了好几个层次,夹子里也能装十几个钢针,虽然战场上不一定用得到,但是带上,若是有什么近身刺杀,也能以防万一。” 慕乘风微微笑了,这便是妹妹的一片心意吧,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心意自然也是有的,要不然他这屋子里也不会多了那么多的礼物,只是这个妹妹更不同寻常一些,送的东西也是非同一般。 “好,多谢妹妹,我一定日日戴在身上。” “战场凶险,哥哥千万要保全自己……慕家人,不怕牺牲,但是——自然还是不要牺牲的好。” “我知道。” “好了,想来也没几天了,哥哥这些天准备准备,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慕乘风把盒子盖上,送她走出院子,迎面碰上了裴屿。 慕乘风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流转了一下,哑然失笑:“我说呢,你们没一起来,倒也算巧,可不一个正要走,一个刚要来。” 慕知瑜也笑了:“可不嘛,我们可是商量好的,错开了来,免得让哥哥看见我们亲近,也不至于闹腾。” 说着,她甩了甩帕子:“屿哥哥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裴屿也是差不多的话,收了礼,慕乘风和裴屿也又说了一会子的话,说着说着,慕乘风突然住了口,盯着裴屿开始看。 但是裴屿过了一会意识到,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二哥,你看什么呢。” 慕乘风笑的高深莫测:“我在看看某个人为什么神游天外。” 裴屿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叹了一口气:“很明显吗?” “刚刚很明显。” “我要去做一件事情,可能有一些危险……我不想让瑜儿和我一起。” 第44章 故人 慕乘风看了他一瞬,叹了一声:“就算你伪装的好,可以暂时瞒过她,但是她如果知道你一个人冒险,一定会生气的。” “我知道,可是——如果她和我都去了,面对的未知风险更大……” “妹妹不是冲动的人,你同她商量商量,想必她应该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希望吧——” 慕乘风拍拍他的肩:“快回去吧,和她好好说说。” “好,二哥好好休息。” “知道了,去吧。” 裴屿犹豫了片刻,转头回了自己屋子。 这一世,能早早遇见,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真要说起来,他并不愿意再继续动荡不安了,但是…… 算了,还是明天说吧。 第二天,慕知瑜结束了早练,回来换了身行头,最近看起来没有什么需要的事情,她抱着梅子,打算去找慕知嫣说说话。 “瑜儿,方便吗?” “嗯,进来吧。” 裴屿挑帘子进来,摆摆手,雪儿看她一眼,见她点头就出去了。 裴屿少见的没有什么笑容,一脸严肃地坐下:“瑜儿,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见他如此凝重,慕知瑜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什么事?” “龚敬崇约我出去……” “龚敬崇?是谁啊?” “忠义王的养子。” 慕知瑜脸上我顿时出现一抹厌恶:“他约你出去肯定没好事儿!上次暗总司的事儿,还不就是他让人追杀你的,你说他到底是忠义王的义子,也就放过了他,但显然他是不甘心的,这是又想对你下手了。” “我也知道如此,可……” “你想去?” 裴屿虽然踟蹰,但还是点了点头,拉住她的手,眼里却是坚定:“瑜儿,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一次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我虽然回绝了忠义王,但在他眼里毕竟是血脉相连,他恐怕依旧是心存幻想,而龚敬崇……也一定不会放弃想要铲除我的想法,如今使臣团离京近在眼前,他们一定都会趁这个阶段努力争取,若是因为我导致又出什么变故——我是一定要去的。” 慕知瑜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我明白——可是……可是他既然曾经用暗总司来害你,这一次就算是光明正大的约你出去,也就是个鸿门宴,到时候万一他使点什么毒,什么秘药……苏云白不在,我们又该如何招架?” “我已经让荆棘 去传信了,苏云白说,一定会赶过来,我可以晚点儿去,只要他一来,他们就绝对害不到我了。” “这……” 慕知瑜闭了闭眼,点了头:“也只能这样了……” “还有,我希望你不要和我一起。” 慕知瑜眉头一皱,当即站起来,裴屿拍拍她的手,她这才又坐下来,虽然人坐下了,但是话里还是千百个严肃的:“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瑜儿,你冷静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吧。” “苏云白那边到底是皇上命令的事情,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万一他没有及时赶来,而我们的人又中了招,真要是山穷水尽了,到时候就就只有你了。” 慕知瑜闻言,也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道:“我要怎么做?” “从我走开始,至多一个时辰,我要是还没回来,你就……” 他压低声音耳语,她时不时点着头:“好,我明白了……你去吧,我记得,苏云白给过你什么解毒丸的,你吃一个,虽然不一定对症,但好歹有也能防着一层。” “好,你不要太担心,按照我们约好的,应该没事儿。” “嗯,你多带着些人,阿年阿岁他们都带上。” “没事,我叫阿祁他们去,阿岁他们还是跟着你,要不然到时候你一个人孤掌难鸣,只怕也不好使唤的动他们。” 慕知瑜略一迟疑,抬头看着他,手上突然用劲儿,拉着他凑过来,把头靠在他身上:“你小心啊。” 他环着她,手轻轻的拍拍她的肩,宽慰着:“一定,毕竟我还要回来陪你呢,这一次一定会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在家等我,我要走了。” “好。” 慕知瑜目送他出去,叹息了一声,抱过一边打盹的梅子。 “雪儿。” “欸。” “记着时辰,过了一个时辰立马叫我。” “是……” “还有,给我找一身方便的衣裳出来放着。” 裴屿没有按时到,下马,这个院子大门紧闭,他上前一步,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侍卫笑着拱手行礼:“是裴大人吧,请进。” 裴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大跨步进了门。 这个院子可能是新买的,上上下下竟然也没有多少东西,看起来也都陈旧。 他一进门,就感觉到周围埋伏着不少的人,环视了一圈,他冷笑了一声:“约我过来,人却不出 来迎客,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哈哈哈哈……裴兄长别这么说,原本小弟是一直在外面等候,只是左等右等,兄长也不到,这才回去休息了一下,没想到这刚一进门,兄长你就来了!” 说着,年轻人走了出来,边走边拱手赔罪,脸上笑着,青年肤色略黑,五官深邃冷硬,故作和善的一笑,看着倒是有些扭曲。 裴屿“呵”了一声:“什么兄长,我跟你好像没有任何关系吧,更何况单论年龄来看,你应该也不比我小吧。” 龚敬崇本来也不擅长装什么和善,他的话也不客气,这么一说,他的笑容也就收敛了:“到底你是义父的亲骨肉……” “这你就想错了,我的义父兼岳丈都是慕二将军,和你的什么义父没有关系。” “裴大人,别这么说,不管怎样,这父子之间终究是要以和为贵,来都来了,就快请进吧,屋子里已经备上了酒水膳食,也算是我们今日头一次正式见面。” 裴屿脸色不变,扯了扯嘴角。 来了,管他是福是祸,终究是躲不过的,都这个时辰了,苏云白还没来,肯定是被绊住了,现在应该还是要拖延时间才是。 另一边的苏云白汇报完了事情,皇帝一挥手,他刚找准时间,想溜出去,突然感到一阵视线,电光火石之间看见了一道身影。 “呦,陈统领,您这是在干啥子?” 陈图被抓了个正着,但好歹是皇帝身边的暗卫头子,办事老练,情绪隐藏的极好,嗯嗯,见自己被发现了,也没慌了手脚,而是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苏大人,这几日忙碌,不如咱们一同吃一杯?” 苏云白差点翻了个白眼,有病的家伙,鬼鬼祟祟地跟踪他,被发现了就请喝酒,这人肯定不是好人! 他呵呵笑了一声,然后秒变脸,面无表情:“皇上还有事吩咐,没空。” “苏大人,你不是刚汇报完吗,更何况也快午时了……” “陈统领,你好像很闲,但是皇上任务紧急,我是休息不得了,您呐,自己慢慢吃吧。” 苏云白心里是烦透了,这人怎么回事儿?老拉着他在这攀扯什么?本来都要出工去了,皇上突然召见,召见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说完了能出来了,他又在这儿拉着他…… 等等? 他什么意思? 他跟他本来也没什么交情,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怎么今天还开始故作亲热起来了? 对对对,小鱼妹子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该不会是他跟算计小鱼兄弟的人有什么往来吧?! 不不不,这些事儿之后再谈,关键是现在得赶紧脱身出去帮忙啊! 可是这家伙不依不饶的…… 苏云白回头看他一眼,陈图就在那儿杵着,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转身回去见皇上了。 “嗯?苏爱卿,怎么了?” “皇上,微臣有件事忘了禀报,四殿下之前让微臣再去林家走一趟,看看有没有余下的毒药……” 皇帝点点头:“准,现在青天白日的,这边也不好查,你就去林府走走,这几天忙碌,你也就出去吃个饭吧。” “多谢皇上。” 苏云白退出来,看一眼还杵在暗处的陈图,“嗤”了一声。 跟呐,你继续跟呐! 陈图自然是不能离皇帝太远,皱着眉看他出宫去了。 苏云白这边紧赶慢赶,骑着马往裴屿那边赶,但是此时此刻,裴屿虽然没有动任何吃食,还是觉得浑身一阵无力,心里警钟长鸣。 明明吃过苏云白的解毒单,却还是中招了吗! 他目光狠厉,盯着对面的龚敬崇:“你真是好手段啊。” “裴大人说得什么话……” “即便我不想和你们扯上什么关系,你也依然要铲除我。” “你都明白,却还是来了,看来那个郡主对你而言,还真是非同一般啊。” “所以我来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很快,就一个时辰了,拼一拼,也好! 裴屿掀桌子扑向龚敬崇,龚敬崇吓了一跳,并没有想到他突然攻击,好在身边人出来挡了一下。 裴屿的剑出鞘,利落地砍下那人的头颅,龚敬崇瞬间变了颜色,转身就跑:“来人!杀了他!” 药效刚刚发作,裴屿内力还能调动,他剑一横,和一众侍卫战在一处! 刀剑碰撞,在府外的阿祁等人立马警觉,冲进来帮忙,两方人混战在一起。 “呼——呼——” 约摸一刻钟,裴屿脸色也白了,内力是一丝丝也调动不起来了,不仅如此,就连阿祁他们的动作也明显减慢了。 这药……莫不是,只要进了院子就会中招! 他剑杵着地,勉力站起来,腿上酸软,单膝跪倒,身侧一阵恶风,他眉眼微动,手 上的簪子里射出一支银针,正中那人喉头。 他的力气,已经拔不起来剑了,阿祁他们也倒下了两个,簪子里的银针本就是应急所用,一共才六七根,现在…… “嗖——” 耳畔,几道细微的破空声划过,余光,像是三颗石头,正正好好集中迎面三个人,他们瞬间站住不懂了,举着刀僵在原地,显得异常好笑。 龚敬崇躲在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晃而过,自己的人一大半都在那不动了。 “你们在干什么!上啊!” “他们上不了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戏谑,从墙头传来,身形一动,她出现在院子里。 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一身淡紫色的衣裳,显得她更有气质,身材高挑,身量瘦但臂膀结实,身上背着一把刀,刀鞘上遍布黑金色花纹,虽然未曾出鞘,但感觉不是凡品,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我的点穴之术,是师门秘传,我不解,他们就动不了。” “女侠,这件事是我们的家事,不知……” 女子摇了摇手,笑的和善:“没什么不知的,我来,就是为了保护我身后的这位,你要是识相,我可以放了你的人,不识相,可就要见血了。” 龚敬崇脸也沉了下来,看看周围还有十来号人,冷笑了一声:“我跟你好言好语,你倒是得寸进尺了!你们,都上!把他们都杀了!” “是!” 女子微微叹气,面露可惜:“哎,不听劝啊不听劝……” 裴屿看一众人围上来,想站起来:“小心……” “你就别动了。” 女子转过脸来,笑的依旧云淡风轻,裴屿眼底一片震惊,愣愣的看着她的脸。 这个笑容,这张脸——飞翎?! 怎么会…… 飞翎脚尖轻点,纵身一跃跳起来三四尺高,一脚踹翻一个。 一世之隔,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她连刀都没出鞘,那十几个人也没撑过小半盏茶的功夫。 他们倒地不起,飞翎的衣裙却连褶皱都没有。 龚敬崇步步后退,飞翎步步上前:“把你身上的银子都给我,我就饶你一命。” “都,都给你!你……” 飞翎一打量,点点头:“还有你这个玉佩。” 拿了不少银子,飞翎点点头,很是满意,伸手点了他的穴道,回过身去。 “你还好吗?” 裴屿点点头:“还活着,暂时死不了——你是……” 弟45章 不解 飞翎数着银子,点点头:“对,就是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救你——她还好吗?” “还好,只是……她还不太记得从前。” “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去见她了——其实我还真有些话想和她说呢,有人来了。” 飞翎看着门口,目光再一转,墙头跳进来一个人。 “小鱼兄弟,你还好吧!” 苏云白一来,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好,掐着他的腕子,一会,眉头松开了,拿出几颗药给他:“吃吧,调息一会就好了。” 把药给阿祁他们也分了,才开始打量飞翎,眉毛一扬:“失礼失礼,原来是燕女侠。” 飞翎拱了拱手:“苏大侠,好久不见了,燕翎有礼。” “哪里哪里……燕女侠这次来大淮是?” 燕翎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寻个故人,正要回去了。” 苏云白看看裴屿,再看看她,满头问号。 “路见不平,我最看不上这样以多欺少的事,还顺便打劫了点银子,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看在旧情的份儿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 燕翎开着玩笑,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苏云白想想,看看地上这几个,还真一拍,脑瓜想出来个事情来:“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她笑眯眯地点头:“请讲。” “我身后有几条尾巴,但是我不好动手……” “那就……抓住?” “赶走就好。” 燕翎左右看看,回头看见了还僵在那的龚敬崇,点点头:“好,我走了,几位,再会。” 她回头拍拍龚敬崇的肩:“祝你好运,为了免得你觉得我不守信用,我边和你解释一句,我确实是答应放过了你,但是他们可没有答应过,再也不见。” 说完,把手上捞来的暗总司的牌子抛了抛,闪身离开了。 后面盯梢的两个隐龙卫不容易摸到了这个院子,还没等见到苏云白的人,突然两个人后颈一阵疼痛,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有药物辅助,裴屿不过片刻,力气就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说内力还没能完全恢复控制,但已经能自如行动了。 “抱歉,实在是那个陈图,不知道这皇宫里的暗卫是不是都有点毛病,非要纠缠着我,这不,然后我就找皇上告了个假,他没法跟着我出工,还派了两个喽啰跟着我。” “没事,来了就好。” 裴屿笑了笑 ,看向对面的龚敬崇,扫视了一下还没恢复的阿祁,可能是因为他事先服用过解读完的缘故,所以恢复的比他们快了很多。 他没说话,只默默把剑收回去了:“对了,刚刚的……燕翎,你认识她?” “对……早前她不远千山来找我求药。” 燕翎身在云国,两国接壤,但之间有一个小国,云淮两国平素虽有往来,但也不过是互市交易。 比起云国,大淮无论是国土领域还是兵力都是差了很大一截的。 只是云国与更远一些的大旭一向对峙,对周边其他国家的压力也就小了很多。 “多久以前?” “大概两三年前吧……”苏云白摸了摸鼻子,脸上浮现出了一些心虚之色,“她求的是我娘留下的遗物,我本来不想给,就想着为难她一下,让她知难而退,就说,他要是能一己之力灭了鬼谷,就给她。” 鬼谷,是毒医一派,但是和正统毒医一派的毒仙门不同,鬼谷专拿活人炼药,多年来屠戮的性命不计其数,但是药王谷和毒仙门都有所顾忌,做不到肆无忌惮,枉顾他人性命,三方针锋相对了很久,也没能铲除鬼谷。 没想到—— “她真的去了?” “对……然后我就给她了。” 原来如此…… “砰——” 门口一身巨响,裴屿赶紧收了话:“燕翎的事,别告诉她。” 没等苏云白答应,慕知瑜就提着剑冲了进来,见了地上一片人,不等惊讶,一眼看见身上不少血的裴屿,直直地扑了过来。 “你怎么样!受伤没有?脸这么白,伤到哪儿了?我看看!” “我没事……就是中了点药,调息一会儿就好全了。” 裴屿拉住她上下作乱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苏云白咳了一声:“咳,那什么,我还有事务在身,就先走咧。” 慕知瑜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辛苦苏大哥了。” 苏云白点点头,飞身跳出去。 刚走没几步就,就看见一棵树底下两个人横七竖八的倒在那儿,被打的鼻青脸肿,旁边还有半块牌子,写着:暗总……总字被削掉了一小半。 苏云白乐了,这个燕翎,可真会搞,这下好了,这两个家伙一不知道被谁收拾了,等他们醒了八成也只能看见这个牌子,叫你们跟踪我,看我不收拾你们的! 慕知瑜看见他没事,新方下了一大半儿 ,不多时,阿祁他们也缓过来了,忠义王几次想上前,但是我都收回了脚步,只沉着脸,让人把龚敬崇和其他倒在地上的人都弄出来,倒腾到另一个院子里。 离开了那个院子,裴屿突然觉得外面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起来,回头看一眼,明白了,想来从进门开始,那药就已经在无声无息的侵蚀着他们了,他待的最久,所以受的影响也就越来越大。 不过看苏云白走的那么痛快,想来是进来一时半刻的,应该没什么影响。 裴屿满身血污,慕知瑜跟在他身边,衣裙被他的衣裳蹭到,也染脏了,但是他们都似乎浑然未觉,看着面前满脸严肃的忠义王。 龚敬崇浑身动弹不得,别说跪下了,他是除了能眨眼,哪都动不得了! “约摸半个时辰,他们就都能动了。” 特殊的点穴手法,也许燕翎确实是会,但是既然是特殊,手法也是非同一般,首先就是用工具难以做到,一般都要用手点穴,而且力道和内力也不同的。 很明显,刚刚燕翎打出来的石子只是普通技法,说那种话只是唬人的,龚敬崇虽然是手点穴,但也是随意,要是有内里会武的人,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把穴道冲开了。 忠义王此刻更是无地自容,胡乱的点着头,目光一瞟他们,嚅嗫着:“好……好……你们……去换身衣服吧……” “不必了,我有些话想说,不知道王爷能不能拨冗——听我一言。” 忠义王下意识就想逃,低着头,良久之后:“好……” 裴屿拍拍慕知瑜的手:“在这儿等等我。” “你去吧。” 裴屿和忠义王进了屋子,裴屿似乎毫不在意这满身脏污,站在那,云淡风轻,他脸上更是淡然,看着忠义王,就像是看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忠义王只触及到他的目光就立刻弹开了,他的目光太冷,即便是心里灼热,也没有办法撼动他一分一毫。 忠义王心里隐隐作痛,但是话到嘴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说什么呢,说,龚敬崇今天的事情他事先并不知情,可他没问。 说他一直都希望能和他恢复父子身份,可是这本就是难上加难,发生了这件事情以后更是痴心妄想了。 “我……” “王爷,平心而论,我能明白你的想法,说一千道一万,终究是父子,可是血脉是一回事, 生恩不及养恩,没有情义只有血脉,算不得什么亲人,或许你对我和母亲有所愧疚,但是,你既然给了我血脉,如今也便不欠我什么,你确实愧对于母亲,若有机会,便去她墓前看看吧。” “孩子……” “我是大淮的人,日后若是边关烽烟四起,自然要抗击外辱,虽为父子,但为仇敌,王爷,上次我已经放过令公子了,这一次……各凭本事吧。” 他拱了拱手,留下“告辞”两个字,越过他,推门而去。 门外,慕知瑜徘徊着,推门声来,她转过头,看见裴屿走出来,笑容漫上脸庞,迈开步子朝他走去。 “说完了?” “嗯,”他拉住她的手,手中微凉,他把她的袖子扯扯,拢好了,“怎么手这么凉?” “不算凉,我都没感觉冷。” “十月中了,天也不暖和,以后出门该穿厚一些。” “我知道,今天一时情急嘛……” 两个人携手远去,忠义王看着他们的背影,闭上了眼,转过身,擦去泪水。 到底……他是不会接受他的了。 “我没坐马车,咱们这一身,怎么好啊?” 裴屿低头看了一眼,确是,这一身灰尘血污,走在大街上实在是太显眼了。 “那……” “好哥哥,咱们乘一匹马吧,我在前面给你挡一挡,也能好不少啊。” “那我的马……” “叫阿祁骑着呗。” 上了马,她的背靠在他胸膛,手上连缰绳都不抓,往后一仰:“走吧。” 他失笑,伸手揽过她的腰:“不拉着缰绳就算了,可别乱动啊。” “我知道——” 进了闹市,马走的也慢了,她左顾右盼的,看见一个新的铺子:“这个烧鸡铺子是什么时候开的?好像以前没注意啊。” “不清楚,想来是进来开的,想吃吗?” “不吃了,三哥今天还说要烤肉呢,咱们回去正能赶上饭时,尝尝三哥的手艺。” “烤肉,那可要好好喝他一壶了,对了,你是怎么找的忠义王?” “我啊……说来惭愧呢……” 她在家里坐立不安,就连慕知嫣过来找她说话她都心不在焉的,慕知嫣知道她心里有事,也就借口告辞了。 她一会就问雪儿一次,将将快到一个时辰,她就实在坐不住了。 “雪儿,备马,我要出去!” 换了衣裳,捞起无痕,骑了马一路向着驿 馆行进。 “这位姑娘,这里是驿馆,驿馆门前不得纵马!” 她冷笑一声,冷眼扫过守卫:“让开,否则,别怪本郡主剑下无情!” 她抬手,把挂在马上的无痕抽了出来,日光下,寒光照冷。 “陛下御赐宝剑在此,谁敢阻拦,本郡主定斩不饶!” 守卫顿时镇住了,纵然驿馆是琛图的人,也不得不晃了个神,再回头,她已经连人带马冲了进去。 “忠义王!你给我出来!” 她提着剑,迎面的刀剑品质不济,触之则断! 她在马上,剑指他们的头颅,守卫的短兵器根本难以企及,她一路冲到远门,看着忠义王满面焦急:“郡主,你这是……” “忠义王,敢问一句,你的养子呢?” 忠义王一愣,回头看着旁边的人:“公子呢!” “公,公子……” 手底下人支支吾吾,回头看向其他人,威压之下,一个人颤颤巍巍地开了口。 “公子,一个多时辰前出去了……” “去哪了!” “去,去……” 慕知瑜“哼”了一声:“王爷,我告诉你去哪了吧,外街玉泉庄,他在那设了鸿门宴杀人呢,至于杀谁,王爷,你一想便知!” 忠义王瞬间变了脸色!朝着下人咆哮道:“备马!” 慕知瑜扁了扁嘴巴:“就是这样了。” 裴屿无奈的笑了一声:“这事儿传出去,安和郡主凶名又要加上一笔了,只是,你大闹驿馆,也是难以解释,这本是下策,但是为了彻底断绝他的念想,也为了斩断我和琛图的渊源,我别无他法。” “我走的时候,已经让阿年去找四表兄了,真是难为了表兄,劳心劳力朝局不说,还要给我们收拾烂摊子。” “还有苏云白……” “你中了药,是不是苏云白没有及时到来?” “对,他那边也有些烂摊子,好想还和皇上的人起了冲突,百般纠缠才脱身而来。” 慕知瑜眉头一皱,瞬间觉得头大:“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找他吧。” “那还能赶得上烤肉了吗?” “叫阿岁回去说一声,让三哥给咱们留点。” “也好,那咱们现在就去。” 裴屿点了头,没转去岔路,而是继续出发去了西街。 四皇子听了阿七的汇报,难得脸上没了笑容。 “表妹他们那边……有待商酌,可是苏兄身边跟着的隐龙卫是怎么回事?” 第46章 添妆 阿七摇了摇头:“看苏公子的样子,似乎那两个隐龙卫并不是皇上派遣的,更多的像是为了私事。” “隐龙卫只听从父皇的命令,怎么会为了私事追踪他呢……” 四皇子的手指在桌上敲着,心中疑虑不解。 无妨,想必他们回来的,苏兄那边…… “阿七,苏兄是如何处置那两个隐龙卫的?” 阿七皱着眉:“属下去的时候,他让我在那看着,然后自己回去禀报了。” 四皇子脸上划过一丝惊讶,回头看着他。 阿七点点头:“属下仔细看了一下,那两个隐龙卫浑身都是伤,但是都是皮外伤,昏迷是被袭击加上特殊手法的点穴功夫所致,但是效果应该只是让人昏迷的时辰更多。” “那点穴功夫你会解吗?” 阿七思索了一下,诚实地摇了摇头:“公子有所不知,凡是特殊的点穴功夫一般都是师门或是家族秘密传承,不外泄,不知道点穴手法是无法解的,若是方法不对,或是凭借内力强行解穴,会造成经脉或是内脏伤损,重者致人死亡。” 四皇子恍然大悟,颔首低眉:“可这样,就不知道是谁伤了隐龙卫了。” “不过看苏公子的模样,想来是万无一失的,凭着他的武功,想要让隐龙卫发现他之前就倒下完全没有难度。” “只要不是他,就没有问题……好了,你准备准备,待会表妹他们应该就来了。” “是。” 安和郡主大闹驿馆,这件事儿传的是沸沸扬扬,实在是她大张旗鼓的架势引人侧目,这会儿在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 慕知瑜和裴屿进了四皇子府,尤其是裴屿,身上是尘土和血迹混杂。 阿七一看,就请他们去偏房里换身衣服,回来跟四皇子禀报。 “公子,他们来了,属下请他们去偏房换身行头,马上就来。” “嗯。” 换了身衣裳,两个人才进了屋子。 慕知瑜笑眯眯地行了个礼:“表兄,真是对不住,我们又来添麻烦了。” “表妹说的什么话?两位快请坐吧,不论如何是急从权,我倒也能理解。” 他伸手做请状,三个人落座,上了茶水点心,阿七就要退下。 四皇子叫住了他:“阿七,你留下。” 阿七垂手站在后方:“是。” “表兄,这事儿事出突然也好,但到底是我太冲动了,不 知……” “这件事倒也罢了,只是,听阿七说,有隐龙卫跟着苏兄,此时……妹夫,此事,阿七去的晚了,没能看见全过程,不知可否解惑?” 裴屿点点头:“今日,我知道龚敬崇一定是想铲除我,为保万无一失,他一定会对我用上手段,所以我便想请苏云白来帮我,不过他来的有些晚了,好在出现的也及时,我倒也没受什么伤,不过,听他说之所以来的晚,是因为陈图绊住了他。” 四皇子的眉毛轻轻皱了皱,陈图,隐龙卫的首领,本身和各方并无利益牵扯,美代皇帝都会选出新的隐龙卫首领,为了避免隐龙卫摄入朝局,一旦皇帝殡天,隐龙卫就会还乡,衣食无缺,如此便是最大程度的保障了引龙卫会插手过多。 只是,他闲来无事,盯上苏云白做什么?苏云白近来也不过是在查无机散,唯一的解释就是无机散和陈图有关系。 如果说真的是有关系,那么一旦真的得到了无机散,要给父皇下药,他绝对是最不受怀疑的一个。 但现在……他实在是引人注目,陈图在父皇身边多年,为人应该不这样愚蠢才对啊。 “妹夫,你觉得是如何?” “我对隐龙卫了解不深,不过要是说为什么会出现这一档子事儿,我倒是有些见解。” 四皇子微微颔首:“请赐教。” “我想来,应该是,他们对苏云白的实力过于低估了。” “妹夫的意思是——” “苏云白的实力,放眼江湖之中,同龄人几乎无人能敌,就算是更为年长的一些,能超过他的人也是寥寥无几的,苏云白曾经几次的行动之中都有所收敛,所展示的不过是皮毛而已,隐龙卫再手眼通天,他没有亲眼见识过苏云白的能力,只怕也不能相信他只二十出头,就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四皇子点点头:“说的有理——我本以为在这个年纪,阿七已经是能人志士,但是苏兄确实是比阿七高上一截,想来是江湖之大,我坐井观天,有所不知了。” 阿七闻言,垂了垂脑袋,心里尴尬。 这哪里是高上一截?那是高上了一大截! 苏云白医术高超,帮着自家公子治病,阿七对他更是平白多了几分敬重,正可谓英雄之间惺惺相惜,面对高人,他自然也想上去挑战一番。 他踌躇满志,结果不过十 五招就落败了。 他纵然是早有准备,但也没想到自己会落败的如此之快!还为此郁郁寡欢了几天。 这事,四皇子倒是不知道,只觉得他莫名心绪低落,一问,居然是开始怀疑起自己了,他还开解了一会呢。 “虽然我没有和陈图交过手,但是,陈图一定不是苏云白的对手。” “哦?苏兄的实力竟然强到如此吗?” 这次四皇子是真的惊讶了,裴屿点了点头:“陈图的实力应该高于我,从前皇上身边,我虽然察觉到有隐龙卫,但是很少察觉到他,可是苏云白就不一样,他几乎很快就能注意到都有谁隐藏在暗处。” “原来如此,这样一说,我倒是明白了。” 苏云白实力强横,但是一直有所隐藏,陈图纵横多年,难免性高气傲鞋,尤其苏云白年轻,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皇上让他办事,苏云白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正是江湖侠气,他自然也不耐烦那些弯弯绕绕的试探,想必是如此,陈图才派了人跟踪他,只是没想到都被收拾了。 这件事……能不能做点文章呢? 四皇子心绪百转千回,一个想法在脑中成型。 “两位,我有个计策。” 四皇子又恢复了那样高深莫测的微笑,慕知瑜和裴屿对视了一眼,两颗脑袋凑过去听。 这个时候,苏云白和其他隐龙卫带着那两个被打的浑身是伤的隐龙卫出现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满脸犹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脸上又青又紫的,一看就是被揍的不轻。 “苏爱卿,这是怎么回事啊?” 苏云白看起来比他还莫名其妙呢,低头拱手:“回陛下,微臣也不清楚,只是……” “只是什么?” “微臣今日出去,就想着连续多日忙碌,四处走一走,放松一下,也好方便日后投入探查,走着走着就来了外街,微臣来京城时日短,就想着外街很少去,就到处走了走,这时候听到一个宅子里兵器声大作,一时好奇就过去看了看。一去发现院子里都是药味儿,还是那种能制约武者内力的药,微臣一时按耐不住就进去看了看,没想到里头居然是琛图的人!” 皇帝闻言皱起了眉头,走回去,坐在龙椅上:“然后呢?” “如果只是单纯是琛图的人也倒好,只是微臣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大圈的琛图 人在围攻裴小将军!” “什么!” 皇帝瞪大了眼睛,然后皱起了眉头。 琛图人,围攻裴屿?这是何意!难道说是因为之前大皇子想和安和求亲被拒,所以心怀怨恨? “微臣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总也不能眼看着外邦人欺辱朋友啊!所以微臣跳到墙里就去帮忙,等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两个兄弟倒在地上了,微臣本来想把他们带回来,但是我一瞧,他们这点穴功夫是特殊手法的,擅自妄动可能会损伤到他们的经脉,没办法,这才回来找皇上禀报,让人去把他们抬回来的。” 皇帝眉头皱的更紧了,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在一旁的陈图一眼。 隐龙卫也没有他的命令,那也就是听陈图的话了,今日这个情况,隐龙卫要么实在跟着苏云白,就是在跟踪琛图的人,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动机都不纯,都不是他的授意,陈图!究竟在想什么?! 皇帝到底是皇帝,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头思绪万千,面上却不显。 “裴爱卿可有事?” “中了些毒,我给他诊治了一番,休息休息也就好了……不过后来郡主到了,来势汹汹的,可能是听到了消息吧。” 皇帝点了点头:“你代朕再去看看他们,剩下的,朕会叫人去查的。” “是。” 苏云白满心疑惑,这事儿很明显,就是隐龙卫不对劲,皇帝居然还想按下不提吗? 管他呢,四皇子和小鱼妹子都说过,在皇上面前顺着他的话说就是了。 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然后退了下去。 皇帝敲着龙书案,摆手让这些人全都下去了,只留下了刘富。 “刘富,你说,苏云白说的可信吗?” 刘富欲言又止,就听见皇上自言自语的回答着:“他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那就是……别人有弯弯绕绕了。” 这件事儿还没有个结局,琛图大皇子和林昔语的婚事却已经近在眼前了。 十月十八,是大皇子和林昔语的大婚仪式。 使成团还没有回琛图,所以林昔语会从林家嫁到驿馆去。 在这边成婚自然是遵从大淮的规矩,十月十七这天晚上,不少大家闺秀都来添妆,虽然林昔语本身没有什么闺中密友,但毕竟这是两国和亲,到底也是挂着林家的名头,确实有不少人都来了。 慕知瑜乘着马车,停在 了林府门口,帘子一挑,她扶着雪儿的手走了下来。 添妆,是要进女子闺房的,裴屿自然也就没跟着。 进了林家,林昔微来迎她:“妹妹来了!快请进!” “遥姐姐还好吗?” 林昔语脸上故作遗憾:“她身子不太好,今日这样劳累,我就让她歇着了,走吧,我领你去三妹那儿。” “有劳姐姐。” 可能也是面子工程,林昔语的院子看起来倒也不错,尤其是喜事将近,院子里还挂了不少红绸子,红灯笼,窗子上还贴着喜字。 “林家对妹妹还真是好啊,这院子单看规制,一点儿也不逊于两位姐姐的。” 林昔微点着头:“我们林家宽厚,自然是对每一个儿女都好的。” 这话,当然是说给别人听的,毕竟屋子里还有不少闺秀在呢。 慕知瑜一身衣裙简单,进了屋子里面的闺秀霎时间安静了一下,随即齐齐向着她行礼:“见过郡主。” 她笑着扶起领头的千金:“周妹妹,快起来,大家也都快起来吧,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何须谨守这些礼节,我也不过是来添妆的,大家还是继续说笑吧。” 领头的千金正是周灵雪的娘家亲妹妹,周灵雪嫁给慕乘涟之后不久,夫妇二人一同去了边关,如今难得回来,周家的人也是特地来探望。 周灵棋进京也不过半月,居然也就和这些闺秀打成了一片,倒也是个心思玲珑的。 周灵棋笑意盈盈道:“郡主宽和,但是该手的礼数我们也是一样不敢落的。” 其他几家闺秀纷纷附和,慕知瑜也就顺势和他们寒暄了起来。 一时间新娘子那边倒是冷落了,林昔语刚才接受着闺秀们的恭维,受着他们的添妆礼,得意洋洋的心刚沸腾起来,这一下子脸就冷了,但这个时候她若是打断,那就是她急切地想寻求礼物,显得眼皮子实在太浅。 在场的闺秀也都是高门大户出身,这个场景一出,自然也就明白慕知瑜是什么意思了,可巧,她们也懒得看林昔语这小人得志的嘴脸,说到底去外邦和亲能有什么好的待遇,不过是背靠着大淮罢了,但是林家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儿,一枚弃子能有什么好的下场? 不过是表面功夫还要恭维恭维她,她居然还当真了,现在能不看她这张嘴脸,还能和郡主多说几句话,自然是更好了。 第47章 牵心 “哎呦,瞧我这记性,居然把林妹妹给忘了。” 慕知瑜和众家闺秀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这才佯装不经意似的想起来了。 这演技实在是拙劣,任谁都看出来这是故意的了。 林昔语翻了个白眼:“姐姐真是好记性,就在我房中都能忘了。” “是啊,我跟众位千金也是有几天不见了,这一说话,高兴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竟然把妹妹给晾在这儿了。” 众家千金纷纷给她让了空隙出来,她一步一步地慢慢接近,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林昔语站在梳妆台前,看着她一步步走来,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抬了抬手。 “雪儿,拿上来。” 雪儿捧着一个盒子走上前,看慕知瑜点头,把盒子打开,一棵苍翠的药材乖乖的躺在盒子里。 “郡主这是送的什么好东西,我们这些人眼拙,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宝物,不如请郡主介绍一番?” 周姑娘这番话说的是正合时宜,慕知瑜点点头:“要说宝物可能未必算的上市宝物不会于人,确实是大有益处的,这是一株新鲜的草药,名叫——牵心草。” 牵心草。 这三个字慢慢的从她嘴里吐出来,林昔语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她努力掩饰着自己的表情,扯了扯嘴角,僵硬的露出了一个笑容:“郡主这礼——还真是厚重。” “哦?林三妹妹知道这药草?” 不好!上套了! 迎着众家千金的眼神,她赶紧圆话:“我哪里认得什么药草,不过是想着——郡主送的肯定是好东西,这才这么说了一句。” “也不算好东西,不过于人体确实有些益处,这东西能够活血化瘀,强健心脉,以后林三妹妹是要去琛图的,异国他乡不比大淮,还是要多加保重的好。” “多,多谢郡主关心……” “林三妹妹别客气,我听说这草药单独吃也是个好东西,妹妹明日就要出嫁了,不如趁现在拿着服用了,也能够补充体力,强健强健心脉呢。” “这……”林昔语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脸也僵硬了起来,“这不好吧……” “怎么?三姑娘不信本郡主的话吗?” 他笑容依旧淡然,但是无形之中变了称呼,更是默默的给人平添了几分压力。 林昔语头脑之中飞速寻找着措辞,但是慕知瑜根本没有给她机会,回头跟雪儿 说:“雪儿,既然三姑娘不信,你拿着本郡主的牌子,上宫里请个御医过来,打消三姑娘的疑虑。” 雪儿福了福身子:“是。” 嘴上虽然答应,但脚下却慢。 见此情景,众家千金,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说话了。 “林三姑娘,你这样也未免太小人之心了吧,郡主一片好意,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如今这是什么样子?” “就是啊,三姑娘,我们的礼你都收了,如今就只对郡主这样,莫不是对郡主有什么意见吧?” “三姑娘,郡主为人良善,难道你还担心郡主下毒不成?郡主与你无冤无仇,今日还特地为你来添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不是大家风范。” 林昔语被众人架在了火堆之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总不能说牵心草单独服用是有毒的,到时候一旦问起她是怎么知道的,在牵扯出来林昔遥的事……婚事还能不能成就不知道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绝对不能添乱子! 罢了,不就是个牵心草吗!这东西琛图有的是,解药也有的是! 天命之女总是会遇到种种阻碍,这也许便是其中之一吧! 今日受辱,明日她就要出格了,她就不信了,使臣团离京之前,还找不到一个机会能报仇吗?! 慕知瑜!你给我等着! “姑娘们说的什么话,我也只不过是怕耽误了明日大婚……郡主好意哪能不接受呢?来人,把草药拿下去熬了!” 慕知瑜微微一笑,堵死了她的小动作:“不用熬,这草药新鲜着用起来才是药效最好的时候,直接生吃就好了,雪儿,拿下去洗一洗。” “是。” 雪儿端着药就走了,林昔语心里已经是火山喷发了,但面上还要强装着笑容:“呵呵,群主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三姑娘,不必客气,本郡主一向良善,更何况,林家是我亲姨母家,我不用心良苦,谁用心良苦呢?” 雪儿出来,拿着药,跟在内院等着迎众位千金的林昔微一说,林昔微当即就乐了,连连点头:“好好好,不愧是慕妹妹,你跟她说,下次请她吃饭!” 雪儿嘿嘿一笑:“姑娘,我们姑娘说了,这药草和一般的牵心草还不一样,不必好好用水洗,只拿着冲一冲就好了。” 林昔微点点头:“好,我本来也没打算要给她好好洗净,冲一冲做个表面功 夫也就算了……行,小清,打一盆水蘸一蘸,赶紧拿回来,这可是郡主的一片心意,别让三姑娘等急了。” “是!”小清也是乐不得的,拿着药走了,上小厨房到水里一浸,几乎是刚走就出来了。 雪儿还特意在外面徘徊了两圈才回去,把药递上去的时候,叶子上还滴着水珠。 林昔语看着药草,脸都扭曲了。 这是怎么洗的!根上的泥还挂着呢!这让人怎么吃! 慕知瑜看在眼里,但表面上却故作疑惑:“三姑娘,是在顾忌什么吗?” 说着,她脸上笑容消失,面上也严肃了起来:“雪儿,你是怎么办事儿的?怎的叫了林三姑娘不开心?” 雪儿慌慌张张地行礼:“姑娘明查啊!我哪里认得林府的路,自然都是交给林府的姐姐们去办的!三姑娘为什么不满意,雪儿也不知道啊!” “既然如此——还是叫了微姐姐来问问吧,雪儿……” 林昔语赶紧插嘴,笑话,这事儿若说是谁,头一个就是林昔微乐见其成!平白无故的想要说她估计还得找一顿骂! 成,这一个两个的,不过就是看在她马上就要成为琛图大皇子妃,所以在这之前赶紧抓住了机会作践她!都等着吧,明日大婚过后,看她们一个两个谁还敢对她不敬! 林昔语咬牙切齿的开了口,脸上还扯着一抹笑容:“等等,都是一些小事儿,何必劳烦大姐姐……我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不过是想来药都是难以入口的,所以有些犹豫罢了。” 周姑娘这一会儿子也早就看清楚了形势,也就知道,慕知瑜此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添妆,而是为了添堵来的。 这样当众让她吃下这颗药草,想来是这药草并不怎么单纯,只不过既然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了,也应该查不出来什么东西,明知道不安好心,但却又抓不到把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想着,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开了口:“三姑娘不要担心,正可谓良药苦口,虽然吃着可能确实是难以入口了些,但是于身心都有益的东西,自然还是要忍耐的,这郡主的好东西,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三姑娘这是天大的好福分,明日就要成为大皇子妃了,今日还能得到这样的厚礼,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羡慕呢。” 其他姑娘也纷纷表示赞同,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解着。 林昔语越 听脸越僵,脸上青筋都冒出来了,笑容是彻底挂不住了,但也只好接下雪儿递过来的药草,囫囵吞枣地咽下去。 这药又苦又涩,叶子上还有毛茸茸的小细刺,虽然摸起来软,但是入口就是感觉嘴里含了个刺球,草药根部还有泥,那股土腥味更是直冲脑门,只是在嘴里,就感觉胃里一阵痉挛,马上就要吐出来。 “雪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给三姑娘上茶,这药必然是难以入口的,赶紧拿茶压一压。” 雪儿“欸”了一声,端起来茶送过去。 林昔语拿过茶猛灌了几口,趁机想把药吐在茶盏里,但是无人注意,一颗花生米从慕知瑜手上迅速弹出,砸在了她的穴位上,她刚想吐出来,却不由自主的狠狠的咽了下去。 慕知瑜看着这一幕,心中十分满意,这份满意也在脸上表现了出来,她很明显笑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好了,府上还有一些事儿,既然添了妆,我也就先回去了,在此先祝愿林三姑娘,日后福禄绵长。” 慕知瑜扔下这一句话,就再也没看她了,反而是看向了众位千金:“众位,咱们日后再聚,我先回去了。” 临走,还看了周姑娘一眼:“周姑娘,有空可一定要到慕家来玩玩,我跟妹妹就两个人,无聊的紧呢。” 周姑娘笑着行了个万福礼:“多谢郡主相邀,有空臣女一定上门叨扰。” 慕知瑜点点头,转身走了。 干脆利落,上门为难了一番,然后就走了,就多说了一句话,说是祝福,实际上是什么意思?谁心里也都有点数。 第二天,大婚仪式还是准时开始了,依照身份制度,大皇子并不需要亲自上门来迎亲,来了的是大皇子身边的侍卫。 林昔语装扮隆重,一身凤冠霞帔,红艳艳的盖头挡住了她的脸。 出阁的时候,林大人和林夫人脸上没有任何的不舍与难过,虽然成婚仪式还算隆重,那也不过是为这两国和亲才撑起来的面子,要这个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的棋子弄回来,当时的林尚书其实有所犹豫。 皇上对这些事情也是有所耳闻,自然也明白林尚书心里其实并不乐意,当即许诺,无需林家破费,毕竟是两国和亲,成婚流程,仪式甚至包括嫁妆,都由礼部去办。 皇上这么说了,林尚书当然要表示表示,冠冕堂皇地说了一大堆,说什么 到底是养女,虽然她犯了错,但也割舍不下这些年的情义,嫁妆当然会出的。 话虽如此,林家确实是除了林昔语的嫁妆,但是比起给林昔微和林昔遥定下来的嫁妆份例,只有区区一半的数量。 只不过是礼部上奏,给的件大了些,满打满算也有不少抬。 皇上的圣旨到了,林昔语被册封为固平公主,嫁于琛图大皇子为大皇子妃。 有了圣旨,这婚事也就算板上钉钉了,林昔语这一颗心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落到了实处。 拜别父母出了林家,坐上了花轿,这一放松下来,她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怎么回事?她昨天明明就服用过解药了啊!再说,就算是心草毒性并没有解,也应该要两三天才会发作药效才对! 难道说,那株草药……根本就不是什么牵心草?!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的是正确的。 大皇子给她药的时候,那是一个药包,虽然里头有牵心草,但已经是被晒干炒制后的药了,她根本就不知道鲜活的时候那颗草药长什么样子! 是了,牵心草的毒性,也不是无人所知,这件事儿如果被琛图的人知道了,万一抓着这一点不放,和亲一定会受到影响! 可是——慕知瑜是这样没脑子的人吗? 当然不是。 既然林昔遥所中的牵心草之毒是林昔语下的,那么想要得到解药,应该也不会很难,更何况,大淮虽然牵心草比较少,但也并不是没有,前期毒性又低,想解毒非常容易。 如果是这样,根本就无法报这一箭之仇,所以…… “差不多名字的毒药?” 慕知瑜点着头:“最好中毒后的效果还能和牵心草有些相似。” 慕知嫣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了从架子上拿下来一本书,翻了几页,摊开:“姐姐看这个怎么样?” 书上画着一张图,旁边写着三个字:千辛草。 “千辛草?名字读起来确实是一模一样。” 慕知嫣点着头,指着图给她介绍:“这种草不管是生食还是熬煮,都没有什么毒性,甚至还能强身健体,但是,这颗药材是温补性的,三天内忌烈性药草,否则就会出现中毒症状,一般表现为胸闷气短,心悸不宁,若是药草掺杂过多,还容易昏厥,但是并无性命之忧,只要停了其他的药,过个三五日,毒性自然而然就排出了。” 第48章 告状 “就是说——没有性命之忧?” 慕知嫣点了点头,往后翻了一页:“对,不过有一点不好,千辛草的这种效用必须要服用新鲜的药草,而且要完整带根才行。” “这药可难得?” “不难得,咱们院子里就有,到处都是,不过现下天凉了,应该不少都枯了。” 慕知瑜笑了:“常见就好,暖阁那边应该枯萎的慢些,你跟我去找找吧。” “好。” 两个姑娘去了暖阁,暖阁里养着不少的花草,这千辛草处处都有,在一个大花盆里就发现了完整的一株。 这东西虽然常见,但若不是学习药理的人,想来也不会有人这样仔细的看一株药草,甚至也可以认为是一株杂草。 就算真是赶上了倒霉,林昔语还真认得,那也无妨,它确实是对人体有好处,任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林昔语如果把这颗千辛草当成了牵心草,必然会服用解药,对于这颗药草来说,所谓的烈性药材,几乎是任何一颗药材都可以达到,所以她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安安静静的吃了这哑巴亏,忍过这几天的药效,二是闹腾起来。 要是不闹还好,一切自然而然的往下进行,要是闹了起来,婚事必然是要成的,但是难免的会有其他的东西变得更糟糕了,就看看林昔语到底有没有那么点脑子,为了这桩婚事,能付出多少。 大婚这一日观礼,慕知瑜根本没去,林昔语忍着不适,和大皇子拜堂行礼,她也算是看重这门婚事,当即没有发作。 直到流程都走完了,她坐在大皇子的卧房里,感觉胸闷不适的程度越来越大了,一把子掀起盖头,可把旁边的侍女吓了一跳。 “皇子妃!现在大皇子殿下还没来,您不能掀盖头啊。” 林昔语喘着粗气,身子一软,靠在床架子上:“小絮……快给我请郎中来!我要喘不过气了!” “皇子妃!好,奴婢这就去!” 然而,小絮出去了就再没回来了,她等了足足有两刻钟的时候,感觉胸口的郁结消了一些,勉强坐直身子,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一声问安,是大皇子回来了,林昔语赶紧盖上盖头。 这婚事是两国和亲,不论如何,该走的流程必须要走,还要让人觉得这门婚事作的是对的。 哪怕是千般不适万般疲惫,洞房花烛夜也必须要 圆房。 按照大淮的规矩,第二日要向公婆敬茶,但是在这里的长辈只有忠义王,中意王又是男子,所以敬了茶,给了红包也就算完了,之后便是要进宫谢恩。 入宫的时候,屋子里暖烘烘的,四皇子把斗篷脱了,坐在下首和皇上谈事情。 皇帝一番犹豫,最后还是点了头:“你说的……也罢,既然如此,就按你的意思来吧。” “父皇不要难过了,聚散离合,人生常态,再不济,还有儿臣陪您呢。” 皇帝点了点头,看着这个异常聪慧而优秀的儿子,心里可惜的想法越来越大。 “嗯,还好,朕还有你在身边,要不然啊,真是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了。” 四皇子笑了笑:“父皇怎么会没有贴心的人呢,有儿臣,还有陪了您多年的刘公公呢。” 刘富笑了:“哎呦殿下,您可就折煞奴才了,能服侍皇上,这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哪儿敢称得上什么贴心的人啊。” 皇帝也乐了:“你这孩子!” 这时候刘喜进来了:“皇上,琛图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来谢恩了。” 皇上的脸色又平淡下来了,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四皇子站起来,欠了欠身:“父皇,我还是到后面去躲躲吧。” 皇帝看着他,面色柔和:“好,你去吧。” 四皇子走向屏风后,转弯去了另一边,不多时就听见两个人进来了,一番拜谢。 皇帝神色淡淡,不咸不淡地应付了几句,刚想借口累了,让他们下去。 这个时候,大皇子妃突然跪倒在地,叩头哭诉:“皇上!如今,妇已为大皇子妃,事关两国邦交,有冤于此,不得不诉!还请皇上为妇申冤!” 皇帝眉头皱起,眼底划过一分不悦。 小四,刚刚跟他说了不少事,包括林家的婚事,还有一些他卖了个关子,但也给了他一些心理准备,总而言之,就有一句,琛图,包藏祸心。 至于林昔语,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弃子,林家弃了她,她所能依靠和听从的也就只有这个琛图大皇子了,现在的她,并不算是什么大淮的臣民,而是琛图的棋子。 若是她聪明,就不应该在他面前生事,可是现在看来,她很明显不聪明。 “你有何冤情要诉?” 皇帝黑着脸,很明显已经是不悦至极,就连语气里也带上了不 耐烦。 但是,林昔语实在是没有眼力见,只要稍微一留心就能知道皇帝的语气并不对劲,但她现在满心都是自己昨天受的委屈。 “皇上,外妇要状告,安和郡主,前日出嫁之前,给妇下毒!” 她说的哀哀戚戚,但是皇帝的脸色是越来越黑,按了按太阳穴。 林昔语还在续续叨叨的说着那天晚上慕知瑜是如何的折辱她的,完全没有留意到皇上,但是大皇子的心是掉到湖底下去了,好几次都想把她拉起来阻止她,可是目前他站着,她跪着,那样因为免太显眼了。 眼看着皇上眼睛都闭上了,大皇子牙咬心一横,刚要跪下来请罪,皇上突然一摆手:“行了!刘富,去把安和丫头叫来!” “是。” 慕知瑜在家里看书,刘富就来请了。 “郡主,走吧。” “刘公公,是出什么事了吗?” 刘富呵呵笑着,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郡主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琛图大皇子妃一早哭哭啼啼的,您也就是去走个过场而已。” 慕知瑜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还真是蠢啊,本以为昨天她没发作,想来还是有点脑子的,没想到只是忍过昨天,今天就开始找事儿了。 虽然说这门亲是是打这两国邦交和平的旗号,但到底她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这事儿先不说本来她就是挑不出什么错出来,就算真的挑出了错,皇上也铁定不会维护她的。 慕知瑜点点头,雪儿立刻就送上了银子,看刘富收下,她才开了口:“公公请稍候,我回去披件斗篷就来。” “郡主轻便。” 慕知瑜给了旁边的阿岁一个眼色,阿岁立马会意,身形一动就去找了裴屿。 裴屿送她去宫里,皇上没有召见他,他就侯在殿外等着她。 慕知瑜进去和皇上跪拜见礼:“臣女参见陛下。” “起来吧——刘富,赐座。” 赐座? 林昔语心里是一万个不忿,偷偷抬眼,刘富果然拿了个凳子过来。 好嘛,她还在这儿跪着呢!她来的那么慢,她一直跪在这等,膝盖都没知觉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怎么她一来就能坐下! 慕知瑜面带微笑,这是什么态度?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态度!是无论如何皇上都会给她撑腰的态度! “皇帝舅舅面色疲惫,可是国事过于繁忙了?国 事虽重,但是帝舅舅也要多注意休息呀,国君安好,才方是大淮上下之幸啊!” 皇帝听着,心里也是暖洋洋的,点了点头,心里还念叨着,没白疼这个孩子啊,当真是细心。 脸色有好看了些:“朕知道,不过是一早起来政事多了些,不碍着什么的。” “皇帝舅舅没事就好,事务繁忙,若是没空休息,不如就让太医院准备一些药膳,调养调养身子。” “嗯,说的有理。” 林昔语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按道理来说,这和亲是事关两国和平的大事,要顾全大局,皇上应该站在她这一面,哪怕是小惩大诫,也该多多少少的责罚慕知瑜啊,现在呢?态度居然这样和善,不论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皇帝舅舅都已经这样累了,想要见臣女什么时候不能见?怎的现在……” 她这样一说,皇上才想起来叫她来的目的,脸色又沉了几分,看了一眼旁边跪着的林昔语。 “嗯,你不说朕差点忘了,大皇子妃说,成亲前一晚,你给她下了毒,可有此事?” 慕知瑜一脸疑惑地眨了眨眼?侧目看了一眼林昔语,黛眉微蹙。 “臣女冤枉啊,成亲前一日,臣女确实是去了林府,还作为添妆礼送给大皇子妃一株草药,那草药可以强身健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哪里来的什么毒?” 皇帝点点头:“大皇子妃,你有什么话想说?” 不论如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林昔语现在依然觉得胸闷心悸,这分明就是中了牵心草之毒的症状,更何况前日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送的毒药,这个绝对是无法抵赖的! “皇上明鉴!前日,郡主送了一棵有毒的牵心草,逼迫妇当众吃下!在场前来添妆的几家千金都可以作证!” 慕知瑜脸上更加莫名其妙了:“大皇子妃在说什么呢?千辛草哪里有毒?这可是我特意找了不少医者问过的,大皇子妃可精通药理?整的张口就说本郡主送的东西有毒呢?再者,大皇子妃要是知道草药有毒,为什么还非要当众吃下?大可以反驳我,指出我包藏祸心啊。” 皇帝点头,他就说嘛,这丫头这么鬼灵精的,怎么可能当众让人抓住把柄? 这么一说,林昔语当时就急了:“慕知瑜!你少胡搅蛮缠,分明是你送的 东西有毒!居然还倒打一耙!你是郡主,我怎么敢反抗你!你到现在居然还敢用这个来说事儿!” 慕知瑜“嗤”了一声:“大皇子妃此言差矣,我虽然是郡主,可你当时是未来的琛图大皇子妃,虽然册封公主的旨意没下来,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我若是有错,你大可以呵斥我,再不济就像现在这样,到御前来对质就是,我看你是知道我送的东西没毒,却还想要陷害我,才搞了这么一出吧。” 别说,她气人的功夫倒是不错,这一番话配上她漫不经心的表情,说完还不屑的又“嗤”了一声,可把林昔语气坏了! 然鹅,慕知瑜又脸嘲弄的说了话:“皇帝舅舅,安和真是委屈死了,给人家送了个礼,结果还要被人诬陷,说是下毒……” 皇帝眼珠子一转,看向林昔语道:“你们两方各有说辞——刘富,去吧郑御医请来,给大皇子妃诊脉。” “是。” 没一会儿,郑御医拎制药箱子过来了,一诊完脉,上前行礼。 “郑御医,大皇子妃情况如何?” “回陛下,只是千辛草服用不当,并无大碍……” “皇上!您都听见了!分明就是慕知瑜带来的牵心草有毒,包藏祸心企图陷害于我!更有甚者企图破坏两国和亲!您可一定要做主啊!” 皇上看她一个头磕下来,眉毛又皱起来了。 怎么回事?这郑御医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吗? 不料,郑御医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惊讶:“大皇子妃可是懂得药理?” 林昔语一顿,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说她懂不懂药理? “不懂……” 郑御医摇了摇头:“那就是了,陛下,千辛草本无毒,食之可强身健体,但此等药效只有生食新鲜完整的连根草药才能有效,只是有所忌口,凡是药性高于千辛草的,和千辛草食用时间间隔小于一个时辰,则会产生药性相克的现象,造成胸闷,心悸,气短,头晕目眩等症状,所以微臣才说是——服用不当之过。” 这一道惊雷砸下来,林昔语直接呆住了,猛的看向慕知瑜,她一脸轻飘飘的表情,见她看过来还露出了一个欠揍的微笑。 她懂了!她都懂了!这分明就是她的算计,是故意让她来闹这么一出的!真是个卑鄙小人! “不过……确实是有另一种牵心草有毒……” 第49章 信任 皇帝掀了掀眼皮子:“哦?何种毒性?” “毒性不强,但一般人难以发现,只是大淮少见,多生长与边关,琛图倒是多见,两种草药读起来名字相同,但文字不同,另一种牵心草服用后易出心疾症状,久而久之,可致人死亡。而且需要烘干炒制。” “呵。” 皇上听着,突然冷笑了一声,摆摆手,郑御医收了眼色,赶紧告退。 慕知瑜眨了眨眼,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是这样啊,我居然都不知道还有另一种牵心草呢。” 皇帝点着头:“你在边关已经是好几年前。了,更何况你们一门心思都扑在学武上,哪有什么兴趣了解药材啊。” “皇帝舅舅说的是,要是以后能有机会再到边关去,我可要好好见识见识这另一种牵心草长什么样子呢。” 皇帝哑然失笑:“你啊,一个姑娘家,更是婚期将近,就别想着在上边关去了!” “皇帝舅舅这说的什么话,姑娘家怎么就不能上边关了,成婚又能如何,安然无恙最好,但他日若有需要,皇帝舅舅尽管派遣,安和跟夫婿义不容辞,必定是抛头颅,洒热血,拼尽全力!” 皇帝看着她,笑的更大了些:“好好好,慕家儿女,个个都是好的!行了,让你专程跑过来一趟也累了,对了,刘富,朕的御膳房之前做了了一道酱鸭子,朕吃着甚好,拿两只给安和丫头带回去!” “是!” “多谢皇帝舅舅,安和最近也正想吃一些新鲜做法的鸡鸭鱼肉,可不就巧了,今日还真是没白跑这一趟!” “你这孩子,好,你既然喜欢,让刘富多给你带几样回去!” 刘富还没出屋,闻言就暂且站住,笑着应下。 “皇帝舅舅,何须劳动刘公公,更何况,刘公公也不知道我爱吃什么……正好,今天是裴哥哥送我来的,他在外面等着,不如就跟那刘公公一起去挑几样菜?” “也好,刘富,你去吧。” 皇帝答应了,慕知瑜又开始说起了场面话,一时间两个人说的是笑声连连,竟然似乎是完全忘记了琛图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一般。 琛图大皇子当然知道这是在给他们脸色看,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儿确实是自己这边不占理!强龙不压地头蛇,如今在大淮的地盘,一点脸色,暂且先受着就是,等日后——有他们好看的! 另一边, 裴屿听了刘公公的转述,点头跟着刘公公前往御膳房。 “裴小将军,您挑挑吧,凡是这板子上有的,捡着郡主喜欢的就都能拿!” “多谢公公。” 裴屿低了低头,刘公公赶紧推辞。 裴屿回头看向墙上的牌子,密密麻麻的写了多道菜。 小太监地上来了纸笔,裴屿看着写下了三道菜的名字。 “好了,多谢公公。” “哎哟,小将军就挑了这么两样啊,不如选几样自己爱吃的吧,郡主叫您来选肯定是存了这个意思!您就甭客气啦!” 裴屿笑了笑:“公公客气,我不挑什么菜,她喜欢的我也喜欢,就这些吧。” “哎呦,小将军跟郡主感情可真是好啊,连老奴看见了都羡慕呢!” 太监带了三个食盒,其中两个是他挑的菜,还有一个是两只酱鸭子。 裴屿除了大宴,很少能在宫里走一走,一路走走,也就偶尔回头看看景致。 刘公公最是擅长察言观色,一看他左顾右盼就知道了,笑着介绍:“小将军少来宫里,这些个东西怕是也少见,等和郡主完了婚,能来的日子多着呢!” “公公说笑了……” 裴屿扫过一棵树,目光一滞,宫墙边一棵青松,墙头上趴着一个孩子,小手正在努力的够着树枝的尖端。 且不说松树叶片如针,质地更是硬,更何况大家在宫墙边的那棵树枝又细,就算那孩子抓住了,也绝对承受不住。 想着,孩子似乎有些够不到身子往出探了大半边,总算是抓住了那棵树枝,另一只手也抓了上来,身子往前一滑,就想攀上那棵树。 不好! 裴屿内息一动,飞身扑了过去,好在距离不远,他脚程快,孩子刚掉下来,他就过去接住了。 被接住了的孩子好像还在懵懂之中,回头一看,自己在一个陌生人怀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掉下来了,裂开嘴哇哇哭了起来。 刘公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过来一看,更是惊讶。 “哎呦六殿下!六殿下怎么在这儿啊?!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太医来!” 小太监一听,赶紧跑走了。 裴屿把他放下,摸摸他的头:“没事了,没事了,别哭。” 六皇子还小,如今也不过七八岁,宫墙不矮,这一掉下来受了惊吓,太医诊了,脉说没什么事儿,但受了惊吓需要安 神。 裴屿领着六皇子去见皇帝的时候,琛图大皇子和大皇子妃都已经走了,殿里有四皇子和慕知瑜在。 六皇子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见了皇帝,还不忘规规矩矩的跪下磕了个头。 “见……嗝,见过父皇……” 哭的都直打嗝了,皇上也放软了语气:“小六,怎么了,父皇在这儿呢!” “父皇……嗝……” 四皇子抽出一条帕子,朝着六皇子招招手:“来,宁儿,到四哥这儿来。” 六皇子迈着小腿走到四皇子面前,四皇子拿帕子擦擦他的小花脸,诱哄着:“不哭了啊,宁儿都六岁了,过了年就七岁了,已经是男子汉了,有什么困难一定能扛过去的,对不对?” 六皇子点着头,刚想说话,又打了个嗝。 四皇子笑着拍拍他的背,一边儿给他顺气一边问:“好了好了,告诉四哥,为什么要爬到宫墙上啊?” 六皇子抽搭了两下:“找,找太医……” “找太医干什么呀?是不是不舒服了?” 六皇子摇着头:“母嫔病了……” 听到这儿,也就够了。 慕知瑜和裴屿不约而同的都站了起来:“皇帝舅舅,想来你还有事儿,我们就先告退了。” “微臣告退。” 带上三个食盒子,坐上了马车,走到宫外,她掀开车帘子探出头来。 “怎么样?” “没发现什么。” 这一趟,虽然走的地方不多,但是他确实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隐龙卫的痕迹,这是在从前多多少少暗中也确实是有人在的,看来这一次皇上确实是异常愤怒了。 “见到苏大哥了吗?” “没有,可能是去别处了吧。” “嗯……” 宫里,皇帝一阵头大。 换季之际,赵嫔着了凉,再加上如今多事之秋,一时病了,但到底,赵嫔只是个小小嫔位,连封号都没有,六皇子又年幼,好欺负,一时之间居然无人管。 六皇子还小,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去找皇后,才从宫墙里翻出来,想来找皇帝的。 皇帝这才让太医去给赵嫔诊治,去的时候,赵嫔浑身滚烫,高烧不退,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皇上接连几天心烦,想毒害他的人,却追查越让他心寒,就连隐龙卫都出现了问题,琛图那边还虎视眈眈地打着算盘,自己的后宫也不太平! “哎——没一个省心的。” “父 皇……” “小四,也不怪你不愿意接朕的位子,一旦做了皇帝,就成了孤家寡人,往后这一辈子都被拴在这椅子上……哎……” “父皇,您是明君,苦天下之苦,以百姓为责,明君之重,所以大淮,不算是泱泱大国,却依然可以在多方之中屹立前行!这正是父皇的功劳。” “哎……可惜,大淮虽然日渐富庶,但是周边各国依旧虎视眈眈,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威胁。” 四皇子点着头:“北有琛图,东有云国,齐北,南有云疆,西有羌胡,我们大淮是身居其中,若不是代代明君,兵强马壮,世世武将,浴血沙场,我们早就被各方瓜分了。” “所以,大淮的帝王,经不起任何一个人昏庸——小四,你……” “父皇,您春秋鼎盛,小五在您的教导之下,有我辅佐他一定也会是个明君的。” 皇帝长叹一声,良久之后点了头。 “朕现在,只是罚谦王幽闭在府——朕也知道罚的太轻了,可是他谋害忠良这样的罪让朕如何昭天下,但……就这样的处置,又如何宽慰得了慕家。” “慕家……他们不会计较的。” 皇帝疲惫的按了按眉心:“他们不计较,但朕依旧不能心安,皇族颜面,忠良之心——他可真是会给朕出难题啊。” “父皇……不如等一等吧。” “嗯?” “陈图的事,相信父皇也明白,那样大的计划绝对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完成的,纵然隐龙卫的统领是他,但是他也不可能动用所有人为他完成这个计划,若不是因为这次他小看了苏兄,也不会这样快的露出马脚,儿臣以为,在宫中一定还有其他的内应,到时候借由愤怒,一并发作,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好歹面子上也能好看一些。” “也只能如此了。” 但令人疑惑的是,当初求无机散的人,依照苏云白的说法,那个人应该不常在江湖,而且并不会什么武功,所以才能在间隔一两天之后轻而易举的被他查出了痕迹。 如果真的只有陈图一个人心怀不轨,那么他指使一个隐龙卫中的心腹,岂不是比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不容易被发现的多?只是当苏云白找到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再也无法开口了。 皇帝不傻,陈图确实是有问题,但是无机散这件事儿是不是他做的,还 有待商榷,他们两方人到底是不是一伙儿的也很难说。 午时,皇帝留了四皇子在宫里用午膳,晚间,苏云白满身风尘仆仆地过来了。 “参见皇上!” “起来吧,苏爱卿,可是抓住陈图了?” “微臣幸不如使命!” 其实把陈图拿下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跑了,追踪起来确实有些难度,毕竟他曾经是安慰,而且还是皇上身边的安慰头子,隐藏起行踪来,确实是本事非常不错,明明就是几乎只在他逃跑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之间他就开始追查了,却还是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找到他。 人抓到了,皇上只是看了他几眼,摆摆手去,就叫侍卫拖下去了。 “苏爱卿,你可以有什么药能让他把真话说出来?” 苏云白略一迟疑,思考了一会儿:“微臣确实是有,但是一旦用了,之后的损伤是不可逆的,情况……最低也是会变成傻子。” 皇帝闭了闭眼:“罢了,先让他们去审,这个便当最后一道防线也好,齐慎!” 一个身穿甲胄的人走了进来跪下行礼:“皇上。” “陈图,还有那几个陈图的心腹,你们好好关押,千万不能让他自尽!” “是!” “若是苏爱卿去询问,全力配合!” “微臣遵旨!” 说完了,皇上是挥手让他下去。 现在的皇帝可以用草木皆兵来形容了,陈图,先前的进军许统领,一个两个都有问题,要说现在他最信任谁,除了四皇子和刘富,那就是苏云白了。 “苏卿,那件事,可有进展?” 苏云白微微皱了皱眉:“确有进展,只是……还是不能锁定到底是谁?” 四皇子放下茶盏,露出了一抹微笑:“父皇,儿臣倒是有个主意。” “嗯?” 皇上就好像一团绕来绕去的线,终于找到了线头儿一样:“小四,你有什么主意?” “父皇稍安勿躁,这个主意要在使成团离京后开始,而且需要父皇一个首肯,还需要苏兄帮忙,同时,也需要安和表妹和裴小将军再走一趟。” “你有分寸,朕都准,这件事你全权负责——身子可受得住?” 四皇子点点头:“父皇放心,儿臣已经好很多了,更何况还有苏兄在。” 皇帝点点头:“好……你身子无碍就好,那这件事儿就交给你了,送使臣团离京的事——就让小五去办吧。” 第50章 去留 “是。” 十月二十一,和平合约签署完毕,大皇子和云明公主也都已经完成了和亲,情况如何暂且不提,但至少表面上看,所有的流程都已经走完了。 梁王世子也被放了回去,用慕三叔的话说,一开始的合约,两方还可以说是互相拉扯,大淮努力争取更多利益,琛图想着少付出一些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几天前起,忠义王像是肉眼可见的颓丧了起来,在谈判条件的时候也不再那么文辞圆滑了,看起来颇有一些让利的意味。 这一次的谈判,大淮可以说赚的是盆满钵满,琛图方光银子就给了几百万两,精美器物字画也是数不胜数,还有牛羊牲畜等。 皇上听了,多日的阴郁之情也总算是轻松了一些。 甭管日后会不会再开战,这一次收了这么多的银子,足够弥补战事所带来的损耗,不仅如此,那些古玩字画都收进来,还能有所富余。 忠义王为什么突然那样……慕知瑜不动声色地看了面色如常的裴屿一眼。 想来,他也算是彻底放弃了,只是虽然放弃,但依然无法割舍下对儿子的愧疚,但是,很可惜裴屿不接受他的任何愧疚,所以他只能把这份愧疚转嫁在这一次的合约上了。 “三叔,既然合约都已经签完了,那使臣团是不是也该离开了?” “嗯,使臣团定下在五日后出发,到时候……” 慕知瑜叹了一声:“到时候,四叔和大哥他们都要走了吧……” 慕三叔笑了一声,打量着两个人:“怎么?是舍不得呢,还是羡慕了?” 慕知瑜扁了扁嘴巴:“三叔都知道还要问,真是坏极了。” 慕三叔又笑了一会儿:“昨日我回去上你四叔那儿去,看见婉姐儿也跟你一样!” “是吗,看来这些日子,一家人的关系还不错?” “和你四婶还是一样,天天闹腾,云哥儿见了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那是大气都不敢出,也就婉姐儿,跟他关系确实是好了不少,我去看他们的时候,他还在那儿教她防身之术呢。” 慕知瑜笑的有些欣慰:“能有所改变就已经很好了,总归是一家人,哪怕只有一个在改变,也是越来越好的。” 慕知婉,在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后,再加上也看见了那些苦命人的日子,确实是有了不小的改变,她的话 也都听了进去,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对她而言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行了,时辰不早了,我回去了。” 儿子和儿媳出发在即,一共也没回来多少日子,这些天也一直在为了朝政忙碌,和儿孙相处的日子也不多,眼看他们又要走了,可要好好团圆团圆。 “三叔慢走。” 慕知瑜和裴屿往院子走,迎面看见二哥在路上朝着他们走过来。 慕知瑜索性站住:“二哥?这是有事儿找我们?” 慕乘风笑了笑:“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只是提醒一句,明日,三弟要去景王府下聘了。” 慕知瑜和裴屿对视了一眼:“三哥……想让我们都一起去吗?” 慕乘风摇了摇头:“再怎么样,景王府是大家,聘礼自然是少不了的,要是拿着聘礼,你一个姑娘家去不好,我想着我们兄弟几个都去撑撑场面阿屿以后是妹夫了,去了也能强调强调身份,大哥那边……过几天就要出发了,还是不叫他们了。” 慕知瑜看着裴屿,点点头:“二哥说的有理,你就去吧。” 裴屿没什么意见,当即点点头:“好,对了,可去打了大雁吗?” 慕乘风一顿:“这个我倒是没问,我走的时候他还在那儿核对聘礼单呢,也罢,我现在回去问问,趁今天打了雁还来得及。” 慕乘风一路去了慕乘兴的院子,一进了门,眉头微微一皱。 满地的聘金聘饼还有三牲…… 一进门,叽叽喳喳的。 慕乘兴拿着单子点了一遍又一遍,这一遍少了饼子,那一遍发现三牲好像少了一对。 “二哥!二哥,你来的正好!快快快帮我数数,我都对了好几遍了,一遍一个样!” 慕乘风摇摇头,接过了单子,看着这满地狼藉,叹了一口气:“行了,别忙活了,这边儿我替你核对,你赶紧趁着今天去打只大雁来。” “啊?” “最好要活雁,更显诚意。” “这……” “最好是一对。” 慕乘兴赶紧打断了他:“等等,二哥,这不是几只雁的事,我最多能打下来死雁……” 他的箭术确实是不错,但是大雁也实在是难打,臂力,准头要求的都极高,大雁飞的高,要能打下死雁就已经是很厉害了,更何况是活雁呢,而且还要一对! “你去找阿屿吧,当初他给四妹下聘的 活雁就是他亲手打的,现在那雁还养在暖阁里呢,这种事儿当然还是你自己去打最好,你学的快,可以找他在旁指点你,时间紧迫,你可要抓紧了。” “哦哦哦,我这就去!” 慕乘风目送他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哑然失笑,一低头,看见这一大堆烂摊子,又不禁头疼了起来。 裴屿听了他的来意,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猎雁确实有难度,更何况还要打下来活的,一直忙活到了天色晚了,他才满身树叶地带着两只活雁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脸上灰扑扑的。 但令人欣慰的是,等他回来,屋子里的聘礼和礼单都已经核对清楚,还已经整理好了,上面还贴了条子,分门别类。 万事俱备,只差大雁。 第二天,慕夫人陪着慕乘兴去景王府下聘,慕乘风和裴屿跟着拿聘礼,一路流程走下来,几个小贝是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慕夫人和精王妃谈了好半天,直到这一步,三书六礼上都走完了。婚期也敲定在了年后初十。 景王妃是喜笑颜开,说话也更是像一家人了:“亲家夫人,瑜姐儿的婚事可定了日子?” 慕夫人脸上也是挂着笑容:“他们两个的婚事,也不拘什么时候,总的商量也是要年后办,他们定亲晚,瑜姐儿又比风哥儿年纪小,肯定是要初十之后再办的!” “也好,到时候都是一家人……你们风哥儿的婚事如何啊?” 慕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他啊,也就罢了,都随他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想来就是缘分未到,等有了好姑娘,他自己会来跟我说的,到时候再办也不迟……如今天气也冷了,世子妃身子可还好?” 说起儿媳妇,景王妃笑的更浓了一些:“还好,不过月份大了,总有些难熬,怀胎也九个月了,想来在月姐儿成婚之前就该生了……” “那正好,前些日子皇上赏了一些好的野山参来,品质极佳,等着世子飞生产的时候肯定用得着,都是一家人,亲家就收了吧。” 景王妃原本还想拒绝,前些日子赏的东西,不用说,肯定是因为慕乘风被错下天牢给的补偿,是委屈才换来的,虽然东西是好的,但是他们也不好收,只不过如今说了都是一家人,要是不收,又显得生分。 犹豫了一番,景王妃还是笑着收下了。 事情定下来了,为了表示两家友好,华月郡主也就走了一趟将军府来做客,到了才发现,不仅仅是慕大将军家的人,嗯,甚至慕大学士家的,慕四将军家的人都在。 华月郡主惊讶的同时又感到慕家的看重,心里不由得感动,景王府听了,也是对这个亲家更加的喜欢了。 第二日,慕乘风进攻求见皇帝,请求随行护送使臣团的卫队,护送完毕之后留在边关驻守。 皇帝听了,原本还有些犹豫,毕竟前些日子的事情,虽然说让他下狱只是计划,但到底也是见了天牢,到了天牢里能有什么好的境遇,就算是打点也是比家里差的太多了,更何况,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谦王,目前也只是被幽闭在府,就算不是身处其中的慕家,不管谁看,如此处罚也是实在太轻了。 他纵然是皇帝,见了慕家人也难免心虚,前两天见了安和,安和还是一如既往,像是没有丝毫责怪之意,搞得他心里愧疚更深,如今慕乘风更是自请留守边关,一时之间,皇帝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了。 “慕爱卿,边关辛苦,你还是……” 他再拜:“皇上,好男儿志在四方,武将之家,习武子弟都是以保家卫国为至,若能在边关,当个一兵一卒,护守国土,马革裹尸,也是死得其所。” “哎……朕知道,慕家忠诚,只是……之前已经很委屈你们了,万一去了边关,你又出了什么事儿,那朕如何跟你爹娘交代?” “皇上,微臣明白,之前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微臣一直都相信皇上圣明,自然会查清整件事情的缘由,说句不该说的话,事情真相如此,谦王殿下是陛下的亲儿子,心中自然不忍,但错误也不能抹去,皇上心中左右为难,是为父为君仁德之故,微臣都明白。” 皇上眼眶一热,鼻子一酸。 是啊,这些话他从没和人明说过,也就是小四,除了他,那些大臣都在质疑对谦王的处罚太轻,只是父子之情,皇家颜面,君臣之谊,这三方他都顾及,都要权衡,心中更是进退维谷。 不成想这些矛盾,就这么轻飘飘的被他一语道破了。 “好,好……朕准你去就是。” 慕乘风再叩首:“微臣,谢皇上隆恩!” 一番收拾,兵器战甲,常用的药物都备上了,甚至这些天忙的跟陀螺 一样的苏云白也抽空跑回来了一趟,送了不少保命的药。 全家人又在一起吃了顿饭,第二天,就是送使臣团离开的日子了。 慕乘风背着行囊骑上马:“好了,爹,娘,三弟,阿屿,四妹五妹,别送了,我该去和大哥他们汇合了。” 说着,他抱拳拱手:“都回去吧,我会好好保重的。” 目送他打马远去,慕家人的心情或多或少都有些低落。 使臣团出发,骑马的骑马,乘马车的乘马车,行进速度不快。 不过,在护送的队伍里,慕乘风在队伍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心里划过浓浓的讶异。 七妹?怎么……她会在队伍里?! 这件事,还要从慕四将军回来的这些日子里说起。 自从她受伤过后,慕四将军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转变,也许是因为愧疚,或许也是因为被唤醒了的父女之情,他对女儿的关心程度明显加重了。 虽然说他挑的衣衫首饰都是花里胡哨的,但是慕知婉收到了还是很高兴。 父女两个的关系是越来越见好了,受了伤之后,慕四夫人对女儿就采用了一种视而不见的态度,渐渐的,两夫妻就像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偶尔视线交叠也会飞速错开。 慕乘云看着,每次都是呆呆的坐着,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 “爹……你还要走?” 慕四老爷点点头:“边防还有需要,自然要走……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不碍事儿的。” “爹,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您了,边关凶,万一有什么事……虽然这样说确实不好,可是,我不想像四姐姐一样,即便是大伯大伯母对她再好,那也不是亲生的爹娘,四姐姐肯定也思念二叔和二婶的。” 说道他们,慕四老爷神情之中有了几分软化和唏嘘,欲言又止之后长叹了一声。 “日后,有机会我会常回来的。” 慕知婉看向父亲,心里的决定越来越坚定了。 “爹,我想和你一起去边关!” 果不其然,慕四老爷一秒都没犹豫,干脆的回绝了:“不行!去边关不是小事儿,不能胡闹!” “爹!我没闹……” 看慕四老爷起身就要走,慕知婉提裙子就追了上去:“爹,你听我说完!要是我说完了,您还是不同意……那这件事儿,我也就不纠缠了,可好?” 第51章 成长之路 慕四老爷脚步慢下来了,慕知婉趁机上前央求:“爹!求你了!你就听我说完吧!” 父女两个僵持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慕四老爷败下了阵来,又回去坐在椅子上,摆摆手:“坐吧,你说,就这一次。” 慕知婉终于松了一口气,提裙子坐在椅子上,深呼吸一口开始说。 “爹,边关虽然危险,但是我在京城一样不安全!” 慕四老爷眉头一皱,当下反问道:“怎么不安全?京师是天子脚下,最是和平,如何不安全?” 慕知婉叹了一声,摇头道:“爹,我说不安全,并不是说会有暴乱一类的,而是京城里涉及到的争斗实在太多,我也是慕家的女儿,四姐姐五姐姐在这之前都被各家想要拉慕家的人争的出门都要带好些个人,不然就要遭了暗算,这只是其一,到现在四姐姐已经定下了婚事,五姐姐虽然还没定下,是我曾经听说,那是因为皇上许了一个承诺,再加上五姐姐出门,身边有很厉害的人,这才保了一时安宁,久而久之,如果他们发现拉拢五姐姐没有用,目光也就只能落在我身上了。” 慕四老爷听着,眉头皱了起来,他虽然久不在京城,但是京城中的争斗他也并不是两眼一抹黑,这样说起来,女儿说的倒也很有道理。 见他的态度有所松动,慕知婉又下了一剂猛药,但说话却吞吞吐吐了起来,脸上也浮现出了一股落寞和悲伤:“之前……我娘还让我勾引四皇子……” “什么?!” 这可是一记天雷了,慕四将军脸色突变,猛的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没能跟住他的动作,直直的倒了下去。 “爹,你别着急,这事……还好四姐姐阻止了我。” 慕四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把椅子扶起来,又坐下了。 慕知婉继续说:“爹,我曾经不懂事,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听,但是,明明我也是千金小姐,但是却在众家贵女之中饱受嘲笑,之前还跟四姐姐五姐姐他们闹得很僵,曾经她阻止我做那件事的时候,我心里还很埋怨,但是后来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却还是救了我,在别人嘲笑我的时候,还是四姐姐出言维护我,我这才渐渐醒悟过来,原来,坏的不是他们,我娘——也未必都是对的。” 慕四老爷撑着脸,眉头紧锁,思绪千回百转。 确实, 他当年之所以不喜欢这两个孩子,就是因为这两个孩子的性情和他们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不过这一次回来,女儿确实是改变了很多,原来竟是发生了这些事情吗? 不过——说的确实是有理,再怎么样?她终究是他们的母亲,要是她固执己见死不悔改,万一日后为了什么利益,荣华富贵,就把女儿胡乱嫁出去了,还不如趁现在就离开她。 想到这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婉姐儿,边关之苦,你可明白啊?” 慕知婉沉思了片刻,再抬头脸上满是坚定:“爹,我虽然没去过边关,但是我也知道在边关驻守有多难,更何况,四姐姐从小也是在边关长大的,现在一样过得很好,我不怕苦,更何况还有爹爹,我一定可以的!” 慕四老爷看着女儿坚毅的模样,表情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好,爹答应你,再过几天就要走了,走的时候可就没有马车了,虽然时间短了些,但这几天爹还要训练训练你,趁这个时候还能后悔,坚持不下去,就趁早留下吧。” “我一定能的!” 慕四老爷起初还有所顾忌,毕竟女儿身交替弱的,万一一下子训练程度过大,累坏了可就不好了,没想到这头一天打拳扎马步,看着倒是有模有样的。 慕知婉也看见父亲脸上隐隐约约的赞许之色,心里更是感激了起来。 自从看开了很多事情,她办事想事也周密了很多,早在产生了想和父亲一起去边关的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就来找了慕知瑜。 毕竟女子在边关数量少,但是要说了解,一定非她莫属。 她去的时候倒是不巧,当时慕知瑜和裴屿出门去见了云明公主,不过运气还算好,在大街上遇见了。 总归是见到了,看她似乎有问题,慕知瑜就让她上了马车。 这个想法一出,慕知瑜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只是说边关辛苦,如果你真的想去,那就要尽早开始练习一些功夫了。 这一点她也曾经想到,但是就凭母亲的那个样子——还没和父亲表明,万一父亲不同意,那不就前功尽弃了。 慕知瑜随手一指,给了她一个侍卫:“四叔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不是粗人,你好好把利害关系和他讲明,四叔会同意的。” “可是……” “我给你一个人教你几天,等四叔同意了就让他 回来,怎么?不会劝?” 慕知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我也不太知道爹到底能接受什么样的说辞。” “好说,只要你落脚在留在京城中,你有可能会被你母亲胡乱嫁出去,四叔十有八。九就同意了。” “真的?” 慕知瑜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你都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难道还不知道你爹最在意什么吗?” 慕知婉沉默了,良久之后,点了点头:“多谢四姐姐。” 就这样从那天起,他就开始训练了,不得不说,刚始始训练的时候着实辛苦,整日腰酸背痛,甚至刚练完的时候,她连走路都不会了。虽然十月里天气确实冷了,但是打了拳扎了马步之后居然是满头大汗的。 按照慕知瑜给的侍卫的话说,这只不过是基本而已。 到时候等上了战场肯定是要拿起武器的,新兵训练也是劳累,都到了边关去,她总不能做个什么用都没有的摆件吧? 想着,她咬咬牙,硬是坚持了下来,当慕四老爷开始给他训练的时候倒也没有很痛苦,甚至还有了一丝轻松。 慕四老爷见状开始加了一些训练,最长的一天甚至练了有四五个时辰。 但是慕知婉仍然咬牙坚持了下来,也确确实实是决心坚定,见到此景,慕四老爷终于开始考虑把她带走以后的训练。 “婉姐儿,你要明白,新兵训练更加严苛,而且,你要日日如此。” “爹,我一定能坚持下来的。” 她语气平和,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眼神中满满的坚定和决绝。 从前她确实不懂事,她也确实受到过很多人的嘲笑,但是她见过了周家表姐 ,见到了世界上许许多多比她苦千倍万倍的人,见到即便像四姐姐那样光芒万丈的人,也经常会受到他人的算计,见到原来为人父母也并不全都是对的,见到原来最可能讨厌她的人却依然可以不顾前嫌的帮她,骨肉血亲的兄长却屡次见她身处漩涡之中而无动于忠,原来父亲也并不是像母亲所说的那样无情无义。 身体上的苦难纵然辛苦,可是这些日子她所受到的精神上的洗礼,却才真正的让她长大了。 原来这世上从来不公正,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对等的,受苦的人依然还在受苦,幸运的人,也有可能一朝失足,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四姐姐为什么 会救周家表姐,也明白了四姐姐为什么不计前嫌的帮她,一个人的力量或许微弱,但是如果能够帮助他人,微弱又何妨?但他自己也身处漩涡之中,或许也没有像她那样的能力和魄力,也许她逃不掉,但是她可以努力逃开这个漩涡。 就这样,出发的时候,慕知婉跟着父亲一起来了,至于母亲那边——她留了一封书信。 毕竟母亲连父亲走的时候都没有出来相送,所以连她也跟着一起了都不知道。 慕乘风脚下夹了一下马肚子,缰绳往右一扯,驾马走到慕知婉身旁:“七妹?你怎么……” 慕知婉笑了笑:“二哥好,如你所见,我也要去边关,就算不能出什么力,烧火做饭也是可以的。” 慕乘风也笑了一下:“看起来,这些日子你确实是像四妹说的一样,长大了很多。” “是啊……从前都是我不好,这些日子我真的非常感谢四姐姐,虽然来不及跟她为从前的事当面道歉了……” “没关系,四妹最是宽和,她肯定早就已经原谅你了。” 冷风自北吹来,略过他们的面颊,吹动了已经没有叶子的树枝。 慕知瑜看着窗外的树,手里抱着梅子。 雪儿放下吃食,过来劝着:“姑娘,关上窗子吧,天儿都这么冷了,免得把屋子里的热气都散出去了。” “嗯,也好。” 雪儿上前把窗子关上,回头倒了一杯热茶:“姑娘喝一口吧。” “放下吧,习武之人倒是不怕冷……” “姑娘……是舍不得二少爷吗?” “虽然舍不得,但这也是他的目标……我只是想起——想起当年爹出征的时候,那时候,正是八月,他说,八月十五的时候,一定抽时间和我们回来过中秋,可是……” 可是中秋那天,回来的,是他的尸身。 从那一天起,家就塌了。 所以她和裴屿,都再也没有过过中秋了,为了他们,大伯他们家,也没有再过什么中秋。 中秋成了一个他们都在逃避的日子。 突然,肩上传来一股力道,一双手环住了她:“有四叔和大哥他们,二哥会好好的。” 她轻轻拍拍裴屿的手:“嗯,我相信——我只是一时伤感,也没什么。” 他松了手,两个人相对而坐。 她好像已经完全从悲伤中走出来了,面色也恢复如常:“七妹也上 战场去了,边关天高路远,见过了塞外风沙,她应该会彻底长大了吧。” 虽然长大注定了会失去很多东西,过程也必然艰辛,但是这确实人生中难以避免的路,其实也很好,她能趁早清醒过来,走上长大这条路,总比经历了巨大变故,不得不一夜之间成长要好得多。 “没有什么比边关的风沙更能磨练人的了。” “不过六弟可就难说了,四婶一向偏爱他,他的性子也软弱,也没什么主见,七妹早前虽然娇纵,但遇事也算是能闯一闯,一旦有人盯上六弟,他恐怕根本应付不来。” “这事儿只怕咱们也管不来,不过就凭四婶对他偏爱的那个样子,要是真有事儿想来也会拉下脸找咱们求救的。” “倒也不一定会有人盯上他,只是,如果他娶了一个朱三奶奶一样的,这辈子怕是也就这样了。” 慕知瑜摇摇头,说起朱三奶奶,这是一个话本子中的事,之前一位秀才考上功名,人生的俊美,朱三奶奶一件便芳心暗许,使了多少手段终于成功嫁给了那位秀才,但是秀才性子软弱,朱三奶奶又是个搅家精,秀才后来当了县太爷,朱三奶奶在当地耀武扬威,收受贿赂,惹得当地民怨四起,县太爷想管,但却被朱三奶奶拿刀砍断了一根手指。 时人大为惊讶,将此事记录下来,编成了话本子,所以说起搅家精,大家都以朱三奶为比。 裴屿也摇了摇头:“个人自有个人的命运,我们总不能时时刻刻的看着他们,若真如此,也是天命所致。” “嗯,也是……若是有事求救帮一帮到底是也好,若是真有一位朱三奶奶,只要不惹到我们头上,也就由他们去吧。” 说着,雪儿打帘子进来了:“姑娘,苏公子来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面上也都严肃了一些。 “快请他进来吧!” 苏云白的任务还没结束,这几天都没见到他的人影,这个时候回来了,肯定是有什么事发生。 刚说完请进来,苏云白不等雪儿把帘子挑开,就自己打帘子进来了,往里一看,点点头。 “正好你们两个都在——快收拾收拾,跟我进宫去吧!” “现在?” “对,现在,莫得惊动旁人!” 慕知瑜点点头:“哥哥,你也回去换身行头吧,收拾好了咱们立刻就去。” 第52章 懦弱 “嗯。” 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屋子,慕知瑜脚步一顿:“雪儿,我跟哥哥去一趟铺子里,晚些回来。” “是。” “走吧。” 这些日子雪儿也长了不少心眼子,她这样说,雪儿也就明白了。 一路进宫,御书房里,皇帝和四皇子都在等。 皇上看见人来了,在他们行礼之前一摆手:“行了,不用见来见去的了,都坐!” 裴屿和慕知瑜刚坐下,对面的四皇子就说话了:“表妹,妹夫,今天特地把你们请进宫里,是有一项计划需要二位配合。” 慕知瑜点头应着:“什么计划,表兄吩咐就是。” 他们回来的时候,日头西沉了,进屋脱了斗篷,屋子里暖烘烘的。 “姑娘,外边风大,喝点热茶吧!” “嗯……嗯?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雪儿一脸复杂,叹了一声。 “姑娘,这事儿我也说不清,只知道说是六少爷要定亲了,不如去问问五姑娘吧?白日里来的时候,五姑娘在呢。” “好,我这就去找她。” 放下茶,又披上斗篷,一路看见不少吓人,都在那儿窃窃私语的,言谈之中嘘嘘不已。 “六少爷真要娶那个小姐啊?” “怕是了,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不娶可怎么收场啊?” “六少爷虽然说不怎么样,但是那个女子更不怎么样……” 慕知瑜微微皱眉,转了个方向,朝那几个下人走去。 “就是……四,四姑娘!” 慕知瑜表情严肃,打量了这几个下人一遍:“主子们的事情,你们关上门在屋里说说也就算了,万一被旁人听了去,丢脸的就是整个慕家了。” “是,我们知错了……” “这些事情你们知道也就算了,不要出去往外说,明白吗?” “明白!” 扶心苑,慕知嫣在屋子里称药材,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些疲累,刚想站起来喝杯茶,抬头就看见慕知瑜坐在那边不知道等了多久。 “姐姐?来了怎么不叫我呀?还在那儿干坐着,小锦你也是,姐姐不想打扰我,你怎么也不懂事儿,不知道叫叫我。” 慕知瑜抬了抬手,笑道:“你也别怪她,我不让她叫你,她还能敢叫你?” 慕知嫣摇摇头:“你们都下去吧。” 坐到慕知瑜旁边,喝了口茶:“我知道姐姐是为什么才来的,肯 定是想着问白天的事儿吧?” 慕知瑜点点头:“听雪儿说——六弟要定亲了?” “不是要定了,是已经定了,也是一桩丑事,今天,是永平伯府陈家世子的生辰,办了个生辰宴,贴子也地到咱们家来了,但是这些日子事情多,二哥他们又要出征去,帖子也就搁下了,不过六弟还是去了的。” 慕知瑜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冷笑了一声。 还真是心大呀,七妹都跟着四叔一起到战场上去了,他们居然还有心思去赴宴,女儿上了战场,也不知道来到这边儿问一问情况,不得不说四婶这个当娘的还真是稳重,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然后呢?” “本来生辰宴好好的,但是酒过半酣,他们就开始玩乐,玩儿着玩儿着,就有人发现他不见了,然后众人一顿寻找,最后发现他和陈家的小姐在卧房里……” 慕知瑜瞪大了眼睛,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呛了半天:“咳咳咳……然后呢,这件事该不会闹的配备洋洋人尽皆知了吧?” “正式呢,当时那么一大堆人都在,不传出去,也得长翅膀,早就飞出去了。” 慕知瑜放下茶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是——怪圈啊……” “什么怪圈?” “哦,也没什么,那四婶是不是很不乐意呀?” “那可就是了,知道了这事儿之后坐着马车就来了,一顿痛苦流涕的,希望咱们家帮忙解决。” 慕知瑜摇摇头:“这事儿都长着翅膀满天飞了,还怎么解决?也就只能定亲了。” “娘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她看起来很不乐意,口口声声说六弟是被陷害的。” 慕知瑜冷不丁地笑了。 被陷害的?可能确实是被陷害的,但这事儿到了儿子身上就不一样了。 四婶可能没想过这命运就跟个怪圈一样,当初她不也是这样陷害了四叔吗?他也没有管过四叔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娶她的,跟一个陷害自己的人拴在一起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样的,马上她就要从她儿子身上看见了。 “她这次来有没有说到七妹?” “好像没有,我当时在屏风后面听着来着,她一直都在哭诉六弟有多委屈,还有就是什么咱们慕家人可不能这么平白让人算计了之类的话。” 真是笑话,这家里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说这种话,独独她是最没有资 格的一个。 “然后我也不知道,母亲态度为什么突然就冷了下来,然后就说事情已经闹到这个田地,不定亲也没有别的法子,若是他实在拿不定主意,就去个信给四叔问问,然后四婶一下子就支支吾吾了起来,说了没几句就走了。” “也只能这样了,到底是一家人,一容俱容一损俱损……这一次咱们家必定要跟着丢这个脸了。” 慕知嫣点点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慕知瑜眨眨眼,突然想到自己先前和裴屿说的朱三奶奶的担忧,手上一顿。 “五妹,那个陈家小姐你认识吗?” “算不得认识,但或多或少有过一些了解,都说他在家里说一不二的,那些个姐姐妹妹还有姨娘的都要看她的脸色,我前两年去他们府上赴宴,见着一个丫鬟把茶水打在了她身上,她表面说着没事,但在眼里是十足十的都是阴冷,我当时觉得有些不好,然后叫了小锦找人去看看那个丫鬟,当时没发现什么,但是第二天就听说那个丫鬟失足掉进池塘里淹死了,要说是巧合,我绝对不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是……大概两三年前吧,我记得那个时候,姐姐你们出去江湖了的,我回来之后跟娘说了这件事儿,娘虽然说那个丫鬟可能真的就是失足掉下去了,但那之后她再也不让我一个人去赴他们家的宴会了。” 慕知瑜点点头,端起来茶:“性本恶,那么她可能很难改变……也罢了,反正家都分了,闲来无事也不住在一起,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就看看这位新弟妹和四婶谁能闹腾过谁。” “还有呢!陈姑娘都十八了,六弟才十五,我听了这事儿就觉得奇怪,宴会上也有不少人都比六弟更合适,要算计人,怎么就偏偏挑中了他呢,我就让阿池哥帮我查了一下,宴会上人多口杂,要查起来很简单,没多久我就知道了!实际上,那陈姑娘想算计的人根本不是六第而是柳家三公子。” “算计柳尘英?” “对,不过柳三公子根本不去,软硬不吃,这事儿又不能张扬,无奈之下她只能换了目标,找了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慕知瑜叹了一声。 确实是无妄之灾,虽然慕乘云没有品级在身,但到底是慕四将军的儿子,这个身份拿出去还是很有分量的。 只 是可惜了,在这件事情里他确实无辜。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除非两家彻底撕破脸,然后彻底断绝往来……不过,显然陈家要的不是这样,这婚事恐怕不成也得成了。” “就是呢……” “没关系,眼见着就是年下了,咱们这一大家子总要聚一聚,她要真是个朱三奶奶,我也就好好震一震她,别的事是小,一家子安宁事大。” 慕知瑜回了院子,一进门就看见梅子抱着裴屿的腿想往上爬,裴屿一把揪住梅子的后脖颈子,把它扯下来放在凳子上,衣服上被爪子勾出了好几丝线,仔细一看,连袖子都被抓坏了。 “怎么了,还搞上人猫大战了?” 她笑着过来摸摸梅子的头,抱起来安抚了一会,梅子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闭上眼睛打起了呼噜。 “可能因为我不让它吃糕点吧,小东西气性还挺大。” 慕知瑜撸着猫头,笑着看他:“要先回去换衣裳吗?” “一会吧,先听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嗯……六弟定亲了,和四叔一样是被算计的,陈家的姑娘很有可能是个朱三奶奶。” “……” 三句话,把事情概括了一下,裴屿顿了顿,蓦地笑出了声。 “你还真是个乌鸦嘴。”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还真就发生了。” “然后呢,你打算做点什么吗?” “那是他们家的事儿,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咱们不是还有别的任务吗?恐怕没时间管他们了。” “嗯,也是。” 因为发生了那些丑事,两家的婚事定的非常之快。 但不管怎样,这丑事沸沸扬扬,还是传到了满大街人的耳朵里。 再怎么样,儿子定了亲,四叔虽然远在边关,也还是要去个信告知他一声的。 连日行进,使臣他们又有女眷要乘马车,一路走的并不快,根本就没有到边关,信就到了。 一并来的有两封信,一封是大伯写的,一封是四婶写的。 四婶的信只有那么一句话,就是儿子定亲了。二大伯的信就要详细了很多,整件事情是如何发生的?是如何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影响如何?统统都告知了。 慕四老爷不看还好,一看,气的火冒三丈! “好个!哎!我就该把云哥儿一并带到边关去!” “爹?怎么了?” 慕四老爷把信递到他面前,一 句话没说,转身坐到椅子上闷头喝茶。 “爹,这……” “造孽,造孽,这是什么事啊!” “爹……” 慕四老爷猛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大步流星就要走:“不能成婚!不准!我已经过了这样的日子,云哥儿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爹,你冷静点,问题是现在亲也已经定了,咱们家出尔反尔倒是不要紧,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慕字,那大伯三伯家的名声也被影响了怎么办?更何况现在二哥五姐都还没许亲呢……” 慕四老爷一僵,随后肉眼可见一般颓丧了下去。 “是了……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把他带走……害了我儿子,现在更不能害他们了。” “爹,这事并不是您的错啊!” 慕四老爷欲言又止,他似乎看见当年了,他的儿子变成了当年的自己。 可是很遗憾,他的儿子并没有他当年的魄力和勇气可以上战场去,慕乘云只是沉默着接受了这所有的安排。 “爹,要不,给四姐姐写个信吧!” “瑜姐儿?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找她能有什么用?” “爹,这当然有用,万一我这嫂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兄长虽然心里有满腹牢骚,但面上软弱,过的憋屈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有四姐姐就不一样了,四姐姐最能对付的了这些个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东西,只要咱们写个信,让她帮着照顾,这就是师出有名,任谁也挑不出什么错出来!” “更何况,万一那个嫂子要是和母亲连成了一条心,那更止不住了,咱们家里虽然钱财有不少,但是比起权势,还是大伯家里和睦人人皆知,免不了他们会把什么歪心思打到大伯那儿去,到时候再出手,估计更晚了呢。若是这嫂子也是被人陷害,人也好相与,也便算是天意,四姐姐也不会为难她。” “那……那,你去写吧。” 等慕知瑜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看看这信倒也没说什么,只不过她也看出了四叔的意思。 四叔很明显是不想让慕乘云走他的老路的,但是慕乘云懦弱,一言不发的就接受了婚事,甚至这几天三书六礼都走完了,下个月就要成婚。 婚事办的这样急促,加上留言满天飞,任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成婚,有什么事儿倒也暂时轮不到她出手。 第53章 争执 自从大皇子和三皇子好不容易被解了禁足,这些日子是半步也不敢踏错,两人倒是暂时也歇了争斗的这份心思,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挽回圣心。 这些天他们是天天到皇上面前来刷脸,眼见着前几天皇上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两个人一合计,不约而同的都没敢去触眉头。 不过转机很快就到了,使臣团离开,合约达成得了一大笔的财富,皇上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 这不,用了午膳,两个人又碰头了。 大皇子扫了一眼,一脸假笑:“哟,三皇弟真是孝心可嘉啊,居然还带了食盒。” “哪里,不过是些小点心,大皇兄才是真的孝顺,上次脸九龙屏风都送给父皇了。” “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还是三皇弟的东西更让父皇高兴啊。” “大皇兄谬赞了……” 兄弟俩互相一顿吹捧,直到刘公公说可以进去了。 兄弟俩齐齐走入殿内,跪下行礼。 皇帝面带倦色,抬了抬手:“起来吧。” “谢父皇。” “小三,这些日子你母嫔身子也有恙,一会记得去看看,老大也是,皇后昨日还念叨你们呢,改日带上你媳妇去看看吧。” “是,父皇。” 三皇子小心地看了一眼父皇的脸色,语气中带着担忧:“父皇看起来很是疲倦,儿臣带了些安神清心的汤羹,不如用一些吧。” 皇帝看他一眼,点点头,语气里疲倦更甚:“嗯,你有心了,刘富。” “是。” 刘富把食盒拿过来,把汤放在皇帝手边,皇帝打开来,拿勺子舀了一勺,汤还散着热气,他吹了两下,汤勺刚到嘴边,皇帝突然狠狠一顿,汤也一下子溅了出来。 “啪嗒——” 汤匙掉在了汤盅里,清脆的声音似乎带了些许回响,砸下下汤汤水水飞溅出来。 皇上眉头紧锁,眼前天旋地转,蓦然间一片漆黑——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父皇!” “来人!传太医!” 皇上突然病倒,宫里顿时乱成了一团,皇后带领着众妃嫔后候外面,太医满头大汗的出来了,皇后赶紧上前追问。 “郑太医,皇上的病怎么样了?” 郑太医行礼道:“皇上连日操劳,冬日寒冷,出门又着了风寒,这才一时病倒,需要静养几日。” “这病可要紧?” 郑太 医道:“这病,皇上这些日子忌操劳,一旦劳累,则有可能导致病势缠绵。” 皇后倒吸了一口冷气:“这……” 十一月里,快到年下了,琛图使臣才刚刚离开,皇上此时病倒,这一日一日案头的折子都快把皇上挡住了,朝政上的事儿也不能没人管,此时该如何是好? 皇上病了,朝政上也不能无人管,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吵起来了。 有人说,大皇子是皇后所出,又是长子,代替皇上监国名正言顺,立马有人不乐意了,大皇子确实是名正言顺,但是其前些日子刚被废了王位,可见是有大错才会如此如今王位未复,如何当的起监国之事? 这样一说,想支持三皇子的人又闭了嘴,想想又觉得不对劲,现在这几个在外面的皇子之中没有任何一个皇子有王位,目前还没有被废盲位的就只有谦王,可是谦王被幽禁,没有皇上的旨意,怎么能让他出来?想着,底气就又足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加入了战局。 足足吵了两天,几个有话语权的官员还想着避嫌,不过很显然,已经不会出结果了,因为皇帝醒了。 听了这件事,皇子公主们都去请安探望,皇帝劳累,只让他们在殿门口磕了个头,就让他们去看各自的母亲了。 慕知瑜也进宫去探望了一番,回来一脸凝重。 裴屿接过她递来的手炉:“怎么样?” “我没进门,不知道情况如何——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听说皇上病了,谦王多次请求说想要出来探望,皇上暂时还没同意,不过听着语气好像有所松动。” 裴屿默了默:“那应该就是快开始了吧。” “我想也是。” 又过了两天,皇上终于见了人,但是面色苍白,说了几句话就觉得气短,看样子是不能处理什么政务的。 三皇子也在着急中,不过三皇子着急的和旁人不一样,被禁足了多日,名利地位都一落千丈,之前从大罪中逃过一劫,又被冷落了多日,他这一次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什么皇位,什么争斗,都不如好好活着重要,但要是父皇倒了,以后谁继位,继位以后的人能对他怎么样,他现在是坐立不安,脑子里疯狂盘算着人选,老大和老二是什么样子?当了多年对手,也是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了,他们两 个上位,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老四是个病秧子,要上位估计是不能了,对,老五这些日子很受重视,性子也不错,要是他上位,说不定还能保他荣华富贵呢!对对对!找他去! 脑瓜子里头想着这些事儿,脚步一转,上珍嫔那边找五皇子去了。 暗处的苏云白:“……” 得,甭管这小子想的是什么,单冲着他来找五皇子这件事儿,只想要争宠的心思,八成就已经歇菜了,憨憨一个,应该用不着他亲自盯着了,还是去看看谦王吧。 谦王千恩万请,皇帝终于松了口,不过还是只见了其他几个皇子,只让他在殿门口磕了个头。 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夜晚更加寒冷,皇上随口便同意了他今晚在宫中留宿。 慧贵妃多日不见儿子了,见了面眼泪当时就流下来:“皇儿,母妃想死你了!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瞧瞧,都瘦了!快!快坐下!母妃都备好了吃食,快吃吧!” “母妃,都是儿臣不孝,让母妃担忧了。” “母子之间,说这些干什么!快坐下吧!” 跪在地上的谦王被慧贵妃搀起来,时隔多日,母子再次见面,情况却已经和上一次见面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多吃点……” “母妃,不过是禁足了几天,没什么大事……现下父皇终于能让我出来看他,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谦王眉头紧锁,眼里有散不去的阴云。 慧贵妃也叹了一口气,摇着头:“但这正是一个好机会……这个时候如果能代替你父皇监国,对以后可是大有帮助的。” “说来容易,可是……” “皇儿,你不能放弃,现在这些个皇子当中就只有你身上还有王位,只要能挽回你父皇的心,这个机会就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大好机会!” “可是要父皇重新原谅我,绝对不是一两天能办到的事情,父皇的病不重,再过个几天想来也就能重新处理朝政了……” 慧贵妃一笑,脸上却平白的多了几分冷意和骇然:“那就让你父皇的病暂时先不要好起来!” “母妃,您想怎么做?” “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计划?” “可是,这样太冒险了,更何况,我上头还有大皇子,他又是皇后正统所出,我区区一个王位在身,恐怕是掩盖不过他这两点啊。” “皇上现在 生病,最是喜欢天伦之乐,你这几天日日不落,都要去皇帝殿前候着,母妃自有办法!” “儿臣知道了。” 这一边的谦王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别人不得知,不过大皇子想的事情也差不多。 但大皇子到底是嫡长子,虽然犯过错,王位被废,但他心里依然存在着希望,要是有一天皇帝不在了,最名正言顺的人选就是他,这又让他如何能不去争一争呢! 可实现如今他什么也不能说,除非让皇帝主动想到他,圣心刚刚有所松动,一旦让皇帝发觉他还有二心,他想要君临天下的愿望,恐怕就要彻底实现不了了。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等行动必须要隐秘! 是夜,他换了一身暗色的衣服,刚吩咐着想要出门,就听见门房来报,说,慕家的郡主来了。 一听见是她,之前被痛打一顿的噩梦又重新浮现在了眼前,顿时感觉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得劲! “大半夜的,她来干什么?!” “这……” “算了算了算了!你叫她去正厅等我!” 也不知道他在磨磨蹭蹭些什么,慕知瑜和裴屿已经喝了好几杯茶了,大皇子还没有出现。 “喂,传话的,你家殿下是站在龟壳上,让王八驮着着他来的吧?他这府上就这么大的地方,哪怕就是在地底下,半个时辰了,连个地道也挖出来了吧,怎么,看不起本郡主?让本郡主在这儿等这么久,折辱谁呢?” “郡主,殿下不是这个意思,殿下这不是——身子有些不适,这才晚了些……” “我瞧着这几天去看皇帝舅舅的时候,可殷勤的很呢,怎么就不适了?” “郡主……” 慕知瑜冷笑一声,抬手抄起一个茶杯摔在地上,人也呼的站起来。 “大皇子殿下好大的架子,来了客人要把客人晾在外面半个时辰,哥哥,把我的无痕拿来!” 裴屿腰侧挂着两柄剑,他随手就把外侧的稍短一些的那一柄抽了出来,剑柄递给她。 慕知瑜接过来,挽了个剑花,剑尖直指着这个小厮:“我最后说一遍,去请你们家大皇子,要不然,我就要用着无痕好好跟他说道说道,看看是哪边来的规矩!” 说着,手落,剑寒芒一闪,她轻飘飘的,没有使力,但身后的桌子却咔嚓一下子被砍成了两半! 小厮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的应 着连滚带爬的跑出去请人了。 大皇子还在那为自己晾着她报一箭之仇的事情,心里刚有些小得意,就见着小厮着急忙慌的跑进来了。 “殿下!殿下不好了!郡主发了脾气,拿着圣上御赐的宝剑砍屋子!” 大皇子一口气哽在嗓子里,该死!忘了她手上还有御赐的东西,这要是进去和父皇一告状,把她晾着就是不敬圣上御赐之物,她那张嘴在添油加醋点,这两天刚挽回了父皇的一些欢心就白费了! “快走!” 到了前厅,无视了已经被劈成两半的桌子和一地的茶具,赶紧陪笑:“表妹,真是对不住,刚才身子突然有点不舒服,这才耽误了一阵子……” 慕知瑜看他一眼,还翻了个白眼,随手把剑柄又递给裴屿:“不用再狡辩什么了,这件事儿之后再说,我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不知表妹有何见教?” “我来找你算账。” 大皇子脑袋里面有无数个问号在盘旋:“算账?算什么账?我除了这件事儿最近也没得罪你吧!” 慕知瑜冷笑了一声:“前些日子我四叔家的六弟被人算计,不得不和陈家定亲,我可是听说,陈家和你的大皇子妃家里是表亲呢!” 大皇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陈家确实是大皇子妃的表亲,但是,但是这件事儿真的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不是,陈家,不,我跟陈家好些日子没来往了!我被禁足那么久,这些日子也没敢到出乱晃!这件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你说没有关系,但是亲戚关系可是摆在这儿呢!你之前还想对我五妹下手从而得到慕家支持,现在看见我五妹不被保护的好,又转了,目标到我六弟身上去,合情合理,你如何解释?” “不是!我真没有!” 大皇子着急之下,居然一时之间没有发现她话中的盲点。 按理来说这种事儿想要彻底解决他,最快的方式就是直接告到皇帝面前去,而现在,慕知瑜亲自到了他府上,言辞之中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只是猜测。 不过是他失宠日子久了,这无端一顶大黑锅扣到头上,一时间连从前的理智都失了。 慕知瑜看他急的满脸通红,却偏偏想不出来什么反驳的模样,突然轻轻一笑,回头坐在一把椅子上:“殿下别急,我知道这件事儿和你无关。” 第54章 夺嫡之心 “对对对,跟我无……啊?你知道?” 慕知瑜笑眯眯地点点头:“如果是你做的,我现在就不会在这待着了,陈家的姑娘应该已经进了你的后院儿才是。” 大皇子愣愣的点点头,随即清醒过来,一时之间怒上心头:“你!你都知道不是我,还跑过来闹什么?” 慕知瑜笑的大了一点,但是眼神看起来更加没有温度了:“殿下,我来当然是为了给你提个醒的。” “什么意思!” “殿下虽然之前被罚了,王位也不在了,但到底是皇后娘娘中公正统所出的嫡长子,这先天的优势就在这儿,想来殿下也不愿意轻易放弃,我说的对吧?” 大皇子脸上的恼怒慢慢降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警惕。 “但是,殿下,皇帝舅舅现在病了,朝堂支持你的人也是寥寥无几,而且支持你也不过是因为你是嫡长子的身份,可以说现在的你除了这个身份之外,别无所长,你势弱,如果想打压你,甚至我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把你打入泥潭。” 大皇子脸色彻底阴沉的下来,语气阴冷:“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你想保住你的荣华富贵和你的性命,就不要再妄图争夺皇位了。” “你是谁的人!” “这个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竟然敢深夜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过来,证明你的皇子府上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危险,不从你个人的性命角度来看,大皇子殿下,我只问你一句,你觉得,大淮的生死存亡更重要,还是你有没有当上皇帝更重要?” 慕知瑜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满脸的认真与严肃,她盯着大皇子,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点的变化。 大皇子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皱起了眉头,脸上满了纠结之色,再抬头变成了恼怒:“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如果我当上了皇帝,就不能保证大淮安宁了吗?” “你当然不能,人贵有自知之明,看来很明显,你并没有。” “你……” “那我索性就说的清楚一点儿,大皇子,你觉得当上皇帝要做什么呢?” “自然是要勤政爱民……” “如何勤政?如何爱民?” “这……” “官员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但于社稷有功,该如何处置?” 大皇子思考片刻:“这……看功劳而定,若是功过相抵……” “这就是你不够爱民了,他确实对朝廷有功,但是他对百姓的伤害,并不是对朝廷的功劳就可以抹去的,对于百姓而言,他很有可能吐露了一家人,很有可能屠戮了一个村寨,仅仅因为四个字,他便安然无恙。” “什么字?” “位高爵显。” 大皇子一时之间沉默了,慕知瑜继续说:“殿下可记得之前淮阳伯被查出圈养女童,强抢民女的事?” “记得。” “那你可记得皇帝舅舅是如何处置的?” “……” 淮阳伯当然于社稷有功,早年前,天正大旱,为了四处抚恤灾民,连皇帝都省吃俭用,国库吃紧,偏偏战事又起,一时之间后备军需都不足。 当时还身为皇商的淮阳伯拿出来家产的一大半奉献给前线做粮饷之用,战事结束,皇帝论功行赏,破天荒的给了商贾出身的他爵位。 但之后不久就爆发出来那样一件惊天大案,在他的室内居然整整圈养了三十名女童,女童被发现的时候,各个满身是伤,身材羸弱,肉眼一看就是被虐待已久了,这件事在京里闹的沸沸扬扬,但更骇人听闻的是,经过搜查,还在他家后院里发现了十多具女尸,经过仵作验尸,这些女子也不过十五六岁,被凌虐致死,死的时候甚至躯干都找不到完整的,如此惊天大案,震惊朝野。 “父皇……把当初他贡献给军需银子双倍之数返还了回去,然后让他游街示众,头颅悬于菜市口三日。” “由此,百姓激愤,暂且舒缓,若是你真的能狠心去砍了淮阳伯吗,你是不是会畏畏缩缩,生怕寒了功臣的心呢?你能让百姓抒发愤怒吗?” “我……” “不说这样大的事情,如果你登上皇位,应该如何平衡各方权势呢?不会是要娶了各方的女儿入宫吧?以女子平衡朝局,实在是无能之人所做的事,皇上勤政爱民,更何况后宫不得干政,皇帝舅舅只有六个皇子,两位公主,妃嫔也不到十个,去后宫的日子也是不多,正是他一心为朝局,为百姓之故,退一步讲,你还是皇子,若真的是要拉拢一个正直的朝臣,便要用你的政治和诚心去打动他,这样带来的关系才是稳固的,而不是——妄图和他的女儿发生些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大红子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这件事儿不就 是在含沙射影之前他对慕五姑娘企图不轨的事情吗? “当初你被我们打了一顿,想来是还怀恨在心呢吧,不然也不会把我晾在外面那么久,殿下你的品行不好,肚量也小的很,算这件事儿不是我们慕家深陷其中,你是不是打算以后登基称帝要给我们颜色,让我们好看?” “我……” “从头看这件事情,在此时因谁而起?” “我……” “又是何人之过?” “纵然是我不对!可我到底是皇子,你怎么能让人打我!”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我没把这件事情捅的皇帝舅舅面前,已经是给了你极大的颜面,要是说出去了,你恐怕也就不止打一顿这么简单了,再说你欺辱我妹妹,难不成还要我感恩戴德的原谅你?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投胎投的好,有了个好出身罢了,要不是因为你皇子的身份,我就直接阉了你!” “你!你真是……” “你想要拉拢慕家,我大伯直脾气,可以说是最容易攻克的人,而你却只想出来这种愚蠢的法子,也就彻底交恶了,这样等你登基以后,会不会想着慕家的人不识好歹,以后一定不会支持你,不如趁早铲除——可是你又要置边境与何地?北面琛图,我爹和我四叔镇守十几年,大淮北境多年来没有一分一毫的土地丢失,西部羌胡,我大伯饱受风沙,连夺取羌胡三座城池,你想铲除慕家,没有了这道强力的防线,大淮被瓜分,恐怕就要在你在位的这几年而已,皇子登基成帝,一朝落魄为阶下囚,这就是你想给大淮的结局吗?” 大皇子顿时感觉一闷棍敲在了心头,顿时喘不上气来,他确实这样想过,但确实也没有想过大淮的未来。 “当皇帝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如果你想当亡国之君,确实最容易不过,大淮四周都有各个国家虎视眈眈,我们大淮,不能容忍任何一位肆意妄为的君主,否则就有灭国之险,这些你可曾想过?” “我,没有……” “你身为嫡长子,皇帝舅舅难免对你心存期待,但如今王位被废,皇帝舅舅已经看明白了,你不适合当君主,身为皇子,眼界甚至比不上我一个小小女子,你又要如何给大淮未来?” 大皇子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但是这番话他却不得不承认,他 确实是没有当皇帝的才能和眼界,他所有的光环也只有出身这两个字。 他似乎还想狡辩什么,只是再一抬头,面前的两个人早就已经离开了。 他一夜无眠,这些话在他脑中振聋发聩,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把他们约出来,别别扭扭的当面道了歉。 慕知嫣当然对他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但事情已经过去了,那顿打他也就挨了,想着她也就没带再多说什么。 慕知瑜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暗中进了宫去,皇帝躺在龙床上,一见他们偷偷摸摸地来了,嗖就蹦起来了。 “你们可算是来了!朕还要装病到什么时候?那折子都快堆成山了!” 四皇子笑笑,上前扶着皇帝:“还不是父皇原谅二皇兄的时候太慢了。” “若朕一下子就原谅了他,那还不是太刻意了!到时候那逆子有了戒心,就不好套话了,行了,你们都坐吧,快跟朕说说这几天的事!” 几个人对视一眼,慕知先开了口:“皇帝舅舅,安和去跟大表兄谈过了,那些事儿应该跟他没有关系,而且他进来心思也该歇了,大表兄也算明理,想来,日后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 皇帝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些欣慰之色:“那就好,这些日子他也算是懂事……老三呢?” 苏云白上前禀报:“三殿下……看上去不像是个贼心不死的。” “何以见得啊?” “三殿下求五殿下庇佑,还说以后希望五殿下登基,只要能让他活命就是。” 皇帝脸皮子一抽,这小子,怎么听上去好像脑子不太正常? 也罢,总归是不再肖想了,倒也好,他们两个也确实不适合当皇帝,以后当个闲散王爷,也是不错的。 “小五呢?” “五殿下,一切正常,三殿下去的时候,他还在那儿抄佛经,为陛下您祈福呢。” 皇帝脸上欣慰之色更甚。 好,好啊,这些日子,小五处事能力确实是不错,有小四从旁教导这些日子也是进步了不少,个性又正直纯孝,有良臣辅佐,日后也会是明君,他也能稍稍放心一些。 “赵嫔身子如何了?” “已经见好,不过现在还下不了床呢。” 皇帝把这几个孩子的情况都问过了,四皇子是他无条件信任的,但独独谦王,他连问都没问。 此时此刻更是长叹了一口气,几个人心 里也明白,其实皇帝如何能不知道这几个孩子的性情,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也需要实证。 “谦王呢。” 苏云白欲言又止:“陛下……” “说吧,朕没什么受不住的,他们是如何计划的?” “这个,微臣没有听到切实的计划,只是慧贵妃娘娘说,要让陛下的病不要这么快地好起来,一切都有她。” 皇帝的眉毛皱了起来,一切有她?还要让病不要这么快的好?他倒要看看,她要怎么个一切有她法! “苏卿,你多多看着他们,朕倒要看看他们要做些什么!” “是!” 苏云白说着话然后就退出去了,屋子里还剩下他们几个,皇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天也晚了,你们快回去吧,若是再有需要,朕随时召你们就是了。” “是。” 慕知瑜和裴屿回了府上,四皇子这几日留在宫里,这些事情也都方便。 扶柳苑里,慕知瑜身子一歪,倚在他身上。 “怎么了?” “也没有,我就是觉得,这当皇帝也太累了。” 裴屿笑了笑,拍拍她的肩:“是啊,这件事儿这么严重,也不知道皇上会怎样处置。” “看情况吧,到底也是亲儿子。” “只是……无机散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查出来,加上这一档子事儿,如果都是他干的,恐怕到时候就要被废为庶人了吧。” “也不一定,看今天这个架势,慧贵妃在其中所担的罪责应该也不小,到时候说不定为了儿子,会把这罪都揽到自己身上。” “不论如何,至少在皇上那儿,谦王已经没有夺嫡的资格了。” “嗯,希望这件事儿快点儿结束,大概过些日子,六弟就要成亲了,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这位新弟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急,都十一月了,马上年下了,是人是鬼,家宴的时候一并就都看见了。” 事情了结地确实是快,也许是因着后两日传出皇帝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的话,慧贵妃就有些心急了,指使了自己伪装已久的暗线,给皇帝下药,正正好好被抓了个正着。 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慧贵妃,慧贵妃泪流满面。 “陛下,臣妾罪该万死,臣妾一时猪油蒙了心……” “够了,朕不想再听你狡辩了,来人,把她带回去,无朕的旨意不得出宫门半步!” 第55章 被诈(新年快乐) 慧贵妃的药,经过苏云白的诊断,确实是可以拖着人的病情,但不会有什么更大的损害,这一点让皇上心里又泛起了嘀咕。 如果说无机伞也是他们想要的,那为什么这一会子不直接下个猛药来? 皇上心里的疑云虽然还没散去,但是整件事情似乎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皇上……” “哦,苏卿,还有什么发现吗?” “仵作验尸的结果出来了,在尸体的肚子里,发现了一样关键证物,是一个小铜丸,还可以打开,里面放置的,是皇后宫中常用的香料。” 皇帝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眉头紧锁,一开口,声音却颤抖了起来:“皇后?” “是,”苏云白皱了皱眉,“从状况上看,应该是那个婢女在死前自己吞下去的。” 皇帝一时间觉得气血上涌,闭了闭眼。 好哇,好的很!这一个两个的都想害他!都盼着他早点死,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无知妇人!无知妇人! “你……一旁等候,来人!把皇后给朕叫来!” 苏云白眼皮子一跳,偷偷瞄了一眼皇帝,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气的不轻啊! 皇后来的时候还不明就里,刚跪下拜见,就听见皇上怒气冲冲的声音:“安什么安!你们一个个都巴不得朕早点死!朕怎么安!” 皇后心头顿觉不好,低眉顺眼,心思转了几转:“陛下,此话从何而来,臣妾们日日祈福,都盼着陛下早日安康,绝无二心啊……” “哼,绝无二心?你们确实绝无二心,不过都是盼着朕早点死好给你们的儿子让位!什么日日祈福,表面功夫谁不会做!你的儿子是嫡长子,朕死了他就名正言顺!你是不是这么个心思?!” 皇帝暴怒之下手不断的拍着龙书案,皇后感觉滔天的怒火和压力扑面而来,一时间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到底是皇后,她努力压制着自己的颤抖声音如常:“皇上明鉴!臣妾真的绝无此意!” 与此同时,她脑中斟酌着言辞:“皇上,为人母的没有任何一个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但臣妾是皇后,在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之上,还有陛下的意愿,更有大淮的未来!不论何时,大淮的未来是绝对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陛下才是大淮的定海神针,若无陛下,国将不国,又谈什么皇位呢!臣妾或许有私心,但 绝无谋害陛下之意!” 这一番话,让皇帝的怒火散去了一些,不得不否认,身为皇后,她一直都做得还算是贤德,大事上也没掉过什么链子,只不过偶尔喜欢在他面前说说大皇子的好话,给大皇子找个好亲事一类的,到底也是为人母,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番话确实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只不过证据摆在眼前……皇帝心中更是疑虑。 “皇上,喝口茶吧!” 刘富端来了凝神静心的茶,皇帝接过来喝了两口,已经是平静了许多。 “皇后,朕记得,你宫里有个叫翠儿的丫头,上哪儿去了?” 翠儿,就是安装出去寻找无机散的人,苏云白找到的,就是她的尸体,仵作验尸取出来的铜丸,也是在她体内的东西。 皇后皱了皱眉,回忆了一下:“陛下,翠儿是负责出宫采买的宫女,几天前说是家里姥娘病了,和臣妾告假,臣妾已经准了,想来这些天是回老家去了吧。” “可有记档?” “记档都是纪嬷嬷收着的。” “叫她拿来!” 不多时,几本记档都出现在了案头,皇上拿起十月的记档,翻了好一阵子。 终于看到了一行字:翠儿,十月十八告假,为期一月。 “十月十八……苏卿,你有何见解?” 这么半天了,皇上终于让他说话了,他已经憋了好半天,但是看皇上发火,他也不好打断。 “皇上,微臣以为,此事尚且不算证据确凿。” “哦?何以见得?” “翠儿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宫女,想要弄到后娘娘常用的香也算是容易,更何况她只是负责采买的宫女,谈到她的时候,娘娘语气中有所迟疑,想来这个叫翠儿的宫女,皇后娘娘和她并不太熟,自然也有一种可能是皇后娘娘故意为之,但微臣认为,一个小小的采办宫女,被别人收买的机会也很高。” 皇帝点点头,这么想来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翠儿临死之前把铜丸吞进肚子的行为很明显是有所暗示,这一点也无法解释。 “皇上,仵作认为,翠儿是自尽而亡,若是按照平常的想法,死了一个宫女应该如何处置?” 皇上脑中瞬间灵光一闪,是了,要是平常日子里,一个宫女死了就死了,拉出去埋了也就是了,一般时候怎么会有仵作验尸? 翠儿此举 ,也许并非是为了指正皇后,而是为了保全皇后。 但这也不对呀,无论是为了指正她,还是保全她,都证明了二者之间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情也许还另有隐情,也许皇后也未必就是真正的凶手。 “也罢,你可是刚刚查到这一点?” “是。” “那就继续查罢,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皇后就在宫中安心静养吧。” “皇上……” 皇后心里一惊,这不就是要变相的禁足她吗?关键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只一抬头看见皇上阴沉的脸色,她便明白了,无论如何先接下了旨意才是眼下最明智的行为,她只好把所有疑问都吞进了肚子里,磕头领旨。 苏云白也领旨下去继续追查,只是走在路上脑子却越来越浑。 这些日子见到的勾心斗角比他过去二十年见到的都多,什么争权夺势,毒害天子,明枪暗箭,单论这一件事儿还行,要是把整件事串连起来,他觉得他这个脑子就有些不够用了。 对了!四皇子这几天住在宫里,正是大好的机会,赶紧去问问! “苏兄,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四殿下!我来是为了找你解惑的,最近仵作验尸结果出来了!感觉还有隐情,皇上让我继续查,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查下去了!那翠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皇后对她也没有什么印象,这该怎么查啊?” “苏兄不要急,不如你把整件事情再和我说一遍?” 苏云白忙不迭点着头,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他本来接的任务,只是寻求无机散的人,然后呢,好死不死那个陈图总在监视他,这个动机就实在是让人十分怀疑了,本来以为,陈图是不想让他找到求无机散的人,没想到,被抓住拷问之后,他居然是琛图早在十几年前就留下的内应,本来想用牵心草毒害陛下,监视苏云白也是因为他来的突然,又懂药理,担心被看出来,只是他没想到,苏云白太强,他的手下所有的监视行动都等于无物。 这件事儿结束之后,他找到了那个求无机散的婢女,只不过尸身已经被水泡的浮肿,但是根据痕迹就是到这里才结束的,那边又因为在整修,根本没有人去,连侍卫也只是巡逻,并没有进前去,所以尸身才在这之前 都没有被发现,他这才确定就是她了。 只不过尸身已经被泡成了那个样子,根本就发现不了什么其他的证据,一时之间他也没什么办法,然后,四皇子就出了那个分头试探各个皇子态度的主意,皇上开始装病,这不试还好,一试,慧贵妃包藏祸心,谦王怕是难以翻身了。 仵作验尸的结果,那个铜丸确实是证物,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时暂时不懂心思,百转千回,也只能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跟皇上说了,让皇上去决断。 “原来如此,铜丸……” 四皇子喃喃着,微微一笑:“翠儿如果真的想保护皇后,直接把香洒掉就是,根本不需要用铜丸把香装起来再吞到肚子里,如果说他真的是为了袒护皇后,大可以把这件东西处理掉。” “可是……皇上也说了,一般的宫女死了,也就拉出去埋了,根本不会用仵作验尸啊。” “不错,所以这件事有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 “在她自尽之前,她身边并没有其他人监视。” “什么!” 苏云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脑袋里不断思考着这件事情。 “你是说,其实是有人想要陷害皇后,先让她留着这个证物用来指证皇后的!但是她想维护皇后,或者说是不愿意受到胁迫,这才趁那个人不注意,把铜丸吞进了肚子里!” “很有可能,而且,与其说是自尽,不如说是她除了自尽没有别的路可选,其实无机散这件事情如果不是你发现的,其他人根本不会有所察觉,想要利用这件事的,也就只有幕后的主使者,寻找无机散失败,那个人就立刻转变了主意,想用这件事把皇后打倒。” “那……那,会是谁啊?” 四皇子微微笑着:“苏兄以为,如皇后倒台,最直接受到影响的人是谁?” “大皇子!” 苏云白恍然大悟,是了,如果皇后因为谋害皇上而倒台,那大皇子想要继承皇位的希望就基本没有了! “所以,如果皇后和大皇子都倒了,受益的就是——可是,我现在没有证据呀,这么红口白牙的一说,皇上信也不信啊,更何况,这次慧贵妃下的药,确实不是什么致人于死地的药,要说是她的私心,也完全能掩饰得过去。” “是啊,这也就是她的计划,不得不说,她确实是有那 么分聪明。” 四皇子拿起茶盏,杯盖刮了刮茶沫,喝了一口,抬头笑道:“苏兄不要担心,我们手上还有一颗棋子,现在到了他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棋子?谁咧?” “陈图。” 陈图在天牢里,看守他的人手众多,本来审问出了结果,皇帝就想立刻斩了他,但是被四皇子劝住了,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武力,只要好好看守,相信谁也不会要这一枚弃子,但也许这一枚弃子有时候会发挥出与众不同的效用,皇帝冷静下来,也就同意了。 当晚,苏云白到了天牢里,按照四皇子教他的话。 “陈图,还记得我吗?” 陈图现在就像一个破稻草人一样,满身是伤,他身上已经没有几块好皮肉了,手脚筋都已经被断掉,双腿也骨折了,手被两条锁链束缚,链子钉在墙上,整个人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见他来了,浑浊的眼里蹦出了赠恨。 “嘶,莫得这个眼神看我!你倒这里当探子,你就该有心理准备咧,又不是我审的你,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慧贵妃的事情,暴露咧,你们琛图啊,这些探子都是白费滴!” 陈图瞳孔不受控制的一缩,随即冷哼了一声:“不用诈我了,我知道的都已经说……” “谁诈你咧,我都已经查到咧!起码是同伴才告诉告诉你,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要见面咧,你就好好期待着吧,我走咧。” 当真是没有诈他的意思,苏云白扔下这一段话,转头就走了。 陈图也看出他并不是在诈他,心里也慌乱了起来。 不会吧,难道真的暴露了! 另一边,慧贵妃被禁足,听说了皇后也被禁足的事情,心里正得意,计划已经开始了,她虽然也做了不当的事情,但到底不是存了谋害陛下的心思,她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一个当母亲的私心而已,只要这件事继续发展下去,等皇后倒台…… “娘娘!” 慧贵妃看向来人眉头一皱:“吵什么?” “娘娘,奴婢有事禀报……” 慧贵妃这才严肃起来,挥手让周围的人都退下去:“怎么了?” “娘娘,大事不好了,刚刚天牢的探子来报,说陈图把咱们给,给供出来了!” “什么!怎么可能呢,之前都没有,怎么突然就……” “听说是,皇上得了一种真话药……” 第56章 探子 “什,什么……” 慧贵妃感觉浑身的力量骤然消失,身形一晃,双腿一软,婢女赶紧扶住她,这才坐在榻上没有摔倒。 她双目无神,口里喃喃的重复着:“真话药……” “听说——听说……” 看她这个样子,婢女也吞吞吐吐了起来,她却一下子发了狠,死死的抓住婢女的手臂,虽然隔着不薄的衣料,但婢女还是感觉到了她长长的指甲已经戳到了自己的皮肉。 “娘娘……” “说!” “听说那真话药,能绝对让人说出真话来,只不过使用过后,人的精神会受到重创……” 慧贵妃手上的力量猛的一松,脸上也松了口气:“那还好,反正人都傻了,死无对症……” “可是,听到那话的又不少人,甚至他还列出了关键证据,皇上已经开始核实了!” “什么!” “娘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慧贵妃咬着牙,手上抓着床榻上的被褥,用力到连关节都开始泛白,几息过后,她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去,把皇儿叫来,无论如何都要叫来!” “是!” 慧贵妃一脸凝重的盯着门口,手上微微颤抖,看来这个计划她是等不到结束了,一切都要靠皇儿了。 皇儿,你可一定要争气,大淮皇帝的位子,必须是你! 夜色浓重,谦王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跟着婢女左躲右闪,费尽周折终于来到了慧贵妃面前。 谦王脱下斗篷:“母亲,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着急把儿臣叫到宫里来?” “皇儿,大事不好了,母亲有几句话告诉你,你一定要记得!” 慧贵妃一下子扑了过来,抓着他的手臂,眼里都是急切和期盼,谦王顿时愣住了,呆呆的询问:“母亲,您……” “不要多话,没多少时间了!接下来母妃告诉你的,你一定要记住!咱们的计划要败露了,母妃什么处境不要紧,一定能保住性命!但你一定要坐上大淮的皇位!只要你当了皇帝,日后母妃自然而然就能出来了。” “母妃!您别着急!事情败露到什么程度,也许还不至于如此啊!” “不!皇儿!你千万要保全自己!” 说着,慧贵妃贴身取出了一块帕子打开,里面包着一块玄铁令牌:“皇儿,这个令牌给你,拿着它去找京中卫城军,到时候,卫城军首领就 能听你调令!以备不时之需!你快拿着,现在就出宫去!” “母妃,到底怎么了!您说清楚啊!” “来不及了,你快走吧!” 慧贵妃往外推搡着他,他不明就里,步步后退:“母妃!我……” “快走吧!皇儿!咱们的大业都在你身上了!” 谦王走了不久,皇帝就亲自驾临了,慧贵妃调整好情绪,跪倒叩拜:“臣妾恭迎陛下——” 皇帝一撩袍子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皇帝久居上位,无形之中自有一股威压,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她,慧贵妃低着头也没敢再说别的,只觉得目光像是一把把刀子,即便不抬头,也一直在凌迟着她。 “琛图的探子,真是好算计啊,这么多年了,朕居然没发现。” “皇上,你在说什么呢?臣妾听不懂啊。” “你不承认也罢,朕,只好找谦王问问了,看看这些事情里他有没有份参与。”说着,皇帝一挥手,就想下令。 “皇上!”慧贵妃猛的抬起头来,“皇上,皇儿他什么都不知道,臣妾什么都没敢告诉他,千错万错,都是臣妾自己一个人的错,皇儿再怎么样是您亲儿子!就算是为了保全皇族的颜面,您也只处罚臣妾一个人吧!” 皇帝冷着脸并没有说什么,良久之后,冷笑了一声:“除了是琛图的探子,你应该还有不少事吧。” 慧贵妃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力道更大,她明白这是条件交换,如果她的回答不让他满意,皇儿必受牵连,不论如何只能——能隐瞒一点是一点。 “臣妾——” “陷害皇后,是怎么做的。” 慧贵妃的心狠狠颤了颤,他居然连这个也知道了! “臣妾……” 皇帝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说的话更是让人在心头受了一记闷棍:“还有无机散,你说吧,若是和朕知道的有所不同,就说明你依旧在欺瞒于朕。” 她闭了闭眼,也罢,皇帝既然来了,证明她今天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一切的希望都在皇儿身上,皇儿,你千万不要辜负了母亲和咱们琛图的希望! 想着,她倒是泰然自若了起来。 无机散,确实是她派人去寻的,不过没想到若大江湖跑了那么多的地方都没有人能制作的出来,只是更没想到,不知怎的这件事居然被人发现了,皇上甚至连陈图都 没有派遣,而是找了另一个陌生人来探查。 但不论如何,那个翠儿是已经留不得了,只不过若是这么杀了他,万一被人发现尸体实在是过于明显,最好的方法还是让其自尽的好,虽然想着是自尽,但她灵光一闪,既然不能凭借无机散让皇儿成为皇帝,或许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把皇后和大皇子搬倒,接下来名正言顺的就是她的皇儿了,这么想着,一个计划渐渐成型。 她把那个铜丸交给翠儿,想等她死后当做政务指证皇后,没想到那丫头不知道怎么的查觉了她的家人已经身死,居然趁他们不注意,把那个铜丸吞进了肚子!然后直接冲向池塘,一头扎了下去。 那池塘底下都是淤泥,那边还是皇上下令的重新整修,算时辰,巡逻卫队也该到了,为了免于留下更多痕迹,只好看着她死,想来一个普通宫女死了,也不过就是随便拉出去埋了而已,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不过,她心里难免猜忌的是陈图,陈图是隐龙卫的首领,这种查大小事件需要暗中进行的,应该都是交给他们才对呀,莫不是陈图已经暴露,所以皇上才没有将这件事委派给他吗?她把消息递给了陈图,让他旁敲侧击的试探一下皇上的态度,真没想到这个白痴居然就这么把自己搭进去了!到最后还吃了真话药,把自己给抖搂出来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皇帝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但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没错,这些事,他虽然有所猜想,但是并没有拿到实证。 真话药还根本就没有用在陈图身上呢,只是苏云白去了一大趟天牢,明里暗里的暗示了一下在天牢那边的探子,那边的探子立马就上道了,过来给她禀报,实际上皇帝只是来诈一诈她,故作高深,还不能叫她看出来,实际上他知道的不多,所以听说了这些事,他还要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 其实他还有很多疑惑未解,比如说,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充当琛图探子的,谦王和老中书令知不知道这件事儿,有没有参与其中,但是不能问,如果问了,那就说明他其实并不知道那么多事情,这女人诡计多端,到时候再狡辩些什么,恐怕难以服众。 罢了,谦王和老中书令家,慢慢查就是,至于那陈图——现在倒是可以用真话药问他一问了 。 听着这些事儿,皇帝没多说什么,只是一甩袖子,下令道:“刘富。” “奴才在。” “叫苏云白进来。” 苏云白大部进了殿里,不等拜见,皇帝就指着慧贵妃:“苏卿,你看看,她可会什么武功?” 苏云白应下来,给她把脉,慧贵妃内心里微微紧张,但还是没能逃得过。 “皇上,娘娘虽然内力不强,但确实也是有几分本事在的。” “废了她。” 慧贵妃心下一惊,抑制不住的惊愕眼神直直的盯着皇上,但皇上面色冷历,苏云白领命,拿出来一颗药丸:“娘娘,吃了吧。” 慧贵妃咬了咬牙,接过药丸放进口中,吞咽下去。 苏云白眉头微微一动,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苏云白再没了顾忌,抬手“咔”一声,卸了慧贵妃的下巴,她脸上的震惊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压在舌根底下没有咽下去的药丸就已经掉了出来,苏云白又拿了一颗药,扔到她嘴里,朝她身上一个穴道一点,“咕咚”一声,那颗药丸就这么被狠狠的吞咽了下去。 “咳咳咳……” 下巴重新被安好,慧贵妃开始猛烈的咳嗽。 但是皇帝不复从前的温情,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慢慢往外走:“刘富。” “皇上……” “白氏,欺君罔上,违逆圣意,现,废为庶人,迁居冷宫,不准任何人伺候。” 刘富也不免吓了一大跳,但是这是叛国之罪,能留她一命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 其实皇帝更想杀了她,可是如果没了她,万一脑中枢令有牵涉其中,因为死无对症,不肯认罪,岂不是以小失大? “白氏,你若是死了,朕就立马送谦王去地底下见你,冷宫辛苦,你就好好受着吧。” 慧贵妃看皇上缓步离去,终于是浑身力气尽失,也不知道是那药丸发挥作用了还是如何,她觉得浑身无力,但此时此刻也只能谢恩。 皇上一路回了寝殿,这才想起来苏云白还跟着呢:“差点忘了,苏爱卿,大晚上的,你回去休息吧,这之后还有的事儿要忙呢。” “是……不过,那真话药还是今天晚上喂给陈图更好一些,免得夜长梦多。” 皇上一顿,对,对对,刚刚还想着,结果转头这事儿就给忘到脑后去了:“对,真是糊涂了,你去吧,这些日子辛 苦你了,等这些事解决,朕的国库,有的是好东西,还有琛图赔付的不少好器物,随便拿一个都值个几万两,随你挑!” 谈到银子,苏云白可就高兴了,笑容直接在脸上咧开:“哎呦,微臣先谢过皇上!” 皇上看他乐的像极了得了肉骨头的狗,心里也不免轻松了些许,倒时也有了几分高兴,脸上也浮现了笑容:“哈哈哈,好,去吧。” 真好啊,有银子就高兴了的人,要是朕也能这样就好了。 他刚回来不久,四皇子就来求见了。 “快请他进来!” 四皇子穿的严严实实的,手上还拿着手炉子,皇帝一挥手:“怎的这样晚了还来,外边风那么紧,朕想着明日再召你过来的。” “儿子睡不着,有什么事情早些了解也好。” “哎……她确实是琛图的探子,不过为了避免披露过多,朕也就没敢问别的……” “嗯……儿臣猜测,陈图知道的应该不如她知道的多。” “嗯,她既然能指使得动陈图,自然是她更核心一些,不过,她被废,老中书令一定会向朕讨个说法,还有谦王……” 光是想着皇帝就觉得一阵头大,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四皇子低眉顺眼,指尖微动,轻轻的看了一眼皇帝,微微笑着:“父皇,若是中书令私下请见,不知可否让儿臣旁听?” 皇帝一顿,这个请求不算是意料之中,但也没多少意外,想想也就答应了。 “对了,父皇,既然查清了那件事情,皇娘娘无关,是不是——” 皇帝点点头,他错怪了皇后,自然要补偿:“现下天也晚了,明日朕就会下令——对了,你明日不是要出宫去?是有什么其他发现?” 四皇子笑着摇摇头:“是慕六公子成亲,到底是慕家,这桩婚事名声不太好,儿臣去了,多少能挽回一些颜面,这些日子,表妹他们帮了这么多,儿臣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 皇帝点点头,也是,前些日子闹的沸沸扬扬的—— “那就快回去罢,现在不早了。” 早晨,日头蹦出地平线,慕四将军府就闹腾起来了。 慕四夫人不满意这门亲事,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府中唯一能主持亲室的长辈也就她一个了,偌大的府中目前只有两位主子,其中一位还是新郎官,总不能让新郎官忙上忙下的去打点这一切。 第57章 闹腾 所以,一大早,慕四夫人不情不愿的开始张罗了,不久门口就来了几个不送之客。 慕大夫人和慕家几个小辈都来了,这事儿还是慕知瑜撺掇他们来的,不管四婶怎么样,四叔有托付在,不为他们,都是看的四叔的面子。 不过慕四夫人可不管这些,他们来了就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儿,管他们是为了什么,她难得这样殷勤而又有好脸色的迎接他们,有了他们帮忙,压力一下子大减。 慕知瑜在他们院子里走来走去,偶尔纠正一下摆放花瓶的位置,还顺便听了点八卦。 上下都打点差不多了,看时辰,也该去新娘子家里迎接了。 论起品阶来,慕乘云虽然没有官衔在身,但是陈家的姑娘也同样没有郡主的名分,在比比两方家里的官衔,四叔是正二品将军,他们伯爷正三品,陈家的姑娘也算是高攀。 这么着,慕四夫人不干了。 “不行!她用了那样龌龊的手段勾搭上我们云哥儿,就算是名正言顺的她也已经是高攀了!自己又不知廉耻的做了那种事儿,还指望着让我家云哥儿亲自去迎不成!” 慕大夫人一阵头疼,但还是耐着性子劝倒:“正是因为这门亲事结的不好看,亲自去迎,还能让这件事儿看着光彩些……” “那也不行,凭什么给她脸面?!就算是结婚也得让人知道是他们家高攀了我们家!也省着她以后进了门再作什么幺蛾子!” 慕大夫人想的就更多了一层:“四弟妹,你就算对她心有不满,也得为了慕家的名声考虑考虑,更何况还有婉姐儿呢,婉姐儿现在还没定亲,这档子事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不趁着现在赶紧挽回点名声,她以后可怎么结亲呢?难不成你真让她跟着四弟这辈子就在边关待着了?” 说到慕知婉,慕四夫人脸上的不悦更甚,撇了撇嘴,满脸不屑道:“随她去呗!那丫头不是自己硬气的很吗?一声不吭的就跟着他爹上边关去了,她要真有骨气,就一辈子都别回来!反正她也看不上我这个娘!白生养了她这么些年,转头就跟着他爹去了!” 哪有当娘的这样说女儿的!更何况,慕知婉这些日子确实是改变了不少,母女两个为什么闹的矛盾,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吗?什么叫白生养了她这些 年,婉姐儿才多大她就教着她勾搭男人,说句不好听的,这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想着,慕大夫人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刚想开口说什么,下人来报,说慕知瑜他们来了。 几个小辈都来了,包括今天的新郎官,慕知瑜一看大伯母的脸色,就知道又出事儿了。 出头这种事儿,当然还是她来做:“四婶,大伯母,时辰也快到了,六弟该出发了。” “出发什么!不准去!” 慕四夫人更不乐意了,目光一扫,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不屑:“这去低家迎亲,不是兄弟去迎就行吗,不如屿哥儿去吧,既然也算是兄弟,想必代劳应该没什么不可以!”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不悦了起来,虽然说让兄弟代迎确实是习俗,但是她这满脸的不屑,搞得好像让裴屿去代替慕乘云去是什么恩赐一样,更何况,裴屿和慕知瑜有婚约在,让他去迎陈家这不光彩的爬上来的女子,这丢脸的首当其冲就是慕知瑜。 不过,慕大夫人现在的不悦已经摆在了脸上,她本来不想来的,但是她看见了婉姐儿和四弟的信,四弟妹不好,但是四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云哥儿如今的境况和当年的四弟几乎一样,他出言请求庇护,她这个当大嫂的也不忍拒绝,更何况,今天她能来很大一部分都是瑜姐儿不计前嫌地表示再怎么样也是一家人,这倒好,他们倒是不计前嫌了,这一来,她就想着把瑜姐儿的面子扔到地上踩!这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像什么话! 这事儿,她简直越想越气!刚想开口,袖子突然被扯了扯! 慕知瑜给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慕大夫人还是面露不悦,瑜姐儿什么时候这样好性子?连这也能忍得下去? 忍下去?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慕知瑜阻止了她,自己却是开了口:“六弟。” 慕乘云浑身一振,站起来:“四姐姐有什么见教?” “你去陈家迎亲,屿哥哥,你也去,要是看见有谁惹事,哥哥就那圣渊砍他们!三哥,你上前厅等着,一会儿客人要是上门没有人迎宾不好!” 裴屿当然会听她的,不过现在还有慕大夫人在,还是要给她一个面子的,慕乘兴也是,看见母亲点了头,应了一声,跟慕乘云就这么出去了! “五妹,你出去看看前厅那边还有没有什么布置不好的。” 慕知嫣一迟疑,但还是应下了,看这架势,四姐姐可不是要忍气吞声的,只怕说了什么的话,让她听见了不好,她就出去了也好,福了福身子,她也就离开了! 慕四夫人脸都扭曲了,人呼的就站了起来,指着慕知瑜就想骂,慕大夫人也站了起来,眉头紧蹙,慕知瑜抢先一步,脸色冷肃。 “四婶,我们来是看在四叔的面子上,这家里谁都有资格说陈家的姑娘不知廉耻,但只有你没有资格!真真是年久了,四婶儿是不是就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嫁进慕家来的?” 慕四夫人猛的就僵住了,浑身颤抖了起来,眼露惊愕的盯着她! “陈家的姑娘嫁到慕家来确实是高嫁,但到底陈家也是伯府,四婶当年可是商户出身,谁尊谁卑,一目了然!正是因为这档子事儿坏了慕家的颜面!我们这一家子才过来给你撑场子,你倒是想着拿我的面子来给你们缝缝补补!你有多大的脸?!” 慕知瑜站起来,把桌子上的果盘扫在地上! 碎片四分五裂,“砰——”一声,像是一记重锤击慕四夫人心头。 “你,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六弟七妹打小就看我和裴屿不顺眼,觉得他是外人,而我只是一介孤女,爹娘不在了,但家产还能握在我手里,你不过就是心有不甘,看我娘留下的嫁妆,我爹留下的遗物太多,但我是真真正正的嫡女,因为嫉妒你就教自己的一双儿女诋毁我爹娘,慕家容忍你到现在也已经仁至义尽了!甚至连我们都能因为这档子事儿过来给你撑场面,你也别蹬鼻子上脸以为自己有多重要!真要把我惹急了,四婶儿,您可小心着点,别到时候生了什么病,以后只能在家庙里养病了!相信四叔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她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可是这个威胁也确实奏效! 在慕家这一众女眷里,慕大夫人和三夫人都有一品诰命,但是她们根本就不会质疑她的这个决定!比如现在,慕大夫人脸色确实好了起来,慢悠悠的坐了下去,还不紧不慢的端起了茶! “你……有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你真是……” “七妹为了逃离你,一个没有任何武功基础的女儿家都义无反顾的 上了战场,你不但没有丝毫担心与愧疚,反而是说白生养了她这些年!也亏的她走了!不然这会儿现在都不知道到了谁的榻上,儿子娶亲跟着嫁女儿,慕家的这张脸呐,里里外外都丢了个干净,你就亏的祖父那一辈已经没有人在了,不然你早就该挨了家法的。” 慕知瑜也坐下了,但是嘴上还是不饶人:“说是长辈,你也不过是比我年龄大了一些,既没生我,又没养我,反倒是抵毁我的父母,论起品阶,我比你还要高上那么一点儿,从前顾念,这都是一家人的脸面,今天我也就把话跟你说明白了,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摆长辈的谱!用你的话说,我多年没有爹娘教养,咱们今天就撕开这个脸面,我要真想对付你,你明天就能被休回家去!你要是不信——尽管就试试看!” 这一番话,确实是震慑住了她,她从前虽然也明里暗里的挤兑她,但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撕破了脸皮,直接说出这些话来! 再看看大嫂,嘴角还含着笑容!不但是不管,反而还觉得她说的非常之好! 空气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不多时慕知嫣回来了,前厅已经有宾客开始上门了,慕四将军不在,身为主母的, 这边儿刚被震慑下来,陈家那边却也闹腾起来了。 也不知道他们家人是怎么想的,本来呢,这门亲事就不太光彩,慕乘云愿意亲自来迎亲,已经是给了极大的面子了!要不然慕四夫人也不至于这样闹腾!结果他们陈家还端起架子来了!红包也给了!诗词也作了,居然还要看什么诚意,说要让新郎官给岳丈岳母三跪九叩。 慕乘云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种事!他能来就已经是面子了,更何况谁家女婿接女儿要三跪九叩啊?一时之间他也就僵在那儿了! 裴屿眉头一皱,心里倒是感叹,本来他想着,应该用不着他来,陈江应该知道这桩婚事丢脸,声好气的把女儿嫁出来也就算完了,没想到居然还整了这一出,瑜儿让他来居然还真的没来错! 看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好像还真想跪,裴屿都快气笑了,从门外走进来,一把拉住他。 “额?” “见过伯爷,伯夫人,今日,下官陪着六弟来迎亲,本来是想着给这里装不光彩的婚事撑撑场面,不过看起来两位并不想嫁女 儿,之前见了皇帝也未曾三跪九叩,莫不是嫁个女儿,岳丈和岳母就比皇上的地位还要高了!今日这样实在失了礼数!走!” 慕乘云没有主见,可是他也知道这所谓的岳丈和岳母根本就是故意的!连他都这么说了,那就走吧。 他当真转身就要跟着走,那陈家才彻底急了,一番说软话赔礼道歉,接下来才算是真正的顺顺当当,人上的花轿,一路吹吹打.打的回了府里。 婚礼,昏礼,一路回来,日头都已经看不见了,一声通报,说是,四皇子殿下来了,慕知瑜心里惊讶,但还是领着人出去迎接,一番见礼之后,四皇子坐在椅子上,等着新人回来拜堂。 眼瞧着没人注意,慕知瑜凑了过去:“四表兄,这外头天冷,你怎么来了?” 四皇子压低了声音:“到底我是皇子,来了,面上也好看些。” “多谢四表兄费心,这事儿原也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都是一些糟心的家务事罢了,我们还是应付的来的!” “你们应付的来是一回事,我聊表心意是另一回事,表妹不必有压力,我也没什么,在宫里待了好几日,出来走走也不错。” “那就好……” 说话间,这一对新人总算是回来了,行过拜堂礼,也没什么幺蛾子,慕乘云出来给众人敬酒,首先拜见的就是四皇子,这一众宾客那么多桌子,正经是要喝不少酒呢。 他们今天的新婚之夜,究竟怎么过的,别人是不知道,今天的事情落幕,宾客该散的散,送走了这一众人,慕知瑜他们也就回去了。 四皇子这几天也是难得出宫,见到了自然是要彼此交流一番的。 “这些事情已经算是有所头绪了,你们不必担心,宫中自有我和苏兄。” “四表兄……可是另有计划了?” 四皇子也没藏着掖着,点了点头道:“多年仇怨,我也该报了,如今,五弟有父皇和我两个人教导,已经是越来越长进了,其他的……我总觉得,白氏应该还另有所底牌,但具体是什么我也还没查到,只怕到时候有所意外。” “那,现在怕是还不宜冒进吧。” “冒不冒进——白氏也已经被废,只能等他们这个底牌暴露了。” “嗯,看来目前我们也帮不上什么,日后若有需要,我们一定拼尽全力!” 第58章 襄王 “多谢妹妹。”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根本不用他们干什么,他们也不过是在家里等着,听一听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已。 慕乘云成婚后第二日,慕知瑜他们才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皇上没有处置谦王吗?” 裴屿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不过,谦王继续去触霉头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 谦王这两天求见皇帝求了很多次,但皇帝愣是一次都没有见他,眼下十一月里,他在皇帝殿门口整整跪了两个时辰,直到昏倒在了那里,皇帝这才松了口,让人把他抬进偏殿去。 总算是见到了皇帝,谦王不敢鲁莽,只是试探的表示自己对父皇的关心,但是皇帝并不吃这一套,颜色肃冷的表示他很好,无需关心,没有别的事的话就回去吧。 谦王心里当时就咯噔一声,看来母妃这次犯的错误不小,皇帝竟然连往常的这一套父子温情都不放在眼中了! 谦王心思活络,只瞬间,他就有了新的想法,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开始磕头! “父皇!儿臣知道父皇生气,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不管母妃犯了什么样的错误,她总归是为了儿臣的……” “好了,朕没有杀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既然你一定要带母受过,朕成全你就是,”皇帝的脸色并没有缓和,看着他磕头,把自己的额头都磕破了,也丝毫没有被这苦肉计打动的意思,而是面无表情的挥了挥袖,“刘富,传朕旨意,谦亲王,降为郡王,俸禄减半,禁足府中,无朕的旨意,不得外出半步。” 这一下可是把谦王炸的外焦里嫩,他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计策还没有完全发挥,轻飘飘的一句话,自己就变成了郡王! 他还想挣扎些什么,但是皇帝已经走了,大手一挥,刘富在那等着把他送回去,可以说,变故只在一瞬间,等他被再一次关禁闭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自己这是被连累了。 他现在更是一头雾水了,母亲到底犯了什么样的大错,之前他错误那样大,都也只是给他关禁闭,这一次居然直接降了位分! 贵妃被废,谦王降位,这两桩大事一起发作,朝野之上议论纷纷,但是看皇帝大病初愈之后,脸色依然不悦,只怕这个时候再触了眉头,皇帝万一再倒下了,自己也得不到好,那 不成了千古罪人! 难得的今日早朝格外平和,除了不得不说的大事,倒也没有什么鸡毛蒜皮的争吵。 不过,见一直没有人出头,有人坐不住了,那就是中书令白大人,白大人如今已是花甲之年,女儿被废,外孙被圈禁,让他如何不着急呀,没想到先前联系好的朝臣,一看到皇帝这个脸色,纷纷都当起了缩头乌龟!真是一群不中用的东西! 牙一咬,心一横,行吧,索性我自己上! “皇上,臣有本奏!” 大殿上顿时安静的连众人的呼吸声都听得见,眼光时不时瞄一瞄皇帝的脸色,再看一看中书令的样子! 果然,见他出列,皇帝脸色更阴沉了几度,声音也带上了严厉:“白卿,何事要奏?” 白大人当然也知道这时候不好直接提起女儿的事情,曲线救国,转了个圜:“皇上,老臣以为,如今,几位殿下大都已成年,然而最高位分也不过是郡王,实在是前所未有之事——” “有理。” 空气又霎时安静了一瞬,大臣们都偷偷瞄了瞄皇帝的脸色,怎么回事?一脸色依旧阴沉,但皇帝却表达了赞同,难道是有什么大招? 白大人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皇帝的赞同,相比之下,这赞同来的太过轻易,倒是让他觉得不太真实。 “白卿不提,朕都忘了,林爱卿——” 林尚书被点到名,赶紧出列:“微臣在。” “你家长女也有十七了吧?” “是……” “林氏长女,品貌端良,温慧恭敬,与朕四子堪为良配。” 顿了顿,他看着底下大臣神采各异,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皇四子墨苍临,人品贵重,持恭端肃,现封为一品亲王,封号——襄。” 一道惊雷炸下来,皇帝浑然未觉,继续说道:“林氏长女册封为襄王妃,择吉日完婚!” 林尚书赶紧跪下:“微臣,代小女,谢皇上隆恩!” 白大人一时之间也懵了,他想说的意思是这个吗?当然不是,他是想打听打听皇上的态度,没想到,消息没打探着,倒是四皇子封王了。 不过四皇子倒也不足为敌,他没有外祖家支持,而且这个封号——也不像是能委予大任的。 这件事儿皇上早就开始想了,不过他今天提起,倒是顺顺当当的可以赐婚。 更重要的是,这道旨意一 下,第二日上早朝,四皇子接了金印,正式封王,地位已然是与从前不同了! 封了王之后,当天就去了林家。 林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毕竟自家的大小姐已经是准王妃了,这事儿搁谁头上谁不高兴呢? 还真有人不高兴,谁啊,就是准王妃本人。 “姐姐,别愁眉苦脸了,四表兄是好人,你若真是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你,总归是现在大局为重,需要这么一个名分罢了。” 林昔微笑了笑,拍拍慕知瑜的手:“我倒也不是有多不愿意,我只是感叹一下命运,我们都是高门显贵,但是这富贵维持不易,身为女子,命运就是这般身不由己,为了家族,为了任何一样东西都想用自己的婚事来交换。” 慕知瑜轻轻叹了一口气:“姐姐……” “没事,比起旁人,我相信他是好人,我感叹的也不只是我自己,我希望有一天,妹妹能跟你一样,有一门自己喜欢的可供选择的亲事。” “两位姑娘,襄王殿下来了。” 林昔微点点头:“慕妹妹,咱们一起出去吧!” “好。” 襄王在暖阁里,他穿的依然厚实,见她们来了,微微颔首。 “林姑娘,表妹。” 林昔微规规矩矩的行礼:“见过王爷。” “林姑娘客气,两位都快坐吧,不必再拘礼了。” 慕知瑜也没藏着掖着什么,大.大方方的说起了话:“表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襄王并没有因为封王而改变什么,依旧是那样清浅的笑容:“你们也在正好,省的再跑一趟了,我今天来是为了之前席家的举动和牵心草一事的。” 谈到正事,林昔微心里的那点儿不自在,瞬间荡然无存,正色道:“王爷可是有所论断了?” 襄王微笑着点头:“席家的事,现在还不是于揭发出来,不过牵心草确实已经可以了,只是身在局中,林二姑娘恐怕还是要进宫作证的。” 林昔微松了一口气:“没关系,一样的,只要没有什么危险,去与不去都好。” 襄王点点头:“既然没有什么问题,这件事这几天就要揭发出来,姑娘还是有所准备的好。” “小女明白。” 说完,他倒是神情之中带了一丝犹豫,撞似不经意似的看了一眼慕知瑜。 慕知瑜微微的笑了一下:“表兄,姐姐,屿哥哥出去帮表哥看 马有一阵子了,我去看看他们谈的怎么样了,先行一步了。” 见襄王点了头,林昔微也不好再说什么,暖格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相对而坐,没说什么话,但是空气之中却流淌着一丝尴尬。 “林姑娘。” “殿下——有何吩咐?” 襄王略微叹了一声:“林姑娘,无需这般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猛虎,我留在这里也不过是想和姑娘说几句话。” 林昔微笑了一下:“不是紧张,只是到底身份有别,该尊重的要尊重。” “姑娘,你也看见了,我身子不好,日后就算成了婚,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如今这婚事不过是形势所迫,是当时要保全林家最快而最有效的做法,等日后尘埃落定,是去是留,都全凭姑娘的心意。” 日后这样为难的事情,在他口中只是轻飘飘的,随她心意! 林昔微眼里有几分惊愕,几息过后,她笑着摇了摇头:“多谢殿下的好意,小女明白。” 襄王点点头,拢了拢衣裳,阿七过来给他披上斗篷,拿好手炉子。 “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事,今日就暂且告辞了。” “殿下慢走。” 他走了以后,慕知瑜才回来。 “姐姐……” 林昔笑的开怀了一些:“见到他们了?” “我根本没去找他们,只是去看看二姐姐,想来是毒已经清了,看起来已经完全好了。” “嗯,多亏了你当时的提醒,要不然到现在是什么境况还不一定呢——”林昔微一转眼看见她脸上依然带着关切,无奈一笑,“我没什么事儿,就像你说的,他是个好人。” “嗯。” 慕知瑜回去了,刚回去不久,就听说皇上派刘富到林家传旨,明旨一下,准王妃的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收了银子,客套了好一会子,突然出了变故! 林二姑娘摇摇欲坠,两眼一黑,就这么倒下了! 刘富也吓了一跳,看林家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又是准王妃家,想着就提议让宫中太医来给二姑娘诊治。 林家像模像样的推拒了两次,然后千恩万谢! 皇上也自然是同意的,郑太医坐着马车就来了,不诊断还好,这一诊断,脸色都不好了,想了想,还是没说实话,留下了药方,回去跟皇上复命了! “牵心草?” “是,而且,林二小姐所重的牵心草之毒 ,应该已经有半月左右了,林二姑娘身子不太好,所以才这样早发作了出来,若是再晚几个月,就不好根除了。” “你确定是琛图那边的那种牵心草?” “微臣确定。” 皇帝给儿子赐婚之后的好心情再一次荡然无存了,脸色比之前还要阴沉! 琛图,又是琛图! “皇上,微臣说句实话!这草虽然说毒并不难解,但是咱们大淮的医者认识的不多,微臣也是当年,慕二将军少时会京城带回来过这种草药,说是他在野外食用过之后,出现过心悸症状,围成本以为是边关食物繁杂,也是实验和诊断之后,微臣才认识的。” “朕记得,那时候你和朕禀报过——也是他身子底好吃了没几天药症状就消失了。” 也正是这件事,成为了郑太医成为太医院之首的开端,这件事确实没有大肆宣扬,慕南辞当年甚至也是在宫外遇见郑太医的时候私底下随口一说,诊断过后也确实有其必要,才告知了皇帝,除他以外,这一株草药,确实是没有旁人研究过! 所以他如今说出这话来,皇帝心里已经是信了十之八.九! 琛图,怎么要对付林家呢?不,也许并不是琛图,而是白氏! 林家,林家……户部尚书,有了户部,就是有个大钱袋子! 他挑选户部尚书的时候也是慎之又慎,正是看中了林澄远的刚直性子,他当这个户部尚书也是两袖清风,选人是没错的,但其软肋就是妻儿,要是他的妻儿为牵心草所困,到时候谦王从天而降,解救其于水火之中,就算户部不为其所用,怕是也要因为踏着他的情面而不得不暗中相帮! “郑爱卿,可有人曾经看过太医院的记档?” “这……陛下,个个太医都有可能时常查看记档。” “这就不好说了——” “不过,陛下,牵心草一事,记档中并没有。” 皇上脑子蒙了一瞬间,顿时恍然大悟了! 是了,因着当时慕南辞是在宫外说起这件事,太医没有命令,本来是不能随意为他人看诊的,只是当时郑太医休沐,一行人又喝醉了酒,他诊断过后又怕自己出错,这才向皇帝禀报了。 皇帝自然是没有计较,只说既然是在宫外相识,不如就当做没有过这事,去宫外看诊吧。 因着这一句话,牵心草也就没有出现在记档上! 第59章 当年 想到这里,皇上的脸色更阴沉了! “你去吧,这件事儿还是不要填在记档上。” “是。” 刘富赶紧过来给他顺气:“皇上,你要保重身子呀,就是为了那起子小人气坏了龙体,那也太不值当了。” “朕真是太仁慈了,让琛图一次又一次的把手伸到朝堂上来!” “哎呦皇上,您仁善实乃天下之福啊,那些个依仗您仁善的小人,以后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落不得什么好的。” 皇上叹了一口气,面色缓和了一些:“罢了,叫苏云白来。” “是。” 襄王已经封了王,但皇上还是让他住在宫里,在这一档子事情结束之前,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王府去都不好说了。 不过这正合他心意,很多事情他在宫里做起来要方便的多,比如现在,苏云白偷偷溜了进来。 “殿下!林家的事,皇上让我查!” 襄王面前的棋局一派平和,听到他的话,拿着白子的手微微一顿。 “好……苏兄,有劳你去回父皇一声!就说,她语言中还有所隐瞒,但——不用些手段,想来她是不会说的了。” “那……” “放心,你只要说这个意思就好,剩下的我会说。” 苏云白点点头,应下了。 皇上听了,眉毛也皱起来了,这个白氏,到如今这地步,居然还有所隐瞒!难道说,琛图的计划,还不止于此?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探子? “刘富,去把襄王请到冷宫去!” “是!” 襄王拿着手炉子,才上冷宫的地面,环顾四周,冷宫比起其他的宫室,条件自然是天差地别,这样的冷宫,当年母妃她也来过。 只不过,母妃来到这里,是为人所陷害,而她,是罪有应得。 “皇上驾到——” 他转过身来,对着皇上行礼。 “不必多礼了——来了怎么不进去?这外头多冷啊!” 襄王笑了笑:“儿臣只是想等等父皇罢了。” “你身子不好,还讲究这些虚礼干什么?快进去!” 只是进了宫室之内,却并没比外头暖和多少。 身处冷宫的妃嫔,几乎已经没有多少能翻身的可能了,这些个下人们一向捧高踩低,昔日荣耀万丈的贵妃娘娘,如今成了庶人白氏,那些个下人当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甚至这十一月里,天气越来越冷了,屋子里连个碳盆都 没有。 这些事情皇上当然知道,但他也没有什么心思想管,只是见皇上来了,冷宫的总管如临大敌,这才上了碳盆来,不为别的,只为了不冷着皇上和王爷。 再往里走,白氏哆哆嗦嗦的盖着被子,见了来人,咧开嘴,轻轻一笑! “皇上怎么来了,还有什么话想问吗?” “你,还有多少话没有说?” 白氏抬起脸看着他,昔日保养的面容姣好,淡妆素裹的脸上,由于连日受苦,加上没有了功力,已经是满脸憔悴,眼下发青,没了人伺候,头发虽然还梳得一丝不苟,但已经不负往日的顺滑黑亮,正是落魄,但眼里却带了浓浓的嘲讽意味! “皇上来见我,是又查出了什么事情吧?还真是无情,一日夫妻百日恩,居然也不知道装模作样的关心我一下。” “这些年你的吃穿用度都是大淮的,当着琛图的探子,却也没见着你对大淮有丝毫的愧疚之意,若是你想一直说废话,朕不介意让谦王来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她面容扭曲了一瞬,随即冷笑了一声:“还想知道什么,我说就是了,你们这些人,只会拿旁人的软肋来威胁,还说什么礼仪君子的。” 襄王笑了笑,声音不高:“对君子,行君子之道,对小人,行小人之道。” “四殿下,真是能说会道,要是我的皇儿有你这样的伶牙俐齿,我也就不用担心,处处为他所制了!” 襄王轻笑着摇了摇头,太监们拿上来了椅子,建皇帝坐下了!他提了提斗篷,也坐在椅子上。 “就算二皇兄把大淮拱手让于琛图,他也一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到底身上带着大淮的血脉,琛图当然不会放心用他,更或者,你们已经背叛了琛图,这一切的谋事,不过是借着琛图的名义,而为自己夺得江山的手段罢了。” 皇上的眉头皱了起来,仔细留意着白氏的表情。此话有理,他原以为,琛图的探子也许不只是他们,但是如今这个猜测似乎更对得上他们的目的! 白氏和琛图的联系到底是什么还不明确,但是切切实实的是她已经在宫中二十多年,还已经生下了皇子,比起为了琛图继续效力,坐上皇位之后把江山拱手相让,还不如为了他们自己的未来考虑!切切实实的坐上皇位,当了大淮的皇帝,到时候翻脸也不过是再 起战事。 可是,谦王前些日子分明是想置慕家于死地,就这样的头脑怎么可能保得住大淮江山? 果然,襄王的猜想一出,白氏的脸僵硬了一下,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还是被皇上给捕捉到了! 白氏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四殿下,您可真会猜!自己坐上皇位当然是好,但是,琛图的人前些日子可是来了,不然你以为牵心草是哪来的?我在这宫中二十多年,哪里还有什么牵心草……” “牵心草罢了,毕竟你还有着琛图探子的身份,要几株草还是容易的,对吧。” 白氏慢慢的变了脸色,脸上都是冷然,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盯着襄王,突然扯了扯嘴角,眼里都是讥诮和讽刺:“哈哈哈!原来!原来你是为这个来的!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襄王恍若未闻,站起来,环视这个冷宫。 “这冷宫很配你,配得上你的冷酷心肠。” “是啊,你母妃倒是善良,可惜死的时候——却也不知道她自己其实是死在我手上的!” “什么!” 皇帝猛的站了起来,动作之大,他坐着的椅子“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一声像是敲击在在场众人的心里,在这空旷的冷宫中回荡了几次。 皇上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声音已经颤抖了起来,上前几步:“你,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你给朕再说一遍!”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我再说一遍!容贵妃,是我害死的!早在她刚有孕的时候,我就开始给她下药了!太医为什么没诊出来,也很简单,因为当时的刘太医是我的人!但没想到她命还真硬啊,居然生下了孩子,还好好的活了那么久!” “你,你这个毒妇!来人!” 皇帝浑身颤抖着,一甩袖子,一伙子侍卫就进来了! “父皇!” 襄王上前扶住他,苏云白也过来了,拿了一粒药丸给他! “皇上,这药可以平心静气,您吃一个吧。” “父皇,您冷静下来,她只是在激怒您,好避免自己更多的事情暴露出来罢了,更多的,不妨等她说完吧。” 皇上这才平复了下来,愤怒之余,浑身依然颤抖,吃下那颗药丸,只不消片刻,他遍觉得心头安宁了许多,抬了抬手,过来的侍卫又都退出去了。 见皇帝冷静下来,白氏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皇上还想继续听吗?” 但是皇上没有接她的话,只抬头看襄王:“小四,你去吧,朕想听听。” “是。” 襄王上前去,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里淡漠,语调也轻柔:“说吧。” 白氏冷哼一声:“容贵妃,我本来是不想对她下手的,毕竟这宫里争宠的人多了,有几个皇子倒也无所谓,但是,谁让钱国师说他是帝星来着,要是有帝星,我的儿子可怎么当皇帝!那药原本是必死无疑的,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好运,居然撑了好几年!不过想来就是那药的影响,你这么多年,过的不好受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襄王轻轻摇摇头,唇边的笑浓重了一些,甚至眉眼也弯了:“母妃之所以没有在孕期油尽灯枯,是因为母妃所中的毒,有一部分转移到了我身上,你说的对,这些年我一直都受残毒所束缚,但是,帝星还活着,你的儿子,没有当皇帝的命。” 从现在起,襄王才是真真正正地挑明了,他甚至蹲了下来,轻轻的对着白氏说:“你们一定会输。” “我们就算输了,你也不会赢!无机散,你们是解不了的,你也活不了多久!” “我能活多久,就不劳你费心了,总归比你们命长。” 无机散? 皇帝饶是刚刚服过药,现在也不由的脸色大变,口中喃喃着:“无机散……” 苏云白也吓了一跳,他的毒确实是难解,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些年多少太医,多少江湖郎中都没能解除的了,怪不得他翻遍古籍也没能找到,原来是失传了的无机散,也怪不得他们会再寻无机散,原来,竟是如此! 不过到底那东西失传已久,他所谓的这个无机散,和曾经古方中真正的无机散是不是同一样东西确实难说,不过—— 苏云白上前道:“怪不得你们要求无机散,原来是曾经用过,只是无机散的配方早就已经在多年失传,你所用到的,和真正的无机散,恐怕不是同一样东西。” 这次,白氏终于变了颜色:“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被骗了,你这次想要无机散,分明是想利用它可以控制人的药性,但是殿下身上的无机散,却是剧毒,要不是这些年一直有好的医者医治——所以,你就算求到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药,你的计策也根本不 能达成!” 皇上这一下子似乎才清醒过来,站起来对着苏云白说道:“苏卿!你说剧毒,那小四……” “皇上放心,之前药王谷找到的药已经给殿下用了,虽然殿下恐怕不能像常人一般健壮,但是,好好保养,还是可以拥有常人的寿数的!” 皇帝欲言又止,只是拥有常人的寿数,这并不是他的期望,他还是更想让小四能拥有正常的体魄,可是…… 他这样说,意思就是不可能了。 “父皇,上天把苏兄送来我们身边,就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人生寿命皆是天定,儿臣以为,能看见大淮江山稳固,就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小四……” “父皇,儿臣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 皇帝手一顿,艰难的点点头:“好,苏卿,你送小四回宫去吧。” “是。” 皇帝看他们的身影离开了冷宫,这才闭了闭眼,一抬手,冷宫的门关上,把白氏的嘶吼隔绝在里面。 看起来,其实小四早就知道容贵妃是她害死的,可是这么多年,他一直隐忍不发。 不错,当年她是慧贵妃,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容贵妃已死,就算小四把真相告诉了他,怕也找不到什么证据,如今若不是她亲口承认,他又如何能知道这一切呢? 御书房里,皇上满脸沉痛。 “刘富,你说,朕当年——是不是不该娶这些妃嫔?” 刘富心里咯噔一声,这怎么说!该还是不该都说不得! 好在皇帝倒也不是真的需要他回答,自顾自的往下继续说着:“要不是有这么多妃嫔,有这样多子嗣 就不需要为了这个皇位勾心斗角——是啊,朕当年也是夺嫡杀出来的,怎么就忘了呢?” “皇上……” “潇娘,是朕不好。” 容贵妃,和皇帝青梅竹马,打小五六岁的时候就相识,那时候的皇帝,因为母亲没有什么家世,也不受宠爱,很少有人注意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好在,当时的太监总管还算是有情有义,曾经在先太后有孕之事受过恩惠,所以他们即便不受宠,但待遇还是过得去的。 先帝勤政,时时忙碌,他遍经常四处玩乐,当年的慕大将军和慕二将军都是他的玩伴,容贵妃……也是其中之一。 后来他坐上帝位,本意要立她为后,但是先太后不满,选了有家世的现皇后。 第60章 休沐 皇帝纵然有心,却也无力,退让之下,封了容妃。 皇上登机之初并没有这样足够多的底气,纵然他心里是偏向容妃的,却也不敢表露太多宠爱。 直到容妃有孕,皇帝喜不自胜,国师更是断言,容妃腹中之子有帝星命格,皇帝更是大喜过望。 可惜四皇子生下来就身子虚弱,容妃也消耗过度,过了几年就去了。 彼时皇帝才刚刚稳固朝堂,对她的宠爱才显露了不久,也刚终于让太后松了口,答应晋她为贵妃,旨意还未下,容妃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刘富,传朕旨意,先容贵妃,追封为皇贵妃,谦郡王,废除郡王之位。” 刘富一惊,低着头,赶紧应下了。 襄王也听说了皇帝的处置,只是淡淡一笑,没多说什么。 他明白,现在还不到处置他们的时候。 他默默地把棋子放下,面前的棋局依旧错综复杂,想着,他突然笑了,抬手把棋盘上的棋子打乱,黑白子分出来放回的棋篓里。 没关系,这条路已经能看到头了,母妃,您放心,仇,早晚会报。 第二天早上,慕知瑜在家里清点库房,找了不少好东西出去,等到时候,还要给华月添妆。 “好哥哥,再过几天可就是年下了,新衣裳可给你送去了?” “送来了——那颜色可是你挑的?” “是啊,要过年可不得穿的喜庆一些?” 裴屿无奈的摇了摇头,确实喜庆,虽然不是大红色,但却也是鲜艳的很。 “过年的时候还会有家宴,而且年后没几天就是三哥和华月的成婚仪式了,这好事一个比一个多。” “好,我穿就是了。” “这就对了!” 两个人开着玩笑,雪儿进来说,外面下雪了,两个人也就出去赏一赏雪景。 雪不大,但是梅子却是玩的快乐,这儿扑一下,那儿扑一下,看见他们过来,还扬了扬尾巴,打了个招呼。 “嗯?哥哥,你看,那是不是大伯回来了?” “是他——不过现在应该还没到下朝的时辰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出了疑惑。 慕大老爷回了厅里,拿起茶就开始猛灌,喝了几口,感觉有人过来了,顺势一挥手,放下茶杯说道:“去!去宫门口等着,请三老爷过府!” “大伯,这是怎么了吗?” 慕大老爷一顿,门口来人正是他们两 个,摇了摇手:“有点事……” 慕知瑜看着裴屿,点点头,裴屿回头叫了个小厮把话吩咐了下去,又回来跟他们坐在厅里。 “大伯,今天怎么下朝这么早?” 慕大老爷一脸的别提了,摆着手:“这谁知道呢,本来今天朝上没什么事,什么乱七八糟的施粥拨炭都说完了,说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我也没注意听,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中书令噼里啪啦说了一顿不知所云的话,皇上就突然动怒了!甩袖子就走了!还叫上了三弟跟顺天府陈大人,带上了那老头,朝就这么散了!” “是白大人?” “是啊!” 慕知瑜点点头,想来,是二皇子失了王位,这待遇的实在太快,庶人白氏那边也联系不上,也难怪他着急,失了分寸。 听了一阵子,下人来报,说慕三老爷到了。 慕知瑜和裴屿顺口提出告辞,回了院中亭子里,旁边的梅花已经打了骨朵,虽然没开,但过几天,白雪红梅一定很好看! “哥哥,我之前看五妹院子里移栽了几棵白梅,等过年的时候,你帮我折几支红梅回来,加上五妹的白梅,插在瓶子里,一定好看!” “好,对了,你窗户上的明纸都旧了,不如趁着年前扫除的功夫,换一换吧。” “也好,可惜今年二哥不在,不然让他给我在明纸上画上梅花,和过年的时候就更配了!” “或者,我给你画。” “你?” 她突然笑了:“什么时候也这样闲情雅致了,裴小将军居然也肯为人折腰,花梅于窗上?” 她还在打趣,额头上突然被弹了一下。 “就你嘴贫,嫌我画的不好,我不画就是了。” “讨厌,开个玩笑,你居然还撂挑子了。” “哪有啊,随你开心,别说画个梅花,就是画个清明上河图——” 她脸上都是惊喜,难道—— “如何?” “实在画不来,但我可以尝试画个河。” “噗嗤——” 笑了一阵,纷纷扬扬里,看见阿岁回来了。 “主子,姑娘。” 慕知瑜朝他招了招手:“别在外面站着,进亭子来。” “多谢姑娘。” “打听到什么了?” “听说,下了朝之后,皇上把他们几个大臣都叫到了御书房,具体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出来以后,慕大人和陈大人就乘着马车出来了,白大人却是 在殿门口长跪不起,到现在应该已经跪了半个多时辰了!” 慕知瑜笑了一下,点点头。 裴屿摆摆手:“去吧,继续盯着点。” “是。” 他转头下去了。 慕知瑜站起来,拉着他的手回屋子。 “看起来,白老大人是不愿意放弃呢,甚至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让皇上生气了。” “他倒是想顾,只是现在的情势,白氏废为庶人,二皇子也没了王位,可以说已经没有更糟糕的了,他再不拼一把,以后只会越来越落没,现在这样皇上也许还会顾忌人言可畏,顾忌着皇家颜面事不外传,多多少少能让表面上好看一些。” “就算皇上表面不在意,但心里只会对他们越来越反感,白家已经注定了不会东山再起了,皇上现在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你说,皇上会怎么让他说出实情来呢?” “有苏云白在宫里,还有襄王,软的硬的,真心的不真心的,要什么方法没有?” “也是。” 这件事情在三天之中有了结果!,据阿岁的回报,白大人在殿门口整整跪了两个时辰,今日下了雪,他年纪也大了,皇上屡次让他回去,他执意不肯,在门口昏倒了三次,皇上到底还是松了口。 “小鱼妹子!小鱼兄弟!” 阿岁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了两声熟悉的呼唤。 “苏大哥?今日倒是有空回来,咱都不回去好好休息?” 苏云白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有什么好休息的,在宫里就是跟着转悠转悠,还不如陪小慕姑娘出去逛街呢,你们在说那姓白的老头的事儿吧!问我呀,我知道!我这几天净跟着皇上咧,知道好些个事情呢!” “不说这个,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难道事情都解决了?” 苏云白摇摇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哪呢?早的很呐!皇上说我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怕你们胡思乱想,让我回来看看!快点儿!有什么事想知道,我好说给你们听!” 慕知瑜点点头,也就不再废话了:“今天白大人的事,是怎么回事?” “目前似乎还没有想要牵扯到白家的意思,他看上去都像是个好父亲,苦苦哀求啊,字字泣血,不说别的,我听着都觉得是一片苦心呢。” “所以,皇上是想放过白家吗?” “对啊!对对对,忘了说,其实冷宫里的那个,不是白家的女儿 !” 这一下,慕知瑜和裴山屿是双双都听懵了。 “什么?不是白家的女儿是——什么意思?” 苏云白“害”了一声,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了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二十多年前!白家的女儿被选中入宫,然后就被坏人盯上了!”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然后突然抬起手,朝着空气做了一个往下劈的手势! “于是,一个女子就把白家的千金给替换掉了!坐上了轿子入了宫,那个女子精通易容之术,入了宫之后也少与家人见面,所以这些年来也就没什么人怀疑。” 慕知瑜皱起了眉毛:“易容?你跟她打交道已有了些日子了,难道没发现她是易容的吗?” “确实没有……但是这也不能怪我,她要是搞了什么人品面具易容,还算是容易看出来!可是,她是用了一种易容药水,那种易容药水可以改变人脸的骨骼位置,加上妆容,可以说有十成相似,而且,这种药水确实不容易发觉,只要用内力掩盖,就算是我也看不出来什么,何况废了她的内力之后,我也没再给她诊过脉了,还是查出来的时候,我再给她诊脉才发现了其中关窍的。” “那现在,那个药可解了?” “解咧,那个女子一种异域长相,看起来就不是大淮人。” 慕知瑜皱起了眉,摇了摇头:“不对……既然,白氏是易容的,那二皇子的长相又是怎么回事呢?” “二皇子也是易容滴,皇上特意让人把他带进来,我诊的脉,不过他服用那个药水有很多年咧,很可能是从一出生起就在吃,小孩子容易受到影响,当时还没有发育成型就一直在服药物改变,直到现在脸上的骨骼已经彻底错位,脸也就已经定型了,本来的容貌如何是看不出来咧。” “原来如此,既然人已经被换了,那和白家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关系了,皇上不计较也是理所应当的。” “正是咧!所以查出来这些个事情,那白大人也就不纠缠,然后回去咧,这件事儿说是告了一段落,皇上就给我批了两日假,说让我休息,说临时有需要再叫我回来!这不,我就回来咧!” “回来了休息休息也好,你这些日子教五妹医理还当真是有用呢,之前林二姐姐中了牵心草之毒,她虽然没有完全看出来是什么东西导致的,但确实看出了她有中毒症 状,说起来还得谢你!” “进步这样快?那我可得去问问!” 慕知瑜眨眨眼,一脸姨母笑的看他出去了。 “瑜儿……” “嘘!不准泼凉水!” “……好。” 苏云白有好些日子没有露面了,慕知嫣跟荆棘倒是熟络了起来,他一去,就看见荆棘在那儿帮她搬书。 慕知嫣指了指桌子:“放那儿吧,等一会儿我自己收拾……苏公子?你回来了!” 她露出一个笑容,迎了上来:“外面冷,苏公子过来烤烤火吧!” “不冷,我刚从你姐姐那边过来,也没几步路,听说你还帮人家看出了中毒,不愧是我的徒弟!” 慕知嫣摇摇头:“还差的远着呢,我只知道是有中毒迹象,也看不出来是别的什么,也不会诊脉,不过能起上点儿作用,帮上忙!就已经很让我高兴了!” 荆棘一边吃着慕知嫣盘子里的点心,一边儿在那儿点头! “好些天没回来了,正好让我看看你对书上的东西都熟到了什么程度!” “好,苏公子随便考。” 慕知嫣信心满满,苏云白随意抽检了几个问题,果真答得非常好,甚至在书上第几页都能说出来! “非常好!我看这些东西你已经都会咧——荆棘,去随便包点药来,拿回来考一考。” 这一晃,时间就过去了半个时辰! 该考的东西考的差不多了,又搞了不少新的书籍来。 “我要是熟了,是不是就能诊脉了?” “是,不过诊脉还是要有人带的,”苏云白顿了顿,笑了起来,“小事,等这些个事情都结束,我亲自带你就是,这些日子你可以学配药,抓药,熬药。” “好,多谢苏公子。” “对,还有一件事,你三哥不是快成婚了吗,你说我该搞什么礼物给他?” 慕知嫣拿着书,手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三哥不耐诗书,还是送一些兵器之类的,但是也不要送出来太好的东西,他的武功,比起二哥和姐姐来,那还是差一些的,送他太好的东西也用不上,一些普通的器物就好。” 苏云白摸着下巴,脑子里不断的过滤着自己淘来的东西! 还真是没有什么一般的,他得到的器物无论如何也都是上等兵器! 别说,苏云白还真上心了,休沐结束回去,皇上没什么吩咐,他就呆在那时常出神,连皇上都看出来了! 第61章 反扑 “苏小友,可是没休息好?” 苏云白一愣:“不是,也没什么事。” 皇帝失笑道:“你这可不像没什么事,之前就是追查的时候也没这样走过神啊。” 苏云白嘿嘿笑笑,不想多说。 皇上这一下子可就来了兴趣,手上的折子也放下了:“苏小友,这是遇上什么困难了?说来听听!” 皇上可就是纯纯的在看乐子了,之前的案子错综复杂,要找一个人毫无头绪,他都没有任何犹疑之色,现在倒是愁眉苦脸的了,现在?可不,就是回了一趟将军府,难道将军府有什么事儿? 苏云白心道,行了,皇上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本来也不算什么事,他非得听。 “其实——微臣来京中时日短,来了也只是听从皇上的吩咐,帮着干了一些事,其他方面实在是没有经验,这不,微臣跟着郡主和裴小将军交好,跟慕三公子交流了这些日子也算是不错,过些日子就是年下,然后他就要成婚,这成婚就要送礼,可是微臣除了武器就是银子,别的一概没有,这才愁啊。” 皇上眨眨眼,笑了,还真是个实心眼!这都有银子了,还有什么是买不到的? “苏小友,你都有了银子,还愁挑不到礼物?” “正是呢!”苏云白瞪圆了眼睛,“微臣问了慕姑娘,她说三公子最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最好不要送。” 皇上差点笑出声来,苏云白皱着眉,满脸认真的苦恼着。 一年几日的阴郁总算是散去了些许,只不过没过多久,这好心情再一次一落千丈了! 刘喜一脸凝重地进来下拜:“皇上,二殿下他,他……” 皇上脸上划过一分不悦,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给他留了多少情面,手下留情了多少,难道他还要闹吗? “怎么了?” “皇上,二殿下他,他闹着要出府求见陛下,但是陛下有令禁足,所以侍卫不敢放行,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他又搞了什么幺蛾子!” “殿下……不小心撞伤了,现下府医正在医治,只不过殿下依然不肯罢休,还是叫嚷着求见陛下……” 皇上的脸现在完全阴沉下来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刘喜。 刘喜跪在地上,努力克制着身子的颤抖,头上汗都要下来了,皇上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这么盯着他做什么,他只是个 传话的啊,那幺蛾子都是二皇子整的这这这…… 刘喜还在胡思乱想,就听见皇帝突然冷笑了一声。 “好!把他带进来!朕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可挣扎的!” 宫里的小插曲,慕知瑜他们可不知道,他们还在买了过几天的家宴做准备。 将军府里,女主人当然是慕大夫人,不过今年,慕大夫人有意想要磨练一下慕知嫣,分了不少的事情给她,她还不愿意放弃苏云白新给她挑的医书,现在是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她晃着慕知瑜的胳膊,撒着娇求着。 慕知瑜“绝情″地把胳膊抽出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五妹,不是我不帮你,这很明显是大伯母在给你成长的机会,我以后要跟哥哥去裴府,府上就我们两个人,平时随意一些也没什么,大事上我也可以做主,但是你不一样了,亲事还没定下来,准备当然要万全一些,你也该好好学学打理家事了。” “姐姐……” 慕知嫣不死心,还想着继续撒娇,哪怕能多少减轻一点任务数量也是好的。 “五姑娘!账房先生和张管事求见!” 慕知嫣瞬间头大,满脸可怜兮兮看着慕知瑜,慕知瑜认命的叹了口气:“我给你打个样儿,你好好学着!” “好!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慕知瑜叹了一口气,挥挥手,下人就把两个管事的叫进来了。 “见过四小姐,五小姐。” 慕知瑜看一眼慕知嫣,抬了抬手:“两位一起来求见是有什么事儿吗?” 账房犹豫片刻,张管事也看看他的脸色,两个人异口同声道:“他不给拨银子(事项单)!” 慕知瑜差点就想翻个白眼把他们都轰出去了,茶盏重重的放下,“砰”一声,两个管事的都垂下了脑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神色。 “张管事,为什么不给事项单?” “这……年下事情太多,采办上银子已经不够了,一时之间事项单子还没能整理的出来……” “胡言乱语!” 张管事一缩脑袋,听见她的声音里都是冷意。 “每一件事情在做之前都是要列单子的,怎么就今年是先做事情再列单子的?哪年没有年下?怎么往年都没有这样的事,今年就有了?不过是看着今年五姑娘头次料理,想着从里头克扣点银子罢了,倒也好意 思舞到我们面前来!” “四姑娘!小的……” “你也是府上的老人了,这一次也就算了,吞了多少银子给我吐出来,事项单子拿出来,看在是年下,你又在府中操劳多年的份儿上,我们还可以帮你稍稍遮掩,不告诉大伯母去,要是你但凡私吞了半两银子,奴盗主财,你就给我去蹲顺天府大牢去!” “是是是!多谢四小姐!多谢……” “别谢我,谢五姑娘去,要不是五姑娘刚刚帮你说了情,现在你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多谢五姑娘仁善,多谢五姑娘!” 慕知嫣眨眨眼,看一眼姐姐,这才反应过来,平静道:“罢了,起来吧,你也是府上的老人了,我头一次料理这样大的事情,还免不得让你出力,只要你好好干!自然也就算得上是将功补过了。” “是!小的一定好好干!一定尽心尽力!” “你私吞的银子全都交给账房,只要你继续尽心尽力,这件事情我不但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到时候赏赐也少不了你那一份,但你要是依旧心怀侥幸,那可就不好说了!” “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他连滚带爬地走了,账房这才满脸不屑的“嗤”了一声。 “水至清则无鱼,像这样的,能威慑得住他的,暂且原谅倒也无妨,只是不能让他太过,方先生,你在府里干账房已经不少年头了,五妹头次打理这样大的事儿,银子上要是有短的,有不对的,多帮着她盯一盯。” 方先生低头应下了。 慕知嫣也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慕知瑜继续道:“你是主子,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用不着个个都由你来主持公道!府上那些个管事的,那些个老妈妈们,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交给他们就是了,你要做的就是拿出自己主子的威严来,管束着他们,威慑住他们,同时又不能过于严苛,但你,就是太过心慈面软了,才让那张管事觉得你是个软柿子。” “嗯……我知道了。” “去吧,好好练,要是有谁不长眼的,你叫荆棘吓唬吓唬他们也好。” 慕知嫣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走了。 管家,又是个有门道的东西,她从前也是管过零碎的事情的,只不过没管过这样大的事情,难免出问题,不过家宴都是自己家人,一个眼错不见也没什么的。 慕知瑜继续拿着 书开始看,不多时,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不过声音是传向另一边的。 一般来说,如果有人想找裴屿,不会闹的这么明显,除非—— 慕知瑜把书放下,拿起斗篷披在身上,打帘子走了出去。 果然,一个下人急匆匆地往那边跑。 “站住。” 下人一顿,赶紧问好。 “四姑娘……” “什么事就这样急匆匆的过来了,都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就跑到院子里了?” 下人颤颤巍巍地:“是,是小的不好,是……是宫里来人了,说,皇上召见裴少爷……” 慕知瑜眉头一皱,立马发现了不对劲! “只召见他一个人?” “是……” 不是好事! 慕知瑜心里蹦出了这个想法,但是这样的事根本不能阻止,她只得点头:“去吧。” 是什么事呢…… 裴屿跟着刘富进了宫,等在宫门口,里面似乎还在争执些什么,他眉眼低垂,听着,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啊,还请父皇三思!” 二皇子跪在地上,头深深的磕到地面,看起来切切实实,真情实意。 皇帝眉头紧锁,直直的盯着他:“如你所言,那就把侧妃带上来。” 二皇子侧妃跪在他身后侧方,拜倒。 “二皇子所言,可是你告诉他的?” “是。” 皇帝突然舒展了眉头,脸上一派平和了:“你可有凭证?” “并无凭证。” “那你可愿跟他对峙?” “臣妇愿意。” 其实云明公主并不同意来这一趟,但是二皇子已经被这个情况打压到万分焦急的状态了,如今的他,就像是那无头苍蝇一样,什么后果不后果,能不能反扑成功,完全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他要的只是把这个把柄抖落出来,给自己缓解压力。 对不对峙,原也没什么用。 皇帝看一眼刘富,刘富立马会意,裴屿被传了进来,给皇上跪下问安。 “起来吧,朕今日叫你来没有什么旁的意思,只是有人对你的身份存疑,故此找你来对峙罢了。” “微臣明白了,不知,是何人对微臣的身份有所疑虑,又是何人要与微臣进行对峙呢?” 皇上大手一挥,开始坐着看热闹了:“二皇子侧妃,你们开始吧。” “不知,二皇子侧妃想说什么?” 裴屿一派淡然,,二 皇子侧妃也是满脸淡然,在这些人里唯一焦急的就是二皇子自己了,但是看父皇这平淡无波的面色,他还要多少收敛收敛! 饶是如此,他也是急了:“裴屿!你就别再装什么好人了!父皇如今已经是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大淮人!” 裴屿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不知殿下何出此言?下官生在大淮,养于大淮,如何不算大淮人呢?” “你少要巧言!云明!” 二皇子侧妃低着头,言辞之中条理清晰:“当年,忠义王回琛图路上出了些意外导致失忆,这才和大淮女子有了裴将军,走的时候,忠义王爷还留下了一枚玉佩当做信物,只不过后来辗转波折,没能把公子你找回去。” 皇帝看着裴屿:“裴爱卿?” “皇上,这些事,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微臣不愿欺瞒,确实如二皇子侧妃所言,微臣身上,切切实实的有琛图血脉。” 这一下,不说皇帝,就连二皇子都愣住了。 他承认了?而且是这样痛快的就承认了?! 皇上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什么?” “皇上,二皇子侧妃所言,微臣认了,但也仅此而已,父母出身无法选择,但是这些年,义父义母和慕家的叔伯对微臣是如何的好,微臣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生恩不及养恩,这些年来,微臣的生父从来没有尽过半分心力,更何况,微臣从前还屡屡遭受他的养子暗杀,如果说血脉之间还有那么一点联系,在他们的屠刀挥下的时候,也早就已经斩断了。” “是吗!就算是生恩不及养恩,前些日子谈判,琛图让了那样多的利,你敢说心中毫无动容吗!” 裴屿扯了扯嘴角,笑了一声。 “二皇子殿下有所不知,微臣和他们之间,不仅仅是圣恩与养恩之间的问题,还有微臣的先母。” “什么……” “皇上,先母只是理解乡村妇人,她没有什么大的见识,只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这一生都在等她所谓的丈夫回来,甚至当水患来临,她也不愿意离开,她只怕,一旦走了,那所谓的丈夫就找不到她了。” 皇上看着他满脸讽刺,接下来的事情也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想来,一个女子带着儿子又在乡村之中,必定是过的饥寒交迫,而且,慕南辞是在边关一带收留的他,日子应该过得更加艰难。 第62章 过年 “知道我们被大水吞没,她也只后悔连累了微臣,那个时候,微臣也不过六岁而已,那几年,微臣顶着野种的名头,家境贫寒,连一身的衣裳都没有,出了门,石子树枝,都是为了教训那个不知廉耻的女子和野种的,家里的米也都是多年陈米,甚至只能喝粥,碗里没几粒米,一个女子,她日日纺织卖绣,还要带着微臣这样一个拖油瓶,如何过活,那几年我虽然小,也知道生活之苦,对他,我不恨,就已经是血脉孝道了。” 皇帝听着,点着头,心里是不住的叹气,造孽啊造孽!苦了这孩子! 说说之前,这六岁之前也苦,好在时日短,好不容易慕南辞家收留了他,人在边关,但是过的富足多了,左不过三年,慕南辞就战死,端敏也郁郁而终了。 短短时间,他的经历不可不谓坎坷。 若是他有他这样的经历,早就恨死那琛图的爹了。 “微臣承蒙义父教导,以大淮安定为己任,琛淮要友好便罢,他日若起冲突,微臣愿为大淮肝脑涂地,绝无犹豫!” “好!” 皇帝点着头,眼里是止不住的赞赏:“好,裴卿,你的赤胆忠心,朕明白,今日还特地跑一趟,顺便给安和带点儿吃的回去吧。” “是,多谢皇上。” 二皇子霎时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跌坐在地上! 二皇子侧妃没什么态度,她早就知道这样的计划一定不会成功,这个二皇子也不过是一个空有野心的无能之辈罢了,还听不得旁人谏言,他若能成事,这大淮就是真的要亡国了。 皇上的目光冷冷的扫过他们两个人,良久之后,叹了一声。 “刘富,把二皇子和二皇子侧妃送回去,禁足,无诏不得出门!” “是。” 慕知瑜在家里等着,虽然说,裴屿身上的事情再大也不过就是他的身世,这一点襄王早就有过考虑,只要实话实说,皇上根本就不会为难他们,只不过她难免为他牵挂罢了! “瑜儿,我回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慕知瑜悬着的心突然就放下了,拢了拢衣裳,刚想出去,帘子一打,他就先进来了。 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了些许寒气,把食盒放下,他靠近碳盆暖了暖。 “皇上让我给你带回来的,早上看你没吃多少东西,现在吃点儿吧。” 看他的样子,这事情似乎也没有 什么问的必要了,慕知瑜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过去打开食盒,里头有三层,一层点心,一层汤饮,这最后的一层是芙蓉鸭。 “居然还热着呢!” “是啊,这都是我去了的时候,御膳房刚出锅的,我一路赶回来,又不太远,现在应该正好能吃了。” 慕知瑜点点头,叫雪儿拿了两双筷子,吃食摆好,筷子递给他一双! “你也吃。” “好,对了,这个珍珠虾丸汤,我觉得你会喜欢,刘公公特地让御厨多给你盛了些虾丸子呢。” 慕知瑜拿勺子舀了一个丸子,丸子滑嫩弹牙,虾肉的鲜香配上汤的清爽,吃一口还想再吃一口。 “好吃,汤也好喝,希望过年皇帝舅舅赐菜的时候,能把这道汤再赐一遍!” “一府就一份,到你嘴里恐怕也就几口了。” 慕知瑜点点头,倒也有理:“那还是下次我去找皇帝舅舅要好了!” 这一转眼,就到了腊八了,慕家一大早就开始熬腊八粥,这种事儿当然是不用他们几个小辈操心的,慕知嫣跟着慕大夫人学着分粥,慕家总有这么个惯例,腊八这天做了腊八粥之后,要分到其他几个府,其实也就是交换,府上的粥分出去了,不多时,慕三老爷府上的粥也就到了。 这一碗热腾腾的腊八粥,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这一家人凑在一起吃,格外暖意融融。 “老爷,夫人,宫里赐的粥下来了!” 是的,每年皇帝还会给各府赐粥,所以家里每次到也不用做很多粥,天家的粥不少,一下来就足够家里几个人吃了。 今年比起往年少了一人,也不知道在边关的四叔和二哥他们有没有腊八粥可吃。 腊月二十九,天上又开始下起了雪,雪倒是不大,甚至天上也算是晴朗,慕知嫣院子里的白梅也开了,她一来,梅子还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雪花一片一片掉下来,梅子可激动了,伸着爪子到处扑腾,身子一窜,跳到树上。 梅上狸奴娇,寻雪绕树梢,花印清一色,忽见藏花笑。 “呦,杏子也来了。” 慕知嫣笑道,小锦拿上来两条小鱼干,梅子和杏子一猫一条。 杏子就是梅子的小母猫,也是一只狸奴,毛色很纯,它踩着一道梅花印,躲在树后,探出脑袋看看他们,见他们不注意,跳上了树去找梅子了。 杏子不像梅 子那样自来熟,慕知瑜喂了它很多天,它才终于接受了她的投喂和抚摸,对慕知嫣,还有点儿怯生生的,但是已经不怕了。 早前看见家里多了一只猫,慕知嫣还想着把杏子要过来的,结果知道是梅子的小媳妇,只好作罢,问它叫什么名字,慕知瑜那会儿还没想着要给杏子取什么名字呢,只回头看见梅子,脑子里立马想起了一句诗。 梅子金黄杏子肥。 “那就叫杏子吧!” 慕知嫣一下子笑了,姐姐到时候会起名字,又是梅子又是杏子的,等小猫出生了,不会要叫橘子果子吧? 慕知瑜笑道:“看杏子都来了,不打算多给我几只白梅吗?” “给,都给,姐姐想要多少,尽管折去。” 寒家岁末无多事,插枝梅花便过年。 带这几枝白梅,慕知瑜回了院子,插在瓶子里。 窗上明纸是新换的,纸上边角点缀着梅花,花瓶放在窗边,看上去格外相衬。 年下,今天正是最后一天上朝,过了今天之后,皇上就要封笔,等到正月十六才能开朝,皇家也要过年,所以今天当完差,苏云白也就回来了,还带了一大堆的赏赐。 二十九这天,他回来的时候就要整理不少东西,也就没去见他们,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他换上了备好的新衣裳,在院子里溜达。 看见裴屿倒是难得穿的鲜艳,一身暗红色的衣裳,发带也是红色的,“噗嗤”笑了。 “呦,小鱼兄弟,咋个穿的像本命年一样?” 裴屿无奈的摇了摇头:“当然是瑜儿非要我穿成这样,说是喜庆。” “嗯!确实喜庆!欸?你怎么还拿着梅花?难道在京里也有新年折梅的习俗?” “自然是有,咱们大淮才多大的地方,习俗自然也都是差不多的。” “哦……欸!你这花,给我两枝!” 裴屿往旁边一躲:“去,想要自己折去,外面园子里有,别抢我的。” 裴屿回了院子,把红梅和她昨天采的白梅放到一起。 红艳艳的颜色,倒是更添了几分年味。 苏云白出去到园子里溜达了一圈,折了三两枝红梅,去了扶心苑。 慕知嫣在为了今天晚上的家宴做最后的核对,一出屋子就见他过来,把手里的账本交给小锦,笑着点点头:“苏公子,我还想着这都到年下了,居然也忙的回不来吗,没想到刚念叨着你 就回来了。” 苏云白笑笑:“其实昨天晚上就回来咧,只是时趁挺晚咧,就没过来跟你们打招呼!喏!给你花!” 他递过来梅花三枝,慕知嫣愣了一愣,笑着接下来。 “多谢公子。” “你这是有事儿要忙?” “没什么,一点儿收尾工作,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子,苏公子这几天忙,我这儿也也有一些新果子,虽然比不上宫里,但也算是不错,不如尝尝吧?” 他咧开嘴,笑的更开了:“好好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咧!” 新到的橘子和果子确实不错,他吃了两个,突然想起来:“对,皇上赐了我一些东西,有不少东西我也用不上,你们有时间过去挑挑,喜欢什么就拿去,还有,给你你三哥的礼物我也总算是有着落了!” “什么礼物?” “皇上给我挑的!” 慕知嫣忍俊不禁,努力收一收笑意:“是什么东西啊?” “皇上给我挑了册书,说他们肯定喜欢,不过不让我打开,是包好的,有一摞呢。” “书啊……” 早上,他们都只是简单的吃了些东西,真正的大餐要到更晚一些的时候,到时候要等着三叔和四叔家的人一起来,也就是家宴了。 苏云白指着自己,左右看看他们几个:“我?我也能去……的家宴?” 慕大老爷一脸的理所当然:“嗯——苏小友,你既是家里的客人,又是我们家的恩人,我都听说了,当初风哥儿被投到天牢里,你还想着拿空白圣旨去救他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尽管把这儿当自己家!区区家宴罢了!不嫌弃就一起来吃个便饭吧!” 慕大夫人也连连点头。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苏云白也不好拒绝,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直脾气,想想也好,当即点了头,感谢了几句答应了下来。 一挂鞭炮放完了,慕三叔和三婶来了,穿的也都喜庆,一番见礼之后,三婶和大伯母说话,他们几个小辈又回去说说笑笑,贴窗花换春联。 依据旧俗,一般人家里贴春联都是男子的活,但是慕家不顾忌那些,尤其是他们家女儿也上战场,倒是没有什么习俗不习俗的了。 一番忙活,几个小辈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拢拢斗篷,刚要进门去,听见后面銮铃声响,果然,两辆马车到来,马车两旁的灯笼上写着慕字,正是四婶他们来了。 既然来了, 几个小辈索性就站在门口相迎。 四婶从马车上下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慕知瑜,脸上僵硬了一瞬。 前些天云哥儿成婚的时候自己挨了一通骂,她可是牢牢的记着呢,虽然挨骂只在两个人面前,但到底也是挂不住脸儿的事儿,不过这一下她可算是长了记性,免得自己在儿子儿媳面前跌了更大的面子,她今天在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坚决不再去惹她了! 后面那辆马车上,下来了,一男一女,男子自然是慕乘云,女子,就是他的新妇,慕陈氏。 婚那一日匆忙,取正室更是晚间了,又正是年下,到现在还没有正式见过面。 迎了四婶,几个小辈互相问好,慕陈氏也算知晓礼节,哥哥姐姐妹妹地问好,一行人进了大将军府。 暮色低垂,火树银花,伴着声声炮竹,这过年总算是拉开了序幕! 家宴上,长辈一桌,晚辈另一桌,苏云白虽然不是慕家的人,但也是小辈,位子在裴屿旁边。 按照长幼,慕乘兴跪下给几个长辈磕头,几个长辈一人一个红包,收了一摞子红包,他回了位子上一坐,下一个就是慕知瑜了。 慕知瑜看一眼裴屿,裴屿一顿,看了一眼几个长辈,起身和她一起出去跪倒。 “给几位长辈拜年。” 大伯和大伯母笑意是更浓了。 “好,好好好,来,红包!” 几个长辈把红包都拿给他们,这一回去,裴屿把红包摞成一摞,放在袖子里。 几个小辈红包都收了,慕大老爷一笑,朝着苏云白一招手:“苏小友!来!” 苏云白还在那儿盘算着什么时候上菜,突然听见叫他,过去见礼,心里还犹豫上了。 说到底他也是晚辈,但这又不是慕家人,这是跪还是不跪呢? 算了,跪吧。 这些日子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更何况还是大将军,谁不敬仰,跪吧!没什么亏的。 他一撩袍子,跪下见礼。 慕大将军吓一跳,起来相扶:“快起来,起来,你这也太客气了,留你是为了招待,怎么还见上礼了?来,把红包收了,我都备好了!” 说着,拿出来一个红包递过去。 苏云白犹豫片刻,道谢接下来。 其他几个长辈倒是没准备他那一份,不过很显然,慕大老爷备好了,一个人就顶了好几份,他这一个红包,确实比慕乘兴他们那一个厚了很多。 第63章 撒泼 苏云白接了红包,直接塞到袖子里。 一众小辈都收了红包,饭菜开始上,家宴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几个小辈你一句我一句,苏云白依旧是大吃大喝,只有慕乘云,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六弟,怎么一直只吃那一道菜啊?” 慕乘兴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慕乘云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拿着筷子的力量也大了一些,几息之后,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这个……好吃……” “阿云,你也真是的,就算是一道菜好吃,也不能总吃这一个啊,来,吃点别的。” 慕陈氏笑着打破了这个僵局,夹起一块芙蓉虾放进慕乘云碗里:“来,吃点这个。” 刚说完,慕陈氏就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手不禁瑟缩了一下。 慕乘云依然是没有什么反应,夹起芙蓉虾就往嘴里送。 慕乘兴脸色一下子也不好了:“六弟,你这是干什么?” 他吃不得虾,之前有次家宴,他还小,四婶一个眼错不见,没看得住他,吃了两口虾,当即全身起疹子,四婶借着这个由头大闹了一场,非要说饭菜有毒,后来才知道是小孩自己吃的,还舔着脸说不该出现虾。 后来他年岁大了,家宴上才重新出现了虾,没想到今天还能有这种事。 慕乘云这才如梦方醒,把虾放下。 “我一时……没注意,不是有意的,哥哥姐姐们千万别多想。” 见他这个样子,慕知瑜他们眼里都充满了疑惑。 苏云白这才抬头打量了一下他的脸,顿了顿,低头继续吃。 “姐姐,你看今天六弟的样子,他整个人僵的就像是个木偶一样。” 慕知嫣摇着头,拿起一碗杏仁酪吃了两口:“还有,别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今天居然还跟我们道歉,从前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事儿?” 慕知瑜也点头:“我也觉得他很不对劲,像是对任何东西都已经麻木了一样。” 苏云白咋咋呼呼地出声了:“不对不对!” 他嚷嚷起来,屋里其他三个人都看着他。 “他这不是麻木了,是被压抑太久了,简单来说,就是心病。” 慕知嫣差点把杏仁酪打翻,然后放到一边儿去了:“那……如果继续下去,他会怎么样?” “就只有两种可能,一,触底反弹,人的容忍是有一定限度的,超过这个限度就有可能会进入到激烈的报 复性行动里,他的行为举止可能都会变得异常疯狂,二就是,沦为一个人形木偶,也就是彻底被击垮。” 慕知瑜皱起了眉:“他都这个样子了,刚刚四婶在席上却还炫耀着他听话懂事——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是一个不正常的表现,反而以此为傲。” “姐姐,要不……” 慕知嫣的意思她明白,只是如果就这么跟四婶去说,四婶肯定是觉得她们见不得他家好。 “有了,苏大哥,你有没有药可以让他爆发?” 苏云白摸摸下巴,在脑子里搜罗了一下:“目前没有,不过我可以配一个。” “那就有劳苏大哥,今天晚上就把药给他下了!” “行!” “等等……苏大哥,你要多久能配好?” “一刻钟。” 慕知瑜笑了:“那更好了,一会儿吃饺子,就直接给他吃了吧。” “也成!” 围炉而坐,达旦不寐。 不过也不是单单的围炉而坐,一家人摆上了饺子抢福气。 这饺子里,包上了十几枚铜钱,按照数量应该是每人都能吃到一个,但是哪有这么正好的,今年吃到最多钱的人是——慕知嫣。 “我的了!姐姐,今年我可是胜过你了!” “是是是,今年五妹就是最有福气的人!” 一众人说说笑笑,外面烟花爆竹声声,五颜六色渲染了天空,子时正一过,这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回了各自的屋子。 过年,和平日不同一些,这几天也不想着早练了,更何况今日是要通宵的,慕知嫣又到了慕知瑜的院子里,今年慕乘风不在,她也就把慕乘兴给拉上了! “苏公子,药下了吗?” “下了,他心情没有什么波动的时候看不出来,但一旦再受到什么欺压,心绪有所变化,药效就会发作。” 慕乘兴一脑袋问号,抬手打断了他们:“等会!什么?谁,下了什么药?” 慕知瑜几句话把事情说了一下,慕乘兴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瞅着他跟个木头人似的,原来是病了……” 慕知瑜听着,突然一笑,放下了花生糖:“欸!走,咱们去看看呗!”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披上斗篷出去了。 慕乘云和慕陈氏住在东北苑,吃完了饺子,小两口回了院里说话。 “你啊,怎么在别人家里看着这么呆呀!还有那虾,刚刚在人前我没说你,不能吃虾怎么 不和我说?搞得一副好像我服侍不周的样子。” 慕陈氏满脸不情愿的啰嗦了起来,慕乘云还是一言不发,只坐在榻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 “看你那几个兄弟,甚至就是那个客人都有官职在身,这些个人里头啊,就你没有,你三哥虽然也没有官职,可人家是正经的少爷,还跟郡主定了亲,就算什么也不干,也都是郡马,更何况到时候还是郡主嫁过来,面上有光的很呢!” 慕乘云眼神动了动,微微抬起了头,手上使了些劲,握紧了拳头! “你倒好,没什么出息也就算了,你那个娘还是那个样子,就连个婚事都要人家大房的帮你们张罗,也就是看在婚事还算盛大的份上,也就算了,联想到你一个正直青春的人,居然连房事的都不能了,我可真是瞎了眼了嫁给你,哼。” 听了她说这话,还没看出慕乘云有什么进一步的反应,倒是门外的这几个偷听的人都瞪大了眼。 不能——行房? 慕乘云还有这毛病? 一听这个,四个人齐齐看向了慕乘兴。 慕乘兴眨眨眼,还想着他们都看他干什么?突然心里咯噔一声! 等等!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可是好好的!我什么毛病都没有啊! 他刚想说话,四个人纷纷把眼神又挪开了,他想解释,但好像也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这这这!你们!你们…… 这个时候,屋子里一阵噼里啪啦的砸打声传来。 慕乘云看着慕陈氏的嘴脸,她嘴里不断的吐露着那些难听的话,已经一潭死水的心里头,莫名地沸腾了起来! 就好像多日被积压的火山一朝喷发,顿时间气血上涌,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只觉得呼吸急促,头脑发昏! 慕陈氏完全没发现他的异常,嘴上还不停:“哼,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人啊,我还用什么心机,用什么手段呢……” 一句话还没说完,慕乘云突然扑过去,抬起手对着她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 慕乘云虽然不习武,但到底正是青春少年,药效之下似乎力气大了不少,更何况慕陈氏完全没有准备,这一巴掌下来,只觉得半边脸都木了,踉跄了两下跌坐在地。 呆坐了好一会儿,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慕乘云! “你!你敢打我!我……我跟你拼了!” 她撒起泼来,夫妇两个人顿 时扭打在了一起! 这下瞒不了了,偷听的五个人赶紧转了个方向,假装刚从门口到来,这不多时,几个长辈也闻讯而来! 这两口子还在继续打呢,她抓着他的头发,他揪着她的手腕子,她脸上八正印,手指印,他脸上抓痕指痕—— 最后还是慕大夫人出了声:“哎呦,不懂事儿的东西们还不快拉开他们!” 家人们这才七手八脚的过去,卯足了劲儿把两个人分开。 慕乘云红了眼,叫嚣着要杀了慕陈氏!七八个下人连拉带扯,这才把他给勉强拉住! 这药效也太强了吧?! 慕知瑜看一眼苏云白,一个眼色过去,苏云白顿时会意。 也没跟谁打招呼,上去一个点穴,慕乘云身子一软,慢慢的倒下了。 “云哥儿!这是怎么了?!” 四婶急吼吼地上来,苏云白一伸手挡住了她,手指掐上他的脉。 这确实也出乎他的意料,他那药药效应该没有这么强,到现在发生了这种情况,如果不是他的药有问题,那就是慕乘云被压抑的实在太久了,这反扑像是潮水汹涌,难以制止。 慕陈氏一看这个状况,拍着大腿开始哭嚎! “哎呦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怎么就摊上这一档子事儿了啊……” 苏云白瞅她一眼,冷笑一声:“慕少奶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把他刺激成这个样子?” 慕陈氏突然一顿,开始撒泼:“你什么意思!难道你的意思是说被打了都是我的错吗?造孽啊造孽!我这是犯了什么天杀的罪呀……” 苏云白也没理会她撒泼,回头跟几个长辈说:“慕公子这是长期受到压迫,到现在是触底反弹了,简而言之,这是心病,不能让他激动。” 慕四夫人一听,还不愿意承认:“什么压迫!他是我儿子,谁能压迫得了他!” “这些日子,四夫人没觉得他行为举止越来越呆滞木讷吗?这还算幸运的,如果他不是这样爆发出来,然后就会变成一具行走肉,慢慢的不会吃饭,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 “什……什么!” 慕四夫人踉跄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床榻上的儿子,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慕少奶奶应该有所体会吧,这些日子他也不怎么说话,甚至,连房事都行不了了,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是童子之身了。” 这一句话像是一 道惊雷一般,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甚至慕陈氏也止住了撒泼的声音。 童子之身? 所以他被算计的时候,两个人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 慕知瑜突然抓住了盲点,眼神冷了下来:“苏大哥,有劳你,给弟妹也诊个脉吧。” 慕陈氏才清醒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更厉害了! “四姐!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 “我觉得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所有人需要一个真相!” 慕陈氏一个弱女子,哪里能逃的开,苏云白也没管三七二十一,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子掐脉。 慕陈氏只觉得手腕像是被一只铁钳给夹住,不管怎么挣扎都逃不过! “这位……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一道惊雷劈到了众人头上一样,一时间所有人都失了声音,这是什么?绿帽子。 明晃晃的一大朵绿云照顶! 这件事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慕陈氏不死心,拼命的挣扎了起来:“我没有!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慕四夫人像是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一样,一溜烟蹿了出去,一首揪住慕陈氏的头发,上前狠狠给了她几个嘴巴! 众人这才赶紧拦住,现在这件事儿还需要从长计议,可不能把她给删了,或者是打小产了,到时候容易被反咬一口! 慕知瑜斟酌片刻:“大伯母,这件事儿是在咱们家里被发现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慕字,正赶上是过年,本来这事儿就闹的面子不好看,如今得知了事实真相,被坑害总比苟合要好听,更何况六弟的病,经不起刺激,不如就趁着过年的功夫,赶紧把这件事解决掉吧!” 四夫人难得支持她,一抹脸跳出来嚷嚷:“对!必须解决掉这小贱妇!都是她我儿子才变成了这副鬼样子!陈家也必须给我个说法!” 慕知瑜看她一眼,又转了脸:“六弟需要好好养着,这件事儿,还是趁早办了,也省的刺激太大。” 慕大夫人点头,就连三婶也连连赞同,只是想想,看着慕乘云怪可怜见的:“我看云哥儿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就上我们家去住,也能清净清净!” 慕大夫人也有同感:“不如还是住我们这儿吧,苏小友就住在这儿,也方便诊治,而且这过年,也都在这儿住着,有兴哥儿他们开解开解,说不定还能好的更快些!” 第64章 绿云罩顶 这妯娌两个人说话,倒是把慕四夫人这个生母给晾到一边儿去了! 苏云白也没有任何想要搭理他的意思:“如果有人能开解,确实,与病情而言也是有益的!” 三婶一听,也就罢了,要论开解,瑜姐儿最是能说会道,婉姐儿之前一日好过一日,听说也就是瑜姐儿劝解的。 “既然如此,那也好……四弟妹应该也是想云哥儿好的,应该不会拒绝吧。” 慕四夫人一噎,到底是自己儿子,她能死心吗!刚要说话,慕知瑜开口了:“四婶,您也是为人母的,在您心里第一位是什么尚且不论,但到底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变成这样到底有没有你的缘故,你心里也是明镜似的,要真想让他好,就让他留下,要是想让他变成一个听你话的活死人,就让他回去。” 慕四夫人一愣,这一番话算是戳中了她的内心。 她能不明白吗,但是为人父母的怎么能认错! 她梗着脖子就想反驳,目光一闪,看到还躺在踏上人事不知的儿子,想要狡辩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那……有劳大哥大嫂照看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留在这儿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儿子的病情着想,慕乘云当然也不想见到她,她当即收拾收拾东西走了。 至于这绿云罩顶的事儿,慕知瑜接下了这个烂摊子。 慕乘云醒来,感觉心里平静了许多,一抬头打量四周,几个哥哥姐姐和伯伯,伯母都在。 “见过……” “好了,别见了,你娘回去了,这些日子已经在我们家住着,什么都不用想,知道吗?” “大伯母?这是……” “这……” 这叫人怎么说才好,慕乘云现在受不得刺激,这些事儿要是一说,肯定会刺激到他,慕大夫人也就犹豫了。 “你母亲和我产生了点冲突,所以先回去了。” 慕知瑜接下了这口黑锅,反正她们两个人吵架确实是常有的事情,慕乘云一脸麻木,点点头:“哦,母亲性子比较容易激动了些,四姐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你媳妇也不是个好的,这大年下的,你也就别为这些事儿费心了,在这儿好好待着吧,不早了,我们也就先回去了。” 慕知瑜一句话板上钉钉,简单粗暴,但是好在也不用什么话 来圆了。 慕乘云心里平静无波,只点了头,也没追问什么。 “多谢姐姐。” 一行人离开,几个女眷凑到一起,这关于颜面和婚事,慕大老爷和慕三老爷被赶走了,慕乘兴倒是留下了,不为别的,他也想看看这件事儿到底怎么处理,日后开导慕乘云也要有他出力,所以也就留下了。 “瑜姐儿说的对,被算计当了接盘的,总比当众苟合来的好听。” 三婶点点头,但是面露犹豫:“话是这么说……那两家颜面是否还要维持?” 慕乘兴拍案而起:“娘!三婶,他们成家都干这种事儿了,还要留什么颜面啊!上门去讨个说法!” 慕大夫人瞪了他一眼:“去!坐下!就你会出头。” “哦……” 慕大夫人眼神一转,看一向沉思中的女儿,有意想要考验一下她:“嫣姐儿,你觉得呢?” 慕知嫣被点到,从沉思中解脱出来:“我觉得,讨个说法——他们陈家肯定会努力狡辩,这事传出去两家名声都受影响,但是女儿家的名声总觉得珍贵些,到时候他们一示弱,我们就显得咄咄逼人了,有理也弱了三分。” 慕大夫人点了头:“不错,瑜姐儿,你觉得呢?” 慕知瑜笑笑:“大伯母,这如今过年,家家也都不上朝了,肯定是喜欢听热闹的。” “你是想……” “反正陈家算计咱们慕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要不要撕破脸皮,就看他们家是什么态度了。” 皇宫里,过年这天也办了宫宴,皇室宗亲都在,也是热热闹闹的。 几个皇子也都入宫赴宴,除了皇上已经对其大失所望的二皇子,没有了储位之争,这一家人时隔多年终于是真真正正的其乐融融了一回。 宫宴过后,皇上不用处理政务,出门赏雪,叫上了襄王,也是难得放松了。 这休息个一两天还好,三四天也不错,但时日再多了就觉得无聊了,更何况皇上自打这几年已经少入后宫,也不想天天去面对妃嫔们那些虚伪的面孔! 小四最是恪守礼节,说起话来也没什么趣,要是苏小友在…… 皇上脸上出现了几分可惜,眼角眉梢也耷拉了,摇头晃脑的叹气,可惜啊可惜,要是他能在宫里过年就好了,多有趣! “刘富,这几天宫外可有什么乐子吗?” 刘富看他这两天唉声 叹气的模样,就知道他是无聊了,特地让人到宫外打听了一番。 “皇上,您可还真就问着了!最近确实有件事,传的沸沸扬扬的!” 刘富神秘兮兮,脸上还带着自得的笑,皇帝的兴趣一下子被勾起来了,眉毛也立起来了,眼神也亮了,“嗖”就坐直了:“什么事?!快说!” “皇上您别着急,您还记不记着前些日子慕四将军家的公子成婚?” 皇上倒还真想起来了,点点头:“是不是就前些天——小四还去了的?” “就是这件事!当初啊这件婚事不那么光彩,慕家大办也是想撑撑场子,找找脸面!没想到!过年的时候出事儿了!慕家这些个人都到大将军家里办家宴,结果慕六公子的新妇突然身子不适,还左右推脱着不愿看诊!说是什么过年的时候看诊晦气!” 皇上的八卦之心很是灵敏,他这么一说就知道是有事儿! “嗯……虽然说着也算有理,但是既然有事,肯定是还是看诊了!” “对喽!这个虽然没听着什么细节,但是奴才想着,苏侍卫可是在慕家住着呢,真要是有个什么病痛,那还不一眼就瞧出来了?” “对!” “结果这一瞧,可就坏了事儿了!” 说到这儿,刘富嘿嘿一笑,特意停了停! 皇上故作不悦,皱起了眉,还伸手给了刘富一下,但是眼里的期待确实是隐藏不住,板着脸,实际上是在憋笑,看着倒是有几分滑稽! “别卖关子了,快说!” “欸!那新妇,已经有孕两月余了!” “这……朕记得,那丑事爆出来,到现在也不过才一个多月!” “正是了!这一下子绿云罩顶,过年的时候人也流动,封口也不太好封,这一传十,十传百……人尽皆知了!” “哎哟!那这一下子慕家可忍不得了!” “还没完呢,皇上,您肯定想不到!这一气之下,慕六公子当时就过去了!欸,这一诊治,发现六公子还是童子之身!” “哎呦喂——” 皇上一听,面儿上的严肃是再也挂不住了,裂开嘴开始笑! 刘富故作严肃的皱起了眉,一甩拂尘:“不说旁人,就是郡主也忍不下这口恶气呀!让人一查,好嘛,那丑事爆出来的时候,旁人只看见了他们衣衫不整躺在一起,现在一查清楚,根本就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完全被算计的!” “那,这事怎么处理了?” 这件事沸沸扬扬的,不说皇上八卦,京里的各家高门大户也都支棱着耳朵听着呢! 大过年的都在家,就听见这么一件大热闹,那慕家是好忽悠的吗,人人都瞪着眼睛等着看陈家怎么办呢。 陈家更是心慌,听日传言,那是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怎么办?先派个人来试探试探吧。 结果连慕家的主人都没见着,就被下人给轰走了! 这可就不好了,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这事儿完不了的态度! 但真要是因为这事儿上了脾气,应该早就把慕陈氏给给休回来了,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动静,应该是还在观望他们的态度! 赶紧!套好礼物,收拾收拾赔罪去吧! 这天,在京里无数双眼睛无数双耳朵下,陈家带着两车礼物到了将军府。 大年初六,陈家人在门口等了一个时辰,慕家才有人吊儿郎当的出来了:“几位请回吧,我们府上忙着喜事呢,没那个空闲招待几位,过些日子再来吧!” 陈家人分明是知道他们是故意不见,但没办法,谁让理亏的是他们呢! 皇上这边还没听着结果,天天都让刘富去打听,那慕家确实没有动作,刘富能打听出什么来,不过这个说法确实是提醒了刘富。 “皇上,慕家现在哪有心思管这晦气事儿啊,这不后天就初八了,就是慕三公子和华月郡主的婚事了!” “哦——是了,差点忘了,对,大年下的,让礼部多拨点东西给华月陪嫁。” “哎呦皇上,礼部也都在家过年呢,您忘了?” “哦,对——那就你去吧,从朕的私库里拿点东西添妆去。” “是!” 大年初七,慕知瑜和慕知嫣去了景王府,是作为闺中密友给华月添妆的。 虽说嫁过去之后那都是小姑子了,但是从前交情也好,也是表姐妹,说是闺中密友也没什么,慕知嫣也跟着她和华月也算不错,就跟着过来了。 华月在闺房之中,屋子里已经有两个千金在了,她们一来,华月带人迎了过来。 “你们来了!快请!” 慕知瑜拉着慕知嫣,一抬手,雪儿和小锦把两摞盒子递上去,华月的人收了下来,两方婢女后退,把空间都留给了她们。 那两个千金也是有眼力见的,慕家这两个不仅仅 是闺中密友,还是未来小姑子,借口说要去他们厨房里找点吃的,先离开了。 华月拉着她们两个坐下:“你们来了可好,这时间也还早,明天要起个大早就来收拾,我倒是想今天早点儿睡呢。” 慕知瑜点点头:“也是,不过左右就累这一天,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到时候礼节繁复,可以叫世子给你先备上点儿吃的藏着!” “是呢,都说好了,我大哥也都准备好了——欸!我最近可都听说了,这陈家,怎么回事儿?” 慕知瑜和慕知嫣对视一眼,双双无奈地摇头。 “说说嘛!你们怎么打算的?我可不信这绿云就这么顶上了!” “当然不能顶着了,但是这事儿也不着急,更何况急的是他们呢,这什么事儿啊——现在都得给你们的婚事让步!” 华月脸上一红,手拍了她一下:“去,少扯这个!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怎么办嘛!” 慕知嫣也开始打趣了:“准嫂嫂别急,等你嫁进来了,自然有什么事都躲不过你的眼睛了!” “你也开始了!真真是近墨者黑!” “好了,华月姐姐,你嫁过来不用紧张,我们家虽然四婶是拎不清点,但是你是郡主,也不用怕什么,其他人都是好的,根着礼仪就是了。” 华月也是心里一暖,点头答应:“好,我知道。” “家里人也不多,都是你认识的,也都好相与,大哥二哥他们上了战场去,日后自有相见的机会。” “嗯!” 第二天一大早,将军府算是彻底忙活起来了,阵仗比起过年的时候还要大了一些,整个府上上下下,红绸子,红灯笼,本来过年就摆上了,现在又加了喜字,慕乘兴的凌霄阁更是热热闹闹的。 新郎官的衣裳红红火火,装扮的一丝不苟,慕乘兴只觉得浑身似乎都被束缚起来了,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手上抓着衣裳,头次成亲,不出意外的话也没有第二次了,慕乘兴一向大.大咧咧,也难得紧张了起来! 慕知瑜一来,差点笑了:“哎呦!三哥,你可轻点拧这衣裳,弄皱了可怎么好?” “啊?哦……这……” “三哥,别紧张,一切都有人带着的,只等到时候去迎亲把嫂嫂接回来,剩下都有人领着!” “欸——迎亲?什么时候去迎亲?” “快到吉时才能去呢,哥哥别急!” 第65章 皇帝的恶作剧 “哦,不急——” 嘴上这么说着,慕乘兴却是大写的手足无措,时不时捋捋头发,整整衣裳,不小心抓了袖口再抚平,总算是熬到了一声令下可以出去了。 裴屿跟在迎亲队伍里,前面是慕乘兴一身婚服,高头大马,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回头,后面是花轿。 成婚啊…… 前世,他没坚持到任务结束,答应她的结婚也成了空话。 这一世,要到什么时候成婚呢? 裴屿心里百转千回,只看着这盛大的成婚仪式。 景王府自然是贵气,景王世子背着华月出来,送上花轿。 慕乘兴抱拳拱手:“妹婿拜别兄长。” “妹夫……” 他有心想嘱咐慕乘兴几句,但想想,刚刚爹娘也已经嘱咐过了,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拍拍他的肩膀,只点点头:“去吧,我妹子以后就交给你了。” “是,多谢兄长!” 华月听见哥哥的话,忍了半天的泪,再也抑制不住,她知道慕家这样的好人家确实不好找,嫁到他们家也是好事,可是,但得嫁了人,就是旁人家的媳妇,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可以肆意妄为的郡主了,哪里能动不动就跑娘家呢? 出嫁总是伤怀,尤其是母亲强忍眼泪的样子还在眼前,华月拿起帕子抹了抹眼泪。 想着,一只手打轿子帘里伸进来,看样子是她的婢女,一个油纸包递过来,她接下来,打开,上头有一张纸条,底下是几块点心,还是她爱吃的红豆酥,纸条上有字,看字迹,是慕乘兴的。 只有短短两句话:只是多了个家,莫要伤怀了。 但是看了,她破涕为笑,默默的把那张字条收进袖子里。 慕乘兴难得这样细心,裴屿看在眼里,微微笑了。 倒是不错,可见人与人之间确实是有缘分。 回了府上,裴屿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慕知瑜看他回来了,轻轻拉住他,等在一边观礼。 慕知瑜看着那一对璧人牵着红绸子,进入厅中行礼。 直到送入洞房,慕知瑜和他分开:“我去看看嫂嫂,你就在外边帮着挡一挡酒水吧。” 说着看旁边四下没人注意,慕知瑜凑到他耳边:“酒里兑点水,别叫他喝多了,你也别喝多。” 裴屿“噗嗤”笑了,点点头:“你鬼点子倒是多。” “那是,那帮子不知轻重的,你劝劝他们,今天可是新婚之夜,误了正事儿怎么好?” “放心,交给我就是。” 他轻轻拉拉她的手,还坏心眼地捏了捏,凑近她:“别忙太久,晚上有话想对 你说。” 他猝不及防地凑过来,慕知瑜一顿,后知后觉,他只剩下了个背影,还对着他摇了摇手。 讨厌,什么时候学的偷袭! 洞房里头掀了盖头,慕乘兴出去敬酒了,他前脚刚出门,看见慕知瑜在外等着,点点头打了招呼,慕知瑜推门进去。 “嫂嫂?” 华月在那儿卸了头饰,拆了发髻,边儿上一道一道的上菜。 “这么快就来了?来,你也忙活了半天了吧?坐下一起吃点儿!” “也行,”慕知瑜坐下来,等着她一起坐下,笑道,“嫂嫂,本来五妹也想来的,只是家里有点忙乱,更何况大伯母还有心想要历练历练她,就让她去管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所以就我一个来陪你了,五妹叫我跟你赔个不是呢。” 华月也没介意什么,笑笑摆摆手:“都是小事,以后有的是时候相处,不差这么一会儿。” “我知道你不会介意,只是该说的还是要说,至少妹妹的心意要传达到才是——对了,你小侄子可取了名字了?” “取了,叫墨云祁,生了之后就立马上玉牒了,实在是日子紧,皇上马上就要封笔了,要是不赶紧去,那就得等年后才能上了,皇伯伯兴致还挺好,直接就封了世孙的。” “那感情是好!我记得是十二月二十三的生辰,现在初八,过些日子满月宴又能见着了。” “是啊!我是做姑母的,都想好了,准备一把小弓让他抓周使!” “那小世孙可就要多好几份礼了,姑母都给备了礼物,姑父那份还能少了不成——不过说到礼,这众人送的礼都堆在这儿了,前面客人不少,三哥还有好一阵子才能回来呢,闲着也是闲着,一会儿吃完了,不如打开看看?” 华月眼珠子一转,确实,那礼物桌子上都堆成小山了,桌子上摆不下,还堆在了地上。 “也成!” 吃了东西,华月放下筷子,那一大堆礼物,从哪下手的好? 华月一顿:“那就从这几家开始吧,外人倒是可以先放一放,左不过是收到库房里,我倒要看看这交好的几家都送了什么。” 挨个打开来,不是金器就是玉器,上多是百年好合,亦或是花开并蒂,总归是吉利物。 “这拆来拆去的也没什么意思,大同小异的东西。” 华月推一推这些东西,手边不小心碰着一个盒子,她下意识收回手,怕打碎了什么,后知后觉发现的盒子似乎还挺沉,碰了那么一下,连动都没动。 “嗯?这是……” 慕知瑜看一 眼这盒子,靛青色的盒子,有些眼熟,看看摆的位置,笑了:“这是苏大哥给的,前些日子还跟我们炫耀呢,说是皇上帮他挑的,具体是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神神秘秘的。” 华月的兴趣立马就来了,捧起那盒子掂量掂量,还真挺沉! “是吗!我也听我大哥跟爹说,皇伯伯好像还挺喜欢他的,没想到连这礼都能亲自帮着参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说着,她拿起剪子,剪开上头的带子,打开一看,里头还有一层。 “……” “噗——” 华月看她一眼,默默地剪带子,拆开,里头又是一层! “哈哈哈……” “还笑,还笑!” “嫂嫂别气,你看这内外包装不一样,肯定是皇上有意逗逗你们的。” “我也看出来了,皇伯伯真是无聊!” 华月哼哧哼哧拆了好几层,终于看见了里头的东西。 “这是……书?” 好几册书整整齐齐地摆着,她抽出来一本,上写:云雨集。 “云雨集?” 慕知瑜一头雾水,她倒是没听过什么诗集叫这个名字,也随手抽出来一本,打开一看,册子上一对男女赤着身子,两个人两条蛇似的缠在一起。 她的手一下子僵住了,深呼吸了两次,把册子合上塞了回去,抬头看华月也僵住了,脸上绯红一片,咬着唇,“啪”一声把册子扔了回去! “气死我了!皇伯伯办的什么事啊!怎么……怎么使唤人家送这个东西来!” 慕知瑜扯扯嘴角,拿起来茶喝了一口:“这个,不如以后进宫谢恩去问一问。” “问!一定要问!我可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哼……快快快,帮我把这些收起来,叫你三哥看见了多不好!” 慕知瑜也没敢乐,帮着她把东西塞起来。 瞅一眼这些书,心里暗笑:傻嫂嫂哦,你现在藏起来就算了,以后要是叫三哥发现了,还不定怎么想呢! 一共约摸小半个时辰,慕乘兴被下人搀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回来了,慕知瑜赶紧告辞了,把时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如何相处,慕知瑜不用想也知道,她出门去,走上岔路回扶柳苑。 突然,一道小黑影子飞了出来,她微微一笑,蹲下身子,梅子一蹿,跳到她腿上。 她抱着它毛茸茸的身子,手上一下一下地撸。 这大冷天儿的,走出来才想起来,手炉子忘在凌霄阁了,还好梅子来了,倒像是一个天然的暖手炉。 迎面一道影子快步而来,她一看身形,一下子笑起来 ,脚下步子也快了。 “哥哥!” 裴屿的身影一顿,轻功一运,三两步到她近前,月色下,他眉头微蹙。 “怎么还跑上了?路上怪滑的。” “我一时激动嘛——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三哥刚回去不久呢。” “他那是装醉,特意打圈子转呢——我都回去了,看见你还没回来,就出来迎迎你。” “哦——欸?你还记不记得,苏大哥说他那个礼是皇上给挑的,刚才我跟嫂嫂拆礼物,拆到他的,足足拆了五六层的包装,再一打开,你猜是什么?” 看她描述的绘声绘色,裴屿也笑了起来,一边打帘子和她进了屋,一边问:“是什么?” “云雨集,我一开始还想不明白是什么,翻了看一眼才知道,原来是巫山云雨,共度良宵之物。” “哦?” 裴屿眯了眯眼:“不会是——春宫图吧?” “嗯哼——” “好看吗?” “我就看了一眼,就立马合上了,我要早知道是它,我就不看了——纯属意外!意外……” 慕知瑜本来还没当回事,但是说着说着感觉一到充满压迫感的身影袭了过来,她下意识往后一退,坐在榻上,裴屿慢慢靠近,弯下身子。 慕知瑜慢慢往后仰,声音也越来越虚了:“我——真是意外……” “我相信是意外,但是……” 他伸手托住她的头,两手把她扶起来,往后撤了一步,让她坐直身子。 “别想那些,多看看我。” 慕知瑜愣愣的盯着他的脸,眨眨眼,突然“噗嗤”一笑。 她站起来往前一跳,整个人扑到他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上,歪着脑袋,嘴唇凑到他耳边:“吃醋啦?” 一股热气擦着他的耳朵,纵然看不见,他脑子里也能想象的到她说话时洋洋得意的样子。 他回手抱住她的腰,回身坐下,头歪一下,唇边含笑:“是啊,你要怎么哄我?” 她支棱起来,看着他,不服输似的盯着。 “好啦,意外嘛……多抱一会,不吃醋了可好?” 她还是认输了,手松了松,头就靠在他肩上。 他笑着松开她,往里揽她两下,她换个姿势依在他怀里,抬眼看看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好哥哥,你是不是……看三哥成婚了,有点着急啊?” 他轻笑一声,揽着她的力量大了一点。 “是啊——我当然急,所以,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成婚啊?” “我们啊……” 她努力直起身子,胳膊搭在他肩上:“我想咱们成婚 的时候没有任何朝局,没有其他事项干扰,大哥他们能在的都在,我希望我们没有任何遗憾地在一起,所以,再等等,好吗?” 他看着她眼里的诚挚,他压下心里的翻涌,把她拥住。 “好。” 顿了顿,他贴着她的头顶,闭上眼睛。 “我们不留遗憾。” 华月已经嫁进来了,第二天,自然是向公婆敬茶的,慕大将军和大夫人是一万个高兴,痛痛快快的喝了茶,封了红包给她,正是过年,三叔三婶也特意等着他们成婚,也在今日正好见过。 接下来就是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也算是熟人,如今是嫂嫂了,更是添了几分亲近。 承蒙圣上赐婚的,一般都要进宫谢恩,皇帝封笔,不开朝,但是谢恩还是可以的,主要就是看皇帝的心情。 皇帝这几天也正是无聊,听说他们来谢恩立马就打起了精神,当即大手一挥,同意了! 只是华月一进来,行了礼之后,明里暗里就开始说什么礼物的事,皇帝眼皮子一跳,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笔,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然后又赐了不少好东西,才算作罢。 对此事,苏云白是完全不知情的,毕竟那份礼物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甚至可以说送出去就抛之脑后了,毕竟这婚事之后,就来解决这绿云罩顶的事儿了。 八卦是人的天性,更何况是这几天没事儿干的苏云白了。 苏云白在慕四夫人离开之后解了慕乘云身上的药,还写了方子,做了些成药给他吃。 吃了之后,慕乘云确实是感觉心头郁结消去了不少,只不过这药物到底是辅助,心病还需心药医,不是一两日吃几帖药就能好的。 慕云氏现在还顶着名头,大婚后三日,慕乘云陪着华月回门,陈家在这之后才继续登门。 慕家却一直摆出了没有判余地的样子,陈家急的抓耳挠腮,但是也实在摸不清楚慕家是什么态度。 不说别人,连皇帝都急了,差点就想把慕知瑜赵进宫来问问她到底怎么想的了! 不过,十四这天,慕家像是终于愿意谈判了的样子,陈家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自主的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正厅里,慕大夫人和陈夫人正在商谈,门外好几个脑袋都在侧耳听着。 陈夫人语气里透着卑微和讨好,脸上也尽是小心翼翼之色:“亲家……” “别,我们家可担当不起,毕竟这给算计嫁进来,还是个不贞不洁的,拿我们家小辈当冤大头的女子,我们慕家可不想再跟你们扯上什么关系了。” 第66章 郊外的人 慕大夫人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她,陈夫人一噎,笑了两声:“夫人,这事确实是我们家不对……” “自然是你们家不对,不过云哥儿也是,不晓得这世道人心不古,中了算计,如今更是遭了病,我们家也实在是容不下这尊大佛,夫人既然来了,就把令嫒带回去吧!” “夫人……” 陈夫人还想挣扎,但是慕大夫人完全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摆摆手:“把陈家娘子带出来!” 陈家娘子,这个称呼,算是直截了当的否决了两家的关系,而且称呼娘子并非姑娘小姐,陈夫人喉头一哽,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 “陈夫人,嫁妆已经装上车了,这车就当是我们家附送的,带着陈娘子回去吧,往后逢年过节也不必再有所往来了,送客!” 这件事儿处置的雷厉风行,甚至都没给陈夫人多说一句话的功夫,立马下人就上来,恭恭敬敬的请他们出去。 陈夫人自知理亏,也只好带上自己女儿回去。 外头装了嫁妆的车确实已经套好了,她带着女儿一走,京里无数支楞起来的耳朵立马就知道了! 这下陈家是彻底丢了大脸,他家里的女儿未婚先孕,还算计慕家的儿郎接盘,还被人发现了! 家里娶了陈家女儿的人家也不免拿怀疑的目光荡着她们,真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皇上这些日子也是八卦得一字不落,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不管什么,只要闹到皇上面前就绝对不是小事,虽然说并不是有人告诉皇上面前的,但皇上到底也是知道了,更何况这绿云罩顶的还是慕家,是慕四将军的儿子! 四将军现在人在边关,结果自己家儿子就在京里头被算计了,皇上说什么都要对慕家加以安慰,对陈家加以惩戒。 只不过现在还没开朝,最早也应该要等到十六。 慕知瑜听了,眉头一皱。 “不好,皇帝舅舅要安慰,也无非就是赏些金银财宝,他是四叔的儿子,赏赐肯定是送到四叔府上的……要是四婶发现他儿子受了点委屈,就能得到那些好东西,说不定以后还要作成什么样子呢。” “那就给她罢。” 慕知瑜回过神,发现慕乘云慢慢走过来,他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什么伤心,愤怒通通都没有。 “六弟?” “多谢四姐关心,不过是一些银子,母亲想要给她就是了。” “六弟,钱财无甚要紧,但要紧的是你,她到底是你母亲,你们这个家还是要继续下去的,虽然说出去不像话,但你也该有你自己的日子过。” “有没有的……没什么要紧,我要早知道有这一天,当初妹妹问我的时候,我便跟着她一起去了,也不必如此。 ” 他还是笑着,坐在她对面,苏云白听了,皱了皱眉。 “六少爷,你这么说可就错了。” 慕乘云微微一愣,转脸看着他,慕知瑜也点着头:“人是做不到未卜先知的,每一个选择也不可能注定了都正确,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就不能让事情更加糟糕了,应该想办法让一切回归正轨才是。” 苏云白立马接茬:“更何况,你这样想很大一部分原因只是因为你病咧,心病还需心药医,你现在身上背负着慕家几乎所有人的期待,坚决不能够放弃!” 慕乘云左右看看他们,竟如此水的心里泛一股暖意:“我还能……有恢复正常的机会吗?” “当然有!记住,你只是病咧!会好滴。” 慕知瑜笑笑,转移了话题:“明天是元宵,西街有灯展,我们一起都出去看看吧。” 慕乘云略一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见他答应了,慕知瑜笑笑站起来抬步子回去了。 这院子是苏云白的地方,皇上有意补偿的事是苏云白出去的时候碰到襄王才知道的。 扶柳苑里,她一回去,就看见桌子上放了一盏鱼形花灯。 “嗯?这是哪儿来的?” 雪儿送盘橘子进来,笑道:“当然是咱们准姑爷送来的,这花灯啊可是做了好几日呢!” 慕知瑜拿起来,拎着木柄晃了晃,鱼儿瞬间像是开始游动,等到晚上点亮,必然更好看。 “你倒是会给他说话,是不是还帮他保密来着?” “姑娘,雪儿保密也是为了你高兴嘛!” “好了,别贫了,我这不用干什么,”说着她掏出十两银子来给她,“这是我私下里封给你的,明天出去买个花灯什么的玩玩,给你家弟弟妹妹的也带点。” 雪儿捧着银子笑的开怀:“多谢姑娘!” 拿着灯看了好一会,她把灯挂在床头,回头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一件事。 怎么今天这么半天了也没看见裴屿?该不会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吧?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知瑜一脸惊喜的回过头,看裴屿进来把披风挂在门口。 “你上哪去了,我想着你怎么这么半天都不见人呢。” 他笑笑,扬扬手里的东西:“跟阿祁他们喝杯酒,给他们发点银子什么的,一时兴起就多说了一会儿,回来我看见铺子里点心上新的了,就想着买点儿拿回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打开盒子,里面的点心有花型,灯笼形,上还印着字,是一些祥如意,合家欢乐一类的吉利话。 “这是哪家铺子买的?” “当然是十里斋,这点心有豆沙的和红枣的,我就索性都买回来尝尝。” 慕知瑜拿起一块花形的,入 口香甜,枣子的清香拌着软糯的外皮,不说入口即化,但是不粘牙。 慕知瑜点点头:“好吃——你回来的时候路过西街没有?明天的灯会场子建起来了吗?” “都搭好了,可不止西街呢,东街也有,不过看起来东街的贩铺子更多一些,到时候还有一些其他的活动,西街的灯才是花样繁多的。” “嗯……那明天晚上到东街去看看也行。” 第二天夜幕降临,慕家的一众小辈都换上了喜庆的衣裳,成群结伴的出去看灯会了。 他们争先恐后,猜了不少灯谜,慕乘云看起来没什么兴致,但是看他们这样热闹,嘴角也不由的扬了起来! 虽然他没上去答灯谜,但是手里的花灯和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已经快拿不下了。 火树银花不夜天,他站在那儿,像是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上元节似的! 慕知瑜又答了个灯谜,得了一盏小猫头花灯,一回头塞给了慕知嫣,然后拉着裴屿往外走:“苏大哥,三哥,嫂嫂,我跟哥哥上东街那边走走,他们就交给你们了!” 苏云白看了看奖品的宝刃,低头盯着面前的棋局,随口就答应了一声,继续绞尽脑汁的开始破局。 慕乘云在那看着,伸长脖子瞅了一眼,不会,有待在那儿继续看。 慕知嫣接过华月递来的香包,回头一看,笑了。 这样热闹的时候,难得能见苏云白这样安静,跟现在的慕乘云凑在一起,一对闷葫芦! 慕乘兴手里已经拎了一大堆东西,慕知嫣雪上加霜,又把一盏花灯塞给他,他嚷嚷着让慕知嫣拿走,她充耳不闻,过去走到苏云白旁边。 “小慕姑娘!快快快!快看看!这棋局怎么破?” 慕知嫣柳眉微蹙,手指伸了出来,但是没有敢冒然动这个棋局。 规则是只动一子,破此残局,她脑子中演练着动哪颗棋子会产生的结果,沉思了起来。 另一边,慕知瑜和裴屿往东街走,看着街上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挂了花灯,天上的烟花绽开,星星点点下落,她笑笑,拉着他的手摇了摇。 “小时候,我记得母亲给我们讲过他们的故事,爹娘就是在上元佳节的时候互通心意的呢。” “听说,义父还得到了一盏珍贵的走马灯送给义母了。” “因为,在这一天,如果女儿家接受了男子的灯,那就是接受了他的心意,所以,回去之后他们就定亲了!” “嗯……那边也有活动,想去看看吗?” 慕知瑜看一眼,摇了摇头:“我可不想再要花灯了,都已经有那么一大堆了,有没有旁的什么东西?” “上元节,多的自然是花灯……走了半天了,要不要去吃一碗元宵?” “也好!” 两个人只要了一碗元宵,要了两个小碗分食,慕知瑜对这些粘牙的东西也就算一般般,所以她一个人根本就吃不下这一碗,也不过是因着过节,吃几口意思意思。 果然,只吃了三五个,慕知瑜就放下了勺子。 五个铜板一碗,这一碗也不多,毕竟元宵这东西吃多了容易积食,裴屿也吃了几个,这一碗也就没了。 两个人并肩出了饭馆,隔几家铺子的活动围了不少人,方才还没见着,现在倒是热热闹闹的,慕知瑜一个眼神,裴屿就知道她想过去看看。 上了镜前才发现这头筹的奖品是一件墨玉披风。 上头的毛看着极有光泽,披风也厚实,上头还用金线银线绣着花纹,就这么一件,少说也要上千两银子,难怪挤了这么多人。 虽然裴屿其实不差这一件披风,但是慕知瑜有心,他自然乐见其成。 他垂手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摩拳擦掌的过去解谜,贵重的东西就是不好得,足足解了二十个谜,才终于把这披风收入囊中了。 慕知瑜开怀了,在旁边人的祝贺声里,刚要接过这披风,余光却瞧见裴屿突然变了颜色,紧接着转身。 慕知瑜当即收回了手,抬脚追了出去。 “欸!姑娘!披风!” “你先拿着,我待会儿回来取!” 慕知瑜提气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你上哪儿去!” “有人袭击……” “我跟你一起去!” 慕知瑜伸出手,裴屿微微一顿,点点头:“好。” 那人似乎是在有意等着他,这么半天没有追上去,那人也没有走走远。 慕知瑜的裙子有些不方便,她随手把长长的裙摆卷起来,提气和他一起追了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追着那道黑影去了郊外,四下无人,没有人家!夜半时候,黑洞洞的树林,看着异常诡异。 忽的的身后烟花炸开,此地亮了一瞬。 “那人怎么不见了?” 裴屿皱着眉,手上圣渊和无痕出鞘,寒光一闪,两把剑反射了烟花的星星点点。 “当——” 裴屿的圣渊挡住黑衣人的刀,慕知瑜趁机上去帮忙。 三个人刀光剑影,一时之间不分高下。 裴屿心里讶异,手上确实越发狠厉了起来,运足内力,一剑挥出! 那人并没有直面锋芒,纵身一跃,躲开了这一击。 然而,空中没有落脚点,对,躲开这一击的同时也是把自己暴露于危险当中,慕知瑜一剑击出,那人躲闪不及,虽然堪堪避开了要害,但还是被一件刺中了肩头。 那人见事不好,全力一击闪身就走! “别追了。” 裴屿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慕知瑜顿了顿,点点头:“那个 人,感觉并没有尽全力,如果他一开始就使出了最后这样的实力,我们怕是也不容易伤他。” “我也有同感,所以我才猜——他的目的也许并不是伤害我们……” 慕知瑜点点头:“如果不是为了生我们,那就是……为了把我们引到这儿来!” 裴屿深表赞同,环顾四周,这里是郊外,平时也不算少来,虽然偏僻,但是平日里看着倒也还好,只是这冬至里树木都光秃秃的了,但是这边松柏不少,地上还有这些天下的雪,看上去阴森森的同时到添了几分的强烈反差造成的恐怖。 “这里有什么是值得注意的,非要把我们引到这儿来?难道是让我们往林子里走?” 慕知瑜喃喃道,裴屿却恍然大悟。 “对,刚才那黑衣人走的时候好像看了一眼林子!” 这样一提,慕知瑜也一下子想起来了,点点头,拉住他的手:“我们进去看看吧!” “嗯。” 他们临时出来,并没有带火折子,视物倒有些难了,只好在天上的烟火时不时盛开,偶尔倒也能照亮。 “哥哥,你看,雪地上有痕迹,好像通往什么地方。” “嗯——你到我身后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左手背过拉着她,右手圣渊砍去拦路的枝丫。 “哥哥……那是什么?” “看起来是个坟墓,不过倒是荒凉。” 两个人绕了一圈,没发现墓碑。 “哥哥,棺木上好像有字!” 月色昏暗,密林之中实在是看不清,两个人摸索着,趁着烟花炸开的空档,看清了上头的字。 不由自主都瞪大了眼睛,彼此对视。 “哥哥……” “看来这件事不简单。” “要不……我回去叫阿年他们?” 裴屿犹豫了一瞬,点了头:“好,我就在这儿等着,路上小心。” 慕知瑜提着剑往回赶,一路上畅通无阻,叫了阿年他们,总共花了两刻钟左右。 阿年他们带上了火折子,有了照明,这一切事物就简单多了。 “白娘娘,我等并非有意冒犯,这为查清真相,若您有所冤屈,我等定然会为您讨回公道,今日开棺材,还忘勿怪。” 慕知瑜说了一番,请罪过后,阿年带着几个人把棺木打开,不打开倒罢了,这一打开几个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居然……” 裴屿也皱起了眉,拿着火折子靠近。 棺木之中正是老中书令白大人的千金,是真正的白娘娘。 白娘娘已死少说也有二十几年,但是棺木之中,尸身依旧完好,甚至面容也没有什么改变,身上穿着一身普通的衣裳,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个千金小姐或者是宫中娘娘的穿着。 “看来,只有苏云白来才能知道些东西了。” 第67章 白娘娘 正月十六,皇上喜气洋洋的迎接开朝第一天,年前那些个糟心事儿,虽然说没有完全解决,但是这些天确实是安生。 但他还记着要责罚陈家这事儿呢,果不其然,有眼力见儿的正直的御史上来就先弹劾了陈家一本,皇上小惩大戒,以教女无方为名罚了陈伯爷两年的俸禄。 至于补偿,慕知瑜托了襄王转达,就没要什么补偿,皇上听了只沉吟片刻便答应了,所以他本来只打算罚陈伯爷一年的俸禄,临时就改成了两年。 这件事儿传出去,京里可是看足了陈家的笑话,对慕家也多了几分同情,尤其是当如何发现这绿云罩顶的细节传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两个人其实根本就没发生什么,一时之间,对慕乘云的同情又上了一个层次。 不过,皇帝的好心情也只限于今天上午,因为下午,御书房里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而单纯的皇帝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见他们来了,还在开玩笑。 “安和丫头,怎么,找朕来讨银子了?朕也觉得需要给你们家点儿补偿,但是小四觉得不好,索性就罚他两年了。” 慕知瑜一反常态地摇了摇头,要是搁到平时,她怎么也该笑一笑,但今天却是满面严肃:“皇帝舅舅,今天来是有正经事的,就在昨日,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和苏大哥出去看灯会,发现了一件大事。” 皇上看她一脸严肃,不似作假,笑容也收敛了,甚至还把手上的折子给放下了:“什么大事?” 慕知瑜回头看一眼苏云白,继续开口道:“昨日里看花灯,突然有人袭击我们,但似乎是有人故意引我们去郊外,到了郊外,那人就不见了,我们继续寻找之下,发现了一处棺木,那里头居然是——白娘娘。” 皇上的双目瞬间睁大了,随即眉毛皱了起来,眼睑低垂,声音也加上了几分沉重:“如何?” 苏云白上前行礼:“皇上,微臣验尸时,发现白娘娘虽然已逝有二十余载,但尸身保存完好,甚至面容一如年轻时,只是,没有旨意,微臣并不敢进一步详验,原因暂且不明。” “尸身何处?” “还在郊外。” 皇帝点点头:“苏卿,你带人把尸身带回来。” “是!” 皇帝沉吟片刻,回头看刘富:“去把小四小五都叫来。” “是。” 慕知瑜见状,起身告辞。 “去吧——这事,暂且不要宣扬。” “安和明白。” 出了宫门,坐上马车,裴屿驾着车回府。 进门,迎面和一个人打了个 照面。 “见过郡主,见过小将军。” 慕知瑜点点头:“翟大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坐坐?” 翟玉笑笑,回了一下头:“听说老师来了,我正好也出来采买一些东西,就顺路来拜访一下老师。” “原来三叔来了……” “是……不知郡主现在可有空闲,是否能够叨扰片刻?” 慕知瑜扬了一下眉毛,看了一眼裴屿。 裴屿伸手做请状:“翟大人不如移步到我那儿去吧。” “多谢小将军。” 翟玉自打接回来了妻女的尸首,心里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只不过丧妻丧女之痛,他也一直闷闷不乐,皇上让他回去安置,还赏赐了不少银子,他办了丧事,回来之后买了一处小宅子,过年也没有什么喜庆之色,没想到就今日出来,居然碰上了陈家的人,往日都不屑于正眼瞧他一眼的人,今日居然热络了起来! 慕知瑜听着,唇边的笑容已经压不住了。 陈家一反常态还能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儿女婚事,今天这事儿闹出来名声是散的差不多了,在京中名门,各家闺秀不说成千上万,也是根本不缺一个伯府家的,翟玉是新科状元,座师又是慕大学士,还因为深情受到皇帝的称赞,想要用他来挽回名声,确实是一条好计策! 但是看翟玉这眉毛都要拧起来了的样子,听了解释之后,忽的就站了起来! “岂有此理!他们!他们……” 翟玉气的面皮子都红了,但教养当真是好,憋了半天愣是一句粗话都没说。 “子不教父之过,不反省自己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拿旁人来换回名声……实在是荒谬!” “说句不好听的,翟大人还是小心些为上,这不,家里的六弟,刚受了算计,现在还病着呢,人心难测,阴谋诡计防不胜防。” “多谢郡主提醒。” 送翟玉出去,两个人这才回来,静下心来商量这些个大事。 “哥哥,你说昨天给我们引路的人……会不会就是之前一直在暗中帮我们的人?” “我也觉得他们就是一个人……而且,昨天交手,我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慕知瑜忙不迭的点头:“对!我也觉得!” 两个人思考了半天,排查这有可能的人,只是面面相觑了许久,到底也没能锁定。 “哎——也罢,他既然一直在帮我们想来不是什么坏人,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们总会知道的。” 裴屿也点了头,刚要开口,就听见门外雪儿说话了。 “姑娘,五姑娘来了。” 慕知瑜应了一 声,站起来:“那我先去找找五妹。” “好。” 慕知瑜出门不久,慕知嫣就带着小锦手里拎着两个花灯,小锦还拿了个盒子:“姐姐,这都是你昨天赢的东西,我给你送来了。” 慕知瑜笑着接下来:“都是些小玩意,你要是喜欢什么就留着,倒也不用,全给我送来!” “我喜欢的,我也都赢下来了——昨天,苏公子还踏了我的人情呢。” 说着,她还有些洋洋得意。 “什么人情啊?” “苏公子看上一把兵刃,需要破一个残局才能赢得,那残局真真是够难呢,说要在三刻钟内,移动一子破局才能拿到,眼看着就到时间了,我才想出来那个破局之法呢!” 慕知嫣的琴棋书画比慕知瑜要在上,听她这样一说,慕知瑜也起了兴趣。 “什么样的残局竟然让你想这么久?可还记得?摆给我看看如何?” 慕知嫣笑的更开怀了,点点头,拿起棋篓子就开始摆:“你不说我也想摆给你看看呢!” “确实是难啊……” 慕知瑜开始看来看去,时不时动动这儿又放回去,动一动那个又放回去。 终于,磨了好半天,慕知嫣还是公布了答案。 “妙!居然还能这样,这一步我刚刚也想了,但是却没有想全面。” “正是呢,这个棋局最重要的就是要纵观全局,如果不想到这棋盘上的每一颗子,根本就看不出来,其实局已经破了。” “是啊……” 每一颗子…… 想着,慕知瑜突然安静了下来。 “每一颗子……” 替换,探子…… 中书令。 如果说,换女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秘密呢,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的话…… 想着,慕知瑜闭了闭眼,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去。 现在还没有证据就这样想,实在是有些像无稽之谈了。 不过,这个想法也是说得通的。 换女,忠义王,陈图,白娘娘,和中书令,再到谋害容贵妃,谋害帝星。 这是一场图谋已久的大淮江山的谋夺。 外是淮琛之争,内是储位之战,稍有差池,大淮江山就已经落入他人之手了。 单单论起换女一事,如果有老中书令的帮助,那么宫里的白娘娘这么多年来根本无需小心,但奇怪的就是,真正的白娘娘……究竟为什么尸身保存的如此完好? “姐姐?想什么呢?” “哦——也没什么,对了,花灯什么的,分给荆棘了没有?” “分了……” 说到荆棘,慕知嫣面上迟疑之色一闪 而过,慕知瑜没有错过,偏头问她:“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刚才去的时候,感觉他好像有一些不舒服一样,所以也就没多留,只把东西放在那就走了!” 慕知瑜眉头一皱,一个猜想如同惊雷一样砸在了她的心头。 “不舒服……我去看看他。” “欸?姐姐?你……” “你先回去吧。” 慕知瑜扔下一句,朝起斗篷披上,打帘子就走了。 荆棘和苏云白住在一个院子,只是最近苏云白深受皇帝器重,倒是不常回来,也只有过年这几天回来住着了。 她一去,荆棘还在边摆弄着花灯边吃点心,看见她直接打帘子进来,嘴里那半块点心还咬着,睁大眼睛看向她,眨眨眼,使劲把点心咽下去。 慕知瑜皱着眉头,看着他,眼里再没有了曾经的和善。 “什么时候开始的?” 荆棘一头雾水,眨眨眼睛,脑袋一歪:“啊?慕姐姐你说什么呢?” 慕知瑜盯着他的眼睛,满脸疑惑,不像造假,脸上柔和了些许:“五妹说你好像不太舒服,不需要找个府医来看看吗?” “哦,没事,感觉就是吃多了,闹了肚子……大哥给我开了点药,吃两天就好了。” 慕知瑜笑了笑:“是吗,那就好——既然肠胃不舒服,就少吃这些点心,尤其是糯米做的,容易积食。” 荆棘愣了一瞬间,突然跳了起来:“对嘛!我就说!怎么昨天吃了三碗元宵之后更不舒服了!原来是在这儿呢,早知道就不该贪吃,吃那么多……” “噗——行啦,赶紧吃药去吧,我就说你怎么最近好像都胖了一圈,可不能疏忽了练功,要不然胖的更快了。” “知道了,谢谢慕姐姐!” 慕知瑜又跟他说了几句,算是彻底打消了疑虑。 他肩头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伤,动作流畅自然,除了积食也没别的毛病。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苏大哥还有事,可能又要几天不回来了。” “哎,还真是忙啊,还是我好,能吃这么多山珍海味!” “是啊,你就安心待着吧,待会儿我叫小厨房多给你弄点山楂糕什么的,平平胃,可别再吃那么多了。” “是是是,多谢姐姐关心,姐姐慢走。” 她没发现什么,宫中那边还在暗中紧锣密鼓的追查,自然没有什么消息透露出来。 不过,近到眼前的还有另一种大事。 正月二十这天,良辰吉日,宜嫁娶。 皇上早就盼着襄王能够娶王妃了,给儿子娶亲的事务也是老早就曾经让人 备下,但是却从未动用过。 所以,之前襄王说要娶王妃,皇上乐的简直是见牙不见眼,想立刻就让他娶亲,襄王哭笑不得,一番拉扯,先是延后下了赐婚的圣旨,再是劝皇帝不要太着急,这才把婚期定在了正月二十。 今日十六,皇帝本来高高兴兴的,等着过些日子看儿子娶亲,结果今天就闹出了这档子事。 苏云白那边调查的如何暂且不提,正是十九这天,华月带着慕知瑜和慕知嫣来给林昔微添妆。 “哎……这些日子呀,我的私库都给你们两位添妆用了!” 林昔微笑着打了她一下,嗔道:“就你贫,等你成婚的时候啊,我们也少不了你添妆的那一份!” 华月也点着头:“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不过是一家人从左口袋进到右口袋里,你想要什么都有!” 慕知瑜扬了扬眉毛:“嫂嫂怎么这样贫?是不是跟三哥学坏了?” 慕知嫣笑着打趣:“真要是跟三哥学坏了,那可就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了,而是要金子有金子,要银子有银子了!” 慕知瑜原本还担心林昔微会对这门婚事心中有所芥蒂,但现在看起来,她态度平和的很,这颗心也就放下了。 这次婚事盛大,襄王身为亲王之尊,亲自上门迎亲,皇上期盼了很久的襄王娶妻,今日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甚至在两个人牵着红绸子拜高堂的时候,皇帝还带着皇后亲自到了。 这真真是重视,从前其他几个皇子成婚的时候,皇上都没有亲自来过,这一次是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宾客之中除了还在禁足的二皇子和年幼的六皇子,都来了,这婚是真真正正喜气洋洋的。 襄王身子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众人也没怎么灌酒,也不知道是谁瞎起哄,说要好好闹一闹洞房,那人话音刚落,就觉得芒刺在背,回头一看,裴屿的眼刀子差点把他捅成筛子,那人想想,又拿话圆回来了。 是夜,宾客散去,龙凤喜烛长燃,襄王回屋子里,见她已经梳洗完毕,微微笑着:“今日礼仪事务繁多,辛苦了。” “不辛苦,倒是殿下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 襄王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稍微有些劳累罢了……我府上地方不小,你以后就住在这间屋子吧,我上隔壁去住。” 林昔微低头道谢,目送他出去。 回头打量着这间屋子,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他确实是好人,这屋子的陈设布置,和她娘家的闺房简直是一模一样,确实费心了。 第68章 倒台 “咳咳咳——” 襄王一回去,压制了很久的咳嗽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阿去上来端茶递水,拿出苏云白配的药:“公子!”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他脸色才终于好了一些。 “公子……” 看他起来很是费力,阿七还想上前搀扶。 襄王摆摆手,倚在榻上:“我没事了……证据,都准备好了吗……” 阿七张了张口,还是转了话题,点头道:“都好了,随时可以放出来。” “等……老中书令的事,有了眉目——父皇一定会下令彻查,到时候,放出去。” “是——公子,属下明白了,您好好休息吧!” 休息了好一阵子,襄王感觉周身的力气恢复了一些,下榻,走到书案旁,抽出几张纸,排列好。 盯了一会,拿起写着席家的纸,又放了下来。 “罢了……算你们幸运。” 二皇子的地位连连下降,不光是席家,凡是支持二皇子的臣子家里这些日子提心吊胆的,都收起了羽翼装鹌鹑,观望着皇上的态度,皇上越是吊着他们这些人,他们越是不安。 然而,就在襄王成婚之后第四天,一个晴天霹雳就这么凭空站在了京城众人的头上! 中书令,意图谋反,骤然之间,一道圣旨下来,革职,抄家,落狱。 大厦倾颓只在一瞬间。 这天的早朝,皇上的脸黑的像锅底一样,烟云密布,一双锐利的龙目扫过底下众位朝臣,纵然没有抬头,也感觉到五指山一般压在了众人的头上。 难得的早朝,这样安静,大臣们手持象笏,看着上面记的事,眼神悄悄的扫一扫旁边的同僚,谁也没敢出来说话。 皇上一个眼神扫向刘富,刘富立马会意。 “有事准奏,无事退朝——” 没人说话。 皇上站起来,甩袖子就走。 满朝文武,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起中书令白家的事,皇上本来就烦躁的心也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有眼力价而变好一分一毫。 “砰——哗啦——” 皇上气的手臂一甩,把刚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他还是咬死了不招吗!” 苏云白顶着他的压力,低头回复:“是……” “好,好的很!苏卿,把人带过来!真话药用在他身上!朕一定要听到实话!” “是!” 不消片刻,苏云白提着身戴枷锁的白杨进来了。 接连几日身处牢狱之中,再加上他年岁已高,又受了刑,这一番折腾, 身上处处是伤,满身脏污,精神也不太好,一双浑浊的老眼扫到上位者,竟然还是扯了扯嘴角。 皇帝阴沉着脸,此时此刻倒是心头的燥郁平静了些许:“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老臣,什么都没做……” “好,苏卿,用药!” 苏云白行礼,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来两粒药,一把捏住老头的下巴,两手一用力,老头不可控制的张开了口,两粒药投入到他口中,手一抬,苏云白在他身上点了两下,老头瞪大了眼睛,“咕咚——”两粒药被痛痛快快的咽到了肚子里! “陈爱卿,记录口供!” 在一边装了半天鹌鹑的顺天府尹陈大人如梦方醒,答应一声,提起了笔。 白杨身带枷锁,想要挣扎,但是药已经下肚,锁链稀里哗啦的声音不断甩动,他似乎是在努力抵抗着什么,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脏兮兮的脸也涨得通红,青筋暴起,渐渐的,他没了力气,眼神也吊滞了下来! 苏云白松了口气:“皇上,可以了。” 虽然这个药有八.九成的把握足够可以让心智坚定的人也承受不住,但是,确确实实地副作用明显,这药用过之后,这人的头脑是不可能再恢复从前了。 之前他有改善过药方,没有副作用的药,药力并不够强,根本就得不到皇帝想要的结果,这也算是走投无路的办法了。 “白杨,不,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苏云白眼皮子一跳,忍不住上前进言:“皇上……药效刚刚发过,只怕还不能达到完全控制,不如先问些别的东西,慢慢再问这最重要的。” 皇上一噎,脸色更不好了! 瞧瞧这乱臣贼子给他气的,气的他精神都不好了! “对……苏爱卿,你替朕问吧!” “是。” 苏云白思考了一下,开始问:“你是不是想扶持二皇子上位?” 果然这样比较浅显的问题,他没有任何迟疑的就回答了。 “是。” “二皇子是你什么人?” “是我外孙……” “他真的是你外孙吗?” “是……名义上的……” “白娘娘的死,你可知情?” “知情……” 只是说着他突然激动了起来,苏云白皱眉点了他几个穴道,他才终于又平静了下来,追问之下,说出了其中真正的缘由。 白杨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当年琛图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琛图皇 帝的远房表兄,也算是宗亲,到大淮做探子,只是身在大淮多年,那颗心早就已经冷却,也是想着就在大淮好好的过安生日子。 后来他儿女双全,更是把琛图抛在了脑后,然而,变故就在此时到来了,忠义王等人入京,正是他的女儿要入宫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其实已死,那时候二皇子已经出生了,曾几何时他也想着杀了假冒的白娘娘给女儿报仇,但是,假白娘娘却彻底戳中了他的痛处,是了,他除了女儿还有儿子,而琛图还有多少探子他并不知道,为了保全儿子,他只能对女儿的牺牲视而不见。 对于在扶持二皇子这件事情上,他也有所私心,他要的是想扶持二皇子做一个傀儡,做真正的幕后掌权者,所以在背后出的力其实屈指可数,他和白娘娘更是在暗中较劲。 陈图和白娘娘露出马脚,其中也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只不过他到底是为什么而被发现,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还以为是白娘娘将她出卖了的缘故。 至于谋反凭证,根据他的口供,在白府的暗室之中也全都搜罗出来了。 他的吐真话过程,也只堪堪维持了半个时辰,在那之后他开始嘴歪眼斜,口吐白沫,然后傻笑了起来,嘴里还喃喃念叨着:霞姐儿,霞姐儿……爹给你报仇……霞姐儿…… 皇帝一时无言,闭上了眼,摆摆手,苏云白把已经痴傻了的老者带下去,回来之后,皇上手扶着额头,叹了一声。 “皇上……” 皇上这才抬起头来,又叹了一声:“苏卿,你再好好查查,那个假白氏和……老二,这些年还供干过什么其他的事儿没有。” “是。” 就像襄王所预料的一样,知道了白尚书的事情,皇上必然会调查假的白娘娘和二皇子的事情,苏云白不傻,也感觉所找到的线索是有人在暗中指引,只是查到最后,还牵扯出了二皇子和当年容贵妃娘娘的事情,走了一趟襄王府,果然是襄王在中间提示。 白家倒台,二皇子也没有了,爵位,白娘娘分为树人,身在冷宫,他已经没有什么竞争储位的优势了,朝臣们都迫不及待的撇清自己与二皇子的关系,这些事情调查出来似乎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发展了。 皇上真可谓是怒发冲冠,收到了他所调查的事情汇总之后,脸是肉眼可见的红了,呼吸也急促了,浑身颤抖,站立不稳,可把苏云白和刘富都 吓了一大跳,还好苏云白随身带的药不少,给皇帝吃了两颗平心静气的药,才算缓过来了。 “那——皇帝舅舅现在还好吗?” 苏云白点点头:“还好,我留了好几瓶药给刘公公,一旦有不好的就让皇帝吃点儿,皇上只是一时之间气血上涌,些日子动气过于频繁,等这些事情解决了,修养一阵子就不会了。” 慕知瑜听着他的介绍,心头的疑惑反而更深了:“可是……白尚书……白老先生是琛图探子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现的,白娘娘的尸身又说明了什么呢?” “哦,其实,白娘娘的尸身没什么问题,之所以尸身不腐,是因为所中的毒的缘故,而且,白娘娘原本被葬在地底,没有风吹日晒,所以才能保存非常完好,只是墓地那边时常有人祭奠,从蛛丝马迹上来看,我推断是她的家人,至于是白老先生,那是我在他们家装神弄鬼了好几天才得出的结论。” “原来是这样。” 慕知瑜心里的疑惑倒是散去了不少,摇了摇头:“既然曾经是葬在地底的,可我们发现的时候,棺椁已经被起出来了……会不会是引我们去的那个人做的?” “很有可能——好了,我该走了,皇上这些天一大堆事找我呢。” 苏云白说完,跟他们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慕知瑜抬头拉拉裴屿的袖子:“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有的忙活呢!” “是啊,幕后帮我们的人到底意欲为何,又是什么人,和琛图是什么关系,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 “是啊——不过,那肯定是我们认识的人,要不然他也不用这么大费周张拐弯抹角的出手相助了,直接大.大方方的出来就是了……算了,现在还是看看皇帝舅舅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吧。” 裴屿点点头,目光投向窗外:“不错,不过比起我们,热锅上的蚂蚁应该还是他们吧。” “谁?” “席家的人。” 席家的人这几天算是彻底晕了头了,上门找林家帮着说情,林家怎么愿意趟这趟浑水,更何况现在皇帝态度不明,贸然说情岂不是找死,于是就开始打起了太极。 席家人急得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蹿,甚至还求到了慕家头上。 慕家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好脸色,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厚着脸皮来了一趟又一趟。 慕家也是烦不胜烦,索性说病了谁也不见,席家无奈之下,又回去找了林家。 没想到,刚被林尚书劝慰了几句,才安生了没两天,皇上的另一道旨意又把他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白家叛国罪已经是板上钉钉,但是,皇上仁慈,念在白家是迫不得已,其情可悯,暂且还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免了其株连之祸,杀头罪也改成了流放。 然而,在这之后,遭殃的并不是什么朝臣,而是二皇子殿下! 从前的东南杂记事件,神仙花,谋害皇帝,甚至还有曾经容贵妃之死,都和二皇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东南杂记,是他的人透露给三皇子的,神仙花是为了他一己之私,容贵妃是他和假白娘娘一唱一和,拖延了太医的到来。 桩桩件件,皇帝纵然心里有所猜疑,但如今证据摆在面前了,顿时只觉心力憔悴。 “刘富。” “奴才在……” “二皇子……德不配位,违背圣意——残害忠良,陷害手足,意图谋反,现,废为庶人,天牢关押,府中一干人等,全部收监,去传旨吧。” 短短的几句话,似乎耗尽了皇帝一生的心力,他说完,苏云白似乎就觉得他整个人沧桑了许多。 他长叹了一声,似乎是在感叹这命运。 “苏小友。” “在。” “你可觉得,朕太过无情?” 苏云白眨眨眼睛,实话实说:“不觉得。” “哦?” “皇上若真是无情,现在就不会问出这样的话了。” 良久,皇上又叹了一声。 “如此皇位,带来了多少纷争……家国天下罢了。” 天牢里,二皇子再不复往日荣光,他没想到那一次被责罚之后,竟然是再没了翻身之机! 一落千丈倒也罢了,如今居然被投入了这天牢之中! 二皇子心中凄然,只觉得阵阵悲凉! 父皇啊父皇,你当真如此绝情吗? “二皇兄,如今身处监牢,心里可还好受?” 二皇子目光呆滞地挪动身子,看向门口的人,突然目光凶狠,整个人挣扎着扑了过来,身上的锁链哗哗作响,活像一头被链子拴住的猛虎,正在挣扎着横冲直撞。 “是你!都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我的!是你害母妃的!都是你!” 襄王王冷冷的看着他,阿七给他拢了拢披风,看着牢里壮若疯癫的二皇子。 “二皇兄,我承认你落到如今的下场,确实是我的手笔,但,那些事情都是你自己做下的,我从未有一丁点的添油加醋,你又委屈什么呢?” 第69章 逃离 “你设计我,都是你!是你!” 襄王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良久,突然笑了。 “二皇兄,你就好好苟延残喘吧。” 随后,他慢慢转身离去,一步一步,离开了天牢。 阿七扶着他往外走,直到离开天牢,四下无人:“公子……真的不杀了他吗?” “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没有结束,他们应该还有什么后招,他倒不值得我脏了自己的手,就算要杀他,也该是父皇下令。” “可是——万一他们真有什么后招,到时候不好收拾了怎么办?” 闻言,襄王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着天上有些刺眼的阳光,笑了笑:“如果没有,皆大欢喜,如果有,那就必须要让他显现出来将其拔除,五弟继位的时候,不能有任何隐患。” “公子……” “走吧。” 皇帝这几天心性是越来越不好了,二皇子就被他这么晾在天牢里,不提审,也不过问,他做犯的错,皇帝现在样样都知道,但正是知道,他却犯了难,究竟该如何处置。 假白氏是琛图探子,但二皇子却实实在在是他的儿子,只不过他难免会和他母亲一条心,又身犯大错,就是杀了他也是完全不为过的。 可是……如果要杀皇子,就要明示他的所有罪过。 更何况,这么多年的父子情义不假,到现在他虽然没有了什么其他的顾虑,但到底也是他儿子。 可是他所犯之错实在是太大,皇室颜面是小,他曾经危害天下残害忠臣,这错若是不追究,不说忠臣是否会寒心,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他身为君王,自己就无法过得了心里这一关。 “皇上!” 刘喜颤颤巍巍的走进来跪下:“皇上,出事了……” “怎么了?!” “刑部尚书请罪,说天牢被炸,牢里的犯人死的死,伤的伤……” “还有呢!” “二,二皇子……从狱中消失了……” “什么!” 皇帝心里止不住的惊骇,能混进天牢里,还造成这样大的事故,旁人或死或伤,就只有他消失了,这分明就是有人把他从天牢里救出来了! 琛图还有势力! 皇上心里涌出了这一条让他感到无比沉重的想法,他摆了摆手:“传刑部尚书。” “啊?天牢爆炸?” 慕知瑜不由自主的反问了一遍,苏云白点点头:“对,我听见的时候跟你一样惊讶!居然有人炸天牢,而且进去只把二皇子带走咧,皇上派了不少人出去,也都 没找到他的下落。” 慕知瑜摇了摇头:“怕是不容易找了,就算是他还在京城里,能炸天牢的人,一定有些势力和能力,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这样的后手。” “我去天牢看过咧,那些痕迹有和没有一样,一个爆炸什么也看不出来咧。” 裴屿放下茶杯,想起了什么:“你去找过襄王吗?” 苏云白满脸无奈的摊了摊手:“去咧,他说他也没想到,他在爆炸之前还去见过他,看着他头脑似乎有些不正常咧,但是那很有可能是因为刺激导致的,说不定这一爆炸就好咧。” “那倒是不好办……” “也不一定,”慕知瑜仔细盘算整件事情,想到了还在冷宫之中的假白氏,“那个假的白娘娘还活着,也许他确实是有什么后手在,要是不加紧审问的话,说不定这一条线索也断了呢。” “是咧!我这就进宫去找皇上!” 皇上也想到了这一点,天牢出事的时候已经让人严加看守假白氏了,盘问完了刑部尚书知道了事情经过之后,苏云白就去求见。 到此为止,其实襄王想过,留下假白氏用来要挟二皇子,只是在真相后手和要挟之间,很明显还是真相的力道更大一些。 假白氏经脉被废,身子也是一落千丈了,她所有的事都有人专门看护,一直以来想要自尽也没能找到机会,更何况天牢爆炸之后对她的看护更加严厉了,说出真相,避无可避。 慕知瑜和裴屿这几天耳朵里听了不少的东西,只感觉这京里的阴云并没有散去,反而是风雨欲来了。 这些天五城兵马司在街上巡查的力度加大了很多。出门几,就已经偶遇了柳尘英不知道多少回了。 “裴大哥!” 他们在路上并肩往回走,柳尘英不知道又从哪冒了出来。 回头,他把马交给一边儿的手下,自己三步并作两步的往这边跑了过来。 “裴大哥!郡主,你们现在——可有什么事儿?” 柳尘英看起来有些匆忙,慕知瑜看一眼裴屿,点点头。 裴屿往前了点:“没事,怎么了?” 柳尘英点点头,回头往对面指了指:“我本来在追一个盗匪,那个盗匪颇为厉害,我这些手下上去都白给,但是那边陈大人有紧急命令,让我立刻赶回去,所以——” “那盗匪长什么样子?” 柳尘英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这是通缉令,我追到这边就不见了人,五城兵马司的弟兄也说没离开这 个圈子,他应该还在这附近,有劳大哥了!” 说着,他抱拳拱手,裴屿抬手扶了他一下:“不用,举手之劳,你去吧,这边有我们呢。” “好好好,多谢大哥!” 裴屿展开那张通缉令,记住那个人的脸。 “我看看。” “嗯。” 慕知瑜看完,下意识环顾四周找了找:“既然在这个圈子里,这么半天也没被发现……你说他会不会易容啊?” “有可能,而且本事还不错……如果说没有任何人出入,他应该还是忌惮五城兵马司人手太多的。” “嗯……要不,让阿年他们去找一找,咱们两个人实在没办法一一排查。” “好。” 忙活了半天,五城兵马司一直不让这块的人出入,百姓们也都激动了起来,纷纷嚷嚷着开路。 裴屿在人群之外,锐利的目光扫过在人群里挑事儿的几个人。 抬手把无痕摘下来递给她:“在这儿等我。” “好。” “噌——” 圣渊出鞘,裴屿盯住一个人,纵身一跃,一剑朝着他砍去。 那人吓了一大跳,躲开剑锋,抽出匕首朝他刺了过来。 周围的百姓顿时间安静了,然后一阵嘈杂,四处散开。 只留下两个人的武器丁当作响,那歹徒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是在裴屿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十几个回合下来,他拿的又是匕首,不比圣渊是长剑,来回之间身上就添了不少伤。 那歹徒见势不好,且战且退,想要再一次混入人群之中,但是哪里有人群,人们都避之不及,他见状,咬了咬牙,百宝囊里抽出两支毒镖掷了出来! 两道寒光,一到冲着他的咽喉而来,另一道直奔他的前心。 裴屿刚要往旁闪身,又停住了,拿剑打掉两只毒镖,趁着这个空档,那歹徒抬脚就要跑,打倒两个拦路的五城兵马司手下,突然,长剑破空而来。 “啊!” 歹徒大叫一声,那长剑直直的插入他的肩胛,力道之大整个贯穿了他的身子。 他疼的直接晕倒在地,裴屿上前去,在他身上点了几下,伸手在他脸上摸索了一会,“刺啦——” 撕掉人皮面具,果然和通缉令上长得一般无二。 “你们,带着他回去交差吧。” “是,多谢裴大人!” 当完,柳尘英亲自上门把圣渊送回来了,寒暄了几句,因着事物繁多就回去了。 “怎么了?想什么呢?” 慕知瑜拉住他的袖子往下扯了扯,让他 坐下:“你说,找不到二皇子,会不会是因为他也易容了?” “有可能,如果他是易容了,恐怕真的就是很难再找得到了,城门不可能永远关闭禁止百姓出入,只要一旦重新打开,他就一定有方法跑的出去。” “人皮面具没有经验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总不可能不论男女,全上他们的脸上摸一顿吧。” “是啊……” 不过很快,皇上也不得不先将这件事情放在暗地里进行了。 本来这些天皇上心绪不好,大臣们也都是极有眼力见的,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几乎都不来烦他,但是这天,鸿胪寺卿出列。 “皇上,近日鸿胪寺收到一封国书,是为东方云国发出的,事关重大,微臣不敢擅自定夺。” 云国! 不单皇上,连大臣们都支愣起来了,刘富拿上来国书,皇上忙不迭的打开来看,眉头紧缩,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云国来信,希望云淮两国互通商市,达成友好交流,还希望派使臣前来商谈,众位卿家以为如何?” 鸿胪寺卿说道:“皇上,云国政变,现今云国的皇帝已经往周边各国发送书信,云国与旭国曾经连年征战,甚至去年也达成了和平条约,想与周边各国和平之心,微臣以为应当不假。” 慕大学士也出列进言:“微臣以为,云国曾经和旭国常年对峙,新皇登基之前,国内还曾发生过反叛,也许正是云国企图修养生息,恢复民生国力,不论如何,达成和平之约,于现下而言并无害处。” 林尚书也出言附议:“皇上,云国是大国,正可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纵然连年战乱,但就其兵力与兵制而言,也绝非大淮可以相比,何况大淮周边各国蠢蠢欲动,实在不宜于云国再有冲突了。” 紧接着,一个御史也附议了,不少文臣也都纷纷出来,赞成和平商谈。 皇帝也是连连颔首:“众位卿家所言有理,许爱卿。” 鸿胪寺卿低头道:“微臣在。” “速拟国书同意商谈,迎接使臣之事,由鸿胪寺和礼部共同商议督办。” “微臣遵旨!” 三日后,国书已经发出,根据推算,就算云国方收了书信,立刻展开回应,等大淮收到信,少说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云国疆域辽阔,都城也离大淮较远,这信发出去也只能安然等待。 慕知瑜叫雪儿装上水果,拎着水果去看荆棘了。 “慕姐姐,你来啦!” 慕知瑜拜拜 手,雪儿把水果放下。 “你可少吃点儿吧,好几天了也没好利索,我给你拿了点儿水果,你要是实在想吃东西,吃就吃点果子吧,可别再胡吃海塞了,什么武人都受不了啊。” 荆棘有点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拿起了一个苹果:“谢谢慕姐姐,不过我已经好很多了,都不难受了!” “苏大哥给你看过了吗?” “不用,我现在好的不得了呢!一个照样能打十个!” 慕知瑜被他逗笑了,回头看这屋子里,想起来了:“对了,苏大哥是不是和五妹吵架了?” “啊?”荆棘一脸呆滞地眨了眨眼,使劲儿回想,摇了摇头,“没有吧,这几天他们也没怎么相处啊。” “嗯?这不是刚才他回来了吗,我离老远看着,他迎面碰见五妹,这要是往常他们俩高低也该说几句话的,结果这次是半个字都没说,擦肩而过,匆匆就走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时候吵了架,我不知道呢。” 说着,慕知瑜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 刚刚碰见的时候,慕知瑜就没上去打扰他们,本来想看看他们相处的如何,有没有那个可能让她撮合撮合,结果,这狭路相逢,两个人遇上了,但是一句话都没说,你低头我也低头,抬头看一眼对方,好像这目光能把他们俩烫个窟窿似的,“嗖”就把头转过来了,然后五妹直接就越过他走了。 直觉在告诉她,有情况! “算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额?哦,姐姐慢走!” 慕知瑜一路哼着小调,眼泪止不住的期盼。 雪儿在后面小跑跟着:“姑娘!姑娘慢点,地上冰还没化,别滑倒了!” “没事,我可是学武——哎呦!” 地上一块冰支愣出来,偏偏被还没化的雪盖上了,她回身跟雪儿说话,一脚滑了上去。 背后一双扶住了她的肩,她抬起头,看见裴屿皱着眉。 “哎呀……你怎么出来接我了……” “自然是想你了。” 裴屿看着她,面色恢复如常,还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这样直白的话,把她说的一愣,目光追随着他,他弯下身子把刚才脚滑的时候扔出去的手炉子捡了回来。 手炉子外面的套子沾了雪,雪儿上前接下,没再给她。 他拉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回走。 “发生什么了?这样高兴,荆棘已经好全了?” “差不多好了,不过,我是为了别的才高兴的——好哥哥,你帮我个忙吧?” 第70章 剥削大臣的银子 裴屿回头,看见少女脸上明媚灿烂,眼睛亮晶晶的,歪着头,晃着他的胳膊。 得了,没好事。 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说吧,什么事啊?”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只听说,苏大哥和五妹最近好像有点情况……” “不去。” 他就说没好事儿吧,没想到居然是让他打听八卦的。 “哥哥~” “……不行。” “好哥哥,我真的很好奇嘛,你就跟苏大哥说几句话就行了~” “……” 等到裴屿已经坐在苏云白对面的时候,他还没想起来自己刚刚到底是怎么……就怎么答应下来了? “鹅?你在这坐老半天咧,谁惹你生气咧?还是我欠你钱咧?!” 苏云白说着,脑子里开始疯狂回忆自己曾经找他借了多少银子,这么一想,确实是欠了不少。 “鹅……这个银子……” “不是银子,是五妹。” “啊?鹅……” 苏云白一愣,随即神色不自然了起来,眨了几下眼睛移开了视线,甚至还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子。 “……” 裴屿皱了皱眉,身子摆正了。 还真是有情况,看这个表现明显就心虚的很,难道他对慕知嫣做了什么?! “苏云白,你做了什么!” 裴屿眼睛一眯,语气中透出了森冷的寒意,一拍桌子,苏云白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着。 “这个……其实……也不是……就是……我是说……” 裴屿表情越来越冷了,苏云白眼一闭:“我……你打我得咧,我绝对不还手!” “你!” 裴屿这次是真的惊讶了,猛的站起来,眉头紧锁,眼里满是复杂。 苏云白一向自诩坦坦荡荡,今天,就是这样的做派也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说出来对慕知嫣影响太大。 “也罢,我打你算什么,要打,也是二哥,三弟,和瑜儿打你,你自求多福吧。” 裴屿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 “啊?他真的一个字都没说?” “没有,而且异常心虚,你还是去问问五妹吧,万一真的发生了点儿什么不好的事儿,早点儿知道,也好早点应对。” 慕知瑜也没了什么八卦的心思,点了点头:“有理,我去问问五妹,你刚刚帮我把果子送给荆棘了吗?他好了吗?” “送了,看起来已经完全好了,活蹦乱跳的了。” “那就好,那我去找五妹了。” “我陪你去……” “不用,路上的冰雪都没了,我自 己去就成,要不然你还要来回跑好几趟,你歇着吧。” 慕知瑜出了门,梅子一溜烟跑了过去,那么粗粗一看,它嘴里叼着一只老鼠。 “开春了,梅子又活跃起来了。” “不止呢!姑娘,你不知道吧,杏子有猫宝宝了!” 慕知瑜回头看一眼猫窝的位置,然后回头看着雪儿:“真的啊?那杏子上哪儿去了,我觉得已经好些日子没看见杏子了,我还以为他们小猫夫妻闹别扭了呢。” “杏子大多时候去暖阁里,或者有时候到树上待着,不怎么走动,所以姑娘不常见也正常,倒是梅子有责任心的很,天天把小鱼干小老鼠带给杏子吃。” “责任心……” 慕知瑜突然撇了撇嘴,想起了苏云白,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搞了什么幺蛾子心绪那个样子,他要是对五妹做了什么,她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姐姐来了,快坐!” 慕知嫣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手上还在捣药,见她来了把药杵放下,洗洗手坐下。 “姐姐,现在开春了,天气慢慢暖和起来了,我想着,花圃也该打理打理,要不要种些新的花卉品种呢?” “也是……年年都是那么几样,看也看腻了,是该换点新的。” 慕知嫣点点头,笑着拿出一本书:“我最近整理了一些花卉册子,要不咱们一起挑挑看吧?” 慕知瑜盯了她一瞬,笑着接下册子,只是不等翻开就放到了一边去。 “五妹,我有点事儿想问你。” “嗯?什么事啊?” “是……苏云白的事。” 她说着,眼神注意着她的表情,果然,在慕知嫣听到“苏云白”三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神不自觉的闪了闪,而且视线从他她脸上移开,手上也不由自主的稍微使了点力,抓了抓裙子。 “什,什么事啊……” “你们俩,最近怎么怪怪的呀?” 她咬了咬唇,抓着裙子的力气更大了点儿:“我们?我们……哪有什么怪怪的?” 慕知瑜往后靠在椅子背上,微微眯了眼:“你现在全身上下都写着你们两个之间有事儿。” “哪……哪有!” 慕知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慕知嫣现在小脸微红,张牙舞爪的否认,活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 接到她的目光,慕知嫣的脸一下子涨得更红了,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常,低下头不说话了。 “五妹,刚刚屿哥哥已经去问过苏云白了,他只说,认打认罚,他绝不还手,今日这般,我只好把气 都撒在他身上了。” 说着,她慢慢站起身子,理了一下裙子,雪儿手上的斗篷披上,想出去打人。 慕知嫣一下子慌了,过来拉住她的手:“姐姐……” 慕知瑜眼里划过一抹得逞之色,一转眼脸上依然严肃。 “五妹?” “好啦,姐姐……那其实,只是意外。” 过了不多时,慕知瑜离开了扶心苑,回了自己屋子,倒是一反常态的皱眉沉思起来了。 “怎么,到底是什么样意料之外的事,你居然还发起愁来了。” “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屿坐在她对面,笑了笑:“不久,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哦——其实这件事儿倒也确实算是意外,但是……确实是名声有影响,但说是不传出去到也就罢了……算了,我还是不要管那么多了,他们两个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搅合吧,要真是有一天他们在一块儿了,我倒是乐见其成呢。”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不如,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 裴屿到底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她这样一说,他也就不再追问了。 这件事儿就好像没发生什么一样,涟漪只在他们两个人心里。 这一派祥和维持的时间也不长,只到今日下午,京里再一次波谲云诡。 今日里,边关传来了八百里加急,西部羌胡叩关,边关督抚阵亡,澄州失守,潭州也已经岌岌可危。 皇上听闻,召了一众大臣到御书房商议。 慕大将军也接了命令,立刻去了宫中。 “皇上,如今羌胡作乱,东边北齐也连连骚扰边境,北部琛图虽然达成了合约,但能维持多久也未可知,更何况和琛图的战事刚刚结束,国库钱粮还没能攒的回来……微臣以为,还是先行商谈,能不开战就不开战……” 可把慕大将军气坏了,虎目一瞪,盯着说话的大臣:“王大人!什么叫能不开阵就不开战?!现在澄州都已经失守了!在路上奔波这几天说不定潭州都坚持不住了!怎么不开战?!等他打到京城来再开战吗!” 那王大人瑟缩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 慕大学士就要冷静得多,上前进言:“皇上,羌胡和琛图接壤,我们刚和琛图停战,羌胡就来进犯,我国的地理位置不算优越,如此连年消耗国库必然空虚,万一,羌胡和琛图达成了什么合约,两方一旦联手,此事将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绝对不能放任羌胡!” 皇帝点 头:“不错,两位慕爱卿所言都有理,王爱卿也有句话正确——如今国库不算充盈,持续开战,压力确实过大,但也绝对不能不战,众位卿家有何良策?” 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窃窃私语,但也没说出个正经话来。 慕大将军上前一步:“陛下!微臣愿意出征羌胡,豁出命来也一定把这帮鞑子赶出我们大淮地界!” “好!慕爱卿,朕相信你。” 皇上点着头,他本意也是属于他出征的,北部琛图有慕老四镇守,一旦他们两方联合,他们兄弟之间也有默契,手足之间更能联手抗敌! 慕大学士也上前道:“陛下,如今国库钱粮不足,微臣虽然俸禄不多,但是这些年来,家里的铺子也算是挣了些银子,如今前线刚需,微臣愿尽绵薄之力!” 哎呦喂,这可是开了个好头,大臣们有眼力见的纷纷表示自己家也有银子,有的说我家虽然也穷可是也有点私房,皇帝连连点头。 “好,众位卿家为国出力的心,朕都看出来了,林爱卿。” “微臣在,到时候,爱卿们哪家都献出了多少银子,记得要详细记录在册,待战事终了,论功行赏。” “微臣遵旨!” 好嘛! 要登记在册!这下捐少了还不行!不然传出去你堂堂一品大员二品大员家就捐个几百两的银子,到时候论功行赏,皇上一看,哦,怎么着,你在这藏私呢,拿个几百两银子糊弄谁呢,就这你还想得什么赏赐,怕是要得板子! 一群大臣心里如何想的暂且不提,反正表面上是都很痛快的答应了,这是一传出来各家纷纷都在捐银子,尤其是各个大臣们家满足了劲,起码要凑上个几千上万两银子的。 之前琛图是送了不少银子,可是要整治边关,给边关的将士们发棉衣,发粮草饷银,加上年关,京里还有几桩婚事,皇上的银子已经拨出去了不少,这个节骨眼下,西边再起战事,银子确实不能支撑多久了,不到万不得已,皇上不愿意增加百姓的赋税征收,百姓生活本就疾苦,能先剥削大臣,就剥削大臣。 慕大将军回去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收拾行李,打点行装,要出征的消息一传来,将军府上下就忙活起来了。 “夫人,这次出征,情况紧急,来不及多说,家里都要由你来照看了!” 慕大夫人点着头,把之前备好的软甲给他放进包袱里:“我知道,之前你又不是没出征过,家里都没事儿,更何况兴 哥儿媳妇和瑜姐儿她们个个都是能顶得起大事儿的,要紧的是你,虽然羌胡也算半个老对手了,你也要小心着,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能好好回来就是了。” “我知道,夫人,辛苦你们了……” “这些日子家里还有不少银子富余,等待会儿我打点好了,就让兴哥儿送到户部去。” “欸!” 慕知瑜也打点着铺子的收益,让底下人搬了好几个箱子出来,全都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攒下的皇上的赏赐和铺子的收益,把这几个箱子装到车上,看见旁边还有一辆车,也都一箱一箱的往上搬东西。 “嫂嫂?这……这不会都是你的陪嫁吧?” 华月点点头,脸上满是自豪:“那是了,这都只是陪嫁的钱财器物,我还有铺子,就算这些东西都捐出去了,咱们也一样能过活,你捐的倒是也不少呢!” “我娘留下了不少铺子,还有之前皇帝舅舅赏的,这些日子我也存了不少银子呢。” 车套好了,将军府当真是财大气粗,户部清点之后,大笔一挥,账上记下了:慕大将军府,十八万四千九百两。 皇上一看就乐了,自己赏赐出去的东西又回来了,然后都流向了边关,银子总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不错! 三日后,慕大将军接了圣旨,盔甲兵器一应俱全,和皇上辞别后带领着一众大军出发前往边关。 边关情况比起预期的还要好了一点,慕大将军领兵到的时候,潭州还在死守,慕大将军带兵增援,一鼓作气将其杀退,七日后夺回了澄州,胜果传入京城,皇上连日阴郁终于好了许多。 跟随着圣果一起到皇上案头上的,还有云国的国书。 云国回信,国书先至,信中说,云国使臣已经在路上了。 皇上又开始犯愁,先前大臣们捐了那么多银子,基本上全都投入到边关中去了,现在云国使臣将至,要接待使臣更不能寒酸,皇上扒了册子,在国库里翻了好些天,选了一些撑场面的东西,但是宴席酒水,这些是万万省不了的。 皇上焦头烂额,大手一挥,派遣五皇子代替他迎接使臣。 圣心表露的太过匆忙和突然,倒是把还在观望的大臣们打了个猝不及防。 云国史晨即将到来,这件事儿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京城的各个宅府,同时也飞到了还在躲藏的二皇子的耳朵里。 他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跳跃,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手边的桌子上:“居然!居然让他帮着迎接!” 第71章 入京 一个壮汉做出了砍头的动作,表情阴狠:“殿下,我们要不要……” 二皇子一抬手,满脸的肃冷:“不用,云国既然是为了和平才来的——如果使臣在京里出了什么事儿,那这个和平也就商谈不了了……多派几个人去,务必留下一两条命!” “是!” “琛图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殿下,不要心急,这来回路上的时间是避不了的,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有结果了。” “欸!” 一场无形的风雨,已经在逐步酝酿,但是大多数人恍然未觉。 二月二,龙抬头,出了正月之后的头一个节,现在皇上最愁的就是过节,虽然说现在国库里的银子撑得下去,但是这以后用银子的地方是越来越多了,其他的节也就算了,二月二,龙抬头,可是大日子,三月还要举行春猎,皇上想想就觉得心都在滴血。 要不,找个什么借口再坑一坑这些大臣? “皇上,五殿下求见。” “嗯,传。” 皇上回过神来,不多时,五皇子就进来了。 “参见……” “小五,坐吧,不必多礼了。” “多谢父皇。” 五皇子规规矩矩的坐下,拿出一份文书:“父皇,礼部一应准备已经齐全,这是礼仪流程规制,还请父皇过目。” 刘富把文书转呈给皇上,皇上打开来大致浏览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好,你长进不小,办事朕放心。” 他顿了顿,还是问出了那个让他心梗的问题:“银子……可有短处?” “儿臣此来也是为这个问题,场景布置和迎接使臣团方面倒也没什么,马车,马匹,原也是现成的,布置的东西。只要翻新也没有什么破绽,使臣团也先送了礼单来,儿臣粗粗看了一遍,礼单上还算厚重,礼部备的回礼就显得有些轻了,到时候恐怕还是要父皇指几样东西的。” “礼单何在?” “在这儿。” 皇上拿上来一看,“啪啦……”礼单子折的厚厚一大层,直接掉在了龙书案上。 皇上心里咯噔一声,这礼单子这么厚——都是些什么东西,能不能还得起! 不看则可,一看,他差点背过气去! “这……这……”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今年的春猎怕是没钱办了! 云国和旭国连年征战,又经历了内乱,怎么还能对大淮一个不算大的国家出这样重的礼啊! 哎呦上天呐,这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下不搜刮大臣的东西也不能了! 皇 上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拉下这张老脸就要坑大臣了,他颤颤巍巍的把礼单合上,点点头。 “好,这礼……你就不用操心了,朕会指定的。” 五皇子一抬头,轻轻皱了皱眉:“是,父皇脸色不太好,可是劳累了?” 皇上叹了一声:“朝政繁忙,倒也罢了。” 身子劳累事小,重要的是皇上觉得自己快为了银子殚精竭虑了。 不过,其实云国倒也不是真就异常看重大淮,而是在云国的那位故人知道慕知瑜和裴屿生长在这里,顾及着前世情意,打听之后明白大淮如今是君主仁善一心为民,所以给大淮的格外多了一些,倒也不是每个国家都有这样厚重的礼,至于发两份礼单子,只是为了防止在来的途中遇上点什么事导致礼物出错罢了。 只是她本人不方便来,这份渊源更是难以说出口,倒不如让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她心里自己有数也就是了,但是皇上哪里知道这些,只觉得云国实在是财大气粗! 皇上现在心简直在滴血,也就没留五皇子说话,五皇子一走,皇上立马支棱了起来,叫刘富拿出来国库的单子又是一顿翻找! 二月二,本来是想一家人好好大过的,但是慕大将军和慕乘风都上边关去了,一家人过节的心思也淡了。 其实慕大夫人还是想过的,毕竟福利还有小辈,还有刚嫁过来的华月。 但是华月也没说什么,只说平日里和过节也差不了多少,不过都是兄弟姐妹几个凑在一起玩玩,倒也没什么不同。 慕大夫人见她果真不介意,也就随他们去了。 慕知瑜合上书,提议道:“哥哥,咱们出去走走吧,带上六弟和苏云白他们,也方便他病情恢复一些。” “我也是这样想的,虽然平时过不过节没有什么差距,但好歹咱们出去走走,也顺便看看京里情况。” “嗯,云国使臣要来,京里也没办法一直戒严,如果不在那之前抓到二皇子……到时候会产生什么后果也不清楚。” “嗯……要不,也叫上柳尘英?” “好啊,不过他倒也未必有时间呢。” 裴屿点点头:“去看看就知道了。” 到底是二月二,城里戒严放松了些,柳尘英也得空出来了。 他和苏云白还是头次正式认识,柳尘英听说他更厉害,眼里的跃跃欲是根本按耐不住。 苏云白也很痛快地“指点”了他一番,柳尘英简直是五体投地。 看着这一幕,慕乘云眼 里不禁流露出了几分羡慕。 会武功当真是好啊,平时这样走出来都是快意潇洒,像江湖人,更是来去自如。 想想,他就后悔,现在妹妹也能纵横疆场,边关风沙,也比京城的枷锁要好的多。 “六弟。” “啊——四姐。” “要是想走走,不如跟着柳三哥或者苏大哥吧。” “这——” 慕乘云看看他们两个人,有所迟疑。 “跟着我吧!虽然今天是休沐,但是京城戒严还没彻底解除,我也想到处走走看看民情,更何况过些日子使臣还要进来,五城兵马司更要加紧巡查了。” 柳尘英说的煞有介事,慕乘云看看慕知瑜,点头。 “那有劳柳三公子了。” 慕乘云骑上马,跟着柳尘英一起去了街上。 剩下他们几个人,一行人慢悠悠的走在街上,时不时看摊贩上有些小玩意儿,感兴趣的也就买下来。 走着走着,慕知瑜突然顿住了脚步,看见墙上贴了一张通缉令。 那上面的画像正是二皇子的脸! “这通缉令贴了这么些时候了,也没能找到人,看来这个祸患爆发之前是不能跟除了。” 苏云白咬着果子,插了一句嘴:“能把他救出来,还能藏到现在,一定是会易容之术的,偏偏使臣要在这个时候过来,他说不定会出城去。” “如果……” 慕知瑜安耐下了话头,回头跟三哥他们几个人笑了笑:“我跟哥哥想去边上走走,咱们午膳的时候再见。” 苏云白刚要张嘴,说话就想跟上。 慕知瑜却抢先一步跟他说道:“苏大哥还是留下吧,三哥一个人可能顾不过来嫂嫂和五妹两个人呢。” “这不是……” 还有荆棘呢吗…… 慕知瑜笑眯眯地堵死了他的路:“荆棘跟我们走吧!” “哦,好!” 苏云白:“……” 三个人上马,一路走到了城门口,慕知瑜四下里观看,眉头紧锁。 “哥哥,你说,如果二皇子出了城,他会做什么?” “无外乎就是拉拢势力了。” “那如果——他并不急着出城,又会是为什么呢?” “那——你是说……” “总归他会易容,城内城外都没有什么分别,能左右他是否离开的,就只有他的目的,到现在如果他决心反叛或者是狗急跳墙的话……” “使臣团。” “对,大淮现在和羌胡开战,如果到时候边关开战的更多了,国库空虚,实力被进一步削弱,到时候他要做什么可就容易多 了!” “不错!依照他这个毫无大局意识的人的性子,大淮是否安稳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自己复仇!” 还是需要早做准备的! 二月十三,又来了信,说使臣五日后就能进京了。 皇上愁的头发都白了多少根,没想到,这第二天上朝差点把朝臣们的眼珠子都惊掉了。 皇上愁容满面也就罢了,让人无法忽视的是,龙袍上居然打了补丁! 这是哪门子的事?皇上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情况?当今天子,九五至尊!居然穿破了的龙袍上朝! 这这这……这是闹哪一出啊? 倒是也有聪明的脑子,一下子就转过弯来了,比如慕大学士,什么意思?这是哭穷呢! 年下的时候赏赐了不少,没过多久就边关逢战,如果只是战事也就罢了,云国的使臣入京,又不能失了国家风范,云国还是大国,赏赐交换也不能寒酸,想来是国库有点吃不消了。 而且,那金黄色的龙袍之上那么一块暗蓝色的布丁,明显到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见! 慕大学士寻思,得嘞,他来顺应圣心一下,当这个坏人吧! 这天下朝,大臣们个个都愁眉苦脸的,又要银子了!之前战事刚捐的,现在这么短的时间,一时之内到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了,怎么办! 慕知瑜眨眨眼,笑了。 “什么啊?皇上又穷了?” 慕三老爷故作严肃:“你这妮子,瞎说什么,不过是国库有些吃紧罢了……” “三叔,”慕知瑜清了清嗓子,收敛了神色,“不过,老这么薅大臣的羊毛,大臣们也受不住啊,更何况刚拿出了不少银子来,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来,谁也拿不出来太多了。” “这件事儿想来皇上心里也有数,所以他这次根本就没明说……等不到万不得已,我们的皇上是不愿意让百姓出钱的。” “倒不如,像上次一样,皇帝舅舅说的,论功行赏,只不过这论功行赏的范围可以扩大到百姓手上,虽然曾经有人阴着这样的功劳作恶,但水至清则无鱼,更何况正是国家紧要的时候,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只看百姓们个人的意愿罢了。” “嗯,这一点倒是不错,非常时期,怕也只能如此了——待会儿我进宫面见圣上自然会说明。” “不说别的,就是我跟嫂嫂,可以说是家里最有钱的了,但现在就是我,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了,也是无奈。” 皇上看着慕大学士,良久,长叹一声, 站起来背着手在龙书案旁边走来走去。 “是啊,朕何尝不明白……若大淮也是大国,就这一点儿小事儿,根本不算什么,就在前日,朕收到边关信件,说是北齐兵力集结,有叩关之势,不过是近来云国出使,他们才没有轻举妄动罢了,眼下里羌胡还在打仗,琛图那边更是离不得军帅,威远侯旧伤复发,太医去看了,连床都下不得,席家——态度还难定,真要是起了战事,一时之间,朕都不知道派遣谁去胜算能更大一些……要是国家鼎盛,兵力充足,朕就扫平了这周边各国!可是……哎……” “皇上,大淮也只有命数,微臣等尽心竭力,陛下仁善爱民,已经是尽了全力,网上有何必如此哀愁呢?” “也罢……那就依你所言,张贴布告罢。” “是。” 这个布告出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一开始百姓们都在观望,不少有钱的商户也没敢鲁莽行事,直到有一家商铺老板试探着捐了几千辆银子出去,侍卫就给了他一个牌子,层层申报给他封了个官。 虽然说这官不大,但论功行赏却是实打实的,有钱的商贾之家也都纷纷奉上银两以求赏赐。 这个方法确实是解了燃眉之急,至于日后该如何处理——那就是未来的皇帝忧愁的事情了。 转眼,五日过去了,五皇子带着人在城门口迎接。 五皇子亲自下马迎了上去,使臣团首领是云国新帝的弟弟——德远王,上来跟五皇子见礼,一番客套,一行人进城。 五皇子在前引路,另一部分人在后压阵,中间是云国的使臣团。 街上早就已经打扫清理完毕,无关人等都在外围看热闹,人群里有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上了中间云国的马匹和车辆。 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人在戒严维护秩序,但还是无可避免,时辰团正在行进,突然!两旁的百姓之中窜出来了几十号人!他们都是身着粗布麻衣,脸上蒙着面巾子,各持刀剑,直奔云国的使臣团而来! 众人哪里料到竟有这样的事,百姓们下的四散奔逃,一之间难免忙乱。 “小心!” 德远王吓了一大跳,索性周围的侍卫护住了他,突然间,在后面压阵的队伍里飞过来一号人,那人宝刀上下翻飞,寒光硕硕,一人一招,转眼间七八个刺客已经死在了他刀下! 五皇子那边也难免被波及,侍卫们努力保护着他们,但是实力却是相差了一大截。 “噌——” “五表弟!低头!” 第72章 战事又起 五皇子身体先于脑子,一听,直接一个大弯腰,整个人趴在马上。 一把剑从他身子上方飞去,直直的插入面前刺客的胸口。 五皇子睁大了眼睛,一口气终于喘过来了,好险好险,那刀差一点就劈他脑袋上了! “慕表姐……” “没事,我在这儿保护你。” 慕知瑜一身短装,过去把无痕从刺客身上拔下来,剑尖指着刺客。 刺客的主要目的很明显是使臣,三两个刺客和慕知瑜缠斗了半天,见一时半会儿拿不下她,一时不查,刀身碰到无痕,当即没了一半! 刺客当机立断甩了剩下的刀,从地上又捡起来一把撤身跳出了圈子,转头开始攻击使臣。 慕知瑜下意识想追过去,但还是提剑站住了。 回头看一眼五皇子没什么事,侍卫们死的死,伤的伤,眼神一寒。 虽然他们有所准备,使臣团进京的时候可能会出事,可是护卫皇子和使臣团的侍卫未免也太弱了。 刺客数量虽然不少,但也是远远少于侍卫的,他看着使臣团那边,柳尘英也赶来加入了战局,苏云白以一当十,那些个刺客群起而攻之,苏云白的青云刀寒光带着罡风,明明没有直接接触到,他们的刀剑就已经被他的刀风斩断。 裴屿的长剑也是皇上御赐的宝物,和青云刀一样,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有宝刃,为了节约时间,圣渊专找他们的兵器,本身实力上就有差距,有宝刃在手便是如虎添翼。 苏云白的实力当然是碾压一众人的,他往那儿一出就像是一堵城墙,那些刺客谁也没能近得了使臣团,饶是如此,有裴屿和柳尘英在,加上侍卫,还是老半天才将这些个刺客一一铲除。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想走。 见同伴一个个减少,最后留下的活口居然也倒地死亡了。 苏云白来不及阻止,上前的时候,那人已经七窍流血,毫无声息了。 “都死了,没来得及。” 五皇子如梦方醒,从马上下来,刚才离刺客离得近,身上也沾了些血,头发也有点乱,好在他平静下来,气质温文尔雅,依然是仪表堂堂的模样。 他整整衣服上的褶皱,躬身施礼:“多谢表姐救命之恩。” 慕知瑜抬了抬手:“没事,发生了这样的事,不如我们护送你们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先去看看使臣吧。” 五皇子点点头,绕过地上的尸体,躬身朝着德远王行了一礼:“真是对不住,王爷,此事是我们护卫不 当之过,王爷和众位可有受伤?” 德远王吓了一跳,但是事情平息下来,回头看队伍里确实没什么事,就只有外围的这些个侍卫侍女身上沾染了血迹和脏污,他们在里头的甚至依然光鲜亮丽,再看看这五皇子,可比他们狼狈多了。 德远王一开始还算是惊怒,到现在火儿也没了。 “无妨,本王这边倒是没什么大碍,倒是五殿下,没受伤吧?” “我也没什么,使臣请放心,之后不会再出什么事儿了,还是我们领着人到艺驿馆去吧。” “好,有劳五殿下了。” 他们几个人一路上随行,这次倒是在没出什么事了,一行人安然无恙的到了驿馆。 使臣正式接见是要在明日里,上朝的时候一并见过,之后再举行宴会。 五皇子再一次跟他们表达了歉意和保证离开,这颗心也终于算是平静了些许。 “慕表姐,裴大哥,苏大哥,还有柳三哥,我本来就一定要回去跟父皇复命的,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还要劳动几位跟我一起去面见父皇了。” 和他们三个人不同,柳尘英扯了扯嘴角:“殿下,你不说,这事儿,我也得去请罪,我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他是广五城兵马司的,五城兵马司平日里负责个巡查也就算了,但真到这种事儿,其实也就算凑个热闹,主要就是驱赶无关人员。 虽然说真正要保护使臣团和五皇子轮不到他们,那也得看皇帝心情,若是皇帝心情不好,说跟他们有关,那就是他们的错了。 “柳三哥也是尽心竭力,父皇是不会怪罪的。” “望承殿下吉言。” 比起他们,还是这一次担任护卫首领的人,能不能保住自己的脑袋都不一定了。 果不其然,皇上听说了使臣团和五皇子遭遇刺杀的事情,手一抖,刚端上来的的茶盏就这么被摔碎了。 “什么!小五,你可有受伤?来人!传郑太医!使臣团如何?” 五皇子行礼道:“父皇放心,苏侍卫他们来得很及时,儿臣和使臣团都没事,儿臣一番赔礼,德远王也没多说什么,不过,明日朝见,想必还是要给个态度的。” “嗯,情形如何,你跟朕讲讲。” “本来倒是一切顺畅,在东街转角的时候突然扑出来一伙刺客,他们刺杀我应该只是顺带,主要的刺客都集中在使臣团那边,好在使臣团他们自身的护卫不错,加上苏侍卫和慕表姐他们来得及时,没造成什么重大伤亡。” “皇上,郑太医到了。” 皇 上点点头:“传,还有,叫安和他们进来吧,小五,你先让太医给你看看。” “是。” 慕知瑜他们也没来得及换衣服,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了血污。 “安和,你们也让太医看看吧。” “皇帝舅舅,我们都没什么事,身上的都是刺客的血。” “亏得你们来得及时,不然这件事儿只怕更不好收场了。” 说着,柳尘英“扑通”跪下请罪:“微臣办事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罢了,此事也不是你们的错,真说有错也是护卫队办事不利,起来吧。” “多谢陛下。” 这时候,郑太医已经给五皇子看诊结束:“陛下,殿下安然无恙,只是心绪有些许波动,无需服药,休息片刻就好。” “嗯,你再去驿馆,给使臣看看。” “微臣遵旨。” 此时非同小可,皇帝又了解了一番之后,把慕知瑜他们都打发走了,留下五皇子,又把襄王叫到宫里来一番商讨。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解决的?暂且不提,只说时间一晃,日升月落,就到了第二天朝见的时候。 两方都有意达成和平公约,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东西。 刺杀这件事还在紧锣密鼓的追查当中,但可惜的是,刺客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政务,而且也没有任何一个活口,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发现。 但是皇帝心里却是已经有了猜测,谁会干这样的事情,又能让人暂且查不出来,也就只有他的好儿子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继续是全力追捕他。 这一场和谈,历时半个月,双方决定互通商市,两国贸易从原来的布匹,丝绸扩大到了种种作物器具,当合约达成两方行礼的时候,双方目的都已经达成,合作共赢,神清气爽。 在此之间也不是没有人闹事,这一次皇上是真的下了决心了,让苏云白全程跟着保护两方安全,万无一失。 合约达成之后,接下了云国方的礼物,收归库房,皇上心里是又酸又胀,为了这件事甚至都已经跟大臣跟百姓乞讨了,现在朝廷上多了不少冗官,如果用完了就丢,还不知道要落下多少口实,只能等小五登基的时候再做打算了。 皇上还在偷偷的哀愁,心里对小五有那么几分愧疚,不过他的想法谁也不知道,满朝文武也都在为了合约达成而高兴。 “太好了,和云国的合约达成,北齐怎么着也要忌惮一些,只要能跟羌胡错开,咱们就还有的是机会!” 裴屿把茶递到她手 边:“过几天,云国的使臣就要回去了,北齐现在还在观望,等他们收到了消息,这件事也就算结了。” “嗯!” “最近,就连皇上也都神清气爽了不少,这合约确实是有利于两国和平发展的。” “是啊,不过些天也没能找到什么二皇子的踪迹,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城里,到底在打些什么鬼主意。” “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们急也没什么用。” “嗯,对了,我记得之前你好像接了一封信,是什么信啊?” 裴屿顿了顿,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江湖上有一些变动,我已经让他们处理了,过去了也就算完了。” “哦——” 慕知瑜也没多想,这个话题也就自然而然的揭过了。 其实那封信并不是什么江湖信件,而是德远王的人带来送给他的。 他本来还心怀警惕,以为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信件,没想到打开来确实让他惊讶了。 那信是燕翎送来的,倒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感叹一番世事无常,也让他们放宽心,云国确实是满腔诚意,为了和平,因为云国新帝的皇后,就是她,和大淮交流的礼单就是她敲定的。 信中还让他们若有机会就去云国玩一玩,若是运气好还能赶上故人重逢,也算是前世今生一段渊源。 这些话他暂时不好跟她说,如果他能一辈子不想起来,前世也乐得少些牵挂,若是日后记起来——天命如此,那这信到时候再拿出来也来得及。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两天的朝唐璜上也是荣光焕发起来了,这一天更是高兴,上朝不多时,边关八百里加急就到了,是慕大将军已经将羌胡驱逐出境的喜报。 皇上抚掌大笑,夸赞的话刚说了一句,又是一封加急传来了! “皇上!边关离城来报!琛图进犯!” 皇上脸上的笑容还没收回去,脸直接就冷下来了。 “好个琛图,好生放肆!达成合约不过才几个月!现在就立马叩关了!” 这样一说,立刻有朝臣跳了出来:“陛下,如此行径,断断不能容忍啊!” 皇上再一次拿着那封急报看了一遍,点点头:“不错!还好朕早有防备,让慕爱卿回去镇守,琛图的阴谋必然不会得逞!” 不过,战事又起,云国送的礼刚进库房就要出去了,不过云国财大气粗,光是黄金白银就足够支撑战事一两年了,倒是暂时不必动用那些个珍奇玩物。 银子流向了边关,边关的将士们粮饷到了保障,打起仗来就少了很多 后顾之忧。 现在,大淮北部和西部都在打仗,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北齐集结在边关的大批军队已经有了撤退之势,很明显是受到了合约的干扰,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过,看皇帝的意思,三月底的猎是已经不想举办了。 果不其然,三月中的时候,皇上一边关战事紧急,国库吃紧为缘故,春猎推迟。 表面上说是推迟,其实大家心中都有数,春猎也一般只是仪典,更何况是万物苏生的时候,休养生息也是好的。 不过,也有个好处,三月中下旬也正是五皇子的生辰,往年也不过是他几个伴读和好友,还有四皇子会去看一看他,皇上给他一些赏赐,但是今年就不一样了。 皇帝已经有了以他为储君之意,自然是不能再等闲视之,但五皇子也并不想铺张,只想着和从前一样便好。他们两个人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襄王结束了这一场争论。 “父皇,五弟过几日便是十六岁的生辰了,就算不急着封王,也该想着定下一门亲事了。” 五皇子一句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了,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四皇兄。 他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四皇兄,你坑我! 襄王满脸带笑,无视了他的控诉目光,看像皇帝:“父皇,五弟不想铺张也是情理之中,但如今……往后身份更是不同了,以后说不定要更加铺张,还不如今年一起就办了,总归生辰一起吃顿饭也就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嗯!小四说的有理!” “父皇……” 看他还想挣扎,襄王又在他心上扎了一小刀:“父皇,恕儿臣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以后珍娘娘的身份也要提一提,既然五弟不想要什么赏赐,不如就把以后迟早要办了的事儿提前办了,也算是给这些乱哄哄的朝臣们一颗定心丸了。” “四皇兄你……” “父皇以为如何?” “不错,现在确实是个好时机,也省的这些大臣老旁敲侧击一些什么,那就这么办了吧!” “可……” “好了,你们俩都先回去吧,朕去皇后那儿看看。” “是。” 这件事飞快的敲定下来了,即便五皇子本人根本没有机会说什么话。 从皇后宫中出来,皇上一门心事算是了了一半,没过几天,帖子就已经发到了各个府邸之中。 凡是收到帖子的都是有适龄千金的府邸,自然了,那些个达官显贵也是要去撑撑面子的。 慕知嫣看着放在桌案上的帖子,捣药的手停了下来。 “小锦,这是什么帖子?” 第73章 选亲 “好像是宫里来的帖子,我没敢拆开,还是姑娘自己看看的好。” 慕知嫣眉头微微一促。放下药杵,净手之后打开,看完之后,神色更不好了。 “姑娘?” “没事,你帮我把姐姐请过来。” “是。” 慕知瑜在院子里逗杏子呢,杏子有了猫宝宝,但还是偶尔就出来晃一晃,猫熊猫宝宝估计就要两个月的时间,到这个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可能就要生产了,暖阁里,还特意给它打造了一个小房间,以备不时之需。 见小锦来请她,她放下手上的东西,跟着她来了扶心苑。 “五妹,怎么了?” “姐姐,你收到帖子了吗?” “什么帖子?” 慕知瑜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收到。 “刚才门房来送帖子的时候就专门说是给我的——还说是宫里来的帖子……” “我看看。” 小锦把帖子递给她,她没那么多顾忌,直接拆开来看,看完之后,无奈地笑了一下。 “看起来,是想趁着生辰的时候想,给五表弟选亲呢,五妹,想不想去?” 她这样问自然是出于谨慎,毕竟她心里很明白,不出意外的话,五皇子就是未来的太子殿下,选亲必然是慎之又慎,一旦选了正妃,侧妃,那就是以后的皇后和妃嫔,虽然她觉得五妹并不会选择这条路,但还是问一问,更加谨慎的好。 “姐姐,我自然是不想去的,只是宫里的帖子都来了,我要是不去……这能行吗?” “行,有什么不行的,这个帖子应该只是先行一步,虽然说是选亲到底也是五表弟的生辰,就算是家里没有适龄千金的人,也是要去撑场子的,到时候应该会再发一份帖子,拿着那份帖子去就行了,或者,你不愿意去就不去也好。” “这……还能不去?” “当然能,这就是——侍宠而骄?” “姐姐!” “好啦,该去还是要去的,这份帖子不拿着就是了,放心,皇上不会直接给你赐婚的。” 从前皇上是答应过她的,想要嫁给谁由她自己决定,更何况京中适龄地位匹配的千金也不止五妹一个,皇上倒也不至于对着她言而无信。 “好,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她猜的没错,第三天,府上就又迎来了一批帖子。 这个帖子人人都有,是五皇子的生辰宴做邀请的,还带上了苏云 白的一份。 要不是皇上特意嘱咐,想必发帖子的也根本就不会注意他,可见圣眷正浓。 三月十八,珍嫔被册封为珍妃,三月十九就是五皇子的生辰,这一日,珍妃和皇上都亲自莅临生辰宴,为了挑选众家闺秀,凡是适龄未婚的千金,今日里也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皇上在位子上粗粗一扫,慕家的姑娘穿的完全不出挑,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 慕知婉上边关去了,慕家适龄也没有婚约的千金就慕知嫣一个了,皇帝视线一扫就收回了目光。 虽然说是要选皇子妃,但也不是那样明目张胆,于是,皇后就提出说要玩个游戏。 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和皇后谈的,皇后对这件事也是非常痛快的就接受了。 对于她非常有眼力见这件事儿,皇上表示很满意,这些日子的勾心斗角和边关战事已经让皇帝非常疲惫了,这件事顺顺当当的,也能让他的气顺下去。 “皇后提议,甚合朕心。” “不过……这年轻人都喜欢玩什么,臣妾早就不太清楚了,不如……安和,一提议一个吧?” 慕知瑜眉毛一跳,起来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臣女倒也没什么点子……不如,就把各项才艺都写在纸上,放到箱子里,抽到什么就算什么了。” 皇帝点点头,捋着胡子:“好,那就按安和丫头说的来——不过只表演什么才艺倒也是枯燥,不如分个第一第二出来吧。” 皇后立马就出言赞同:“皇上说的是……正好,臣妾这边有一只九凤朝阳簪,要是哪家的闺秀得了头筹,臣妾就把这簪子当个彩头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心里都翻了个个儿,九凤朝阳簪,九凤,这是只有皇后才能佩戴的,这个意思是什么已经是溢于言表了! 这种人在偷偷打量一下皇上的脸色,皇上满脸赞同,点点头:“皇后大方,那朕也出一个,就算是给第二名的了吧,刘富,去把朕新得的羊脂白玉同心扣拿来。” “是。” 事已至此,要是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就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珍妃也拿出来了个彩头,是昨日加封的时候,皇上刚赐的。 意思就是给前三甲了。 皇帝眼珠子一转,伸手一指:“华月!别吃了,过来抽签!” 华月一顿,扁扁嘴巴。 也就只有她能在皇上 面前这样,她站起来行了个礼:“皇伯伯,你可真是的,五皇弟生辰宴还要使唤侄女。” “少贫嘴了,快去!” “是。” 华月扶着自己的袖子,手伸进去拿了一张纸条来。 上是一个字:画 立刻,闺女给各家闺秀上了文房四宝,还有两个花篮,时间一到,众家闺秀纷纷落笔,没有作画的人岸上分别放了一朵花,用着投票。 画作上,名字都被挡住,放在两张桌子上,按照地位纷纷下去投票。 慕知瑜拿起画,走到桌前,她投票的时候,每张画上的花朵数量都不多,她捏着花,手上几分犹豫,看了一眼百无聊赖的五皇子。 哎—— 他们投出来了前三甲又有什么用,最终还是要五表弟来决定的,却还是要整这么一套表面功夫,麻烦。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一幅画还是一瞬间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幅墨梅,笔力笔法,看起来没有个十几年功底是做不到的,寥寥几笔枝干梅花岩石,山崖之上的一颗梅树,四周密林,就只有这一只墨梅轰轰烈烈。 她慢慢地扬上了一抹微笑,倒是好画。 她把花放在这幅画下面的花篮里,转身回了席位。 果不其然,那幅墨梅最后成功在前三甲之中。 “好,好!这三幅画,是哪三位姑娘的?” 皇帝问完了话,画作挡住名字的纸条被掀开,刘富一看,回道:“皇上,这林间山水,是朱尚书三千金的,这山头鸟雀,是定远侯府二小姐的,这墨梅是林尚书二小姐的。” 皇帝捋着胡子,点点头,扫视了一下底下的闺秀,他认识的能有几个,目前说的这三位,他是一个都不识得。 不过,目光一闪,点点头。 林二小姐,是襄王妃的嫡亲妹妹,面容之中和襄王妃有些相似,也不算不认得。 不过说完这三位千金还是站了出来谢恩,毕竟这三位已经注定了是头三甲,只不过最终的顺序是要五皇子亲自来定罢了。 “嗯,小五,你觉得,哪家闺秀的画作可拔头筹啊?” 五皇子站起来行礼,太监举着三幅画作,他的视线流转在三幅画里,眉头微微皱了皱。 拿起一朵花,几番犹豫不下。 众人都比心凝神,等待着这一刻,但他却是异常犹豫,但旁人也不敢催,不过,襄王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父皇,这三位画 作都异常之好,不如,放下来让五弟细赏如何?” “……也好。” 放下就意味着要把这三幅画重新投入到所有的画作里,皇上略一犹豫,还是同意了,到底日子是他们过的,当皇帝的路不好走,能顺应他的心意,就顺着他吧。 这一放下,众人的心又提起来了,而且是比刚刚还要紧张。 名字都已经揭晓,这就是纯凭他自己的心意来定了。 五皇子手里捏着那朵花许久,围着桌案走来走去。 久到连他拿着花的手都开始出汗了,拐弯的时候,不经意似的看了一眼下面的闺秀。 终于,站定,把那朵花放在了墨梅上。 他这动作甚至是有些突然,众人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父皇,儿臣……选好了。” “哦,好,刘富!” 刘富浑身一震,下去把那幅墨梅拿上来。 皇上点点头:“好,果真是一幅好画!此画作者系谁?” 林昔遥提裙子跪下:“陛下,正是臣女。” “抬起头来。” 林昔遥微微扬起脸,目光依旧低垂。 皇帝又点了点头:“好,画有风骨,人亦有风骨,这头筹给你也是相得益彰。” 她接下了九凤朝阳簪,也就意味着,新的格局就要开始了。 不过,这件事很明显并不在襄王妃的意料之中。 早在她一眼看见那幅墨梅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感觉到十分惊骇了。 自己妹妹的笔法她当然认得,但他从不在人前显露这些,这一次,她却是真真正正的有意相争了。 五皇子的花,放在她的墨梅上的时候,襄王妃心里五味杂陈,如此地位,是福是祸尚未可知,眼下看起来林家也是如日中天了,日后—— 手上突然一股力量,她下意识回过头去,襄王轻轻的收回手,看着她,脸上是让她安心的笑容:“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 不过,她倒是愿意相信他。 生辰宴五皇子过的并不算开心,选定之后,他一路上了襄王府去,却在那里碰见了几个意想不到的人。 “慕表姐……” “五表弟也来了,也是来找四表哥的吗?” “是啊……” “那就去吧,想来他还是有空的,正好我们要走了呢。” “好,表姐慢走。” 慕知瑜他们来其实并没有别的事,只是来看看林昔微的,在这之前,已经去看过林昔遥了, 总觉得她还会有所疑惑,所以特地跑了一趟。 只不过和林昔微过话之后,襄王特意让阿七过来请他们。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但是一进门看见他脸上满是凝重,就知道一定有事发生了。 “四表兄,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发生了?” “不错,两位先请坐下说吧。” 襄王指了指对面的位子,然后摆手让阿七他们都出去。 “表妹,我查到了一件事,之前,苏兄的真话药丸让冷宫的假白娘娘说出了她知道的琛图探子,这些日子在一一拔除,但只有一个人,父皇花了很多心力也没能找到。” 慕知瑜和裴屿互相对视了一眼,神情也都肃穆了起来,皇上和襄王两个人都没有找到的人,到底是隐藏的能有多深? “那是什么人?” “是琛图将军萨尔那和一个大淮女子生下的私生子,那个私生子也是从小就养在大淮,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可以说我们只知道有这么一个探子,但没有任何线索可以明确他的身份。” “当初给萨尔那生下那个孩子的女子呢?” “那个女子虽然已经查到了,但她只是多年前青楼的一个女子,产下孩子之后,就被老鸨抱走了,而那个老鸨也在前年死去了,线索都已经断了。” 四皇子顿了顿,继续说:“根据我的猜测,那个私生子很明显算是他们最后一步暗棋,非关键时刻怕不会出现,这个私生子也是为了扶持二皇子上位而来的,现在很可能已经跟二皇子在一处了。” “你是说——把二皇子救走的人和那些刺客?” “不错。” 裴屿皱了眉头:“可——他们的行踪连王爷和皇上都查不出来,我们只怕也是没有那个能力的。” “到现在,只怕已经不是寻找他们的行踪那么简单了,刚才,十三去采药的时候,无意之间发现城门下埋了火雷。” “火雷?!” “不错,我为免打草惊蛇,只叫人把火雷连接之处破坏掉,这样到时候就不会爆炸,但难保不会有其他的计谋。” “那,这件事儿可告诉皇帝舅舅了?” “我已经递了牌子进宫,正巧你们来了就直接告诉你们一声,慕家在武将之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威望,一旦有所意外……” “表哥放心,此等大事,我们肝脑涂地,义不容辞,我们这就回去趁早准备!告辞!” “多谢表妹。” 第74章 谋反 事不宜迟,得了许可之后,襄王立刻收拾东西到了宫里,把自己的发现和皇帝明说了。 皇帝也是异常震惊,但他的话就摆在耳边,也容不得他不信。 “无论如何,定要早做准备,刘富,把……卫城军统领叫来!” 近日,五城兵马司和卫城军都加大了巡查力度,山雨欲来,京城的官员也都敏锐的嗅到了不同。 “不对……” 襄王眉头紧锁,一闪而过的思绪中,终于抓住了那一丝的异常。 “表妹,妹夫,我有件事儿拜托你们二位,请你们暗中去城门瞧一瞧,那些火雷究竟有没有被破坏掉。” 慕知瑜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思索之下,不由自主瞪大的眼睛:“难道……你是说……” “恐怕是了,如果他们一旦发现我们已经有所察觉,反叛只怕很快就会到来,我现在就进宫去,让父皇早做准备!” “好。” 城门防卫重重,白日里,多少双眼睛都在巡视着,两个人让阿年过去探查,一个人实在是难以所及。 “不行,还是晚上,白日里头太难隐藏了。” 慕知瑜点点头:“知道了,阿年,你现在就回将军府去,让府里的所有人跟三叔他们一起,进宫去。” 阿年一愣,然后接令回来了。 夜幕降临,城门关闭,但这自然防不住高手,慕知瑜放风,裴屿制服两个士兵上了城墙,剑插在墙上,留着一会借力上来。 慕知瑜心里着急,四下观瞧,过了好半天,裴屿的身影才回来了。 “哥哥……” “我们快走!” 卫城军叛变,如今的京城已经算是被人包围了,卫城军是护卫京城的主力军,除了卫城军之外,五城兵马司战力不强,不少都是富家子弟加入用于历练的。 再就是御林军,玉林军也只不过是护卫皇宫的,虽然战力强,但是人数却比卫城军要差了很多很多。 “皇帝舅舅,现在卫城军叛变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那些火雷引爆,其他兵力想要来京城解救也是困难,趁现在只能等他们还不有动作的时候,抓紧时间求援啊。” 皇帝面色沉沉的点头:“对,不错……” 皇帝变成四水扫过殿中的所有人,目光定在朝中的几元武将之上。 最终,停在柳尘英身上。 “柳爱卿!” 柳尘英先是看了看自家父亲,再看看皇上的目光,赶紧出来跪倒:“微臣在!” “朕命你携兵符前往晋陵,调动晋陵军驰援京城!” “啊……微臣!定不辱使命!” “柳爱卿,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是!三日内,微臣一定全力赶回!” 柳尘英收下兵符,带上亲兵护卫,穿盔戴甲,一路快马,城门紧闭,若是贸然闯出去,也许立马就会引起警觉。 但是所带的这些人根本做不到偷偷出城去。 “来人止步!” “吁——” 柳尘英勒马停下,皱着眉头道:“大胆!” 士兵见了是他,赶紧过来行礼:“柳大人,城门已经落锁了,有什么事儿不妨明日再出城吧。” “城外郊区密林着火,五城兵马司接到报案,出城赶去救援,顺天府令在此,开城门!” 他举了一下令牌,另一手悄无声息的松开了缰绳,在后面打了个手势。 士兵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门让他们出去了。 只是士兵没有注意到,暗处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扭头回去了。 “皇上,柳大人已经出城了,但是卫城军恐怕忍不了多久了,刘大人特地命属下来回报,希望皇上早做准备!” 皇上摆手让他下去,随后吩咐道:“刘富,传御林军统领,众臣宗室人之心全部于殿中待命!” 至于百姓……那逆子也不知会如何! “城门附近的百姓,让他们往城内奔逃!” “是!” 慕知瑜站在殿下,左右看看,出来进言:“皇帝舅舅,现在让百姓往里逃窜虽然可以减少伤亡,但是百姓手无缚鸡之力,要紧的还是要派人去城门口掩护百姓才是!” “不错,众卿,谁愿意请命?” “皇上!微臣自知有错!愿意领命前往城门!以赎罪孽!”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席将军,皇上定定的盯了他一瞬,点头答应:“好,你有此志最好,朕也可以既往不咎!” “是!” “皇上,微臣也愿领命!”裴屿也上前一步,“食君之禄,当解为君之忧,微臣鄙薄,愿尽绵薄之力!” “皇上!微臣也愿意领命!” “还有微臣!” 众家武将,青年才俊,纷纷跳出来想要到城门口去镇守,皇帝看着心头一阵翻涌。 五皇子站了出来:“父皇,到城门口镇守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所有人倾巢而出,否则一旦有人釜底抽薪,大淮就将走到末日了。” “好,好好好!众位道卿家对大淮的忠心朕已经 见到了!但是小五说的也在理……” 皇帝钦点了几个人,带领着一部分御林军出去掩护百姓。 其中还包括了苏云白和裴屿,慕知瑜看看他们,欲言又止。 “皇帝舅舅,安和也想上城门口去!” 皇帝一摇手:“你就别去了,留在宫里吧……” “安和也通武事,到了城门口一定不会添乱,必定有用处的!” 皇帝话到嘴边,换了个说法:“朕知道,朕没有想让你留在这儿当花瓶的意思,不过是想让你帮着护卫宫城罢了!” “可……” 她刚想在据理力争一番,裴屿出来了:“皇上吧苏侍卫派去城门,身边便是少了一员得力之将,所以留下郡主更有好处,郡主……不如还是留下吧。” “你!哼!” 慕知瑜一甩袖子,哼唧了两声。 皇帝顺着杆子爬,点点头:“不错,还是裴爱卿深知朕心!安和丫头,听明白没有?” “安和明白。” 哎—— 拂晓,一阵刀枪刺入皮肉的生意就这喊杀声与惊恐的呼叫划破了寂静。 卫城军还算是快的,这件事传到了二皇子的耳朵里,他立马就有所反应了,城门之内,他久违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他披挂整齐,马上耀武扬威,一双眼睛扫过对面的众人,脸上出现了浓浓的讽刺和不屑:“如今,你们也不过是困兽之斗,识相的放下武器,等朕拿下皇宫成为新帝!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放屁!” 威远将军一个急脾气,对着他破口大骂:“你身为皇子,身犯大罪,犯上作乱,如今竟敢还口出狂言!天理昭昭!我等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绝对不让你踏进皇宫一步!兄弟们!你们说是也不是!” “是!” 后方的御林军喊声震天,虽然人数确实是少,但两军作战士气必不可少。 “席爱卿,怎么,你想背叛朕吗?!别忘了,陷害慕家的事,可少不了你的出力,你真以为帮了老皇帝,他就能放过你吗?他能放过你的家人吗?!现在赶紧回到朕的队伍里来,等朕成功推翻了昏君!你的地位也将更上一层楼!就连你的两个儿子也少不得封赏!” 席将军现在是气不打一出来了,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坑了吗?他已经知道的明明白白了,这就是成了,就多留他一会儿,若是失败了,就把他和慕家一起铲车掉,正像林尚书说的一样,一次不忠 ,百次不用,能背叛皇帝,也就能背叛他,他怎么可能任由像他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呢? 到现在皇帝仁善,愿意让他将功折罪,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今天他就是豁出命去,哪怕是被踏碎成泥,也绝对不能让他的两个儿子带着这样的污名! 不过,现在重要的还是拖延时间,哪怕只是说话,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毕竟御林军数量少,对上卫城军来说处于劣势,越能减少伤亡越好。 唧唧歪歪的说了大半天话,已经魔怔了的二皇子终于反应过来,目光恨恨的扫向对面的人:“好哇,你们居然摆我一道!很好!李梁!上!” 李梁就是卫城军的统领,接了命令,一声令下,副统领带着一批卫城军冲了过来。 前方骑兵,后方步兵。 苏云白是江湖侠客,比起马战,还是在下面更能发挥出他的能力,他拿着刀,冲入到后面步兵的阵营当中,跟切菜一样,几个呼吸之间,反叛的士兵纷纷人头落地! 裴屿手持长枪,纵马和副统领战在一处! 这一边,几员大将的能力不必说,更何况还有这些个小将,御林军见状,士气大振! 一时之间两方战况激烈,周边的商货铺子早就已经打烂了,席景然和席景言兄弟掩护着百姓撤离,一边各持刀剑拼杀。 皇上看有士兵回来,忙不迭的询问:“怎么样?” “正在掩护百姓撤离,但是卫城军数量实在太多……只能且战且退!” 皇帝点点头,这也是办法的事情,宫城之中也是易守难攻,只希望多支撑一些时候。 前方,他们还在拼命抵挡,血战多时,每个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裴屿的长枪也像是在血水里洗涤过一样,但是枪头依然明亮。 “李梁!你枉顾君恩!背叛大淮,陛下为国为民,不管怎么看,都是十中无一的仁人明君!却还指使卫城军反叛!法网恢恢,识相的赶紧放下武器!” 李梁冷哼一声:“将士们!老皇帝再好,也不如我们自己开创一个朝代!自己翻身当家做主了总比在别人脚底下跪下称臣的好!为了咱们的功名前程和未来!上!” 这下总算是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李梁了,原来是早就被收买,如今箭在弦上,李梁是琛图的人,跟着他的兵本身就具有嫌疑,直到现在也是退无可退,只能卯足了劲儿跟着李梁了。 大军脚程慢 ,柳尘英要到晋陵要话上一日的时间,等回来他们再快马加鞭至少也要两天。 到晚间,李梁他们也是疲累,两方暂时休战。 皇帝他们在宫里,听着前方传来的消息,陷入沉思。 “他们未必会给我们喘息的时间……” “皇帝舅舅,城门那边虽然暂时陷入了僵局,但是皇城处于正中间,卫城军随时都有可能到皇宫近前来。” “不错,安和,朕想你带一队御林军去镇守后方,你意下如何?” 慕知瑜满脸郑重,毫不犹豫的接下了命令:“是!安和一定竭尽全力!” 慕知瑜把无痕挂在马上,手里拎着长枪,带着一对到了宫城后,现在看起来还算安静,谁也不知道卫城会从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出来,尤其是卫城军数量多,就算白天和哥哥他们苦战,但可以动用的兵力一样是充足,但御林军就不一样了,目前留守的玉林军全是为防卫宫城的,现在经不起任何一场失败,一旦失败,皇帝就有危险。 “郡主!不好了!有一队卫城军人马正在快速接近!” “关门!放箭!” “嗖——嗖——嗖——” 箭雨飞向对面的卫城军,卫城军虽然一时受到惊吓,惊于他们有所防备,但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支起盾牌继续向前。 “郡主!” “等到近前,放火!” 酒坛子被支支火箭击碎,酒水瞬间燃起! 宫里,皇上一听说后门果然受到了袭击,立刻让人前去支援! 慕乘兴请命而出,带了一队弓箭手来,卫城军一时难以向前。 双方再一次僵持在了这里。 三更过后,对面鸣金收兵,慕知瑜和慕乘兴也松了口气。 “三哥,宫里那边怎么样?” 国难当头,一向嬉皮笑脸的慕乘兴也是难能严肃正经了:“现在还没怎么样,不过前方也一样受到突袭,已经快要退到皇城了。” “希望柳三哥明天晚间就能赶回来。” “御林军都已经分给了前方和后方,皇城之内已经没有多少能用的战力了,城里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和大臣女眷,所有防线都在我们这和前面了。” “他们虽然暂时休整,但是也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就会又卷土重来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歇一歇,养养精神吧。” “你先歇着吧,我倒还好。” “好,那我先去歇半个时辰,一会儿叫我,我们换着来。” “嗯。” 第75章 如果没有战争就好了 歇了一会,慕知瑜醒来,换了慕乘兴去休息。 后方暂时安静下来了,但是前方就没有这样的安宁了。 卫城军卷土重来,这一次甚至李梁亲自出马。 正可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两方主帅对垒,其余副帅各相缠斗。 御林军人数上再加上死伤,他们几乎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以一敌多,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就是苏云白身上也不免挂了点儿彩。 裴屿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胸口上下起伏,短短时间,他已经连续解决了敌方三员副将,但纵然是钢铁做的身子也是会累的。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他,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浑身浴血,他手上还牢牢的攥着长枪,只是手微微有些颤抖了。 “裴大哥!你休息休息……让我上吧!” “荆棘?你能行吗?” 荆棘跨上马,到他旁边,提长刀解决了一个扑过来的士兵:“不行我就回来,能空出点时间让你休息休息也好!” 裴屿只思考了一瞬间,就答应了下来,不说别的,他现在实在是疲累怕是再要让他冲锋,他也解决不了多少敌方将官了。 另一边,席将军也不愧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和李梁已经打了有几十个回合了,依然未分胜负。 出乎意料的是,荆棘的马战居然还不错,确确实实的撑了好一阵子才败下阵来,拨马往回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裴大哥……我输了……” “没事,已经很好了。” 裴屿催马上前,横长枪挡住对面的长刀,枪身一转,往前一推,同时自己偏身子避开长刀,枪就送了出去。 “噗——” 一声利器穿过肉体的声音,对面的副将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就已经被挑在了马下! 虽然休息的时间尚短,但是对于裴屿而言已经恢复了很多力气。 这些个副将也都打斗许久,自然是疲惫,迎面扑上来了一众士兵,他抡枪冲向对面! “呼……” 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身后一阵恶风对着他的头顶,猛的一个大低头仰在马背上,举长枪一挡,这一看,眼里止不住的惊愕。 “荆棘,你!” 荆棘见到自己的攻击被挡下,面带歉意的摇摇头:“对不起,裴大哥,我也不想这样的……” 正这个时候,那几个士兵抓住机会,轮刀扫马腿! 在战场上,马上将一旦没了马,摔到马下,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除非他没有摔倒,而是立刻做出反应。 好在裴屿自身实力过硬,坐骑不稳,他瞬间拿枪指地,脚下一个使力,稳稳落地。 荆棘横刀抬手,一向笑嘻嘻的脸上此时此刻 充满了复杂和凝重,那些士兵见他抬手,踟蹰着没有上前。 “把他交给我,你们去帮大人吧。” 那个士兵互相对视一眼,点头催马走了。 “荆棘……既然你有心要跟我动手,又为何要等到现在?” 裴屿站在空地上,很明显这些士兵是接到了他的命令,专门留给他们两个人的决斗现场。 荆棘翻身下马,拎着长刀,站在他的对面,冷风猎猎,他似乎有些看不清裴屿的表情,殊不知,裴屿也是一样,看不清他。 “对不起——这些事,我其实也是刚知道不久的,我从来都没想着要对付你们,但是……” 裴屿眉头紧蹙,目光阴冷,心里冒出了唯一的解释:“那个私生子……是你?!” “……是。” 裴屿目眦欲裂,横枪不由自主的上前了一步:“纵然你确实是他的私生子,但也并不是一定要帮他们!你从前多年都不知道这些事,只如今便知道你就要背叛这里的一切吗?!” “如果只有我……我当然不会背叛,可是,裴大哥,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有什么不能选择的?!是,就算你和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是苏云白对你,又有哪一点不好,你如此行径又如何对得起他?!” “是啊,所以,只有把他引开,我才敢跟你撕破脸的……裴大哥,别怪我,动手吧,拿出你所有的实力来,我——不会手软的。” 裴屿握着枪杆的手愈发用力了,深呼吸了几口,努力压下心头的翻涌,立枪上前! “砰——” “乒——” 裴屿的枪法不错,马上将自然用的都是长兵器,日常里短兵器并不适合在马上使用,多年来,裴屿从来没有落下过枪法,可以说他的枪法是比剑法要更上一层楼的。 长枪所过之处,猎猎生风,手一震,枪头乱点,荆棘吓了一跳,抽刀闪身,并不敢与之相抗。 这些日子,他只知道裴屿功夫不错,但是没想到战场上枪法确实比他日常里显现出来的武功更强上几分,也许有的人就是天生更适合战场,有的人更适合江湖。 “裴大哥,你不是我的对手的……” “是与不是,打了才能知道!” 荆棘扯了扯嘴角,提刀蓄力:“好,裴大哥,今时今日就让我们来个了断吧!” “砰……” 刀枪相碰,裴屿觉得两臂发麻,不由自主往后撤了两步。 好强…… 他心里惊讶,面上更加凝重。 荆棘的内力,只怕并不比苏云白差多少,纵然刀法上不算精通,但真要硬碰硬,恐怕他并不是他的对手。 但,就算不是他的对手,一段段没 有轻易放弃的道理。 “裴大哥,我并不想伤你,你还是投降吧,忠义王对你还是一直都念着父子之情的。” “那瑜儿呢。” 这个问题,实实在在的出乎于荆棘的意料,他张了张口,唇边似有千言万语,但最终转化成一句叹息。 “瑜儿对你,就像是亲兄弟一样,纵然十日短,也是一片真心所在,你对我如何暂且不提,我对你也并没有她对你那样用心,如今,你背叛大淮,背叛了这些所有是你如亲为友的人,你早就没有任何资格可以劝降了。” “我——对不起你们。” “那就不必再说那么多了,既然你执意不肯回头,动手吧!” 裴屿运起了所有的内力,对面荆棘叹息了一声,横刀上前。 内力,罡风,兵器冷风硕硕,两个人周围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空地,旁边战事虽然还在继续,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给他们留下了空间。 直到整整七八十个回合过去了,裴屿眼见着是力气越来越不足了,血色下他的脸更发白了,握着枪杆子的手用的力气太大,压制着颤抖。 顿时之间,一个破绽被抓住,他躲闪不及,一刀砍在他身上! “扑通——” 荆棘过去抓住他,带着他上了马,催马回了李梁那边。 “李将军。” 李梁和席将军打的不分上下,两方正在换阵休息,见他抓住裴屿回来,所有的郁闷都一扫而空,抚掌大笑! “好!好好好!不愧是萨尔那将军的儿子!” 目的达成了,牵制着苏云白的几十号人才才刚被解决的差不多,苏云白买提着刀回来,咬牙切齿的盯着对面。 “荆棘!你要是还有那么两分血气在!你就过来!老子不把你剁了誓不为人!” “抱歉,大哥……” “老子不是你大哥!谁特么有你这样的弟弟!你过来!过来咱们决一死战!过来!” 苏云白一身血污,就好像刚刚没有经历一场血战一样,他依旧精神抖擞,提着刀就要过来,要不是两边的人拦着,他就要冲到李梁那儿去打架了。 裴屿还在荆棘的马上,盔甲也被砍破了,嫣红的血浸透了衣裳,顺着他的指尖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什么!” 皇帝猛的站了起来,什么喜怒不形于色通通忘了:“裴屿被俘?!” “是……” 皇帝像是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跌坐在龙椅上,刘富想扶他,他抬手避开,询问底下的士兵:“战况如何?” “还在僵持……” “后边呢?” “郡主和慕三公子也在苦战……” “下去吧。” 皇帝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一颗心不断 下坠。 慕知瑜和慕乘兴面对敌袭,现在弓箭已经用完了,只能领着人浴血奋战,不断拼杀。 前面的事情他们还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也无暇分神可以管别的了。 “三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去对付他们主帅,你捡了弓箭,暗中拿下他!” “好!四妹你小心点!” “嗯,驾!” 慕知瑜上去提枪骂阵,没想到对方的主帅竟是卯足了劲儿当缩头乌龟,慕知瑜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们的主力也都维持在前方,这一边也主要就是为了拖住他们! 冷笑一声:“喂!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来了场上不露面算什么东西,你就是条狗,这个时候也该叫两声了,净扯在你手底下这些虾兵蟹将,派你们的走来,待会儿就要看看你的龟脑袋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耳朵里塞了驴毛!绿脑袋一个,削尖了当王八的!″ 她这样一骂,这边的御林军也帮着开始骂,慕乘兴也是扯了嗓子,什么脏骂什么。 果然,那边忍不住了,一个披挂整齐的主帅走了出来,带了好几个副将。 “三哥,准备吧。” “好。” 慕知瑜打马上前,提枪量对面,笑了一声:“堂堂主帅就留在后面当缩头乌龟,怪不得这样缩头缩脑的,原来是因为长得跟蛤蟆一样啊。” “小娃娃!休得猖狂!大淮还真是没人了,轮到你一个小女娃在这两军阵前大放厥词!” “小女娃又如何,蛤蟆,我告诉你,我们慕家,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都能在战场上效力!今天,我就收了你的蛤蟆脑袋,看你如何猖狂!看枪!” 慕二将军就是有名的马上银枪将,一手长枪耍的天上有,地下无,慕知瑜和裴屿从小也是摸枪长大的,虽然后来他不在了,但是枪法也是承自慕大将军,这些年来也是数一数二的。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这一枪伴着点点寒光,对面主帅心里大叫一声不好,赶紧仰头。 他是轻敌了,没想到这小女娃倒真有些本事,只这一枪,他便重视起来了,拿起戟和她战在一处! 慕知瑜到底年轻,在体力上自然是耗不过他,但是,她一向有坏点子,枪头一转,不再冲着主帅而去,而是盯上了他的马! “咔嚓!” 慕知瑜撤招飞快,枪杆子一挑,正好敲在马腿上! 那主帅瞬间反应,纵身一跃,一踩马背跳起来老高,一戟冲着她就扎! “噗——” 三只羽箭破空而来,他在空中,自然是避无可避,其中一只正中他的心口! 慕乘兴是使足了劲儿的,这一只羽箭整个穿透了他的身子,甚 至连后面已经有些烂了的羽毛都看不见了。 那主帅瞬间卸了力气,在空中一头坠了下去。 御林军瞬间叫好,敌方没了主帅,群龙无首,军心一片大乱! 慕知瑜一举枪:“上!” 顿时,喊杀声一片! “皇上!好消息!郡主他们赢了!” 皇上脸色这才缓过来了,扯了扯嘴角:“好,好……前面呢?!” “这……” 士兵寻思,我又不是前面的,我怎么知道前边战况如何? 皇上问完了才反应过来,摆了摆手让他下去,心里还是像熬滚了的油锅一样。 前面,还在僵持。 这边自然是不愿意放弃裴屿,还因为他在那边手上而不敢轻举妄动起来,其中当属苏云白气的怒发冲冠,恨不得直接就上去把他们砍成一段一段的。 荆棘努力无视着对面的谴责,策马往后走,正想把裴屿扶起来。 李梁洋洋得意,抬手下令,说话间,突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半句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慢慢的低下头去,一把剑,就这么直直的穿透了他的心口,低头就看见染着血的剑尖。 “噗……” 裴屿一个使劲,把剑抽出来!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李梁睁大眼睛,鲜血不断的从嘴里涌出来,身子一歪,栽到马下。 变故来的太快,甚至于两方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苏云白叫了一声:“快上!” 说话间他就冲了出去,这边儿也赶紧下令。 裴屿本来就是强撑着才能起来的,这一下卸了力,已经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敌方主帅死亡,但还有副帅,这一下子,一群人都围了过来。 荆棘按住他:“裴大哥,别乱动,我送你回去!” “你……” “大哥马上就能杀到这儿,你撑着点!” 裴屿低下身子,荆棘抡起刀,奋力抗击这个包围圈。 事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荆棘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路。 出身他选择不得,立场也是被逼无奈,他唯一能选的,就是,究竟为谁而死。 “给我——让开!” “砰——” 敌方几把长刀被砍断,包围圈瞬间多了个缺口! 他趁着这个间隙,脚下一催马,快步离开敌人的阵营。 裴屿眼看后面刀枪袭来,想出手相帮,但奈何—— 几声刀剑末入皮肉的声音,荆棘身形一晃,把涌到喉头的血咽回去。 荆棘看见对面的苏云白到了近前,面上出现了一抹放松。 “裴大哥……可以……回去了……” “噗通!” 裴屿伸手想拉住他,但是他自己又何尝有力气,一下子就被带到了马下。 第76章 落花 苏云白赶紧上前,一手一个,把他们带回自己这边。 点穴给裴屿止血,又拿了两瓶丹药给他服下,再看荆棘,身后,弓箭,毒镖…… 尤其是从马上坠下,那些个兵器早就已经深入到了他的身体里。 苏云白咬着牙,把他的衣裳撕开一条,开始处理。 “大哥……别……别费事了……” “少废话!” “大哥……我吃了绝命丹。” 苏云白闻言,手一顿,惊愕地看着他。 荆棘笑了笑,看着他和裴屿。 “我身体里……有另一个人,他不受我控制……等我的内力快没了……就压不住他了……所以,我不能……噗……” 一口血喷出来,他挣扎着朝裴屿伸出手,裴屿全力过来,握住他的手。 “荆棘……” “别……别告诉慕姐姐……就说我……是战死的……” 裴屿咬着牙,吐出了一个字:“好。” 他如释重负,笑了一下:“还有慕小姐也是……对了,之前暗中帮忙的……就是我,大哥……” 苏云白忍着哽咽,托住他:“我在这儿……” “我知道……你有所察觉的……” “什么察觉,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扯着嘴角,看着头上的天:“天快黑了……一定能成的……等我,咳……等我死了,我要,要把我葬在京郊,我想看着,看着你们……都好好的……” “好……” “裴大哥……别……刚刚吓着你了吧……别怪我……” “没有,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他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呕出一大口黑血,眼里的光越来越暗。 “好想……想吃红烧肉……和慕姐姐院子的点心果子……” 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 要是没有身不由己就好了。 要是身体里没有另一个人就好了。 他还没看见裴大哥和慕姐姐成婚呢。 他还没看见大哥娶亲呢。 慕姑娘的医理还没学完呢。 可是都来不及了…… 握着裴屿的力气松了,他慢慢闭上了眼,悄无声息。 鼓声阵阵,两方厮杀,苏云白冲了出来,一刀一颗头颅! 他杀红了眼,力敌对方五员副将,直到夜幕降临,他似乎也不知疲倦。 第二天,太阳跳出地面的时候,宫墙外,死尸遍地,柳尘英带领晋陵军赶到,卫城军没了主帅,本来就军心不稳,援兵到来更是一败涂地。 二皇子被活捉,还在叫嚣着说自己是新帝,被堵上嘴押走了。 一切尘埃落定,皇帝 亲自出去查看,宫墙之外,处处惨烈。 慕知瑜身上也添了不少伤,慕乘兴也是狼狈,慕知嫣帮着苏云白和太医处理上药,一片忙乱。 都处理差不多了的时候,已经过了几天的时间。 “哥哥?怎么好几天了都没看见荆棘?伤得很重吗?” 裴屿一顿,目光低垂,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慕知瑜脸色一下子变了,试探着:“怎么了?” “他……不在了。” 慕知瑜皱着眉,过去捧起他的脸,他太认真,让她想骗自己,说是玩笑话都不能。 “假的吧?是……是不是认错了?尸首那么多……有几个长得像的也有可能啊……肯定是认错了的,是不是?” “……他是……死在我们面前的。” “……” “瑜儿!” 裴屿拦了他一把,免得她摔倒,她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皱眉。 “怎么……就……之前……我还说要给他做新的点心呢……怎么……都没来得及就……” 慕知瑜感觉胸口闷闷的,她抬手按了按,心口堵得慌,甚至看东西也模糊了起来,意识消失之前,看见裴屿陡然变了脸色扑了过来,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云白忙着帮皇帝处理善后的事情,荆棘死了,他整个人也变得不苟言笑了,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无端的让人生出几分惧意来。 “皇上,目前卫城军中的叛军已经扫清的差不多了,余下流寇还在继续追查当中。” “好,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你了……” 皇上也是疲惫,抬头,刘喜进来了。 “皇上裴将军求见……” “传。” 皇上心里还纳闷,怎么之前也没递帖子,这样着急忙慌的就来了,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大事? 裴屿一进来就撩袍子跪下:“皇上,恕微臣无礼……” “无妨,可是有什么要事?” “皇上,瑜……郡主病倒,太医也束手无策,说是可能在对阵的时候中了毒,被引出来了,微臣想请苏侍卫回去,给郡主看诊!” 这一说,皇上也着急起来了,当即摆手:“好!苏爱卿,你快回去,用什么药材就让人回来拿!” 裴屿磕了个头道谢,两个人离开,苏云白一甩斗篷上马,一路疾驰回来。 慕知瑜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但气息异常微弱。 苏云白诊脉了半天,拿起银针在她指尖放了一滴血,落在碗里。 “怎么样?” 苏云白皱起了眉:“是中了毒……怎么发作的,说我 听听。” 裴屿面色也凝重了:“是听说了荆棘的事,然后就突然倒下了。” 苏云白眉心微动,叹了一声。 “那边是伤心所牵引出来的了——这毒确实隐蔽,那时候刚打完,太医远远不够,有些府医能力不行,若只是处理了伤口,反而让毒素潜伏了起来,现在能发作也是好事,不然日后更不好清理了。” “不严重吗?” “严重,这毒待的时间有点久了,这几天我得一直守着——给,让人抓药去吧。” “嗯。” 用苏云白的话说,这毒虽然凶险,但是不该这样久的时间一点反应都没有。 距离他的诊治已经有三天了,慕知嫣也是日日往扶柳苑跑,皇上让刘富也来问了几次,却始终没能得到她已经醒来的消息。 这几天,慕知瑜的脸色有所好转,身体状况也见了起色,但依旧是没有任何一点醒来的迹象,这样的状况,不禁让他想起了之前裴屿重伤的时候。 “你是说——他可能和我那个时候一样?” “我也只是猜测,毕竟谁也不可能到她的梦境里去看一看,是不是梦魇了,到现在也只能等,或者你知道些什么事情可以唤起她,多跟她说说话。” “嗯……” 裴屿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目光看着她的房门口。 和他一样? 他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她就要想起来了。 他站起来,打帘子走进屋去,坐在她床边。 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静静的躺在床上,海藻一样的长发散在身下,面色已经不像前几日那样苍白,脸上带了一些红润,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一小片阴影,他轻轻地伸手扶上她的脸,指尖温热。 “瑜儿……” “没关系的,那不是你的错,为国为民,从接受这个任务的那一刻开始,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想过了,真的。” “我其实——很抱歉,那个时候,连多看你一眼都不能,你也是吧?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活着的人依然在背负着那一份痛苦和责任,我明白,对你而言,这些痛苦更强浓烈。” “现如今,这些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有更好的未来,我们都会好好的。” “所以……快点醒来吧,我们还有的是以后呢,我们可以去看遍大好河山,去实现我们曾经没来得及实现的那些约定。” 接下来每一天,裴屿时不时都会来她床边和她说话,虽然他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但他还是断断续续地说 着。 距离苏云白回来,已经第七天了,刘富又一次来了慕家,带了许多的补品,还是带着否定的答案回宫去了。 “你就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醒来吗?” 苏云白一边写方子一边摇头:“我又不是神,哪里能知道你们的心结?心病还需心药医,除了等也就是你……” “砰——” 正说着,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什么东西撞倒了的声音,紧接着,帘子被人大力甩开,慕知瑜站在门口,目光紧紧的盯着裴屿。 只一眼,她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咬着唇,泪水大颗大颗的从眼里坠下。 可能是久病虚弱的缘故,她的手微微颤抖,就连身子也是犹犹欲坠,裴屿猛的站起来,朝着她走去。 “瑜……” “你不准动!” 她指着他,裴屿一下子僵在原地,嘴唇动了动,缓缓的吐出一句话:“好,我不动……你别激动,我……” 不等他说完,慕知瑜松开扶着门边的手,迈开腿,猛的扑到他怀里。 双手抓着他的衣襟,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服。 “瑜儿……” 低低的哽咽声在压抑之下还是露出了端倪,她抓着他衣襟的力量又大了一些。 “混蛋……” “对不起……” 她双手一松,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肩头。 “你早就想起来了是不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你不知道……” 裴屿用力回抱住她,眼眶湿润:“我知道……我都知道……” 慕知瑜偏了脸,手上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裳,力量之大像是要把他的衣裳抓破了一样,他抱着她的身子,压下哭腔:“不哭……没事,都过去了,我们这不是都好好的吗……外面冷,我们进去好不好?” “不……我不……” 哽咽声变成了嚎啕大哭,先是要把这两世的眼泪全部流干一样。 上一世,在他死了以后,她连大哭一场的时间都没有,他甚至不敢给自己太多的空闲来思念他。 如果说这世间还有什么残忍的事情,那边是她明知道自己在怀念,却不能去怀念吧。 她一直在追寻的真相是什么,从始至终也不过是一个答案而已,他的前世是谁?她从哪里来?又经历了什么? 此时此刻,在浑浑噩噩的梦中,在她惊醒的那一个瞬间,前世今生,汇聚成了一个明亮的答案。 “哥哥……” “我在这儿呢。” “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别再离开我了,永远都别再离开我……” “嗯,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怕她冷到,他连哄带劝把她带回了屋子里,她只穿了一身里衣,到外面去了的这一会儿带了些许寒气,他扯着被子给她盖好。 “你身体还没好,我叫苏云白……” “让他进来吧,没什么的。” 苏云白的脚在门口停半天了,不知道是近来好还是再等一会儿好,听见里头这样说,他试探着打起帘子走进来。 “咳……打扰你们了,那什么,我诊脉看看……” “苏大哥,有劳你了。” “嗯,小事,小事……” 诊完脉,他收回手,笑了笑:“没什么大事了,身体里还留有余毒,喝药再休息几天就好,嗯……我这就去开药方,荆……罢了,我亲自去抓药……” 他还是扯了扯嘴角,打帘子出去了,回屋子拿起一个包袱,又走了出来。 他已经习惯了,荆棘从小就跟在他身边,说走就走了,倒是……也罢,没事。 荆棘,你看,所有的事,都在往好了发展。 那些个反叛逆党都已经除清了,边关,京里也刚接到了喜报。 等以后战事结束…… “苏公子?” 他回过神,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看向对面的慕知嫣。 “哦,你姐姐醒了……她还需要,休息你还是待会儿再进去吧。” “哦,好……我……你要去哪里?” 苏云白系紧了包袱,笑的更勉强了:“我……我上京郊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等等你姐姐吗?” “姐姐身子不好,等她好些了自然会去的——这些日子……他也在我身边帮了我很多,我也想去看看他。” 苏云白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眼眶更加湿润,他努力眨眨眼,转过头去。 慕知嫣一顿,回头:“我去拿点东西,有劳你,且等等我。” “嗯。” 郊外,那座无字碑上,在四月的林子里,落花纷纷,飘飘扬扬的落到那坟上。 苏云白下马,把包袱打开,油纸包放在坟前,他久久地盯着墓碑。 慕知嫣上前来,把果子放在碑前,抬袖子,轻轻拂去上面的落花。 苏云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蹲了下来。 “荆棘……小鱼妹子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他们会来看你的。” 春风簌簌,新叶飞花。 有人逝去,有人新生。 边关还在浴血,京里也刚刚平复,一切还在循序渐进。 第77章 前世(1) 慕知瑜还要休养,身体还没有康复,出去还带了些寒凉。 躺在床上,她看着旁边忙碌的裴屿,他把药给她拿了过来:“瑜儿,喝吧,喝完药好好睡一觉,一切等你身子康复了说。” “嗯。” 喝了药,梦里昏昏沉沉……恍惚间,又回到了前世。 醒来,她在一个宿舍间里,宿舍里头八个床位,整整齐齐,就像是刻在骨子里头的记忆,一切整理完毕,出门训练。 “根据本季度的考核,进入预选名单的一共十三人,你们留下,其他人解散!” “是!” 名单,其实就是预备到暗夜组织之中潜伏的人选名单。 “要到暗夜组织当中潜伏,我们虽然已经找到了突破口,但是,想要从这个突破口进入你们还需要经历一场想要从这个突破口进入,你们还需要经历一场极为困难的挑战!” “明白!” 指挥员的视线扫过她们每一个人,继续道:“根据和极安部的交流,本次潜伏任务,我方将派遣两名队员作为潜伏人选,到极安部选择搭档,明天上午5点,准时开始考核!” “是!” 这一场考核总共持续了三天的时间,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除了两个已经选定了的人选。 “萧瑜!冷烟凝!出列!” 两个人立刻出列,跟着指挥员上了车。 车上,两个人做如松,身姿挺拔,只偶尔对视一眼,目无波澜。 “下车。” 两个人齐齐下车,立正站好,跟着指挥员进了屋子,屋子里,满脸严肃的中年人见了他们,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两位同志,坐。” 她们坐好,等待下文。 “暗夜组织,你们也应该都听过了,现在你们有多少了解?” 冷烟凝先行回答道:“我们已经了解了大致的情况,暗夜组织已经存在有二十三年的时间的时间,最初只是一群不法之徒所组成的犯罪团伙,直到被称作活阎王的毒杀犯罪执行者加入到组织当中,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研究实验,暗夜组织越来越壮大,期间政府也曾经进行严厉打击,但始终没有见到明显成效。” 萧瑜继续补充道:“近些年,暗夜组织中所培养出来的杀手等众多罪犯日渐猖獗,已经越来越不容易遏制,曾经有八位潜伏人员,十五位极安部同志都折在了暗夜组织的手中。” “很好,今天我们一共就选出了你们两 个人作为潜伏人员,与极安部联手,”中年人站了起来,从文件夹里拿出了几张照片递给她们,“根据我们已经得到的情报,这几个人是最有望能够被策反的人,这是我们目前所拥有的资料,你们看看。” 萧瑜和冷烟凝飞快的看完了所有的资料,整理好,抬头看着面前的人,等待着下文。 “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了,从今天起你们就到极安部选择搭档。” “是!保证完成任务!” 极安部,更注重于武力,和她们不一样,她们在与潜伏和能力方面都有所侧重,但是如果单单论及武力,当然还是极安部更强。 这一次让他们带领着极安部的同志一起潜伏,已经是对这件事情最大的重视了。 如果这一次依然不能铲除暗夜组织,下一次恐怕就是真正的大范围打击了。 所以这一次的任务,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一杆称。 萧瑜和冷烟凝接受的任务方面不一样,选择搭档也都有她们自己的考虑。 因为冷烟凝本身的外在形象比萧瑜更引人注目,进行长期潜伏的工作交由萧瑜进行,所以,她需要一个在武力值方面绝对能够胜出,在暗夜组织的人员选择时,能够畅通无阻进入的能力。 她看了好几天,心里已经定了一个范围。 “瑜,你选好了吗?” 冷烟凝拿着一瓶水喝了几口,喘匀了气,过来搭话。 “目前有三个人选,具体是谁还没选好——你选好了?” “选好了,也是个女同志,枪法和武力一绝。” “是林子萋?” “对,她很强。” 萧瑜点点头:“这样,要不你一会儿跟我一起去看看?” “行,正好我刚练完,也得休息。” “走!” 这几天她都没有露面,不过今天倒是不一样,负重跑结束之后,她原本印象里的那个人居然不是第一。 “嗯?” “怎么?” “之前好像没见过他,我去问问。” 白羽,前几天因为受了点儿伤,今天才重新加入了训练,没想到休息了几天,功夫倒是一点儿都没退步。 萧瑜这一下来了兴致,这一天看下来,就连冷烟凝都点头了。 “我觉得他也不错,你的选择名单里可以再加一个了。” “我也觉得不错。” 那个时候的她和他们都有想到过,这一切的开始和最后结束的时候天差地别, 所以他们格外珍惜这每一天,每时每刻。 果不其然,经过了重重筛选,白羽成功被萧瑜选中。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他并不是他们之中最好看的一个,甚至还因为任务,脸上有那样一条长长的疤痕,但是他的眼睛在看见任何事物的时候都是那样明亮,像是能驱散一切黑暗与苦痛,正能看清暗夜的秘密。 为期三个月的训练之行,她和他一路切磋,取长补短。 “萧瑜,我们现在是正事……” “我们现在是在休息啊。”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当然是正事,对待任务我持百分之百的绝对重视和认真,对你我也是一样认真啊。” “你……算了,我去负重。” 他落荒而逃了,看着他的背影,她压制不住的笑。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久,从任务开始,他们就是全心全意为了祖国和社会,为了人民,其他的一概都要让路。 或许是他也明白这件事情,或许是日久生情,他也慢慢对她动了心,他的态度也是越来越缓和了。 “白羽,我有一个异想天开的打算。” 白羽递过来一瓶水:“什么打算?” “等任务结束了,咱们恢复正常身份,到时候,之前那些欺负你的人,我想都去见见。” 他笑了,摇摇头:“怎么,想教训教训他们?” “当然想了,难道你不想教训他们吗?有家不能回,干咱们这行的,本来就够累了,还要接受他们的幺蛾子,你忍得了我可忍不了。” 自己的男人自己疼,自己的公道也得自己去讨回来! “行,到时候怎么样都听你的。” 有他在比拼实力的时候,确实,成功的进入了暗夜组织,根据实力等级划分,白羽比她还要高等一些。 只是身为新人,同样要完成各种任务。 在国家的配合之下,也终于慢慢的站稳了脚跟。 这些日子里,她开始针对之前组织给的名单,逐一接触了容易被策反的那些个人。 果不其然,虽然他们的心思确实难以琢磨了一些,但是有的人确确实实的对这个组织并不算信服。 她几经筛查,选中了飞翎。 飞翎,根据资料上来看,她应该是从小还在婴孩的时候就已经被训练当做职业杀手了,这些年里她作为杀手之中的顶级首领,按照道理来说,她对组织的忠心应该是不容置疑的。 但事实却恰好相反,根据不少的调查资料显示,他在好几次的任务对象中都有看似不经意的放水行为,尤其是在与极安部和特安部等人员有关的时候,她的成功率都是难以形容的。 这种行为也在近期越来越多,根据分析,她是最有望被策反的人物之一。 同时,她的搭档虹影也是她亲自要的人,更是一个全能性的人物,也卧底追查过很多事件,他们两个人的搭配,如果说全心全意为了组织的话,成功率一定要比现还要高上一些。 她抓住了这个机会,也很显然,飞翎是一个聪明人。 正当一切看起来毫无破绽的时候,那天,她轻飘飘的经过他身旁。 “你的朋友在禁闭室。” 只需要这么一句话,萧瑜的心就像是被重锤狠狠地击了一下。 白羽! 难道他被发现了?! 那天,是她永生难忘的一天。 他曾经想过种种结局,哪怕是自己被发现,哪怕是他被发现,或者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逃过这一劫,哪怕是他们两个人都死在这个任务里,她也没有想过这样残忍的事情,居然要为了自证清白,杀了他。 亲手杀了他。 她举起枪,指着他的头,他们就在他身旁看着她,任何一丝一毫的破绽,一丝一毫的表情波动,都会出卖她。 所以,她下手,要干脆利落,坚决果断。 可是,就在这之前,他们还约定过任务结束之后就结婚,任务结束之后去见家长,任务结束之后去从前给他脸色的人面前,好好的要武扬威。 任务结束之后要买一大捧花,穿着漂亮的裙子,化着漂亮的妆,跟他手牵手走在路上。 现在要让她来亲手结束这个希望。 她看见,他闭上了眼睛,唇角轻轻扬了扬。 他笑了笑。 或许无人在意,或许他们在意了也不明白,可是她明白。 他在说,没关系的瑜儿,动手吧,我什么都不怕。 “砰——” 一枪射出,她面无表情,满不在乎,事实证明,她的伪装非常成功,那十几个人观察着他的反应,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丝一毫的不正常。 她暂时排除了嫌疑。 用亲手了结他作为代价。 虽然暂时解除了嫌疑,但是她身边监视的人一样不少,毕竟怀疑这种东西是不需要有任何根据的。 “怎么,很难过?” 今天监视的人,是任务回来的飞翎。 “当然 了。” “我知道——你应该想让我们帮你吧。” “居然这么直接吗。” 她扯了扯嘴角,回头看着靠在墙边的飞翎。 飞翎点点头:“我的资料你们应该也知道一些,今天我可以都解释给你听,只要你能做成一件事,出生入死,我也一样要帮你解决暗夜。” “你说。” 原来,她也有那样一个人,在她即将作为一个杀人的凶器到处行走的时候,那个人交给了她,什么是爱,什么是良知什么是道德。 甚至最后还因为她而死。 “好,我答应你,那封信一定能给你拿到。” 她不知道飞翎和虹影说过了什么,只是在飞翎走之后,虹影就偷偷的潜进来。 和飞翎的开门见山不一样,她盯着她看了很久。 “别太难过,你还有给他报仇的机会。” “……我明白。” “如果组织覆灭了……按照法律,我们是不是也会死?” “抱歉……” “我就知道……但是,我还是会帮你的。” 她说这话看起来很莫名其妙,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辗转拿到那封信的复印件时候,萧瑜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杂乱无章,汉字,英文字母,数字,甚至还有一些符号,它们胡乱地堆在一起,根本无法阅读。 但是飞翎似乎明白,她只看了一遍,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落。 不光是她,就连虹影都十分惊愕,那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飞翎落泪,想来,对她而言,秦昭澜或许就是心口的朱砂痣吧。 那个人不在了,他就成了心头的印痕,哪怕是皮肉上的伤口可以恢复,心头也依然留有那一道滚烫而疼痛的伤疤。 她答应了,答应的非常快。 甚至还找到了暗夜真正的大本营。 混乱的战争一触即发。 暗夜的老大,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也并不是完完全全泯灭了人性,只可惜他那所有的人性都给了他不谙世事的女儿。 他并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需要保护,别人的女儿一样不应该被伤害。 在他那手下研究那些摧残精神和肉体的药,在他让人凌虐那些为国为民的牺牲者的时候,在他让人利用活人试药,在那些不知道是有家还是没有家的孩子被掳来训练成杀人机器的时候,他并不觉得那是别人的孩子,他仅有的一点点温情,把他的女儿养成了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多讽刺啊。 第78章 前世(2) 那个单纯的女孩儿见到了一切被隐藏的真相,她现在所有的富贵荣华都是用别人的性命堆积起来的,她不可置信,或者说,她崩溃了。 她一路狂奔去寻找自己那慈爱的父亲,但是她停住了,停在门口,她想得到一个答案,得到一个符合她理想的答案,太想听父亲亲口否认,说那些都是陷害她的父亲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慈善家,没有什么性命的纠缠,没有什么用人体来实验,没有什么烧杀抢掠,可是,门缝下面渗出了血迹。 那个女孩儿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一切已经没有任何质问的必要了,答案已经近在眼前了,她该说什么呢?她该谴责自己的父亲,还是要该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什么。 她失魂落魄,直到出门才发现外面已经不是她所想象的那个世界了。 坍塌的房屋,冲天的硝烟味儿,随处可见的斑斑血迹。 一处断壁残垣,虹影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体有一半被压在废墟之下,地上的那滩血更是预示着,她可能已经命不久矣了。 废墟之中,萧瑜在另一边,靠着碎 石的遮挡,抬袖子擦了擦挡住视线的血。 飞翎也是从未见过的严肃,枪里的子弹重新上膛,看着中间撞落疯癫的幕后黑手。 “这边交给我,放心,我一定能杀了他!” “可是……” 飞翎捂着腹部的伤口,从指缝里渗出来的血液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你去地下室,那边有很多毒药和标本,如果那些东西不被毁,流出去,暗夜组织就永远都不会结束!” 事不宜迟,更何况摧毁组织才是这场任务的真正目标! 只需要一瞬间,萧瑜选择了相信。 “好……你们……保重。” 地下室的毒药很多都具有挥发性,有些可能和火发生反应,并不能通过爆炸或者是燃烧的方式来解决掉他们,这些恐怕还需要专业的人来处理。 不过好在,大部队已经来了。 听说暗夜头领确实已经死了,后脑中枪,几乎是瞬间毙命。 根据情报的复述,按照那个位置来看,应该是虹影撑着最后一口气下的手。 她们还活着吗,现在的萧瑜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想了。 “快走!” 这边的楼里 都有炸药,趁着火还没有波及到这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女孩嚎啕大哭,死死抓着栏杆不放。 “我不走,我不能走,我爸,他干了那么多……杀人放火的事,而我这么多年来都在享受着这些事带来的荣华富贵,我不该继续活在这世上!” 火已经烧起来了,距离爆炸也不知道还有多久的时间,萧瑜抓着她,抬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 “正是因为你父亲有那么多罪恶,你才更应该代替他活下去,你要代替他赎罪,去做一些好事,哪怕是弥补一点点的罪责,也好过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 女孩儿一下子愣住了,趁这个机会,她一把将女孩儿抓住栏杆的手挣脱开,用外套护住她的头。 “碰——”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从火场中抛了出去。 直到剧痛袭来,女孩儿才如梦方醒,视线一瞬间凝滞,火苗舔舐着火药。 爆炸的冲击波阻挡开了一切。 没关系的。 白羽,我来见你了。 萧瑜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不断上升,睁开眼,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这是……怎么 回事?” 她不是死了吗? 不是到另一个时空了吗? 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小心!” 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瑜转过身去看见了两个有些熟悉的人影。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她们看上去比从前的青春年少更年长了一些。 “阿凝,你慢点……” 林子萋搀着一个拄着拐杖的人,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给她清理路边的障碍。 “用不着这么紧张,我又不是不行了。” 冷烟凝笑了一声,拄着拐杖慢慢往前走。 “你慢点,伤口刚缝好没几天,再裂了我可不管你了!” 萧瑜看着她们,身形一动默默的跟了上去。 烈士陵园,林子萋放下了两束花。 一束给萧瑜,一束给白羽。 他们都已经没有其他的家人了,执行了那样重大的任务之后,才公布了姓名。 “原来,他的家人也都没了……” 冷烟凝的伤没好,弯不了腰,所以放花,放祭品都是林子萋做的。 良久之后,冷烟凝和林子萋默默的离开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离开陵园,而是去了另一排,放 下了一束白色的菊花。 冷烟凝默默地看着墓碑上的字,叹了一声。 “大哥,组织到今天,已经算是彻彻底底的摧毁了,你的夙愿也了结了……一切都会好的。” 她飘过去,看了看墓碑上的名字。 她见过,是曾经在极安部队里,为了铲除组织而牺牲的同志之一。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这么努力。 她默默地目送两个人离开,然后继续漫无目的的飘荡着。 突然一家店铺,她停住了。 那儿有一个少女,和一个男生两个人打.打闹闹的,男生说了什么,然后去那家奶茶店给她买了一杯奶茶。 看背影,像极了飞翎。 难道是她吗? 她突然停住了,想要追上去一探究竟的步伐,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这都不重要了。 我们应该都有自己的新生吧。 每个人都有。 突然她感觉上空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叫她,仔细辨认,是裴屿。 她努力睁开了眼睛,入目的还是她熟悉的房间。 “哥哥?” “起来吧,该吃药了。” 她愣了愣神,搭上他的手坐起来。 “好。” 第79章 探监 她好了,这些个家人都纷纷赶来看她,甚至皇上又发刘富来探望了,留了好些个东西,又恢复了两天,才算是彻底让苏云白宣告说没事了。 四月初,天也暖了,算是彻底脱了斗篷,慕知瑜和裴屿两个人结伴来了京郊。 裴屿手上提了个篮子,踏着春风,来到了那个无字碑前。 她掀开篮子上盖着的布,拿出来几个盘子,放在坟前。 蹲下身子,去除帕子,轻轻拭去上面的落花。 “抱歉啊荆棘,这么久了才来看你,之前答应你的新点心已经做好了,你尝尝喜不喜欢……还有果子,这个季节,府上又来了一批新的果子,还有你之前说想吃的红烧肉,一并都给你拿来了。” “时候是有些晚了,但我不是忘了你,我们大家都没有忘了你,不要难过。” “知道吗,现在二皇子已经到了牢里,无论如何,这次的大罪,他这条命是已经逃脱不了了,所有的乱象都会有一个结果,往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裴屿:也蹲下来,轻轻的抚着墓碑,心里默念着。 荆棘,我们来看你了…… 之前答应你的,那件事我没告诉她,你不用担心了。 琛图的探子们,已经被拔除的差不多了,边 关有四叔他们,若是他们投降也就罢了,要是能借此机会夺得几座城池,多多少少,也算能给你报了仇。 别担心,一切都有我们。 春风簌簌,落花残败,树上更多的是已经翠绿的叶子,风里也透了暖意。 早前的寒冷退去,往后便是阵阵春风。 慕知瑜虽然并没有从裴屿口中不知道荆棘的真正身份,但是她心里也有所猜测。 铲除了那么多琛图的探子,但是那个私生子的消息却一直没有人告诉她,从前那个总在暗中帮助他们的人,也依旧没有找到下落。 这很不正常,如果说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那么最难以置信的也许就是真相了。 荆棘死了,那个两个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找到,不,应该说是那一个人吧? 但是这都不重要了,事情已经结束了。找他们的事情,不是他们的任务。 不管还是别的谁,但他是荆棘,始终都是。 醒来之后,想起了前世种种,她和裴屿之间更多了一份默契和不言而喻,有些事儿你不说我也明白,你不说我也就不问。 这不是体面,而是他们之间情感的真挚。 京里的这些事情一共处理了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慕知瑜康复了的时候,上街去,街道依然像之前那样繁 华,前些日子那尸山血海已经看不出任何一点点的踪影了。 百姓们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笑容,百废待兴还在努力的恢复繁荣。 珍宝阁还是一样人来人往,朝廷的银子像流水一样往外撒,补偿各家。 据说抄了二皇子的府邸,那家伙到是真的有钱,家里一个密室,居然还放了整整一密室的金砖,皇上愤怒的同时收下了这些金砖用于建设。 慕知瑜听着这些天的进展,点点头,手上茶杯盖不断的刮着茶末:“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根据苏云白的说法,皇上这一次是真的下了狠心,绝对不留他的性命了。” 慕知瑜脸色冷漠:“这是应该的,他举兵反叛,甚至还造成了这么大的后果,就算是凌迟也不为过,不过他的家人呢?” “听说云明公主现在怀有身孕,具体怎么处置还是要看皇上心情的,想来她也逃不过去,再怎么样,毕竟是琛图的人,要是从前兴许还能给她几分薄面,但现在两国都已经撕破脸了,还用得着顾忌一个被抛弃了的和亲公主吗?” “……嗯,不过,我想去见见她。” 裴屿有些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好,这件事儿现在是五皇子主理,我去找他说一声,应该就能到 天牢探望了。” “好。” 果然,这种小事,五皇子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 两个人一路携手,走进了天牢之中,隐隐传来的哭嚎与叫喊,还有的犯人正在受刑,发出一阵一阵的尖叫和嘶吼。 牢头领着他们往里走,走到靠里的牢房,慕知瑜停住了。 “二皇子啊。” 昔日高高在上的二皇子跌落泥潭,他的头发散乱,像枯草一样随意的垂下,手脚都带着镣铐,老李甚至没有一张像样的床,只有一张破草席子,他坐在上面。白色的囚服上那个大.大的囚字,都已经让干涸了的血盖住了一半。 一顺天堂,一秒地狱。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走吧。” 再往前,就是曾经的二皇子侧妃的牢房了。 “你先下去吧。” “是。” 牢头先离开了,她把目光默默地投向牢房里。 云明公主看起来一片淡然,所在的位置,哪怕是天牢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让她波动的,见到他们来,她扬起嘴角轻轻的笑了笑。 形容虽然狼狈,但她那双眼睛依旧清明:“郡主来了,只是到现在我没有什么能招待郡主的了。” “你看起来还很好。” “好与不好,也不过都是一辈子,到了时候了,人 就该死了,我没什么能力去改变任何事,只能让我自己淡然的面对未来有可能发生的种种状况,大不了也不过,就是一死,都是一样的。” “后悔吗?” “没什么可后悔的,这就是命,从我出生在皇室的那一刻起,我这一生就已经注定了,要么和亲外邦,要么幸运了就找一个驸马,和亲也不过就是两条路,说到底也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命运一直都在旁人手上,什么样的结局我都想过了,事到现在这一步,我也有所准备。” 说着,她笑着把头上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拢起来:“郡主什么时候成婚呢?” 她笑了笑,靠近牢门:“等边关安定下来的时候。” “要是能一举拿下琛图,压力就要小很多了,等着成婚的时候,说不定几位慕将军都能回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一举拿下,实在是有些难了。” 她叹了一声:“那倒也罢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想来还没到大统一的时候。” “也许,是可以引领走向大统一的人,不在我们这几个国家里罢。” “总归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历史,无外乎就是那几样,也就罢了。” 她们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天文地理,家庭琐事。 第80章 跌宕的命运 最后,慕知瑜笑了笑:“如果你不是琛图人,我应该会和你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也浅浅的笑着:“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可惜,琛图——是我永远的仇人,我的父亲,死在两国交兵的战场上,我永远都不可能会对琛图放下芥蒂,如果你是大淮人,仅仅只是牵涉在夺嫡之战当中,或许我会救你,但是……” “我明白,郡主宽仁大义,能来送我已经是最高的欣赏了,我都明白。” 慕知瑜点点头,没有再看她转过身去:“愿来世,你能生在平常人家,过一世平平淡淡的日子。” “多谢郡主。” 慕知瑜伸出手,拉住裴屿,默默的离开了天牢。 出门去,四月里的阳光格外温暖,她眯起了眼睛,旁边的裴屿伸出一只手,给她挡了挡阳光。 “天气真好啊。” “是啊——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嗯,回去吧。” 这些日子百姓生活都已经恢复了常态,但朝中变化依然剧烈,五皇子监国,行事手段越来越成熟,二皇子党全部被彻查出来,多日审查与此次叛乱无关人等,暂且无罪开释,席将军还算幸运,迷途知返,更有皇上承诺在先,将功折罪,不奖不罚,但是对于席将军一家而言,已经是逃过一劫的劫后余生了。 叛乱余党扫清的差不多了,五皇子闲了下来,但皇上的忧愁却是更多了。 这首当其冲要处置的自然就是二皇子本人,其次是他的家眷。 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人神共愤,皇上当然不会想放过他,只不过现如今为难的也就是侧妃怀有身孕。 皇帝仁善,觉得二皇子死了倒没什么,只不过若连一个后都没有…… “也罢,他如此大罪,本该株连才是……小五,你觉得呢?” 五皇子一噎,心里寻思着,父皇,你这事儿也不该问我啊,从我这看,他是兄长,也是叛乱的罪人,你让我说杀,是不是太过于不仁德,要是不杀,也太过于心慈手软。 五皇子支支吾吾了半天,皇上后知后觉的摆了摆手:“你是未来的太子,这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罢了。” “这……父皇,这样的事情,是父皇独裁之事,儿臣实在是不好插嘴啊。” “欸——朕如今正在为难,也不过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罢了,朕不会多想什么的,说吧。” 五皇子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父皇,儿臣以为,株连之事,本就不胜人道,一个人有错,只找他和他的党羽便是,未出 生的婴孩还没到这世上,有什么错呢?” “话也有几分道理……” “既然父皇让儿臣说了,儿臣索性也就多嘴几句。” “嗯,你说。” “常言道,负债子偿,但若是儿子什么也没做,便凭空背负上了一桩罪孽,未免也太冤枉了些,父债父偿就是,祸不累及下一代,更有甚者,株连之罪,一人犯错,哪怕是五马分尸,凌迟也罢,一旦株连,凡是沾亲带故,哪怕是无辜之人也要人头落地,虽为震慑,但无辜之人的血,又岂能降得住那些不仁不义之徒,已经决心犯株连大罪的人,又岂会在意是否会连累旁人。” 皇帝听着,喝了一口手边的参汤,点点头:“不错,小五所言,甚合情理……往后,这些事情也一并交给你了,你仁善,最好不过。” “多谢父皇不怪。” “不过……那侧妃该如何处置,你有何见解?” “这……现下,大淮已经和琛图开战,但也不必顾及她是不是公主,只看父皇……要不要留下那个孩子。” 沉默良久,皇帝点了点头:“罢了,今日不早,你先回去吧,朕再好好思量思量。” “是,儿臣告退。” 皇帝久久不语,这些日子的事在脑中走马观花,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造孽啊——” 这一日,论功行赏,死难者家属分发抚恤。 在战场上首当其冲的几位都获得了嘉奖,或升官,或发财。 苏云白也一跃连升三级,官拜正三品,裴屿手刃李梁,官居正二品。 慕知瑜也连连立功,只是她如今已经是郡主之尊,又享有食邑,加上慕知嫣也在事后帮着给伤患包扎用药,索性把奖赏一并加在她身上,也受封了县主。 战死的荆棘一样被追封为了将军不过,荆棘没有家室,追风封也不过是让苏云白他们这些人感觉到宽慰一些罢了。 皇上本来想让他换一个地方安葬,但听说那个地方是他自己的愿望,也就歇下了这个心思,让人去把京郊的坟整修了一番。 同时在战场上的威远将军家里也是如此,子女也一定受了封赏。 因为这一场战士不少,家里都得到了奖赏,也有的人因为是曾经二皇子的党羽,受到了一些牵连,不过是株连罪都已经开释了,这些曾经的狼语也不过就是小惩大戒,教训了一番而已。 “如今眼下富贵,等以后,大伯跟四叔他们打了胜仗回来,家里说不定,也能封个异姓王了。” “若是如此,倒也不错,至少往后明面上能有些保障。” 慕知瑜点头,感叹道:“往后如何又怎么说得清呢,不过是生前哪管身后事,一切自有定数罢了” 这一日,皇上有了新的旨意下来,二皇子犯上作乱,罪不容诛,念在其族中人无辜,赦免其株连之罪。 而二皇子本人,死罪不免,于四月十一,午门斩首。 这条旨意一出,朝堂上又安静了几天,不为旁的,皇上竟然能狠得下心来把他杀了,这一点就足以让大家战战兢兢了。 至于侧妃,现下怀有身孕,暂且收监,只等她生下孩子之后再做定夺。 斩首那天,慕知瑜他们没去观礼,襄王倒是去了,在一群扔烂菜叶子,扔臭鸡蛋的人群当中,阿七小心的护着他,不让他被旁人误伤。 现下已经是四月里的天气了,襄王还披着一件薄斗篷,游街示众之后,他满身狼狈,独独眼里的不甘心是浇不灭的。 “公子,你身子不好,还是回去吧。” 襄王抬了抬手,没有回答他。 法场上,他双膝跪倒,头发散乱,身上脏兮兮的。 他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本也不愿意来落井下石,不过,为了母妃,我还是要亲眼看着他离开这个世界。” “公子……” “人生在世,人总有追求,赖以生存也好,痴心梦想也罢,也左不过就是成王败寇,但差别在于,不该泯灭了良心。” “公子……” 午时过,刽子手大刀举起,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这场争夺皇位的战斗,随着曾经的二皇子殒命,彻底告终。 一场皇权之争落下帷幕,大皇子听了劝,直到现在也是把心底下这点不甘心,彻彻底底的散去了,瞧啊,成王败寇,成了也就罢了,要是不成,落得个像老二这样的下场,人死了什么都没了,什么皇权天下,还不都是一场空。 至于三皇子,更是一颗心牢牢的放在了肚子里,往五皇子那儿跑的更勤了。 自从他识趣了,也天天往皇帝那儿跑,皇帝从前虽然对他多有不满,但这些日子以来也总是原谅了他,对他的态度也是一天温和过一天了,三皇子的正妃也产下了小世子,皇上虽然没有恢复他的亲王之位,依然还是个郡王,但是许嫔也晋升成了妃位。 在这场夺嫡之争中,他们抽身的还算及时,当个闲散王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四月十八这天,定下了吉日,说五月初九是个好日子,即将在那一天举行册封太子的仪式。 五月初八这天,慕知瑜来到了林家。 五皇子即将被册为太子,已经内定了的五皇子妃,也 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了。 林昔遥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迎接她来,上了精致的点心。 “慕妹妹,坐。” “遥姐姐,明日就是册封大典了,可还紧张?” “都好,礼部都备好了,礼仪规矩也都学完了,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可见了微姐姐了?” 林昔遥微微一顿,轻叹了一声:“她总归是担心我的……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不论日后如何,我都会竭尽所能的去保护我自己,保护家里,保护你们,从参加选亲宴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什么都想好了。” “遥姐姐,其实……你就算不选这条路,应该也没有什么的。” 林昔遥一脸郑重的摇了摇头:“不,这不一样,如今,父亲是户部尚书,官拜正二品,为官正直,但纵是如此,夺嫡之战中因免不了被盯上,眼下是夺嫡之战落幕,但只要大淮国还有皇帝在的一天,夺嫡之战就永远都不会停止,这一辈,我们可以暂且安心,等下一辈呢,我兄长以后为官了是否要站队,又要站谁的队?老话说的好,生前哪管身后事,可是事到临头了,谁又能真正的抛的开,同是一家人,真到有那一天的时候,我们是什么处境也都不好说了。” 慕知瑜笑了笑,点点头:“原来,姐姐日日抱着这样长远的想法的。” “不错……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算,不论是要当太子妃,还是以后要当皇后,不管是什么,我都要应付的来。” 皇宫里,皇帝也在问五皇子差不多的问题。 “小五,朕其实还有件事儿要跟你商量。” “父皇吩咐便是。” 皇帝一摆手,道:“这事儿吩咐不得,还是要看你的意愿才是,如今未来太子妃的人选已经选定,但还有两个太子侧妃尚未决定,你可以有什么中意的人选?或者是等明日册封大典结束之后,再办一场宴也可。” 五皇子听了,微微皱了下眉,起身撩袍子跪倒。 “父皇,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父皇允准。” 皇帝眼皮子一跳,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他都这样郑重了,不答应好像也不行。 “你说吧。” “父皇,儿臣并不想选侧妃。” “什么?!” 皇上这一口气哽在嗓子里头,差点没下去,喝口茶压了压,颤抖着手指着他:“你,这是何意啊?” “父皇息怒,切勿动气……儿臣不过是,想少些纷争罢了。” 皇上又喝了几口茶,这气总算是顺过来了,深呼吸了一次:“你继续说。” “父皇,人人都道,为 主为君,子嗣绵延,枝繁叶茂,其实最根本的不过是要从几个后代之中选择最适合承袭君位的人罢了,妻妾成群,她们难免就要争宠,后宫嫔妃多了,生而为人,总有好恶,一碗水端不平,总有所倾斜,就算是一家的孩子也都有个偏爱,何况还是不同妃嫔所生的呢。” 顿了顿,见父皇没有什么生气的颜色,他又继续道:“算是一家宅子里女子多了,纷争也多,更何况皇宫之中位高权重,权势地位太过于容易迷了人的心智,而成,不愿意自己成为那样的人,也不愿意日后看着几个儿子为了龙椅争的你死我活。” “那,万一太子妃并没能生下合格的继承者呢?” “是否合格先天视为一条,更要紧的还在于后天如何教养,若是真的就无子嗣,反正而且还年轻,父皇也正春秋鼎盛,也不急在一时。” “也罢,总归日子是你们的,随你罢。” 见皇帝同意了,五皇子总算是展露了笑颜,磕头谢恩。 这件事,还是襄王说给林昔微听的,不论如何,林昔微听了,一颗心是放下了不少。 慕知瑜回了府里,见到裴屿拿着一封信,看她回来了,拿着信迎了上来。 “这是什么信?” “琛图的信。” 她皱了皱眉:“琛图?琛图能有什么事儿是我们在意的?” “你未必在意,但是这可是那人所有的期望了。” 听了这个话,慕知瑜来了兴致,接过信来打开一看,连连摇头。 “原来是林昔语,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后悔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们又有什么力量去救她呢。” 曾几何时,林昔语还在作着自己是天命之女的美梦,虽然在大淮受了打压,但她还是有机会翻身,甚至成了琛图大皇子的皇子妃,她越发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 甚至在跟着大皇子一起回到琛图的时候,她还妄想着能够做出一番大事业,日后能做皇后。 但没想到,真正的朝堂之争和她所想象的完全不同,大皇子在朝堂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话语权,几个皇子也拿他当成透明人,皇帝也对这个儿子完全没有多看一眼。 这让她心里如何能忍得住,她开始整日撺掇大皇子在朝堂上一展身手,大皇子是早就见识过她的愚蠢的,自然不愿意相信。 更何况她自己所谓的天命之才,也不过就是自己会背几首诗词,知道一些历史书上的套话罢了。 什么整顿吏治,裁撤冗官,真要问起他来如何整顿,如何裁撤,她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81章 还愿 纸上谈兵,她所知道的也不过就是自己曾经学过的一些理论知识,大皇子原本听她这样说,还有那么几分兴趣,就顺口问了一句,你说,要如何整顿吏政? 她就一下子傻了,支支吾吾的道:“什么如何,这……不就是……” 见她如此,大皇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也不过就是一个见识浅薄,只会耍嘴皮子的女人罢了。 想到这一点,大皇子对她越发不是好脸色了:“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我之所以能联姻,就是因为我对皇位没有任何威胁,你要是非想让我找死,还不如趁早你就到庙里头做姑子去。” “你!你什么意思?我这难道不是为了你想吗?!” 林昔语性子居然还挺泼辣,生起气来在这府里又砸又打,在王府的婢女也不敢上前来阻止,大皇子看着更加是不悦。 “为了我?你也不过就是一个只为自己,但是见识浅薄又粗鄙的女人罢了,能和亲的,也不过就是弃子,在我的王府里头,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从这一句话开始,远离故土,无依无靠的人,也不知道收敛,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懂得审时度势,待遇是一日次过一日了。 她处境不好,人也不愿意服气,整日仗着自己是来和亲的,作天作地,到了后来竟然是连正经的房间也住不得了,更别提有人服侍,甚至连一顿正经的饭都吃不上了。 如果说,先前还顾忌着两国之间的合约多少给了她几分颜面,两国开战之后,她这是连最后一丝体面都没有了,虽然还有着正妃的名头,干的却像是通房丫头一样的活了。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拼着送出来的一封信,居然还能流到京城来——想来是在边关四叔他们接到了,四叔久不在京城,自然不知道她们之间的过节,可能只以为到底是林家的人,是亲姨母家,所以让人把信给她送来了。 “我曾经提醒过她的,更何况异国他乡,天高皇帝远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摇摇头,把信放到了一边。 搁置在一旁的,就像是林昔语的命运,从一开始,错误的道路加上错误的方法,就已经注定了这个不可挽回的结局。 第二天,太子册立,入主东宫。 一切自然迎来了新气象,皇帝大赦天下,前几天的叛乱似乎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好像一切欣欣向荣。 不料这一日,边关告急,说羌胡战场不顺,慕大将军中了暗算,目前人下落不明。 消息传回到将军府,慕大夫人当即头晕目眩,站立不稳,慕知瑜吓了 一跳,赶紧过去搀扶。 “大伯母!” 扶着她坐下,慕知嫣赶紧端了茶过来:“娘,您别着急,爹上战场那么多次了,这次肯定也没什么事儿的,不过是眼下一时差错,兴许过两天他就回来了!” 慕知瑜也赶紧劝慰:“是啊,大伯母,这战场上兵不厌诈,兴许只是一时的计策呢。” 华月也宽慰着:“不错的,母亲,您别着急,这战场上风云变幻,想来情况也没遭到那种程度……正有道是心诚则灵,不止咱们坐了车上庙里头拜一拜,也算是给国家,给父亲祈福了,如何?” 正是在精神上要有个寄托,华月这一说,两姐妹也附和起来。 “娘,嫂嫂说的是,咱们去拜一拜吧,去求道平安符什么的。” “大伯母,灵佛寺一向香火最盛,也常有人说,那里的签文是最准的,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也好,咱们去拜一拜,大伯为国奋战多年,总是有功德在身,佛祖必然庇佑啊。” 劝了半天,慕大夫人总算是缓过了心神,点了点头。 “是,是了……确实该去拜一拜!月儿,你叫人备了车和香油钱,到灵佛寺好好住上几天,咱们好好去拜一拜!” “是,我这就去!” 华月看了她们姐妹一眼,回头出去准备了。 足足是宽慰了好一会子,慕大夫人才终于平静了下来,也是匆忙,说明日里一大早就出发去灵佛寺。 这日里下午,他们也赶紧开始收拾东西。 雪儿正在收拾着东西,特地放下了手上的活计进来禀报了一声:“姑娘,襄王妃来了,现下在前厅里呢,三奶奶去见了,姑娘要不要也去见见?” “嗯,你继续收拾吧,我去看看。” 慕知瑜整了整衣裳,到前厅去了。 “微姐姐来了,有失远迎啊。” 华月见她来了,推脱了几句,走了,回去收拾东西了。 林昔微站起来:“可别说这些了,我今天是来看看,你们可都还好?” “不好也得好,大伯母忙乱,托我问好,明儿个我们打算上灵佛寺里头拜一拜,希望着能安然无恙吧。” “何必在意那些虚礼,旁人不知道我这王妃之位,你却是明白的——去求一求也好,求求菩萨保佑,大将军战功赫赫,为国为民,可谓是劳心劳力,菩萨定然会多加照拂的。” “多谢姐姐,我们会的。” “你们也别急,这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想来明天,情势就转过来了。” “嗯,我们明白,姐姐这阵子可忙?” 林昔微摇摇头:“也就那样,我倒也没什么 事儿,我在府里头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过就是前些日子里头册封太子和太子妃,我去东宫看了两趟妹妹,再没别的什么事儿了。” “遥姐姐如何呢,我倒是去见了她一回,瞧这东宫里上下事物不少,我也没再敢去多打扰。” “不过就是东宫空着久了,这册封也只封了他一个太子妃,现在是没有侧妃,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清净的很呢,虽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维持上多久,但太子殿下想来是个好人——只希望以后能好过一些。” 说着,林昔微歉然笑了笑:“瞧我,平白的说这些做什么呢,你们既然在准备,我也就不打扰了,等以后,我再来瞧你们。” “哪里还轮得到姐姐来,等以后,我自然去拜会姐姐。” “用不着,你们只管好好的,也就罢了,母亲也揪心,我也就回娘家去看一看,先走了。” “好,我送送姐姐。” 把林昔微送出门去,慕知瑜才继续回来收拾,只是刚安生了没一会子,就说慕乘云来了。 慕乘云原来在家里住了一些日子,叛乱之后,就回到四将军府去了,今日听说出了事儿,这又马不停蹄的过来瞧瞧。 慕乘兴又出去接待,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慕乘云也打算明日里头跟着他们一起去灵佛寺拜一拜。 第二天,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慕知瑜他们穿着素净,套上车马出发前往灵佛寺。 她今日骑的马,左右瞧瞧,扯了扯缰绳,往裴屿那边凑了凑。 “哥哥。” “嗯?” “六弟什么时候也跟来的?” “昨天来的,索性也就留在这儿住下了,今儿个一起去拜拜,说也想给慕知婉和四叔求一求。” “他近来病可是好多了?” “嗯,苏云白昨天也看了,说他确实有好转。” “倒也是好。” 灵佛寺香客不少,那住持也是认得慕大夫人的。 寒暄几句捐了香油钱,进去跪在蒲团上祈祷跪经,等忙活完了,天已经擦黑了。 众人都分好了厢房,慕大夫人叮嘱着他们:“月儿,兴哥儿,你们都照看着点儿弟妹们,我在殿里,在听一会儿经,你们都先上厢房去吧。” “是。” 小沙弥引着他们往各自的厢房里走,用了斋饭,慕知瑜趁着夜色出来。 这四院后院有一株桃树,现下里花虽然落了,但郁郁葱葱的。 夜色里头风一吹,不冷,但是树影婆娑,似是美人起舞。 “哥哥?这大晚上的,你在这儿干什么?” 裴屿笑笑,倚在树干上,看着她过来:“在这儿 等你呢,我就知道,今天晚上一定会出来。” 慕知瑜拉住他的手,笑了一下:“也是……我现在一听大伯失踪了,整个心都揪起来了,总想起当年爹不在了的那会儿……虽然说前世的记忆也都想起来了,但到底也都远去了,这些年,这些日子也不是假的,我倒是相信,这世上真有神佛,只是神佛该如何渡人苦难,我们又是不是能被渡的人,实在是令人悬心。” “这话倒是不好当着面儿说,不如咱们现在去见见那方丈吧。” “我也想去见见他,我听说,之前娘曾经在这个庙里求过签文,那个签,我想起所有的记忆之后,倒是和那签上说的一模一样……” “嗯,走吧。” 一个禅房,小沙弥正在那儿昏昏欲睡,被脚步声惊醒之后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对着他们躬了身子:“见过两位施主。” “小沙弥,有劳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们两位求见方丈。” “两位施主稍等。” 小沙米又行了个礼,转身进屋去了,过了不多时,就出来了。 “两位施主请。” 进了门,案前已经备了两个蒲团,对面老方丈口里诵经:“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坐。” “多谢方丈。” 两个人跪坐在蒲团上,一时静默。 “方丈,我们知道您是高人,今日来也是为了我们大伯的事儿,不知可否有幸能得方丈指点几句,我们也好能安心了。” 那方丈笑了笑,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郡主无需担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有方丈这句话,我们也总能安心些了。” “郡主如今通透,无所困惑,往日长远,道路康庄啊。” 慕知瑜笑笑,和裴屿对视一眼,点点头。 “那就,承方丈吉言了,当年母亲上这儿来求过签,如今我今日来,一是为大伯请愿,二也算是为当年母亲所求之事还愿,三也想给我爹娘供奉两盏灯,全一全我这个做女儿的孝心,多有打扰,我们也就回去了。” “施主慢走。” 她站起来,双手合十,躬了躬身子,跟裴屿转身离开。 在灵佛寺住了三天,诵经祷告,他们一行人也就起身回将军府了。 悬心了几日,果不其然,约摸七八日之后,边关就又有消息,说慕大将军没事,反而是一个突袭,还拿下了羌胡一座城镇。 消息传来,整个将军府立刻转忧为喜,慕大夫人连着担忧了好几日,总算是露出了笑颜。 “太好了,好好好,那灵佛寺当真是灵验!月儿,你在准备准备,过几天我要 去还愿!” 华月也是笑逐颜开,点头应下了。 边关上情况是更好了,这些天又来了新的消息,北方和西部两方战场,是越来越靠近了,想来用不了几日,慕大将军和慕四将军就有可能会接头。 到时候如果两方能够会师,战事应该会更加容易。 “真希望这场战争快点结束,若是结束了的话,北方和西部这两个国家也需要休养生息,我们应该能迎来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了。” “眼下里,若能有一段时间够长时间和平,趁这个时候好生发展,修养民生,锻炼军队,日后也能多几分底气。” “这些正是咱们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应该忧虑的事情了。” 茶杯放下,外头春风正和暖。 “姐姐!” 真真是人未到,声先至,慕知嫣倒是少有这样跳脱的时候,她一路快走,戛然而止,不会旁的,面前有一只小猫,她方才走得快,差点一脚踩了它,那小猫还浑然不觉,瞧着她来了还喵喵叫呢。 裴屿出来就看见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的,笑了一声:“进去吧,瑜儿等你呢。” “欸!” 她答应一声,蹲下身子,捞起那只小奶猫往里走。 “怎么了?今儿个乐的像个小疯子似的。” 慕知嫣笑着坐下来,毫不见外的,拿起她刚倒好的茶就喝。 “姐姐,我今天可是见着了个喜事!” “哦?什么喜事儿啊?叫你乐的都忘乎所以了。” 慕知嫣手上摸着小猫,脸上喜气洋洋的:“姐姐,这不,娘两前两天不是出去还愿了吗,六弟也跟着一同去了,在灵佛寺里头遇上了周家的姐姐,母亲跟周夫人寒暄了几句,听说周家的人之前也到庙里头来请愿,说要保佑在边关的大哥他们,恰好也是在那天去还愿,这两厢遇上了,六弟跟周家的姑娘还聊了两句,倒是出奇的和谐呢!” 慕知瑜脸上也出现了笑容,连连点头:“这倒是不错,旁人家不说,周家的姑娘倒是不错的,可是不能有像之前陈家那样的事儿,不知道是跟周家的哪位姑娘处的比较好啊?” “好像是周四姑娘。” “四姑娘?是哪个?” “是大嫂的庶出妹妹,平日里头倒也不经常出来,但是听说,人也是极为本分的,虽然宴会里头不常见面,但我已经让人打听了,不能说格外出挑,但至少是没有什么毛病的。” 慕知瑜点点头:“嫡庶本来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只要人本分,彼此之间处得来,庶出也没什么妨碍的——只怕是四婶儿心气高,不乐意呢。” 第82章 婚期 慕知嫣也皱起了眉:“倒是……四婶怕是不会同意的……不过,周家门第也是不错,就算是庶出的女儿也是差不了什么的……罢了,我再让人打听打听去!” “喵——” 回头,看见门口的帘子掀起来了一角,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正在往里面张望。 “杏子,来!” 慕知瑜笑了一下,抱起桌子上的小猫咪走到门口放在了它面前。 杏子把腿迈进来,嗅了嗅,然后抬头朝她叫了一声,叼起小猫就走了。 慕知嫣叹了一声:“我还想着今日杏子怎么难得主动来找我们,原来是来找孩子的,我自作多情了。” “猫儿都知道关心孩子,为人母的,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才能把自己的孩子真正当成一个人来看待,打听打听吧,如果四婶能醒悟了最好,不能,就等着战事结束,四叔他们回来吧。” “嗯。” “对了,不说他们,这些天你如何了?” 她打量了她一眼,脸上再一次浮现出那种熟悉的笑,那是一种想要看热闹的笑容。 慕知嫣不明所以,一脸的疑惑:“啊?我没怎么样啊。” “我是说你和苏云白……” 慕知嫣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拿帕子作势要打她:“姐姐!你真是的,我不理你了,我回去了!” 羞恼之下,她起身就走了。 慕知瑜笑着摇摇头,抬手倒了一杯茶来。 一直倒也安静下来,直到又过了几日来,朝廷里头又传来了好消息。 苏云白自打封了新官,最是讨厌这些繁琐的事情,好在皇上知道他的性子,赐了一大堆金银,还有他的房宅,府邸虽然是现成的,但是要让他住进去,还需要一阵子的翻修,这一阵子日夜赶工,也算是翻修的差不多了,他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请裴屿他们都去他的府上看看。 慕知瑜摇着扇子:“好啦,我们也答应你来了,这次可以告诉我们有什么好消息了吧?” 苏云白摇了摇手:“急什么,这大街上怎么好说这样的事儿?再等等,再等等。” 慕知瑜摇着扇子,伸手拉住裴屿,往他身边靠了靠:“哥哥,咱们还是买点儿东西吃吧,到苏大哥府上也更有乐趣一点儿。” “嗯!这个提议不错!小鱼兄弟,你们去买的时候帮我也带二两烧酒来!” 裴屿冷笑了一下:“……你想得美。” “别这样小气嘛!” 慕知瑜看他们俩斗嘴,跟慕知嫣说笑去了。 到底还是依了他,上酒楼里头打包的点心和酒水,裴屿付账的时候,两 个姑娘在这边等着。 “哎!二狗哥!你听说了没有?咱们边关打大胜仗了!” “听说了!说是两位大将军汇合了!那什么羌胡跟该死的琛图!可倒了大霉了!” “对!我可是听说了!我有个拐着弯儿的姑舅兄弟在宫里头当侍卫!听说呀,两位大将军联手可是多了他们八座城池呢!” “真的啊!” “那还能有假?!我虽然不知道两国都各得了多少城池,但是总共八座,可是不假的!” 慕知瑜和慕知嫣相视一笑,瞧着另一边还在那儿洋洋得意的苏云白。 “好嘛,我说怎么这么着急把咱们给拉出来?想来是在府里再待一会儿啊,就全都知道了,可就轮不到他卖关子了喽。” “我也觉得是。” 苏府 苏云白灌了两碗酒,听他们说话,差点把一口酒喷出来。 “什么!你们在酒楼里听说了?!这事居然都不算机密吗?竟然可以满大街传!” 慕知瑜笑了一声:“这是喜事,自然是要传扬出去天下万民同乐的,满大街都能听见的好事儿,才是真正的好事儿嘛。” “真是——我还想给你们卖个关子呢,结果到头来你们全都知道咧!” 慕知嫣收住了笑:“倒也不算全知道,只听说了那么一言半语的,说是两方会晤夺了八座城池,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苏云白又立马得意了起来:“详细的情形我可是知晓的!我跟你们说!” 苏云白絮絮叨叨,从他一大早上去看襄王开始说。 襄王如今仇恨已经了结,假的白娘娘。和当初的二皇子都已经伏法,去祭拜过母亲之后,只觉得一身心事都已经放下,这心情放松了,身子也觉得好了不少,现在那个动荡之事已经了结了,朝堂之上也有太子殿下帮着皇帝处理,苏云白也空闲了下来,开始好生为他调理。 “不错,好多了,虽然这毒想要完全根除不太容易了,但是好好养着,要活个五六十岁还是可以的。” 本身如果说能找到那一株药草,兴许还有根除的可能,但是,很遗憾,这些日子他奔波劳碌,心情郁结,再加上这毒本就是在娘胎里的,早就已经深入骨髓,过了那一段时间,现在就算拿到了药草,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去除了。 不过现在这个结局,阿七已经是非常满足了。 能活到五六十岁,就已经拥有了常人的寿命,公子曾经因为这个毒受了多少折磨,又因为仇怨过了多少年的苦日子,眼下里终于可以享受正常的日子了。 襄王听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只是微微笑了笑:“还是要多谢苏兄,这些日子以来为我劳心劳力了。” “哪里,到底也是能为了大淮好,更何况你曾经也提醒过我江湖上的事,也没什么的。” 襄王让阿七上了茶点,趁着他走的这个空档:“之前——对战时候的事,我也听说了,你跟表妹她们可都还好?” 谈到荆棘,苏云白还是不免伤感,调整了一下低落的情绪,扯了扯嘴角:“都好……人各有命,活着的人除了多加怀念,也没有办法再多做些什么了。” “哎……倒是我不好,我今日倒是听到了一桩好事儿,是关于边关战事的,两位慕将军已经汇合,两方雄师联合起来,琛图和羌胡连连败退,总计已经失了八座城池。” “呦!那感情好!” “尤其是琛图,两位慕将军对于对付琛图是几世的经验了,别提这一联手,琛图已经失了五座城,想来他们也已经是坚持不了多久了,至于羌胡,双方已经暂且休战,那边也已经说派了使臣要来商谈呢。”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要是小鱼兄弟他们知道了肯定也乐得不行!” 苏云白隐去了说道荆棘的话,把消息转达给了他们。 “这倒是不错,这边战事一了一桩心事也就可以放下了。” 苏云白突然一脸严肃,抬手,脸上也表现出了不赞同之色:“不对!” 慕知瑜愣了一下,问到:“什么不对?” “这边战事已经一眼能看到头了!你们俩的大事儿——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了?” 慕知瑜反射性的回头看了一眼裴屿,眉头微微一皱,摇着扇子的手也停了下来,居然当真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嗯……就算打赢了,也要有时间清点并将还得留军驻守,还要从边关赶回来,向皇上复命……现在是四月里,要不咱们婚期就定在八月里吧,回去让人看看八月里头都有什么吉日,然后咱们挑一个。” “都依你。” 苏云白:“……” 慕知嫣:“……” 两个人倒是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眼里都齐齐出现了那么一抹惊讶和疑惑。 这两个人,是怎么做到如此坦然的?这婚姻大事,两个人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就这么……一气呵成定下了? “那……咱们回去跟大伯母说一声吧。” “好,那咱们走吧。” “嗯,”慕知瑜说着就站了起来,看向苏云白,“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帮着照看照看五妹。”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慕知 嫣回过神来,站起来走了两步,叹了一声。 “真是……我跟着一起回去不就是了?” “别打搅他们了,想来,不过就是人家两个人想一起商量商量罢了。” 慕知嫣会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哎——我……要不,你陪我去探探四婶那边的意思吧,瞧瞧六弟最近如何了。” 苏云白点点头,视线有一点不自然的游历,两拨人分了两处走。 慕知瑜跟裴屿回了府上,把事情跟大伯母一说,大伯母当即就乐了。 “你们啊,要我说这事儿早就该定下了,不过这样也好,等到时成婚,你大伯跟你四叔他们就都能回来了,家里难得团圆团圆,我找人算算,看八月里有什么吉日,等算出来了再告诉你们,让你们自己挑。” “多谢大伯母!” 回了屋子,虽然周围的一切都没变化,但是总感觉要开始准备婚事了,似乎一切也都隆重了起来。 “哥哥,依着咱们的规矩,出嫁之前都是要在家里绣嫁衣的……” “你是肯定没那个心思的,我让人去定做就是了——之前皇上赏了上好的料子,我觉得那个做嫁衣不错。” “什么料子,我看看。” 裴屿拉起她的手,往他屋子里走,打开箱子,里头有几匹布。 其中有一匹大红色的,单看着似乎平平无奇,是这拿起来,感觉上头流光闪闪。 “呦,这布倒是奇了,这一打眼儿看着似乎没什么不同,但是这一动倒是流光闪烁的。” “听说这叫流云缎,若裁成衣裳,随着身形移动,流光四溢,到时候拿金线银线秀上些花,做好了嫁衣,看起来也是好看。” 慕知瑜拿起布匹,点着头:“好,我喜欢,就用这个吧。” “好,我这就拿出去让他们找人做。” “嗯!” 婚事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当中了,慕知瑜的嫁妆不少,先是有曾经母亲留给她的嫁妆,还有慕二将军这些年来的财产一大半都分给了慕知瑜和裴屿两个人,还有一些留给了大伯家里,全是为着这些年来照顾他们两个人的恩情。 将军府倒也不差这些个财产,慕大夫人全都填病着,又分给了他们两个人,做嫁妆的做嫁妆,做聘礼的做聘礼,等成亲以后他们两个要开府出去,给他们的小家留着些底气。 慕大夫人又额外给她出了一份嫁妆,这些年来她也是把慕知瑜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虽然说她可能并不差这些,但备上那份嫁妆更是她的心意。 “姑娘,夫人请姑娘和准姑爷去呢!” “欸!” 两个人一去,慕大夫人就笑着迎了过来:“瑜姐儿,屿哥儿,来,你们瞧瞧,这边儿啊,测算出了三个宜嫁娶的吉日,你们瞧瞧,喜欢哪个?” 慕知瑜拿过来那张纸,纸上写着三个日期。 八月初三,八月十九,八月二十七。 “哥哥,你觉得呢?” “我觉得倒是都还好……要不,就八月十九吧,也不算太热。” 慕知瑜笑着点头:“我也觉得八月十九不错,大伯母。” “好,那就定下来。” 这件事儿飞也似的传遍了京城,皇上听了一拍脑门儿。 “哎呦——” “父皇,您怎么了?” 太子刚把手上的折子递过去,关心的问了一句。 “没怎么,你可听说了,你表姐八月里要成婚?” “听说了……” “就是个要花钱的地儿……哎……” 太子差点笑了,在他面前还得端着点儿,故作严肃:“父皇,既然父皇不想多花钱,不如就选几样有分量的东西,要是觉得撑面子实在不够,不如就让儿臣跟四皇兄亲自去走走,带上礼,或者是备一份圣旨,心意自然也就到了。” “嗯,有理……这样,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去办,你挑几样撑得起场面的东西,到时候朕在拟一道圣旨,能省则省吧。” “是。” 说着,皇帝动了动脖子,刘富见状,赶紧递上了参汤,过来给他捏肩捶背。 “哎——真是忙活,等战事平息,事务处理的差不多了,朕就想着退位让贤——当个太上皇,朕要好好享清福去。” 太子可吓了一大跳,猛的站起来行礼:“父皇!” “欸——坐下,朕忙碌了这半辈子了,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为了大淮天下,也是真心累了,你还年轻力壮,不行的,就找你四皇兄问问,实在撑不住的问题再来找朕,朕相信你。” “父皇……” “好了,快继续看折子吧。” “是。” 时隔半月,边关上,终于来了告捷书,皇上脸上终于现了肉眼可见的喜庆。 “夫人!大将军和四将军——胜了!” 慕大夫人喜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的笑都已经收不住了:“好,好事!可说了什么时辰回来?” “皇上已经下令,说奏凯班师!只要他们料理料理边关的事物,就能回来了!” “好!这是天大的喜事!今天,全府上下各赏半年的银钱!” 既是好消息,更重要的是还平白的多了半年的月例银子,这下将军府上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的一片了。 第83章 荣归 不单单是将军府喜气洋洋的,皇上更是高兴。 打了胜仗,两方战败国再一次递出了和谈的请求,眼见着又能敲诈一大笔的钱了,皇帝这些日子的笑容就没消下去过。 就连大臣们也受到了感染,一个个散了朝之后,脸上也都是带着笑的。 那就更不用说,将军府家了。 这边的大将军府眼见着是要等着大将军荣归的,同时还在预备另一桩喜事,上上下下就不用说了,不过另一个将军府现在倒是像黑云罩顶一样,母子两个人开始闹起了冷战。 四婶指着慕乘云的鼻子,气的浑身颤抖,脸色也涨红了,说话的声音又尖又利,瞪着眼睛,另一只手不断的拍着自己身旁的桌案:“你想娶周家的女儿,我也不是不能答应,但是绝对不能是一个庶女!” 与她的激动不同,慕乘云脸上甚至没有一分一毫多余的表情,淡淡地移开了视线:“那你想让我娶谁?” 看他这个样子,四婶一愣,然后默默的放下了手,想起了之前他昏迷不醒的样子,声音也降低了:“你要是真想要周家的女儿——娘就去问问周家的嫡次女……” “大嫂的二妹妹已经许亲,嫡出的七小姐如今五岁。” 四婶一滞,咽了一口唾沫:“那,怎么就非周家不可呢?京城里好姑娘多的是……” “爹当年,原是可以和端阳郡主喜结连理的,结果到最后还不是娶了您,可见这门第嫡庶一概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要看彼此是不是真正的情投意合,我病了一场,只恨我到现在才看破这一切,母亲,我是一个独立的人,并不是您的傀儡木偶,今日我也不过是来告知您,您若是不愿意,我就去劳烦大伯母也是一样的,或者,反正边关告捷,爹过不了多久就会奏凯班师回朝,到时候跟我爹说也是一样的,他一定会同意。” 这些话可算是点着了炮仗,四婶猛的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浑身颤抖,指着他的脸:“你,你,孽子!我这些年这样疼爱你,到头来你就是这样说这种话刺我的吗?!造孽呀,我真是造了什么孽,养了一儿一女,却是这样不孝的东西!你们有拿我当过娘吗?我看你不是病了一场,是越发跟你妹妹那畜生一样,翅膀硬了就开始不认娘了!” 慕乘云盯了她几秒,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像是开闸泄洪的水一样,他这一笑,原本只是默不作声,到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四婶被他这一下子给弄得愣住了,嚣张的气势也慢慢的熄灭了。 “你……云……” “母亲,你说你疼爱我们?你的疼爱,就是让妹妹千方百计的去勾引 贵人,你的疼爱,就是让我千方百计的娶一个贵族千金?这么多年了,父亲纵然不在府里,但是这些年他挣下的军功换来的财产,哪一样不是给我们享受和挥霍着的?” 慕乘云站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四婶靠近,痛心疾首道:“娘,你就是太幸运了!当年那样的丑事,要是换了旁人家,你应该会被浸猪笼,哪里能轮得到嫁到慕家来?就算手段不光彩,这些年来毕竟荣华富贵,都应该知足了呀!怎么现在所有的金银财富还不够,怎么在你眼里,金钱,财富就如此这般重要,重要得要葬送我和妹妹两个人的一生吗?” “你……” “妹妹醒悟的早,为了逃离你,她那样一个弱不禁风的人,甚至都去了边关!我只恨我为什么要病了一场,受人算计了一场才能明白,从前是我太懦弱,往后,原谅儿子不孝,不能再唯母命是从了!” 说着他弯腰,左腿前,右腿后,行了个请安礼:“母亲,儿子告辞了。” 说完他起身,转身向门口走去,正要出门的时候突然站住了,偏了脸道:“母亲,你若是还顾念着这个家,还顾念着我们这一双儿女,还想着能有朝一日过上正常人家的日子,就放一放您的金银,想一想这些年的是是非非罢。” 他一路会了自己的院子,堵在心头的一团阴云就此散去。 今日纵然冒犯了母亲,但这些话自打他病了之后,心思却越发清明了,知晓往事之后更是明白了这些年来郁结于父亲心头的为难,这个家里向来不和睦,若是母亲能多多少少略有那么一分一毫替父亲想过,替他们这一双儿女换一门心思,纵然不像旁人家里那样和和美美,也能比现在强上千万倍。 从前他说话形式刻薄,病了之后倒是悔过起来。 要说从前事,说白了,他也不过是羡慕。 他羡慕,同样没了爹娘的四姐和现在的准四姐夫,没了亲生的爹娘,大伯和大伯母也拿他们当亲生的儿女一样待着。 名利地位他们都有,就算没了爹娘该有的疼爱也一样不少,他和妹妹自然是羡慕。 只是曾经刻薄,却将羡慕化为了嫉妒和言语上的讥讽与嘲弄。 “来人!” “少爷?” “备车,我要去大伯家。” “是!” 现下里将军府这边也收到了家书,奏凯班师的队伍已经往回走了,按照信到家里来用的时间,估摸着,不消一个月就能一家团圆了。 “呦,云哥儿来了。” 慕大夫人正好在前厅跟华月两个人查账,慕乘云一来,正好顺道能够拜见。 “给大伯母请安,三嫂万福。” 慕大夫 人抬抬手:“快起来吧,自家人,何必这些虚礼。” 慕乘云起身,然后坐在了椅子上。 “大伯母,侄儿听闻——大伯来了书信……” “不错,”听他这么一问,慕大夫人当即了然,四弟肯定是没往家去书信,“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就是通知通知行程,到时候还得要咱们一家人去迎他们,你爹那边儿琛图战场,得的城池多些,要收尾的事儿也多,具体何时回来还没定下,想来是要多花一段时辰的,到时候必定是自有家书传来,不必心急。” “是,多谢大伯母。” “你三哥近来忙着帮屿哥儿张罗呢,倒是苏小友有空,你去找找他玩吧。” “是,大伯母,三嫂,告辞了。” 慕乘云低头出去了,小道上,慕知嫣提着一个花篮往回走,见了是他,笑了笑:“六弟来了。” “五姐姐好,不知道四姐姐和准姐夫他们可还好?” “他们啊,可是甩手掌柜了,成日里两个人出去又游又乐的,到是三哥和三嫂两个人忙得团团转,给他们打点呢。” “哦,我本来倒是想来见见四姐,如此倒也就罢了。” “可是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再转达姐姐也是一样的。”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家里,一时不快罢了。” 慕知嫣想起了什么,指了指另一边儿的院子:“对了,苏公子昨日里说想要上裴府去看看,不如你们一道去吧,也能散散心。” “多谢五姐姐,小弟告辞了。” 裴府现在上下打点装潢一新,慕知瑜看了一大圈,终于是处处都满意了。 “六弟,莫要忧愁,这人与人之间的情分尽力了,无论是什么结果,也都是勉强不得的,事若求全何所乐,总有些东西是勉强不来的,不如往好处看看,你如今比起从前成长了好些,等四叔回来了,你的婚事也就不必再忧虑了。” “是,多谢四姐宽慰。” 说着想着,他似乎当真放下了不少似的,就连脸上的阴云也散去了。 正像大夫人宽慰他说的一样,过了没几日,慕四将军的府上也受到了家书,不比慕大将军的信里写了一大堆东西,慕四将军的书信里头也就一句话:一月半余,则归。 自打那一日他跟四婶说了那些个话之后,四婶这些日子人倒是安静了,说起迎接的事,别别扭扭的说不去,慕乘云也没勉强。 日子一天比一天热起来了,这朝堂上一天也比一天红火,太子现在主理的事物越来越多了,皇上这是逐渐开始给他放权了,大臣们也都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自然是个顶个的开始拥护太子殿下。 眼见 着是一切都开始变好了。 六月初三,接到了大将军的书信,说,后日里头就能回京来了,不过要先去皇宫里头给皇帝述职才能回来。 他回来的当日,街道两旁百姓林立,就连周围的酒楼饭馆子被偷偷塞满了人,窗户里头探出一个个人的脑袋瓜子来,还有的人拿了鸡蛋,拿了果子酒水就非得要送给他们,好在慕大将军对这情况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完全应付的来,一边叫人家收下,在找个机会把东西送还回去,等回过味儿来了,人也就走远了。 慕大夫人他们好在订酒楼订的早,在窗边儿看了一阵子,直到瞧不见人影了,也就回去了。 慕四将军跟他前后差了半个月,回来的时候效果更是不遑多让,还多了那么一道奇景,慕飞寻跟着母亲一起坐在马上,乖乖巧巧的,时不时晃着小脑袋瓜左右乱看,可算是萌化了一众百姓的心,多了不少礼物倒成了给他的了。 更是掷果盈车,有的姑娘家扔了花,扔了果子的,不为旁人,更多的是瞧着慕成风的那张脸。 多日来,受封行赏,不过只赏赐了一些金银布匹,慕知瑜他们心里还正奇怪,皇上就召了两位慕将军入宫。 远是怕他们多想,特意解释了一番,不是为着说什么不赏赐了的事情,而是想着,把这个机会留到日后太子登基,新朝册立看着也好看。 皇上特意解释,慕四将军心里也是感动,自然忙不迭的应了情。 至于慕大将军,心里压根没想到这一茬,什么赏赐,还在想着,慕知瑜和裴屿的婚事定下了,慕乘风和慕知嫣还没有个着落呢,心里头一团乱麻,七上八下的,要不是皇上找他们过来特意解释,他根本没想到这些事儿。 两个人一起出了门去,慕大将军这才如梦方醒。 “大哥,好不容易咱们一家人终于又在一处了,四姐儿他们的婚事也定了,可得好好摆桌酒,庆贺庆贺。” “是啊……我倒是听兴哥儿说,你们家云哥儿跟周家的姑娘似乎是有意,但是四弟妹……不如你找机会也就回去说一说,是不是要提亲的,能定下来,也省的之前那些个糟心事儿了。” 慕四叔点头道:“嗯,这件事儿云哥儿也跟我提了,周家门第不错,我也想着跟涟哥儿媳妇打听打听,只要人品过得去,我就让媒人上门提亲去——不说旁的,早前陈家结亲那门子事儿可让我担心的不轻,听说他还病了一场,亏的现在倒好了——不然真是让我难以立足啊。” “这命且都是有定数的,云哥儿命好,虽然有坎坷,但也一切都能顺顺当当的,快别想那些了,走 !叫上三弟,咱们兄弟好好喝他一壶!” “好!” 慕大将军府里,慕乘风一路风尘回来,倒是没急着休息,先是给他们分了一些礼物。 “四妹,屿弟,你们两个的礼,我且就先欠着,一切呀,等到成了婚的时候,再给你们尽数补上。” 慕知瑜扁了扁嘴巴,在他对面坐下:“二哥真是小气,说什么成婚的时候一定补上,到底都是一份礼罢了,去了边关一趟,心眼子倒是长了不少。” 慕乘风失笑:“瞧你,我不在家这一阵子,你的嘴皮子倒是越发顺溜了,这些日子不知道骂了多少人呐?” “哪有,这人人都知道,我可是最和气不过的了~” “你啊,我只求你可别带坏了妹夫,到时候两个嘴皮子这样顺溜的人一起过来,我可遭不住。” 慕知瑜笑了起来:“那还不简单?哥哥找个口齿伶俐的二嫂子来,不就了事儿了?” “臭丫头,你自己是有了亲事,便来催我,去去去,你们两个腻歪去吧,别在我面前讨嫌。” 慕知瑜收了嘴脸,正经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不过就许久没见二哥了,跟哥哥开个玩笑——来也是有正经话想说的。” 慕乘风点点头,笑着坐下:“这才像话,说吧,我倒要瞧瞧,四妹妹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 “是五妹的婚事,如今已经及笄半年来了,现在咱们家门第也算是不错,她还没有许亲,往后要求亲的还不踩烂了门槛子的。” “这档子事儿自然还是要看五妹的心意了……” 说着,他的话就卡了壳,这回来有两天了,跟府上的这几个人也都见了不少回了,脑子里一闪而过了个碎片。 “二哥觉得苏大哥怎么样?” “正是了,我前两日里瞧着他们,倒是有些不同……若是他们两相有意,这门亲事也是不错的,只是若如此,妹妹来找我作甚?” “哥哥糊涂了?五妹脸皮子薄,这种事情怎么好去试探人家的意思?苏大哥虽然是江湖中人,性情爽利,但是他为人最是良善,五妹从小是高门家长出来的千金闺秀,不说是她,就是对我,他也是敬而远之,端持着礼数的,平日里自然也是不想着唐突了五妹的,自然需要有个人去试探试探他们的意思了。” 说着,她叹了一声:“原本呢,若有这样的热闹可看,我自然是不想让给二哥哥的,不过是我拐弯抹角多了,倒是五妹警惕,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慕乘风听到这儿,“噗嗤”一声笑起来:“哈哈哈……原来竟是如此,想不到四妹妹你居然能在这种事情上吃瘪,哈哈,倒是让为兄惊异呀。” 第84章 这不靠谱的拉红线 她扁了扁嘴巴,哼唧了一声:“好了,二哥,你可就别笑我了,五妹他们的事才是正经呢。” “好,这件事儿我去探听探听,但可未必能保证成功。” 慕知瑜笑嘻嘻地道:“怎么会,只要二哥愿意出手,一定会成功的。” “行了,少给我戴高帽。” “呦,被发现了~” “你可快别贫嘴了,一会妹夫要过来抓你了!” 慕知瑜还是笑嘻嘻的,点点头:“好了,之前七妹派人送了消息说想见我,我回去收拾收拾就要去赴她的约了,先走了。” “去吧。” 回去换了身衣裳,出门,看见裴屿在院子里头,脚边一只小猫,小猫看起来是黏上他了,他动一动小猫就走两步跟上,不远处,杏子在树后瞧着,好像是有点害怕,但是目光却依然追随者自己的孩子。 “哥哥,你干嘛呢?” 裴屿皱着眉,跟面前的小猫对峙上了,遥遥回了一句:“你还看热闹。” 慕知瑜笑着走过去,小猫认得她,朝着她喵了一声,她伸手把小猫抱起来,走了几步放在杏子面前,杏子试探着上前两步,看裴屿没什么动静,叼起小猫走了。 “哥哥,你随我一道出去吧。” “上哪儿去?” “七妹约我到醉仙楼去,到战场上历练了这些日子,想来是有所成长,我也想去看看。” 裴屿点点头:“好,我随你去,不过你们姑娘家说话,我也就是在外面等等罢了。” “想来她也是不在意的,到了屋子里头,你要点东西,吃吃喝喝的也就行了。” “好。” 醉仙楼里还是热热闹闹的,进了门,无暇分身的小二赶紧放下手上收拾的碗筷活计,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迎了过来:“两位!要吃点儿什么?” “订了包间的,姓慕。” “欸!姑娘,稍等,我查查账本子——好,三楼雅间,两位这边请!” 到包间的时候,慕知婉已经在了。 见他们来,笑了笑,往里让:“四姐,姐夫,请坐。” 慕知瑜的目光扫一扫她的样子,心里诸多感叹。 到了边关这一阵子,变化着实不小,不光身子看起来结实了,皮肤也黑了两度,脸上也有一些细细小小的伤痕,甚至从前那一双没干过什么粗活的手上也有了茧子,还有一些伤疤,但是看脸,神采奕奕,眼睛也明亮了,从前的目光总是充斥着埋怨与愤懑,现在却是一股子的坚定与意气风发。 “四姐,姐夫,我本来想立刻点些东西,但是怕点了你们不爱吃,不如现在点罢。” 慕知瑜摇摇头: “你决定就是了,随便找点,我们都爱吃的。” 慕知婉就把单子收了回来,点点头:“好,那我就随意搞上几道菜。” 点完了菜小二就出去往下传达了,门关上,屋子里就剩了他们三个人。 “七妹上了边关一趟可有什么收获?” 慕知婉叹了一口气,随即却微笑了起来:“边关确实辛苦,我刚去的那几天,跟着新兵一起练,爹是真正一点情面都不讲,好几次我都觉得我快不行了,但我又不敢说,总归是差距,我就想着你曾经在边关里头纵然没跟着新兵练过,但能有那样一身武艺也是不容易,亏了我到时能咬牙坚持下来,熬过了那一阵子,倒也觉得没什么不行的了。” 说着,她笑的更开朗了一些:“后来战事开始的时候,我们这些个新兵只能在战场上溜溜缝,处理尸首什么的,真真是远离了京城繁华,到了边关烽火狼烟之处,就再没有什么美好的了,不过从边关回来再看看这京城,倒觉得像是隔了有一辈子那么远似的。” 慕知瑜越看她越觉得欣慰,就连笑容也多了那么几分慈爱:“不错,果真是变了不少,就连说起话也不再像往日了。” “四姐可别笑我,从前我不懂事,但要谢谢四季不计前嫌提点于我——我见了哥哥,倒也觉得哥哥和从前大不相同了,我倒是问过发生了什么,但他不愿告诉我。” “倒也没什么愿不愿意告诉的,只不过这一阵子于他而言确实是生了不少变数,还病了一场,你也少问他从前那些事儿吧,过去了,便当没发生过。” 慕知婉点点头:“欸,多谢姐姐提醒。” 饭菜上齐,姐妹俩说着话,裴屿埋头吃着。 “四姐姐,我听说了,你们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到时候出嫁是怎么办的呢?” 裴屿的筷子下意识一顿,继续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 “哥哥提前些日子上裴府里去,留下一个哥哥给我送嫁,剩下的到裴府那边帮着迎亲,高堂那边自然是大伯和大伯母坐镇了。” 闻言,慕知嫣倒是沉默了。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建议?” 她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倒也不是说什么建议,只是有一个请求。” “说吧,我听听看。” “送嫁的时候,不如让我哥哥去送吧?让大哥他们去裴府料理,大嫂跟三嫂也去,还能帮着处理处理内务,二哥对这些礼仪之事也能处理的妥帖,要是有人想要闹腾也能压一压,倒是我们家人做不了什么太多的事儿,姐姐以为如何呢?” 慕知瑜想想,倒 是也不错,于是点了头:“若能如此,自然是最好,前提,要是六弟能同意的话……” “他自然是同意的,这件事儿还是他跟我提起来的呢,巧的是今儿个我约了你出来,要不然他也是想来跟你说的。” “这样也好,那到时候也要有劳你们了。” “姐姐客气。” 一顿饭里头这个话题接过去了,慕知婉说着自己在边关这些日子的经历,边关风光,操演,战事,有些她也见过,但是听的还是津津有味的,时不时附和一句。 “四姐,你们接下来要上哪去?” “去看看裴府装扮的如何了,顺道想买一些点心,酒水什么的。” “我正好也想上西街去,说是过几天要请周家的姑娘过府,我倒也想买点儿什么东西,好生招待一下人家。” 几个人出了酒楼,还是这么一道走着。 慕知瑜摇着扇子,眼里出了几分好奇:“哦?这么说事情是定下来了?” “是啊,也不知道昨日里头爹是怎么跟娘说的,今日就同意了,已经找大嫂回去探过口风,现下里要提亲的东西已经差不多备好了,只等这几天派没人去求亲了。” “这倒是不错——嗯?哥哥,你瞧,前头是不是柳三哥?” 前头巷子里头,他牵着马拐出来,隔着大老远就能感觉到他一派怒火,似乎还在跟人说着什么,说着说着,火气突然更大了起来! “你去!把那混蛋给我押回来!” “是!” 旁边那人骑着马朝另一边走了,柳尘英压了压怒气,觉得有人注视,这才回头一看,把火气压了,露出笑容来,朝他们抱了抱拳。 “郡主,裴大哥……这是……” 慕知婉看着他,倒是想起从前的事儿来,上前对着他行了个礼:“柳三公子,从前我跑出来,那会儿匆忙,倒是这个谢意来的太迟,还望公子不要见怪才是。” 柳尘英细细看了她几眼,加上她的话,倒是恍然大悟起来:“原来是慕姑娘,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罢了。” 慕知瑜看看这两个人,扬了扬眉毛:“呦,这倒是奇了,什么时候有这种事儿?” “四姐姐见笑……约摸……就是表姐那档子事儿的那几天。” “倒是如此,也算是缘分。” 慕知瑜一笑,裴屿就知道,她又开始了! 咳了一声,打了个岔:“你在这儿是为了公务,还是旁的什么?” “哦,裴大哥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管五城兵马司了,皇上给我升了官,当了明威将军,倒也是清闲了,到这儿来是……抓舍弟的。” “哦,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瑜儿,走吧。” 慕知瑜:“……” 可恶! 居然这么快就说要走,不让我八卦! “四姐姐,姐夫,我也先走了,柳公子,告辞。” 柳尘英拱了拱手:“几位慢走。” “讨厌,我还想多看一会儿呢,你怎么这么快就把我我拉走了?” 裴屿摇头道:“可别看了,人家倒是心烦,就算是有意也看不出什么的。” “话虽如此……也不知道他在抓谁。” 这事儿倒也不算秘密,只是在裴府待了一阵子,这流言八卦也就传出来了。 柳四公子居然因为一只鸟,跟威远将军家的三公子打起来了。 闹的沸沸扬扬的,好一大堆人都去看热闹,还有几个人被误伤了。 闹的两方都要抄家伙了的时候,柳尘英跟威远将军大公子赶去了,两方的兄长先给自己家弟弟揍了一顿,然后搁那儿对赔不是,给被误伤的人一人十两银子,有个伤的严重了点儿,给了二十两,然后纷纷薅着自己家弟弟的耳朵,骂骂咧咧地给带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倒是后悔,我要是跟去看看就好了。” 阿年一晃脑袋,神神秘秘的说:“姑娘,还有一件事儿,您不知道,当时慕姑娘就在那附近。” “呦!怎么个事情,我听听!” 慕知婉从边关回来也算是学了些本事,倒是不喜欢有下人跟着了,说了要去买东西,一个人到那边去拎了些物件回来,手里提了几个大包小包,正赶上他们俩在那儿抓各家的弟弟,人虽然没被误伤,但是却忘了手上提着东西,就那么抬手一挡,花瓶瓷器摔了个稀碎。 等他们俩就着各自的弟弟一出来,才发现老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柳尘英赶紧把抓着自己家弟弟的手松开,作揖道歉赔不是,宋公子倒是不太认识她,但一听是慕家的姑娘,当即想到了慕知瑜。 两个人又赔银子又道歉的,慕知婉也就没再计较了。 收了道歉的银子,重新又买了一遍,也就回去了。 “嗯,我就说他们俩有缘吧!” 裴屿:“……” 他看她一眼,突然笑了,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我倒觉得不一定。” “怎么?这一天都遇上了两回,而且从前也认得,说不定一来二去就真成了呢!” “我看她跟宋家的公子也有缘,要不然怎么就送三公子扔出来的东西刚好叫她赶上了。” 慕知瑜一下子就支愣起来了,伸手打了他一下:“去!别跟我唱反调!” 不过,裴屿这话,却是一语成谶 了,慕知瑜知道了以后一口气哽在嗓子里,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瞧,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跟宋家的有缘,四叔已经去探口风了。” “宋大公子,如今已二十有余了,居然也没定下这亲事,这谁能想得到呢。” 四叔现在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回来了之后就连四婶儿人也安静了许多,一双儿女也接连婚事都有了着落,现在是经常往大将军府跟慕府跑,一日一日的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呦,四叔,现下里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听说七妹的婚事也有了着落,就连我都替四叔高兴呢。” 慕四老爷笑意更浓了:“瑜姐儿啊,坐下吧,瞧着,下个月就要成婚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到处跑。” 她笑着坐下:“不管多大年纪,在长辈面前还不都是个孩子吗。” “屿哥儿也是,成婚在即了,现在帖子也发出去了,你们这几天也忙了,倒也不用天天都来陪着我们这些个长辈了。” 慕知瑜努力板起脸,但眼里的笑意却是藏不住:“这怎么好啊,六弟过些日子还要给我送嫁呢,不讨好讨好四叔,这怎么能成呢?” “你这孩子……” “姑娘,二公子说找姑娘跟少爷有事儿。” 四叔点点头,摆手道:“风哥儿找你们,你们就去吧,我找大哥喝几盅酒。” “欸。” 慕知瑜走出门,脸上的激动再也掩饰不住了,抓着裴屿的手臂晃荡:“哥哥,你说,是不是五妹跟苏大哥的事有定论了?” “也许是吧……走,去问问他,也就是了。” 裴屿心里微微叹气,这事儿都托二哥问了有近一个月了,居然还惦记着呢! “二哥!有什么事啊?” 慕知瑜乐呵呵地来了,慕乘风笑着摇头:“虽然是你托我的事。” 裴屿扬了扬眉,这倒是奇了,居然还真能有个结果来! “怎么说?!” 她满脸期待,眼睛亮晶晶的地看着他。 “两方倒也是有意的,不过是苏公子身在江湖,上也无父母家人,总归要回江湖里头去师门,请了师长来做主的。” “这倒是也不怕什么,不过是来回费功夫一些罢了,只要两方有意,也就不算什么了。” “我也是这样说的,你倒也可以找时候去见见五妹,不过是现在,眼见着快到你们成婚的日子了,苏公子想着至早也要在你们的成婚之后。” “这倒也可以……我现在就去找找五妹!” 慕知瑜一溜烟儿站起来就往外走,还不忘扔下一句话:“哥哥,你就待在这儿吧!” 裴屿:“……” 第85章 成婚 他叹了一声,回头看了看慕乘风,又叹了一声。 “怎么了?” “二哥,你糊涂啊。” 慕乘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 “他们都有了着落,最后可不就剩下你了?” “……” 确实是在开玩笑,但是慕乘风隐隐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是了,是了! 现在家里头也就剩他没定亲了! “不怕——总归到时候她是要嫁到你府上去的,就算是念叨我也是有限的。” “也是,这一时半刻的,她怕是不会放过苏云白他们了,毕竟他们俩的事,他这一双眼睛已经盯了好几个月了,牵了多少都不靠谱的红线,就这一对两厢有意。” 慕知瑜去找慕知嫣,拐弯抹角的说了一大堆,总算是听到了想要的结果,然后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风平浪静的日子,八月十五,中秋节,偏偏也是慕二老爷当年死讯传来的日子,这些年他们也从来都没有过过什么中秋节,不过今年倒是不一样了,因为他们要准备婚事,虽然婚事是在八月十七的,一般都说要提前三天,两人不能见面,但是这么多事物下来,一般提前一天不见面,也就是了。 “瑜儿,我要去裴府了。” 慕知瑜笑着松开他的手:“去吧……不过就一天罢了。” 裴屿反手拉住她:“只不过,这个日子,我们都等的太久了。” “再久,也只差这一天了。” “嗯——我走了。” “去吧。”他大晚上回去了裴府,几个哥哥嫂嫂也去了,给他那边张罗,忙活着,家里头有大伯母和三婶帮着操持。 等到第二天晚上,她坐在屋里,慕知嫣在旁边频频打趣她。 “姐姐,这明日就要成婚了,可紧张啊?” “去,臭丫头,叫你贫嘴,都说了半个时辰了还不够。” 慕知嫣丝毫没有记性地凑过来,笑嘻嘻的道:“这成了婚可就要改口了,以后可不是裴哥哥了,那就是真真正正的姐夫了!” “是啊,等苏云白和你成婚,也不能叫苏大哥了,该叫妹夫了,啧啧啧,苏云白比我们大了好几岁呢,就这么成了妹夫……” “姐姐!就你贫嘴!” 雪儿打帘子进来,笑着说:“姑娘,温慧郡主来填妆了!” “哦,快请进来!” 不多时,温慧郡主的身影就进到了屋子里来:“安和姐姐好!” “来了,快坐下,雪儿,上茶。” 温慧郡主笑眯眯地喝了两口,示意旁边的侍女把礼物拿上来:“姐姐不知道吧,之前姐姐送我的礼物,可在关键的时候救了我一命 呢,倒是一时匆忙,没跟姐姐道谢,正好赶上姐姐要成婚了,索性就让我过来添妆,直接跟姐姐也道一声谢。” 慕知瑜笑着:“都是沾亲带故的,有什么谢不谢的,你能过来就已经是心意了。” 来添妆的陆陆续续,倒也是收了不少的好东西,天色不早了,慕知嫣也回去了,慕知瑜也收拾收拾,准备休息,每日里要成婚,一大早就要起来收拾,虽然说到裴府进行仪式的时候应该是在黄昏,但是前期那些礼仪可是一样复杂的。 “瑜姐儿,可休息了?” “还没有,大伯母请进。” 她披上衣服,迎了过去,慕大夫人拉住她的手,到床边坐下。 “瑜姐儿,别忙,不是有事儿,眼瞧着明天就要成婚了,可紧张?” 慕知瑜笑了笑,摇摇头:“还好……到底,跟他是多年的情谊了,到现在也不过是换个地方,两个人一起住着,想你们了,也能随时回来。” 慕大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不错,不错,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我原还怕你紧张来着,想当年我出嫁那会儿,那真是坐立不安的。” 慕知瑜瞬间又来了兴致:“听说,大伯和大伯母从前是在庙会上认识的。” “是啊,原先北街那一块,庙会开的极其盛大,他在那人群里头鹤立鸡群,嗓门又大,抓了个扒手,没想到那扒手顺了的东西竟是我的,在那之前我根本就没注意到,原来荷包已经丢了。” 慕知瑜眯起了眼睛,点头听着。 “出嫁之前,都是要有人陪着的,还有些东西——也要有人教你……” 一说起这话,慕知瑜心中警铃大作! 是了,一般出嫁之前都是和母亲在一处的,母亲会把那些个……难以启齿的事情,好歹说一说,免得等洞房花烛的时候,两个人什么都不会。 本来她想着,母亲已经去世多年,没有倒也没什么,那些事情自己也不是不懂,没想到大伯母还是来了! 这一天她是和大伯母一起睡的,努力绷住表情那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第二天早上,她一向起的也是早的,但是昨天晚上实在睡得晚,还在迷迷糊糊的梦中,雪儿就把她晃起来了。 “嗯?” “姑娘,该起来了!” 起来,就连大伯母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洗了脸,人也就清醒了不少。 穿上了喜服,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绞面,上妆。 两根棉线交叉,手上左右一动,脸上酥酥麻麻的还有点疼,这下是不清醒也彻底清醒了。 成婚时候的妆容 自然与平日里头不一样,输了个复杂又华丽的发髻,发髻是点缀,更多的是要戴上这凤冠来。 仿点翠宝石凤冠,凤口衔了一串坠珠,到下头分成了三缕,每串珠子最底下坠了一颗红宝石,整个关上光是这样的坠子就有三处,还有一些零碎的流苏点缀,凤尾上也镶嵌了不少的水晶宝石,只一点,戴上去格外有分量。 “呦——倒是怪沉的。” 一听,全福太太就笑了。 “郡主别怕,左不过这一辈子也就这一天了,当新娘子自然是与往日不同的。” 她笑了笑:“多谢太太。” “郡主是一等一的有福之人,往后自然是和和美美,举案齐眉的。” “承太太吉言了。” 敷上脂粉,描眉,画目,口脂也描上了,一整套下来,居然花了有两个时辰。 满头珠翠,这走起路来自然要注意再注意,雪儿头上也带了朵红花,递上团扇,扇子上绣着并蒂莲花,扇子边儿上还欠了明珠,下头打了坠子。 接过来扇子,雪儿搀着她往出走。 出门去,要拜别父母,只是情况倒是特殊,大伯和大伯母去裴府做高堂的,这边留在这儿的就是三叔和三婶,要卖别的也不是他们,而是到祠堂去,拜别爹娘。 雪儿搀着她跪在蒲团上,扇子微微下压,心中无数感叹。 “爹,娘,女儿今日出嫁,特来拜别父亲,母亲,父亲母亲安心,女儿一定,安安稳稳,二维泉下有知,也能安心。” 她说完,雪儿也磕了个头:“二老爷,二夫人,奴婢粗笨,往后一定尽心竭力服侍姑娘。” 这便算是拜别了,离开了祠堂,三婶又带着她回了正厅。 “瑜姐儿,本来倒也没有什么可嘱咐你的,你是个有分寸的人,婶子跟你叔叔都相信,你们肯定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的,就算出嫁了,到底也是一家人,以后咱们还是有的是时间说话的。” “欸——多谢三婶。” “三夫人,吉时就快到了,外头姑爷也来迎了。” “知道了。” 慕知瑜跪在垫子上,磕了个头:“瑜儿先走了,婶子留步。” “欸,去吧。” 刚说了那一大摊子的话,只是见下人搀着她出屋子,三婶还是情不自禁的抹起泪来。 三叔心里也是无限感慨。 脑子里不禁想象着,如果,二哥和二嫂都在,看见这一幕,不知道要有多欣慰。 如今,他们也算是替着他们送她出嫁,也算是能了了他们夫妇的心愿,九泉之下,应该也能宽慰了。 前边,慕知嫣和慕知婉一步一步接了 好几个红包了,慕知嫣更是让他们作一首迎亲诗来。 裴屿作的一般,本身长也不在此,于是放过了他。 进来见了三叔三婶,迎她出去。 门口,慕乘云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见她出来,先行行了个礼:“四姐姐,时辰到了,我送你出去吧。” “有劳六弟了。” 慕乘云在她面前蹲下身子,请她上来。 她不重,慕乘云一步一步把她送到了门口,跨火盆,上轿子。 起轿的时候,她把扇子往下挪了点,轻轻的挑开窗帘子,将军府挂着喜庆的红绸子,红灯笼,门口,三叔,三婶,还有慕知嫣他们,一时之间,倒是感慨了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懵懵懂懂,一晃,也是十七年了,前世,到底也没等到任务成功结束,没等到诺言实现,本以为,死了也就结束了。 没想到上天倒是有德,竟然也能给他们两个人又一次机会。 前世她的家人,也都为国而死,她一个人,继续奋战在枪口,今生,偏偏父母也都早早离去了。 只听说,我们所失去的,都会通过另一种方式回来,没有得到的,或是得而复失的,都会变成别的东西返回到我们身上。 所以,大伯母他们都很好,她和他也这样早早地遇见了,这也许是因果轮回罢。 想来,爹娘那样好的人,也会有自己的因果罢。 轿子一路晃晃悠悠到了西街,前面吹吹打.打,喜气洋洋,嫁妆丰厚,前面,他们都到了裴府门口了,后面嫁妆还有不少在将军府没出门呢。 裴府,已经来了很多次,亭台水榭,山水园林,一草一木,甚至也有她的意见在里头,已经是熟悉的很了。 但是这一次每走一步,心跳似乎就快了一分,先前分明还不紧张的,只是到现在心跳是越来越急促了。 是了,进了门,过了今天他们的夙愿就要达成了,这个跨越了整整一世的约定,这个迟到了的约定,终于在今天践行了。 绕过长廊,穿过前院,里头,就是要行礼的地方了。 只不过在要开始拜高堂之前,下人突然来报说,太子及襄王携圣旨到了。 太子一来,就开始宣读圣旨,只是一听,慕知瑜一下子就明白,皇上这是想省钱了。 象征性的赏了几样器物,绸缎,金银,最有分量的一个,就是那道空白圣旨了。 可以说,皇上思来想去了好半天,总觉得他们似乎什么也不缺了,索性,想要什么自己去填吧,他也就不浪费那个心血再去想了。 但是,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在场的人多少都 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何等的荣耀,先前,看两位慕将军回来并没有得到封爵赏赐,不少人心里头还在嘀咕着呢,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想,皇上是不是觉得他们家功高震主,甚至这一次的婚事根本就没来,这件事传出去之后,没来的人家可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多谢皇上圣恩!” 一家子齐齐接旨,收下之后站起来,太子笑着客套了几句,为了不耽误吉时,跟襄王入座了。 一番流程走完,慕知瑜和裴屿到了新房里,坐在床边,结发,交杯…… 下人渐渐地都下去了,只留下他们两个。 慕知瑜笑了笑:“哥哥,你该出去敬酒了。” 裴屿看着她,眼神里也是复杂,他轻轻地抬起手,贴上她的脸:“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默默地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点头道:“这只是开始……我们往后,长长久久。” “嗯,”他收回手,另一只手揽住她,贴在她的耳边说,“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好一会子,他才松开她。 她推了推他,嗔怪道:“行了,你快出去敬酒吧,我要把这一堆都拆了,这凤冠可重了,一天想着我脖子都要断了。” “好弄吗,我帮你拿下来再走。” “不用你,你出去了,雪儿就进来了,雪儿会梳头,可不比你强多了?快去吧。” “好,等我。” 他一步三回头,走了出去。 前头,这些个宾客也是,平日里倒也没这样闹腾,今天这酒是一杯接一杯的,就连慕乘涟平日里头在边关也是斗酒豪饮,如今挡酒也都见了醉意。 等裴屿晃晃悠悠的回来的时候,满身酒气。 “行了阿年,你们出去吧,我照顾他。” “是。” 慕知瑜弯下了身子瞧他:“真醉了?” 裴屿一下子把眼睛睁开,坐起来,双手抱住她的腰,嘟嘟囔囔着:“差一点就醉了……他们可真能灌,我兑了水的酒都喝没了。” “噗……” “你还笑,我要真是醉的人事不知了,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行了,这不是好好的吗,快去洗洗吧,瞧你这一身酒气,松开我,给我衣裳都染上味了。” “哦。” 说是没醉,但是多少也是微醺,说着话,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只听话的狗狗,松开手就过去洗漱了。 水声一停,他换了一身中衣,扑过来搂她。 “还有味吗?” “没了,好了,别撒娇……” “瑜儿——今天可是新婚之夜……” “你……” “人生三大乐事之一,可不能……浪费啊。” 第86章 天高云淡 八月二十,三朝回门,再回来好像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他们心里多了一番感慨。 “姐姐,姐夫,你们回来了。” 慕知嫣放下手里的药材,过来迎了几步。 “回来了,奇了,这次回来怎么没瞧见苏云白?” “他回师门去了。” “这样啊,那还说不定能有机会遇见呢。” 慕知嫣一下子愣了:“姐姐,怎么就遇见呢?” 慕知瑜笑道:“到现在也没什么事儿了,我跟他说好了,打算出去游一游,像几年前一样,在京里头憋了这么些日子,早想着去江湖上游一游了。” “什么,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一家也团圆了,你们居然这么快就想走?” 慕知瑜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是现在想想,再怎么样也要等到你们几个亲都定了再走。” “哦——” “不过是,现在一切平稳了,你跟苏云白的婚事成了之后,肯定免不了想要跟他去江湖回师门逛逛吧?” “姐姐,你别瞎说。” 慕知嫣差点把手里的药都打翻了,嗔怪着。 这些日子以来风平浪静,慕乘云和周家姑娘的婚事也定下了,慕知婉和威远将军家的宋大公子也全了三书六礼,眼见着这些日子,应该就要来下聘了。 裴府 “你不在家里头等着绣嫁衣,天天巴巴的往我们这来跑干什么?” 慕知婉叹了一声,道:“我有些心里话不知道跟谁说,母亲虽然这些日子安静了很多,但见了我们一时转头就走,连个正眼都没有一个的,哥哥跟周家的姑娘定了亲,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虽然没说什么,但保不齐之后会作成什么样子呢,这些事儿我总也不能跟爹说呀。” 慕知瑜点点头,也是赞同:“四叔难得在京里头待些日子,不去烦他也好。” “其实,跟什么宋家公子,跟谁定亲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怎么,你们不是相处的不错吗?” 慕知婉微微皱了皱眉,叹了一声:“其实,对谁也都是一样……自打上了战场之后,什么男女情谊权势富贵,我倒是觉得并不重要了,但是跟着爹在边关了这些日子,我总觉得他心头像是坠了千斤大石,如今我们也姑且算是个牵挂,他希望我们能有所归宿,成家立业,也就罢了,我原想着我总是一辈子不嫁人也好,天高海阔的让我去闯,更是自由自在,这是我看他那满面愁云的样子——我也妥协了便是。” 这话,实实在在地让慕知瑜惊异了,闻言也沉默了 下来。 “四叔——怕是今生都难以开怀了。” “总归能如了他的心愿,宋习远是个好人,想来嫁给他也没什么错的,爹也能放心了。” 说了好一会的话,眼瞧着快中午了,慕知婉也就告辞了,说是想要自己一个人骑马到山上溜达溜达。 瞧着她走了,慕知瑜摇头叹气。 裴屿正从门儿里头进来,瞧着她唉声叹气的模样,过来到她身边坐下。 “怎么了?瞧什么呢?” “我是心有戚戚然,感叹一番这时代的命运罢了。” “慕知婉?” “她在战场上洗礼了一遍,人已经是脱胎换骨了,方才她说,想着一辈子不嫁人也就罢了,天高海阔倒是自由自在,我只想感叹,他她的心思已经是上了一步的,这样自由开阔的想法,到底还是消磨在了这个时代。” 裴屿拉住她的手捏了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历史发展,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有人能够超前,如此扩大下去,历史便可以增速发展,只不过到底,我们影响不了什么,甚至连分分合合,我们目前都没有方法能加快这个进度,也只不过是历史的旁观者,就算是参与了,我们所促进的,也是微不足道的弹指一瞬。” “哎——到是希望,若有那力挽狂澜的能力,索性就把这一摊子浑水搅匀了,更是清澈下来。” “最需要的却是更激烈的力量——就算是曾经的那个时代,也没能真正的清澈。” “也是啊。” “爷,夫人,太子妃来了。” 裴屿跟慕知瑜对视一眼,点头应下。 “雪儿,请太子妃到正厅去,我换一身衣服就来。” “欸!” “你去迎吧,我上后院儿里头去。” “嗯。” 前厅里,林昔遥喝了茶,坐了不消一会儿,就看见慕知瑜过来了。 “太子妃久等了。” 林昔遥放下茶盅站起来,笑着拉过她的手:“真是的,你我之间还讲这些虚拟做什么,我原是不请自来的,倒是打扰,可别误了你什么事儿?” “姐姐客气,我们每日里清闲,不是出去玩,就是在屋子里待着,没有什么事儿,姐姐,这样匆忙上门,可是有什么需要?” 林昔遥点点头:“说出来倒也不怕妹妹笑话——不知道妹妹现在有没有空闲,不如请妹妹跟我去东宫一趟罢。” “自然有空,”说着,她回头去叫了一声,“阿年,你跟他说一声,就说我有事上东宫去了。” 外头阿年应了一声,慕知瑜回过头来:“姐姐既然 有事儿,不如我现在就跟着了你去。” “那自然是最好!” 跟着林昔遥的车驾一路上了东宫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这样匆忙,想见是为难了。 “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这样匆忙?难不成是太子有了什么其他的红颜知己?” “去,你这蹄子净瞎说,不是他,是姐姐。” 东宫里头,太子正在处理政务,听了下人汇报说他们来了,倒是没着急,只说让带一句问好。 下人把话带到,然后就回去了。 “遥姐姐,这下已经没别人了,可以说了吧?” 林昔遥满面愁容:“这不前些日子里头说是这两国的使臣也都打发回去了,朝廷里头也安定了,没想到姐姐就过来跟我说,她想着要跟四皇兄和离!” “和离?” “是呢,前儿个还说今日里头还要来,我这不找了妹妹来,望着你能劝一劝,好歹……” “太子妃,裴夫人,襄王妃来了。” 林昔遥站起来:“快请——妹妹,你瞧……” “姐姐别急,这世间道路,未必只此一条,不论如何,但凭姐姐自己去选就是。” “可……” “走吧,姐姐,咱们去看一看。” “哎——” 前厅,林昔微坐在那儿吃茶,瞧着一个来了,又带了一个,笑了。 “呦,今儿还带了个帮手来啊。” 慕知瑜笑道:“姐姐可别冤枉我,我向来可是最公正不过的人了,你们倒是说说,让我听听,我可说不准帮谁呢。” 林昔遥拍了她一下:“行了,可都别贫了,坐吧。” 她坐下,笑着:“你们倒是说说吧,我听听,可让我居中裁决一下。” “瞧你,罢了,姐姐,你有什么打算也说我听听,你若能劝服得了我,那也就罢了。” 林昔微也笑了,不过,倒是平静:“其实,倒也没什么打算,不过是我觉得这婚事也没有必要再作下去了。” “可是四殿下有什么不好得罪了你?他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们好生和和气气的,说道说道也就算了,怎么就非要闹到和离的地步呢?” “我们两个人相敬如宾,倒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不过是——与其如此,不如我一个人过活下去,到外头搞个宅子,我一个人在里头,天高云淡的,做什么非得要附庸着男人,造钱也不过是为了保全家里,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这些日子我们两个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事到如今了,朝举也安稳了,还有什么非要留着这门婚事,他曾经也说过,事成之后若是 我想走,绝对不会横加阻拦,我也不过是人想着往后余生,能自由自在一些。” “姐姐……” 比起林昔遥的担心和思虑,慕知瑜倒是若有所思:“那姐姐可知道,在这个世道,就算是和离了,这污名脏水也总会泼到你身上的,若是你决心不嫁,往后流言蜚语,要是表哥娶了个不好相与的嫂子,天天儿里头阴阳怪气的,姐姐若是能受得了这些,纵然是和离,哪怕是一个人出去住,或是自己开个铺子,自力更生去,省着管了一家的宅院,应付着有可能想要爬床的丫头,又有什么不好?” 林昔微深表赞同:“不错,人言何所畏惧,我既然由此打算,必然是思虑周全,襄王是好,可是我们之间并无男女情谊,说到底也不过是夫妻名分罢了,我寄人篱下倒还不如回家去,妹妹,我知晓你担心,不过……现在你是太子妃,我是太子妃的嫡亲姐姐,说句不敬的话,往后你便是中宫皇后,就算旁人心里有所非议,谁要敢大着胆子到我面前来说嘴,我就大嘴巴子抽他,叫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听了这话,林昔遥一时倒是无言,良久直叹气:“连你们都这么说……” “姐姐,可别想岔了,倒也不是说一个女儿家必须要嫁了人生子,又不是什么贫苦人家养不起女儿,现在朝堂平稳,就算不嫁人了,也少不得什么,那我说是不嫁人,一人孤单,就说嫁的人能真正琴瑟和鸣的又有多少,独守空闺,还是说自己一个人清净,也只看个人心意罢了,既然微姐姐想,姐姐细细思索便是。” 这一想,也切切实实的为难了她,那之后第三日,才总算是想明白了。 “姐姐,倒是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爹娘那边不好交代……” 林昔微点头:“也正是因此,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只先跟你一个人说了这事儿……” “这样,还是要先跟娘说了,只要娘同意了,爹应该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林府,林夫人面色严肃,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儿,久久,叹了一声,手轻轻的拉过两个女儿。 “遥姐儿……罢了,你先回东宫去吧,娘跟你姐姐再商量商量。” “欸,娘,我去了。” “嗯。” 屋子里,母女两个人一并挨着坐在榻上,林夫人久久不语,林昔微也没敢催促。 “微姐儿,你可想好了?” “是,娘,我心已定。” 她闭了闭眼,拍拍她的手:“好,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娘知道——你一向都是 有主意的,成不成婚的,原也没什么。” “娘……真的这样想?” “那是自然了,傻孩子,娘唬你做什么?” 林昔微喜笑颜开,跪下磕头:“多谢娘!” “傻孩子,起来,这是干什么呢——” 商量定了主意,襄王遵守曾经的诺言,她想离去,绝无阻拦。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劝了皇帝的,一番僵持,皇上竟也就松口随他去了。 震惊了所有人的事情,襄王妃和襄王和离,襄王妃——不,现在该叫林家姑娘了,带了嫁妆回了娘家,原以为这两方定是要结了仇,没想到林家的宴会,襄王还是很给面子的过来了。 林昔微回了家去,本身家里也就清净,回来家去到也和从前做姑娘的时候一模一样。 本来京里头到有些人等着看笑话,没想到这不久之后,皇上就称病,说自己身子不好,需要调养,再不得劳累。 将皇位就这么传给了太子殿下,太子妃也变成了中宫皇后,这后宫里头就皇后一个人,新地竟然也没想着要选秀充盈后宫,风头一时之间又压下去了。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皇后和珍妃成了东西太后,其余的几位皇子,新帝也都开恩,加封为了亲王。 更瞩目的是慕家,慕大将军和慕四将军都被封为了异姓王。 慕大将军为陇西王,慕四将军为定北王,慕大学士家的公子也加封了正三品将军,慕乘风和慕乘云都成了世子,要说又高兴又别扭的,当然是四婶儿了,本来说这权势地位是她最爱的,如今成了王妃,但偏偏夫妻不和,母子离心,纵然金银不断,却突然懊悔了起来。 慕知嫣和苏云白也承蒙皇帝赐婚,成婚的时候也是盛大,新帝也在圣旨里封了慕知嫣为郡主。 大局已定,但是,边关缺不得人,定北王自请回淮琛交界镇守,新帝见他意志坚定,也便随他去了。 定北王世子也携世子妃跟着去了边关,一别千百里,往后何日再聚,再无定数。 “姐姐,云白他师傅来了信,说齐姑娘许了人家,问我们有没有时间去看一看,总归你们也想去江湖里头游历游历,不如咱们一起去吧,瞧瞧齐姑娘过得好不好,也能给齐姑娘庆贺庆贺。” 慕知瑜放下手里的书,回头看了一眼裴屿,见他也点头同意了,笑道:“好,真正是梅开二度,咱们几个人,又能一起出行去了。” 江湖路远,几个人带上了行囊离开。 京里,边关,天高云淡,秋日里,鸿雁南飞,锦书谁寄? (正文完) 父母篇 时间不说话(1) 我,是当今陛下的堂妹,十五岁及笄,皇兄送了我一个礼物,那就是封号:端敏。 父王对此很是唏嘘,不过也难怪,因为我距离端庄这两个字那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 我父王可是急坏了:“女子!温婉谦和!哎呦!你快从树上下来!” 我看着父王急出了一头汗,为了免于他老人家大动肝火,还是下来吧。 我原本可以一直这样惬意下去,直到听说,妹妹跟慕家的四公子定亲了。 “什么!怎么……我就去踏个春的功夫,怎么妹妹就结亲了?” 父王摇手让我坐下,拿出了婚书来:“本来你是姐姐,婚事什么的也该以你为先,但是来求亲的是慕家老四,他十二月份才十六呢,比你还小了几个月,这婚事儿当然给你妹妹更合适了。” “父王!这是婚事给谁更合适的问题吗?那慕四长相如何?品行如何?性情如何?是不是个好的,嫁过去能有什么样的日子,你可都考量了?什么婚事这样着急,一天的功夫就全定下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这不是怕你妹妹像你一样吗!你出去看看谁家的好女儿十六了还不定亲!” “我不管,反正这门亲事得慎重……我要上慕家去看看!” “欸!臭丫头你给我回来!都没下帖子,去什么去!玉姐儿!快去把你姐姐追回来!” 墨玄玉听了,急急忙忙地追了出来,我回头看她一眼,立马加快速度出门!走了一段路没人了,妹妹才追上来。 “姐姐!等等我!我也要去看看!” “走!” 慕家是几代的武将,军功累累,门阀显贵,所住的地段也是极好的。 我一直都记得,那日的春光格外明媚,日头照在脸上,似乎连鸟语花香也一并扑来了,街上那匹失控的疯马横冲直撞来的时候,我下意识推开了妹妹,再回头,高高扬起的马蹄就在我头顶,那一瞬间我好像什么也没想,只知道我可能是要完了。 但是没有,那个时候的他,正是青春年少,如风的少年挡在我面前,一刀斩了那匹马。 马的血在空中散开,那是死亡的挥洒,直到滚烫的血迹溅在我身上,我才后知后觉,要不是他,差一点儿我就没命了。 妹妹是什么时候到我身边的,我却想不起来了,她很紧张,也很后怕,拿帕子擦着我脸上的血。 逆着光,我看见少年眉眼中带着关切:“姑娘,可伤着了?” “没……” “谁啊!你知道我家主人是 谁吗?居然敢杀我们的马!” 我的话还没等说完,一个蛮不讲理的声音就在我耳边炸开,这还了得!先不说长街不能纵马,就说那马差点儿把我给踩死,为了自保,杀了它也是无奈之举,这事儿本来就是马的主人不对,居然还好意思责怪起来了! 孰可忍,是不可忍! 什么刚刚受了惊吓,什么身上还沾着血,一时生气的时候什么都忘了,一眼就盯上了少年手上的刀,我过去劈手就抢下来了! 拎着刀我看见了那个张牙舞爪的下人,横刀我就往他头上剁! 那个下人吓得吱哇乱叫,但我也不至于疯到当街杀人,停住了刀。 这一停可不好了,他这刀是怎么做的?居然这么沉!刚才盛怒之下只觉得有些吃力,但为了面子还是得撑着!现在一冷静下来,手上也酸了,举也举不住了。 完了!叫你装! 欸?好像不沉了? 我心里一下子放松了,低头才看见刀把上多了一只手,正是那只手分担了几乎所有的力道,回头看去,正是这刀的主人。 不得不说,这正是尴尬的时候,我心里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嘴巴,但这会儿子必须要把公道讨回来! 想着,我松开了手,刀挪开的时候,鼻尖突然闻到了一股骚味,好嘛!那下人!居然吓尿了。 惊愕中,我听见少年轻轻笑了一声。 “姑娘,回去换身衣裳吧,你妹妹很担心呢,这件事,不如找他们家主子讨公道吧。” “有,有理……” 回头的时候,我悄悄的看了他几眼,他长得真是漂亮,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人笑着如沐春风,这少年面如白玉,唇红齿白,官样貌生的更是有几分女子一样的柔和,但细细看起来,剑眉朗目,男子气概分明很明显。 到了妹妹旁边,那少年居然转头就想走,笑话!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这样一别,还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刚才,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姓甚名谁,日后小女家里一定登门拜谢!” 少年的脚步果然迟疑了,他回头抱拳,微微笑着:“姑娘言重了,举手之劳罢,当不得什么谢意。” “于公子而言,这只不过是路见不平,但于小女而言,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把我的性命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恩情,求公子告知!” 少年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妹妹挽着我的手松开了,淡淡的开了口:“公子是慕家的人吧。” 什么! 慕家! 我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慕家!慕家不都是武将吗!谁家的武将能生的这样唇红齿白的彬彬有礼的!这不是——也对,看那刀,那么沉。 慕公子一愣,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牌,哭笑不得:“姑娘好眼力。” “那公子就更不用推脱了,我们姓墨,家住东街四坊,只是我们姐妹出来玩一玩,没想到就碰上这档子事儿了,知道公子是慕家的,过两日我们就登门,还请公子不要嫌弃才是。” 好!妹妹果然是会说话的! 这话一出,慕公子那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毕竟妹妹和他们家四公子还有婚约站,还是新鲜出炉的婚约。 “原来是两位郡主,失敬。” 他对着我们行了一礼,在抬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更加热络了一些:“两位郡主想来随时来就是了,我们家都是粗人,什么拜帖不拜帖的都不重要,随心而为就是,至于谢就更不必了,全当是相识一场。” 哎呦!说了半天,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要是慕老四——那就只能算了,没关系,过两天我就知道了,看年龄应该不是慕老四,应该是老二或者老三吧? 今天理所当然的没有去成,发生了这件事,我就只好回去洗漱换衣裳。 不过第三天,我就跟妹妹登门了。 原来他是慕家老二,在慕家四个儿子当中,是最漂亮的一个,虽然其他几个长得也不错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算见色起意,但我确实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不管是搭弓射箭,还是驾马飞驰,还是他耍剑练刀,他身上好像是带着光的,尤其是练武的时候,少年侠气与恣意而为都集中在他身上,这种气质,他其他几个兄弟都是没有的。 那年,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西街那边开了个灯会,听说花灯的种类繁多,竟然还有少见的走马灯,虽然走马灯宫里也有,但是民间能把这样的宝贝拿出来当彩头,这就不得不去看一看了。 慕四公子和妹妹当然要一起去,虽然年纪还不够,但是他们相处起来也算是合拍,看着确实也还合适,当然,这只是一方面—— “郡……墨姑娘,你不去猜灯谜吗?” “我不擅长这个,不过妹妹猜谜很厉害。” 他笑了一下,看着前方他们两个人的背影:“我四弟也很会猜谜,看来这猜谜上他们确实能得到不少花灯。” “是啊,我可就不跟他们抢了——我还是去看看射 箭得花灯的那一边吧,听说,这两边的彩头都是走马灯,往年倒是没这么好的东西呢。” “你喜欢吗?” 我心口突然一跳,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呢。” 突然,一片白雪落在他鼻尖上,幸运的雪花离他那样近,但他默默接受了,甚至笑了:“那——你就收下它,如何?” 我好像也笑了。 “好啊,不过前提是,二公子你得拿的到才行。” 射中了最高层的塔尖才能得到的走马灯,我看见了,就觉得后悔,那样小的塔尖,在地上都看不真切,别提它离地足足有四五十尺高呢。 真是讨厌,好好的矜持什么,刚刚直接答应就是了! “二公子,如果……” “没有如果,墨姑娘,在这儿等等我,可好?” 他那样自信,一瞬间我相信,他就是连天上的星星也一样摘的下来。 “好。” 我答应了。 那盏走马灯,霓虹闪烁,胜过世间千千万万,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灯。 我愿意嫁人了。 嫁给他的时候,我十七岁,他十八岁。 那天他穿着婚服,坐在高头大马上,逆着光,就像初见那天一样。 慕家的人都很好,我依然可以恣意妄为,直到那讨厌的琛图来犯,可我知道,辞哥他也想上战场去。 其实他之前也去过,少年一腔热血,十六岁就斩杀敌兵,要不然,我早就见到他了。 可是他说没关系,他不去,但大哥会去。 “去吧,我跟你一起去,我们去边关生活,我知道,你该在战场上发光的,而不是因为我,困在繁华里。” 是的,他怎么可能拗得过我,虽然我心疼他大小伤口,可我明白,这才是他想要的。 琛图来势汹汹,不过半年,公公埋葬在战场上,可是战事吃紧,我们回不去。 公公的遗骨被运回去,他不说,甚至没在我面前流过泪,可是,他人都沉默了许多。 但还有遗憾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妹妹和四弟的婚约解了,妹妹也来了信,只说造化弄人,许是命里有缘无分,但是有我和辞哥,慕墨两家一样会好的。 可是不一样,我了解我妹妹,这几年来她和四弟彼此也都是有意的。 我心里嘀咕,可是万万没想到,四弟居然离家出走来了这里。 四弟一向工于诗书,如今投笔从戎,什么诗词歌赋,通通再不题一字了,战场上也不要命地拼杀,如此,我怎么忍心揭他的 伤疤。 也许有些事,确实是有缘无分,时过境迁了,这一生也就如此了。 他很忙,又守孝,所以瑜姐儿是在边关第五年出生的,她小小的,又白又软,五官像我又像他。 端详着着娃娃的脸,我突然哭了。 “辞哥,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他也哽咽了,抱着我和孩子,闷声闷气地说:“是啊,是我们的孩子。” 瑜姐儿古灵精怪的,上蹿下跳抓猫逗狗,我偶尔也生气,这是像谁!再一转念,突然不气了,瑜姐儿这是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的,想想就笑了。 八月中秋,我做了瑜姐儿和屿哥儿喜欢的月饼,两个孩子玩的好极了,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安。 夜幕降临,月亮很圆,我摆着辞哥喜欢的枣泥月饼,看着月亮,等他回来。 中秋团圆,可是今天,四弟也没回来。 其实在嫁给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武将,也许马革裹尸……可是,辞哥离开我,太快了。 四弟浑身是血,背着他一步一踉跄,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路,只一眼,我泪如泉涌。 我害怕了。 可是我的担忧成真了,他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我了,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了。 我没哭,我只觉得心口漏了风,八月的风刺骨寒冷,穿透了我的躯体,卷走了这世间所有的声音和颜色,最后,我只看见满身是血的四弟满脸惊慌地冲了过来。 再醒来的时候,我还在期盼那是噩梦,可是看见四弟满脸哀戚,我哭了。 “二嫂……保重,二哥……你还有瑜姐儿呢,不为了别人,总要为了瑜姐儿考虑啊。” 对,我还有女儿,我和他的女儿。 我还要看到这场战争胜利! 四弟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两年之后,琛图丢了三座城池,不得不谈判投降。 “娘……” “不哭,瑜姐儿……娘只是要去……见你爹了……” 可是对不起我的瑜姐儿,她才七岁呢,我看不到她出嫁了,她还这样小,可是我坚持不住了。 还有一桩娃娃亲,那只是年少不懂事,和萍儿浑说的,信物也只是随身带的玉佩,我努力告诉她,以后不喜欢,没什么顾忌的,解除了就好。 还有屿哥儿,我觉得,他们也许才是合适的。 也许人人的缘分是天定的,结局也是命中注定,可是,我还是很遗憾,今生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太短。 来世,我们一起白头偕老,好吗?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 时间不说话(2) “二哥,我真不明白!三哥跟陆家姑娘两个人那火药味,爹娘还不甘心,给我也定亲了!” 这小子,给我刚画好的扇子都弄花了! “松手,你看看,白花了半个时辰了。” “二哥……” “我今天见着了,两个郡主都很好,想来跟你也是能合拍的。” “啊?你见过?” “过两天你也能见着了。” 把他打发走了,我又重新画了一个扇子,是今天街上见了的景致。 说起景致,今天那个失控的马车,好像是平远伯府的。 去看看! 蹲了半天,终于看见了,这次,就端敏郡主一个,从马车上下来,手一挥,一众子护卫出来了,旁边跟着顺天府尹。 郡主换了一身衣裳,拎着一柄斧子,上去就一甩! “哐!” 一斧子劈在他们家门板子上,吓得那小厮颤颤巍巍的。 “你,您……您,有什么事啊?” “叫里边喘气的都给本郡主滚出来!” 我笑了,还好憋住了,不然出了声……八成和噤若寒蝉的顺天府尹一样了。 郡主殿下发威,一身珠钗罗裙配着斧子,见所未见。 不多时,平原侯府这一家子都出来了,品级不及她,她还来势汹汹的样子,一家子点头哈腰。 “长街纵马!你们家的马差点踩死本郡主!到现在去好几个时辰了!你们家也没上门致歉!怎么,让本郡主亲自上门拿人吗!” “郡主,郡主,这是都是犬子无知……” “无知?就这还无知!你家儿子要是有知,是不是本郡主坟头香火都供上了!” 平阳伯满头大汗,郡主不依不饶,一个劲说软话低服做小。 最后也是补偿了一车的东西,才免了世子上顺天府去。 “慕二公子,你在想什么呢?” 我笑了一下,把手上的梅花枝递给她:“没什么,郡主,百花宴插花可要参加?” “我可不去。” 她撇了一下嘴,手上接过花枝,红梅鲜艳,雪洋洋洒洒的,落在花瓣上,她抖了抖,雪又 飘飘摇摇地掉了下来。 突然,她停了一下,回头看着我笑:“二公子,元宵西街那边有灯会……我妹妹想去。” 我愣了一下,心里好像明白,但是,她是这个意思吗? “哦,那……我觉得四弟会去的。” 想来,她真是热烈的女儿,听了我这样说,她眉毛皱了一下,偏了头看我,她的眼睛就像两颗大黑珍珠一样……不对,或许该叫,灿如星辰。 “你也要来。” “好。” 她笑了,眉眼灵动,手上把玩着花枝,轻轻“哼”了一声,扯了一下披风回头走了。 上元节,若是女子收了男子送的灯,就意味着她接受了他的心意。 她看着我,盏盏花灯街道两旁,走马灯霓虹般闪烁,那年元宵,她拿着灯,歪头一笑,一颗小尖牙看起来更是活泼了。 “送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多了一个东西,她伸手,阻止了我的动作。 “你回家去了再看!” “好。” 归了家,只刚踏进家门一步,我就迫不及待的把这香囊打开来看了。 她给的是一个青色的香囊,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里头好像别的东西,打开来,是一条穗子,还坠了明珠。 鸦青色的穗子,和我那腰牌很是相称。 “娘——有劳母亲,帮儿子提亲吧。” 成婚的时候,我掀开她的盖头,她眉目含情,看我一眼,低下头去。 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时刻。 她是倾城之花,不该受风沙的。 “辞哥,我跟你去。” 可是,我怎么舍得,但是她那样固执,拎出来斧子砍了桌子。 “怎么,觉得我凶悍了?” 傻丫头,你这样全心为我,要我如何——不心疼你啊? 边关风沙,似乎轻易卷走了父亲的性命。 我明天,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埋尸于此,可是,以后她怎么办。 瑜姐儿出生的时候,八月,边关冷的快了一些,风如刀割,边关的花露也不好做,还败了不少花,才做出来几瓶。 不过她用 上了,也就值得。 瑜姐儿长得像是汤圆一样,见我回来,伸着小手。 她粉粉嫩嫩的,笑起来甜甜的,跟她娘一模一样,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暖意无穷。 看着他们母女二人,再看看我那不要命的四弟,突然明白,原来就是两个彼此有意的人,要走在一起一生厮守,也是这样困难。 短短两年时间,四弟已经脱胎换骨,再不见了曾经谦谦公子的模样,浑身血气,操练新兵,治军严格,颇有父亲的风采。 “四弟,休息休息吧。” “哦,二哥,我还行。” “过来吧,有点话想和你说。” 四弟在边关呆着,肤色也黑了,但眼神冷硬刚毅了,走过来,浑身带风。 “二哥,什么事?” “家里来信了,想看看吗?” 四弟偏了脸,摇头:“不看了,有什么紧要的吗,你说给我听就好。” 我看着他,心里更是难受了。 他当初,和小姨也是情投意合,虽然彼此都不说什么,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自是情意绵绵。 一朝惊变,婚约破裂了,如今更是…… “孩子?!” 四弟的表情一下子龟裂了,脸色煞白,大口喘着粗气:“不可能……不可能!” “四弟……” “我跟她都没有……” 只念叨了这半句,他戛然而止,一下子眼睛也直了,踉跄了几步,我吓了一大跳,赶紧过去扶他。 “四弟,你冷静点儿,没事儿吧?” 四弟老半天都没动弹,良久,他突然抓上我的手,僵硬的把头转过来,声音颤抖着:“哥……我……为什么,我偏偏,为什么我偏偏要遭遇这种事儿!为什么我就偏偏要娶她!” 他陡然松开手,大跨步抓起一边的刀就走,一边走一边叫嚷着:“我再也不要回京里去了,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们!就让我死在这儿吧!等我死了,马革裹尸,就地一把火烧了,让我随风去!” “四弟,你别这样……” 说着他又转身回来了:“二哥,要是我真就有幸死在 你前头,你火化我的时候记得看看风向!可别让我——就飘到京城里头去!” “四弟,别浑说了,”眼瞧这他都要跪下了,我赶紧一把子抓住他,“你不愿意回去,往后这信再不看了就是,别难过了,前儿个里头打的野山鸡,你嫂子让人新烤的,买点酒,咱们一起吃。” “嗯……” “行了!开心点!” “欸。” 吃完了烧鸡,喝了一桶酒,四弟又哭又闹的,出去耍了一趟刀,然后还吵着要喝酒,我看着他实在是越发收拾不得了,没办法,给了他一手刀,拎他回去歇着了。 “哎——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回屋,她好奇地扫听这件事,听我说了之后,情绪也低落了一些。 “其实……如果没有这些变数,我真的觉得,四弟跟妹妹,是这天上地下极为相衬的一对,我只能说世事无常了。” 我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轻声宽慰:“别多想了……也许就这样继续下去,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是了,来信说,我的两个外甥女儿,都比咱们瑜姐儿要大,林家的我妹夫,人倒是好,对她也百依百顺的……现在只瞧着四弟的日子,难说。” “是啊。” 瑜姐儿越发大了,五官像我又像她,只是看着孩子,我担心的越发多了起来,万一往后遇人不淑,或者是婚事横刀被人夺去了……那倒是不好。 这年,瑜姐儿四岁了,七月里最是炎热,今年潮州多雨,那边儿发了大水,这边儿离潮州近,应了皇上的命令,派兵过去救援。 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有多少人葬身在了这一场洪水当中,现在已经统计不清了,要不是我过来镇压了这一帮子的官员,也不知道他们还要克扣多少银两! “将军!我们捡到一个孩子,说是无父无母了,您看着怎么安置?” “我去看看。” 那孩子看起来瘦弱的很,刚从水里头被捞上来,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洗漱过,年纪不大,也不过六七岁,但一 双眼睛瞅着是亮晶晶的,我一过去,他似乎知道我的身份一样,“噗通”就跪下了。 “大人!求求您,找找我的母亲吧!” 可怜的孩子,但是根据他的话,他的母亲已经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了。 一番寻找,甚至连尸身都没能找得到。 “孩子,别怕,告诉阿叔,你叫什么名字?” 他抹了把眼泪:“裴屿。” “别哭,好孩子,你没了家,我给你找个去处,日后里头读书识字上学去可好?” “阿叔,我能不能跟着你?我也想学武,想做将军!我……我想找找我爹,我想,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要抛弃我娘?!” 那会儿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也没想着问问她的意见。 但是话一出口,哪能有反悔和犹疑的道理,倒是希望她别怨我鲁莽。 但我知道,她是最善良的人,瑜姐儿以后就有个哥哥了,倒是不错。 最后这场战事到来的时候,谁能有所准备呢,我只恨在线是我自己没能堪破敌人的计谋,以少敌多,背水而战,我身后,有整个大淮,有我的妻女,有我所有的一切。 还好,看时间,四弟去引援兵应该快回来了,只要再坚持一阵子,我们就能反败为胜! 秋风猎猎,就快到八月中秋了,再过些日子,就是瑜姐儿的生辰了。 我力气已经快没有了,但是喊杀声一片,我奋力抬起头,是四弟带着人杀过来了!还好,不会输了! 只是在天旋地转之间,我感觉到气血上涌,眼前昏花,一低头,手上暗紫色的纹路密密麻麻的,像是蛛网一样。 我的脑子在这一瞬间空白了,我好像明白了。 我中毒了。 运功打仗了这么久,怕是无力回天了。 我死不死的—— 可是,她怎么办?瑜姐儿怎么办?屿哥儿怎么办? 四弟怎么办? “噗——” 都来不及了。 或许,我不该来的。 可是我不后悔为国捐躯,我只遗憾—— 没法回去过中秋了。 时间不说话(3) “夫人!” 彼时,我已经有了微姐儿和遥姐儿,但依旧时常恍惚,现在的我已经是林夫人了。 “什么事啊?这样慌慌张张的。” 下人来报,拿来了一封信,说是从边关来的。 边关。 便过去了这么久,提到边关,我的心还是反射性的停滞了一瞬,只是那一瞬间,我分不清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旁人。 信上,我看见了那一段话,最重要的一句是,姐姐去了。 姐姐……去了? 姐姐那样厉害的人,姐夫去了,姐姐也撑不住了。 “玉娘!” 天旋地转之间,我倒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是了,姐姐没了。 姐姐没了。 我——再没有亲人了。 似乎,十五岁那年还在眼前。 姐姐倒是冲动,说走就走,追上去见了慕家二郎,我一眼就知道,她瞧上他了。 倒是难得,慕家二郎长得俊俏,听说人也是不错的,那我,也就帮一把。 “姐姐,咱们出去走走吧。” “啊?上哪去?” “嗯……咱们去游湖吧。” 她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答应了。 果然,湖边她看见慕二郎的时候,眼睛都亮起来了,还整了整衣裳,扶了扶头上的步摇,难得端庄起来了。 我看的暗自发笑,迎面,看见慕四郎跟我比了个手势。 “姐姐……” “啊……嗯?” “我想去跟慕四郎说说话。” “哦,你去吧,不用管我。” 上了船,我跟慕四郎在船舱里,偷偷看着慕二郎跟姐姐在船头。 “他们怎么不说话啊?” 慕四郎 笑了一声:“我有办法,你跟我来。” “欸。” 船尾,他跟船夫说了些什么,接过了船篙,回头笑笑:“郡主,你坐好,扶着点。” “好。” 看我坐好了,他撑着长篙,一顿乱杵。 “噗……” 还不等我笑出声,这船就猛的摇晃了一下,等船夫平稳下来了船,回去再看,两个人果然开始说话了! “慕四公子真是有办法啊。” 他笑笑,我们两个人继续看。 不自觉,船又晃悠了一下,我一下子就撞在了他身上。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哦,无碍。” 说完,我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没再看他。 倒是不知道,他其实回头去看了船夫,船夫真是多事,讨厌极了。 自那往后,我总要借口跟慕四公子说话,出游,他也有心要撮合慕二郎跟姐姐,倒是合作得完美。 巧了,一位堂姐要选驸马爷,办了个相亲宴,自然了,我还是要拉着姐姐去的。 那宴会倒是自由,男女一对投壶去,这方面我倒是不行,但是慕家的二郎个顶个的好。 姐姐平日里也爱玩这些东西,可惜我这两个拖后腿的,就累的四公子没能拿得上前三甲。 “对不起,四公子,是我扯了后腿。” 慕四公子一愣,笑着摆了摆手:“不过就是一个玩,赢不赢的有什么要紧?说什么比赛也不过就是为了增进感情罢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姐姐和慕二郎相谈甚欢。 我其实——一直以为,这门婚事想来也是板上钉钉的了,跟姐姐跟慕二郎成了,就更是牢 固了,只是没想到这世事变化,一眼万年。 只是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天上元佳节,姐姐收了慕二郎的灯,我们两个人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看完了全程,我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回头,看见他还皱着眉。 “四公子,你怎么了?” “哦……没有,就是……我看见有一盏荷花灯,那灯做的很是好看,只是,怕我的眼光不好,挑了你不喜欢——” “无妨,只要是灯,我就都喜欢。” 他人倒是愣住了,过了不久甚至脖子都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答应了一声,回头就找来了一盏荷花灯。 那荷花灯确实很漂亮,花瓣层层叠叠的,下面又坠了两盏小莲花灯。 我把这盏灯挂在了房里,时常点上,日日观看。 那日里,姐姐让父王去给她提亲,我就知道,这正是最好的结局。 是万万没想到,这变数是出在我身上的——或者,是他身上。 那天说要解除婚约,我那一瞬间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头一次,我冲动了,我质问了他们。 可我知道了真相之后……我无能为力。 那天,后院里头的小厮到我门口说,四公子求见,我原是想着,此生我便再也不见他了就是,从头至尾有缘无份,相见了也只是徒增伤悲,倒不如不见。 可是,小厮又来了,他说:四公子说,只想求见郡主您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多扎人心窝子的一句话。 我拿起帕子擦掉了眼泪,答应了。 秋来的时候,夜里风凉,他裹着一件斗篷,牵着一匹马,身上背着行囊。 寒风里头, 呼啸下来了片片落叶,散在他身上,但却终究留人不住。 我没出声,但是他发现我了。 他瘦了好些,甚至眼睛里也不太像从前一样明亮了。 一时之间,我明白了,我们是真的再也没有那个能力去纠缠下去了,是不是有些人,就是用来错过的? “郡主……是我不配。” 我摇头,走近他:“那不是你的错。” 是啊,他有什么错呢? 他也是为人所害的。 但是他避开了,跟我保持着那样的距离,我明白,我怎么不明白呢? 他苦涩地笑了笑:“二哥跟二嫂,上边关去了,我想去找找他们。” 我吓了一大跳:“你也想上边关去?可你根本就不……” “大不了一死也就完了,也总归好过我在这京城里日日受折磨,”说了这句话,他好像如释重负一样,“慕家的儿郎有血性,我虽然不及二哥,若能为国捐躯,也算是死得其所——郡主,夜晚风凉,回去吧……保重。” 他不等我回答,就骑上马远去了。 我知道,那个当年舞文弄墨,文质彬彬的翩翩少年郎,再也找不到了。 往后余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了。 秋风冷,吹的我的眼眶子生疼,泪珠子竟是止不住了。 那盏莲花灯也旧了,甚至因为时间久了,也脆了,内日里我是想擦一擦的,不知道怎么的,我一碰,花瓣就散了。 梦醒来,我还是不敢相信姐姐真的不在了,可是容不得我不信。 姐姐和姐夫都没了,瑜姐儿,被交给慕大将军家里养着,加上,他要扶灵回来,他带回了所有 的伤痛。 但他本人却像是一块木头桩子一样,我不明白,或者说,我不能想象他经历了什么。 可是到现在我并不应该再关心他了,我已经嫁人了。 我的丈夫,他明白我,可是他全包容了我,他是这样温柔的人,他什么都明白,一个通透的人。 上天垂怜我,我遇见的人,个个都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好人。 可偏偏他,此生,该如何放下这些疼痛。 时间一闪,连瑜姐儿也成婚了。 我的遥姐儿,甚至当了中宫皇后。 我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人到中年,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 直到,路上,我迎面遇见他。 他黑了,脸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眼神里,却经久缠绵着隐藏于深层的悲伤,别人或许难懂,但我看明白了。 他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林夫人,别来无恙。” 我想回一个微笑,可是我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也许看起来应该是龇牙咧嘴吧。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慕四将军……” “……会长留在京里吗?” “不会,我……过些日子,仍旧回边关去,边关,永远需要人驻守。” “是吗……”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低下了头,敛去了眼里的复杂。 “也许,是我离不开边关。” “……” “哦,不早了,林夫人……告辞。” 他走的时候,经过我的身边,我似乎听见轻轻的一声低喃,那样的一声就这样悄悄的碎在了风里。 他说:保重 原来,那个少年郎还在,他只是……不得不长大了。 时间不说话(4) 父亲不在了。 说实在的,我是怨恨他们的。 可现在,尘归尘,土归土,抛头颅洒热血,倒在了战场之上。 作为将军,父亲鞠躬尽瘁。 作为父亲,我却是怨恨他的。 我也恨我自己单纯,怎么就那样轻而易举被人家算计了,可是,如果——我可以不娶她的。 他们说,女子不易。 所以我走了,边关烽火,热血冷箭,这样,我比那女子还要不易了。 边关,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爹死在这儿,二哥也倒在了这里,二嫂每况愈下,最后,就连瑜姐儿都没法让她振作了。 瑜姐儿还小,我不能让他们也留在这里了。 京里,于我而言,全是苦楚,可是边关,也是伤人。 我看见了两个孩子,可 我不爱他们,他们的样子,就像那女子一样,我厌恶他们。 那天,我看见了她。 听说她也……早就成了婚,我突然笑了。 是啊,就算我当初没有娶那个女子,我也一样配不上她了。 到底,她应该配一个纯粹的人。 我想走,可是,我听见他们谈到了我。 她还是哭了。 那一瞬间,我也酸了眼眶。 所以,我还是又走了。瑜姐儿和屿哥儿给了大哥家里,其实要我说,倒是给三哥家里不错,只是,那是他们选的。 我又去了边关,那里的风沙带着血气,待久了,心也硬了。 多年后,瑜姐儿也长大了,听说她当街打人,我突然想到二哥当年跟我说过,二嫂拿着斧头去报仇。 我看见她古灵精 怪的,那样聪明的模样,又和二哥是一个样子的,是了,这是他们的血脉。 可我的血脉…… 那天,瑜姐儿来劝我。 其实,如果换了另一个人,我想我未必有那个耐心听他说下去。 可是,她是瑜姐儿。 她劝我的样子,像极了二哥当年宽慰我的模样——我听了。 还好,婉姐儿和云哥儿,还没有堕落到底,只是看他们,都与瑜姐儿的劝慰有关。 他们成婚那天,去祠堂看了二哥二嫂,过后回来,我也去了,拿出来那封……迟来的信。 那封信是父亲留给我的,他在信里说,对不起我。 他说,他当时冲昏了头脑,觉得我有损慕家清名。 “行哥儿,是为父错了。 为父因为这一时的意气与颜 面,凑成了你们这一对怨偶,但碍于为父的威严,我却连个不是都没亲口跟你说出来,虽然说了,你也未必肯原谅我,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不愿意回来,无非就是还在怨恨我们。 为父……只怕是无力再补偿于你了,若此世间真有神明,为父愿意用这一生在边关的热血,换你来生顺遂,愿我儿……再无苦楚。 无需原谅为父,于你,我只有愧悔。” 爹…… 反正……都无所谓了。 离开祠堂的时候,我看见爹的排位,烛光闪烁之下,明明暗暗。 我封了王,可是,这一切与我而言全都无关紧要。 新帝登基,封后大典,我看见了她的女儿。 就跟少年时候我认识的她那样像。 年轻着真好。 京 里头繁华,等着——婉姐儿成婚了,云哥儿娶妻了……我该走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我还能再见她一面。 我老了,沧桑了,我妥协了,接受了这些命运,好的坏的,一并都吞下去了。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她的眉眼,还是年轻时候的动人,只是泪花闪闪,物是人非。 “保重。”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最后一次见面了罢,往后余生,我便是淮琛交界的一座碑,挡去风沙,隔断残虹。 你我……再也不见了。 边关,距今年过二十余载,定北王慕南行因病薨逝,世子慕乘云承袭王位,自此世世代代,屹立于北境,鞠躬尽瘁,直至百年后淮国并于旭国。 国已去,但慕氏英明,久存于史。 重担于肩(帝后篇) “皇上,都快子时了,您该歇着了。” 年轻的新帝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疲惫:“哦……都这个时辰了啊。” “是啊,皇后娘娘都打发人来劝了三次了。” “哦,歇着吧……不早了,明日下朝再去看皇后。” “是。” 新帝刚登基不久,才开始正式的接管朝廷,现在各处气象一新,正是忙碌的时候。 偏偏,这帮子的朝臣们好像是一个个闲的不得了,一双双眼睛都往他的后宫瞄!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没看见他现在忙的脚不沾地吗,现在连去看皇后的功夫都是硬挤出来的,这一帮子的大臣怎么也不知道替朕分忧解难,怎么不去看看边关将士的粮饷够不够,怎么不瞅瞅朝廷现在因为之前征银子多了多少冗官?怎么不看看如何能让国库充盈起来?怎么不看看容易出现水患的地方该如何修建堤坝?一个个的…… 梦到这儿,新帝直接气醒! “李粟!现在什么时辰了?” “皇上,还有半个时辰上朝……您在睡一会儿吧?” “哎!” 看他又重新躺下了,李粟才慢慢的退到一旁。 新帝现在可是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之前总觉得父皇每时每刻都在愁云不展,现在自己坐上了这个位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但是这中间一醒来,翻来覆去却是再难入睡了。 一直就这么折腾到了该上朝的时辰,皇上肉眼可见的心情不悦。 朝堂上,大臣又开始叽叽喳喳,两个向来不对付的大臣又吵了起来。 皇帝闭了闭眼,感觉心里的怒火就要喷薄而出,这个时候,撞枪口的来了。 “皇上,微臣有本启奏。” “讲。” 皇上努力压制着火气,表情尽量平静。 然而,平阳侯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又说起了这个让皇帝无比烦闷的问题。 “皇上,请恕微臣多嘴,您如今登基已有半年,但是后宫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人……” 新帝龙目一瞪,猛的一拍龙椅扶手:“平阳侯!你是觉得朕的女人不够,要来送几个过来吗!” 平阳侯这会儿才明白,自己是摸了老虎屁股,众臣一看皇帝生气,齐齐跪下:“皇上息怒!” 皇上冷嗤一声,站起来,束手而立,目光扫视着底下的群臣。 “朕不是傻子,你们的心思,朕都懂,不过是后宫里头没有了你们自己家的儿女亲戚,不好探查上意,不好得知祸福,不好守住你们的荣华富贵!你们探查朕的意思有什么用?!还是说你们觉得朕就是那种为色所迷的人?!” “臣等不敢……” “朕看你们敢得很! ” 皇帝一声怒吼,大臣们噤若寒蝉。 “好,朕,广开言路,善于纳谏,可以充盈后宫,不过,现在朕每XX折子处理政务到深夜,甚至连皇后已经是多日不曾见过了,你们推翻了朕,换一个整日流连于后宫的,各家都送过来十个八个女儿,有多少宠幸不得?” 底下的大臣这次可算是知道这是禁区了,皇上一向仁慈,这样重的话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但皇上这次很显然打定主意了要杀鸡儆猴,目光再一次落到平阳侯身上:“平阳侯。” “微,微臣在……” “朕听说你家小女年——”说着,顿了顿,看向李粟,李粟抬手比了个一和六,皇上继续说,“正是二八年华,可有此事?” “正,正是……” “好,想来你也是想要自家女儿入宫的?” “不,不是,微臣并无此意啊!” 这会儿要是能承认,他就是傻!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连连否认。 “微臣这只不过是猪油蒙了心,断断没有忤逆陛下之意!” “不,既有如此女儿,平阳侯自然是想奉送给朕的,索性朕没有时间,不如就送进宫来,在皇后面前侍奉。” 这番话虽然看起来略有转圜的余地,人都到了皇后面前了,还愁以后不被皇帝看中吗,但是这一帮子大臣也不是真的傻,皇上刚刚发了一通火儿,这会儿又突然说起这种话,这绝对不是好事儿啊! 但是这种话是指着平阳侯说的,别人心里也就有数了,这是拿着他杀鸡儆猴呢,只要看看他家的女儿进了宫是什么下场…… 只有平阳侯现在脑子嗡了一声,话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不答应也不行。 皇上说了,有如此好的女儿,自然是要奉送给他的,这要是敢拒绝,这这这…… 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下了朝之后,他去了皇后的宫里用午膳。 “皇上,今儿个小厨房里头做了一道八宝酱鸭,我尝着倒是不错,皇上试试。” “嗯,不错……对了,有件事,今天在朝堂,我说让平阳侯家的那个女儿来伺候你。” 皇后愣了愣:“那皇上想要封她个什么位分?” 皇上一顿,这才意识到她误会了:“欸——封什么位分,不过是给你多了一个普通的宫女罢了,我也用不着见她的眉毛鼻子,搞什么位份,你让人给她分个差事就是了,比如说什么浣衣局的,什么事儿都行,只有一点,别让他出现在我面前,活儿脏点累点更好。” 皇后眨眨眼,笑了,又夹了一块鸭肉送到他面前:“听说皇上今天在早朝上发了火,我 还想着回来多少劝一劝,想来这火气呀,是没波及到别人身上,都让这些大臣们给承受了。” “他们天天说嘴,烦——梓潼。” “嗯?” “我已经想定了,三日之内就让他赵家的女儿进宫来,你也在什么地方找个差事把她塞进去就是了。” “何苦来呢,一个娇娇小姐到这宫里头来做粗活,皇上杀鸡儆猴也就算了,怎么还真个叫人进宫来受罪呢?” 他摇头晃脑,喝了口茶:“我平时里仁慈,他们一个个都要踩到我头上来了!朝廷现在那么多问题全都不管,一个个只盯住我的后宫!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八成也只以为我撒撒性子过后又一样!平阳侯,哼,这些日子里他蹦跶的跟那个秋后的蚂蚱似的!他不是引以为傲吗?他的女儿们,儿子们,让他蹦跶吧!” “这也就罢了,到是有另一桩事儿,下个月是太上皇的寿辰,咱们头一次给太上皇办寿辰,我想着,跟母后他们商量商量,把宗室的这些个兄弟和皇叔他们全都请来,让父皇热闹热闹。” “嗯,不错,父皇现在当了甩手掌柜,整日里头追猫逗狗钓鱼,也该重温一下这帮叽叽喳喳的人了。” “你啊……” “欸——我突然就羡慕四皇兄了,难怪说着他不坐这个皇位,我现在感觉每天焦头烂额,他却是可以到江湖上溜达了。” 皇后笑着盛了一碗汤给他:“说来我也是羡慕,姐姐现在一个人,在家里头闲的没事儿打理打理铺子,不过想来我现在的日子已经是多少人艳羡的,可见这为人在世上总是难以圆满的。” “倒也是……对了,听说你大哥也娶妻了,等改日里,叫他们一起进宫,来见见你。” “多谢皇上。” 一顿饭过后,皇上就回去继续处理政务了。 只时辰不大,当日里头下午,赵家姑娘人就进来了。 她虽然收敛着,但是这目光在四下果头打量,还给了宫女银子,暗戳戳的打听皇上的事儿。 她倒以为自己做的还挺隐蔽,只不过后宫里头只有皇后一个人,有什么事儿能逃得过她的眼睛,那宫女收了银子,转头就跟皇后禀报去了,皇后点点头,那银子也就让她收下。 皇上想的倒是没错,这姑娘啊,心思不纯,既然如此,那就按皇上的意思,打发她去个见不着皇上的地方做差事也就是了。 赵姑娘本以为自己进了宫能有飞上枝头的希望,说是来福士皇后,没想到连皇后的面都没见到,就直接被分配到浣衣局去了,她到底也是府里娇养着长大的,细皮嫩肉,十指不沾阳春水, 让她整天洗衣裳,那些衣裳有的酸臭,有的上头不知道沾了什么秽物,还要受着上头宫女嬷嬷的管束,苦不堪言,待了没两天就闹腾着,要见皇后。 “娘娘,那赵姑娘已经闹了好几次自杀了……” 皇后搁下手里头的笔,点点头:“好,带她来见本宫吧。” “是。” 不多时,这个闹了好几次自杀的赵家姑娘,就这么哭哭啼啼的跪在了她面前。 “皇后娘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满脸愤恨,皇后的大宫女看的脸上顿时愤怒,刚想上去教训她,看见皇后抬了抬手,又在那儿继续待着了。 “赵姑娘,本宫为何会这样对你,你自己心里应该有一杆秤,至于缘何,不如回去问问你父亲平阳侯的好,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自己也应该明白,到现在本宫给你一次机会,想要继续留在宫里,就回到浣衣局去,你若是觉得日子不好过,本宫便求皇上开恩,让你回到赵家去,你自己想想吧,想好了再来见本宫——浮萍,带下去。” “是。” 宫里头这件事儿立马就变成了流言纷纷,传了出去,先前有各种心思想要把女儿送到宫里去的人家,都开始掂量了。 听说,那赵家姑娘已经在宫里闹了好几次自杀了。 听说那赵家姑娘在浣衣局里头,从早到晚起早贪黑的洗衣裳,第二天就满手血泡了。 还听说那赵家姑娘现在疯疯癫癫的,闹着要回去,皇上那边心情正不悦呢?还不知道能不能把她放回来呢。 就这件事儿僵持了起码有半个月,皇上才终于被皇后劝的松了口,赵家的姑娘回来的时候,天天夜不安寐,修养了好一阵子,精神才正常起来。 劝皇上广纳后宫的话,终于算是平息了。 皇上终于能静下心来处理政务,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曾经许诺的那些个冗官,跟襄王商量了一阵子,才最终选定了如何处置的方法。 首先是要把他们曾经捐来的银子返还回去,还要定了利钱一并支出,要免了这官,就还要另行补偿,到底是没了官位的名头,只怕钱财也不慎重负—— “不如这样,他们的官也不过就是个虚名,到了往后也是不能再承袭的,不如你就写个嘉奖令或者是一道圣旨来,总归是为了夸赞和感念,倒是可以让他们祖祖辈辈世代相传,他们大都是商贾之家,倒是也可以凭此,提一提商的位子。” “皇兄此言也有道理……也好,我先找人放些个流言出去,先给他们洗洗脑,然后再办!” 这事儿就这么商定了,过了没两天,这些商户的耳朵里头都 听见的这个官没什么用的话。 留言纷纷酝酿了有半个来月,皇上一道政策出去,国库又花了不少银子,总算是把这冗官的问题解决了。 “哎……” 太上皇生辰这天,闹哄哄的,太上皇这些日子清净惯了,突然这么一闹腾,心里倒是不服气起来,拉着儿子一顿喝酒。 倒是难得皇上头一次见了醉意,也是好在这些日子政务有所减轻,跌跌撞撞到了皇后宫里,往床上一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皇后进来。 “嘶……遥娘……” 皇后一顿,拿着醒酒汤过来。 “皇上,起来喝一口吧。” “欸……” 可能是喝醉了的缘故,倒是没端着什么仪态,拿起碗一顿猛灌。 “皇上,慢点儿喝……” “咳咳咳……不,没事……遥娘,我想跟你说说话。” 皇后把空碗放在托盘里头,摆摆手,让宫女下去,坐在床边。 “好,皇上想说什么?” “嗯……说,当初我选皇子妃的时候!” 他一惊一乍的坐了起来,皇后这么一听倒是有兴味。 她当初也好奇过,也曾经拐着弯儿的问过他,但他总是三言两语把话岔开,今儿个醉了倒是提起来了。 “好,你说,我听着呢。” “你猜,我当初为什么选你?” “猜不着。” “不对,再猜!” “嗯……你觉得我合适?” 皇帝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皇后换了个法子,晃了晃他的手臂:“皇上,妾身愚钝,你就……告诉我吧!” 这一招果然有用,他点点头道:“因为你的画好看!” “……我不信。” “哈哈哈……其实,之前我听皇兄提起过林家,我本来倒也没往这方面想的,不过……之前,听说你病了……” “然后呢?” “听说还是被人算计的……没想到你还是来了选妃宴,我就想着,这样也行……后来一看啊……” 说到这儿,他突然不说话了,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瞅着她。 “一看,怎么?” “我一看……成婚的时候……你可真漂亮……” 皇后面色一红,转了脸去。 皇上突然扑腾起来,一把拉住她,手上一使劲就把她整个拉了回来,手环着她的肩膀,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往她脸边贴了贴,耳鬓厮磨。 “咱们该要个太子了……” “皇上……” “等他大了,我也就把皇位甩给他。” 皇后一下子哭笑不得起来,他又突然松开了她,然后突然恍然大悟。 “对!而且,有了娃娃,他们还得送礼恭贺!咱们就有钱了!” “噗——” 故人之心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他们四个一行人,再一次出发去了药王谷。 上一次回来的时候,与这次境遇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时隔不过两年罢了,到现在人事都已经不同。 苏云白这一次回来也是诸多感慨。 “师父!” 他撩袍子跪下磕头,慕知嫣跟着敬茶,这还是她这个新妇,头一次跟着他见长辈。 老谷主自然是满口称好,给了见面礼。 “云儿啊。” “欸。” “你师妹他们这些日子也要回来了……你们都是年轻人,想必也不愿意老在这药王谷陪这些老头子,不如出去接接你师妹她们吧?倒也不至于,什么时候你们沿途玩玩,能遇上一道回来就是。” “也是,多谢师傅。” 四个人一行再一次骑上了马,途经锦州,又是一番感慨。 继续走到了一家酒楼前,确实要不认得了,只不过看名字,确实熟的很。 永福酒楼。 “这地方是……” 裴屿笑了笑:“现在已经是酒楼了,要是从前应该还叫客栈才对。” “哦——是了,这不是从前我出钱,才让 他们死回生的吗?” 慕知嫣催马上前,笑道:“总归在遇见了,时隔两年,可不要进去看看吗?” “走,去瞧瞧。” 几个人下了马,进了酒楼去,小二迎过来,进去看一眼,掌柜的和伙计都不是相熟的人,这人多了,生面孔自然也就多了。 正想着,扭头就见一个微胖的老者走了过来,伙计们齐齐冲着他打招呼,只突然间那老者瞧见了他们,一愣,满脸激动。 “哎呦!东家小姐……不,东家夫人来了!” 慕知瑜一下子笑了,没想到这两年过去人胖了不少,不过脑子还是还是清楚,倒是一眼就把他们认出来了。 这一顿饭吃的是极其丰盛,他们一定要免了这顿银子,不过他们还是偷偷留下了。 在这儿盘踞了几天,就等到了齐小羽跟一个青年一路同行,有说有笑。 师兄妹两人再见面,只消一眼就知道彼此都已经放下了前尘往事。 “啊,师兄,好久不见了。” “师妹,别来无恙。” 齐小羽看向他们一行人,笑着问好:“裴公子,两位……夫人,好 久不见了。” 慕知嫣上前道:“确实是许久不见了,今日见面可要好好叙叙旧才是。” 齐小羽点头应下,跟他们介绍着旁边的青年:“这是卢公子。” 一行人又是一番见过,夜里,慕知嫣和齐小羽又是一次的彻夜长谈。 “我知道师兄是这世间最好的人了,你跟他一起,倒是相配,只是从前不曾想过还有这样的缘分呢。” “缘分啊……有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你跟卢公子也是难得的缘分,谁知道当初在擂台底下的那位卢公子,你倒是成了他弟妹了呢。” “确实没想到……他也是个好人,可见这天地之间,人和人的缘分,都是始料未及的。” 说到这儿,慕知嫣也点头。 从前她也没有想过还能有这一天,姐姐虽然也总拿她跟苏云白打趣,但说到底也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姐姐那个性子她也知道,她想撮合的,从来没有一对儿成过,谁曾想到偏在他们这儿就应了。 他们俩从一开始,还要自打那次无缘无故的生气说起,其实那样给他甩了脸子,她就后悔了。 好端端的,偏要冲着人家撒什么气,真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他先给他道歉,说自己言语不当。 他教她东西,教她医学药理,日日相处……直到元宵那天。 他在那儿冥思苦想着那个棋局,那棋局当真是难,她瞧了老半天才破了它,没想到这一扭头,他们两个人竟然离得那样近。 近到她甚至能看见他脸上的毛孔,对视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然后都齐齐的脸红了起来。 分开之后愣是隔了好几天都没说过话。 到最后也亏的是二哥两方里头跑了好几趟,什么激将法,扯谎都用了,终于算是承认了。 听她说完,齐小羽笑得合不拢嘴的。 “你也别只顾着笑,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们呢!” “害——我跟他也没什么,我是跟着老前辈一起到江湖里头溜达去的,我擅长的也不过是医药,武艺很是一般,没了老前辈,我一个人哪能到这江湖上溜达呢?偏生不巧,之前赶上了一桩杀人越货的事儿,老前辈本是怕我受到波及,让我在客栈里头等着,却不曾想这杀人越货的强盗就 在那客栈住着,我武艺不精,一时不查又没有防备,那强盗抓住了我,用来威胁老前辈。” “啊?那然后怎么处置了?” “我自然是勉励拖延时间,等着老前辈前来救我,这不成想就遇上了他,他倒是又一把子的聪明头脑,武艺也不错,这不就把我救出来了,受了些伤,我也为了报答就帮他治伤疗养,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 “这事是不错,彼此之间同甘苦,共患难,情义自然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齐小羽点头附和着:“正是呢——不过,这一次怎么没见荆棘呢?” 说到他,慕知嫣叹了一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多多少少的告诉了她一些。 “欸——可惜。” “是啊……” “他现在魂归何处?过了这一阵子我也去看看他才是,到底相识一场……” “在京郊,他说,是荆棘自己的要求,说想住在京郊里头,看着京里往后越来越繁华,看我们每个人都好好的,所以……” “原是如此……欸……” 只今一次,原是故人相逢,只盼故人之心,却再也回不来了。 襄王篇:不尽天涯路(1) 我……是当今陛下第四子,现在是人称襄王。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到如今就连天下也已经稳定了。 曾经老国师说我是地帝星,我倒也不以为然,为皇称帝,自然是要能者居之,我这身子骨,如何能撑得起帝王执政的辛苦? 我从前不过是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罢了,到如今没了仇恨,我却不知道有什么可牵挂的了。 只不过身子是好了许多,整日里也算是轻松。 阿七过来敲了门:“公子。” “嗯。” 阿七走了进来:“公子,皇上请您去一趟,说是跟二皇子的事情有关。” 我手里的棋子就这么在一晃神儿的时候落在了不对劲的地方,突然之间就没了什么下棋的兴致。 “人都死了,叛党余孽也剿灭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个属下不太清楚。” “也罢。” 乘着车去了宫里,五皇弟……现在是太子,虽然成了太子,但和从前也并无什么分别,见了我还是行礼了。 “四皇兄。” “如今已经是太子了,我不向你行礼也就罢了,你怎的还这样对着我呢?”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太子还是皇子也都是身份,皇兄却始终都是皇兄——今天又领了不少折子,东宫里头太子妃还在等我回去用午膳,我就先回去了,等我到时候有空了再去拜会皇兄。” “去罢。” 有了太子分担这些,父皇现在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了很多,面色红润,见了我来脸上还带着笑。 “小四!别搞那些虚礼了,坐下!” “父皇,难道琛图还有什么余孽在吗?” “不是,是有另一桩事,在家曾经他的侧妃因为有了身孕,所以不是暂且缓除刑罚吗?” “哦,是,算算月份,想来孩子是已经降生了?” “不错,是个女娃娃。”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父皇叫我来的用意,原来是那孩子降生了,是来找我商量如何处置的罢,毕竟……他们也算是我的仇人。 “小四,你可以有什么想法?” “这种事,自然还是父皇决断了。” “不,朕想知道知道你的意思,毕竟这件事儿还是你更有话语权。” “儿臣……没什么旁的看法,俗话说,远有头债有主,如今他们该伏法的已经伏法,她也不过是个孩子,更是一切都平息了之后才出生的,就算有什么仇也算不到她身上的。” 不过话说到这儿,父皇的脸色突然就凝重起来了:“朕知道,你素来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不过今日叫你来,并不只为了处置她,而是……还有这第二件事。” “父皇请讲就是。” “虽然当时并没有株连,但是到底虽然没了侧妃身份,也还是个公主,朕想着,废了她的身份,把她逐出去,也免得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琛图余孽在京里头兴风作乱,不过这孩子倒是无辜,朕望能给这孩子找一个归处。” “父皇的意思是……” “是……这个要求乍听起来是过分,但是,朕还是希望,你能养着这个孩子。” “父皇……” 虽然我想到了父皇这个要求确实有可能会提出,但是按照父皇的心性,这本不应该提出来的。 先不说他和二皇子,他们本身就有所仇怨,就算是他不愿意计较,不愿意将祸事殃及到这个孩子身上,可要是让他来养着这个孩子,也未免过于不合情理了。 “小四,你先听朕说完,原本,假白氏就是琛图的探子,虽然老二确实是朕的儿子,但是他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能免了株连就已经是朕对他念及的最大的父子之情了,让你养着这个孩子,也并不是说还念着多少旧情,而是……朕希望你能有一个牵挂。” 原来…… 他不解释到好,只是这一说,我突然便觉得心里酸涩起来。 这么多年了,我深居简出,不过是为了复仇,也是为了国家局势忧心。 直到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确确实实感觉似乎这世间已经无所留恋。 从前,我只觉得他是父皇,但更是君王,他关心我,但并不只关心我,五皇弟所做的决定,我倒是佩服,他若是此生真能只守着太子妃一个人,且不论别的,就是日后太子妃成了皇后,他们有几个孩子也比他们这样同父不同母的要齐心的多。 只是父皇的用心,确实是他没想过的。 倒是父 皇比我想象中更要关心与我,确实是让人心里直接了当的升起一股暖意来。 “父皇,我哪里会照顾一个婴孩……” 父皇的脸色一下子就好了,还带上了脸的笑眯眯:“这个不难,奶姆保姆一应朕都给你准备好了,只要你点头,立刻就领回去!” 这倒是,什么都准备好了,不就是专等着我这样一问吗? “是……” “这孩子的身份,朕也已经嘱咐过不让人披露出去,你只说是在别处捡到的孩子,暂且收了,做个义女之类的也就罢了。” “是。” 这孩子还尚在襁褓之中,白白嫩嫩的,显然是已经养了一阵子了,坐在马车里头晃晃悠悠的,倒也没把她颠醒。 倒是阿七,这一道上两臂僵硬:“公,公子……怎么,怎么进宫来一趟突然多了闺女呢……”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 进了府里,好在是有乳母和保姆的,暂时性照顾她倒也没什么。 不过这头一个问题,就是该给她起个什么名字好。 “公子,上头已经派人来问了好几次了,公子可起好了名字?” “好了,沉舟侧畔千帆过,我希望,她会是千帆。” 世人眼里看见的,是襄王爷对这个养女非常满意,甚至连皇上也十分喜爱,确定了名字的那天,就将她封为了郡主。 被称为:万春郡主,墨千帆。 很多人都在猜测他到底适合身世,但不管真正的身世 是什么,人已经上了皇家玉牒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已经接手了皇上大半事务的太子殿下,百忙之中特意抽空来看看小郡主。 这下子,襄王府一下子得到了一大堆的帖子。 “公子,这……” “瞧瞧都是谁的,无关紧要的推了就是。” “是……公子,安和郡主的,要不就接了?” 我点点头,有气无力:“嗯……其他的就罢了。” 过了三五日,慕知瑜和裴屿上了门。 “表妹,请。” “多谢表哥,不过来了,可不是为了吃茶,是要看看小郡主的。” “你倒是直白,那孩子现在乳母抱过去喂奶了,等一会儿回来了就让你看看——说到这个我本来还以为,跟林家姑娘和离之后,你可能要好一阵子不会再上门儿来了呢。” 她一下子笑了,摇头道:“这有什么,怎么,难道表哥不知道,之前太子妃特地把我请到东宫去,就为了劝劝林大姐姐的,自然,我是往往哪方面劝的可就不好说了。” 我也点头笑着:“原来竟是如此……前些日子病了,倒也没留心这些。” “公子,小郡主回来了。” “好,让乳母抱进来吧。” 不多时,乳母就抱着千帆回来了,绿色的襁褓,千帆小小的一团,在乳母怀里,看见表妹过去了,她大眼睛圆溜溜的,充满了好奇。 “呦,好可爱的娃娃!” 是啊,真是个可人的娃娃。 不尽天涯路(2) 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发生了多少变化。 父皇当了太上皇,整日游手好闲,抓猫逗狗,闲来无事的时候,我还去瞧瞧后宫的两位太后,半世浮沉,到最后两位太后倒是相处的和谐,几位太妃也在屋子里,闲的没事就栽栽花,熏熏香。 两位皇兄居然也能放下当年夺底时候的恩怨,听说还一起相约踏春去,见我去了倒也想带上我,不过我这身子还是劳碌不得,更何况还有千帆要照顾,也就罢了。 过往一切就好像一场梦,到现在安宁的简直不像真的了。 不过,倒有一个人焦头烂额的,那就是现在的新帝。 朝堂的事情已经全权交给了他,整治里头各方财力政策,大事儿小事儿都等着他处理,这帮大臣还嚷嚷着他的后宫,他是隔三差五就要派人来请我,跟我唠叨唠叨他这些个糟心事。 我听听也就罢了,这帮大臣们没有点眼力劲儿,继续这么闹下去,他早晚要发火的,没想到这发火的日子这样,这帮大臣们挨了一顿骂,杀鸡儆猴,平阳侯家的姑娘,被那些粗活折腾的好些日子都没恢复过来。 要我说,平 阳侯早就该收敛了,当初跟表妹退婚,恩宠就已经更不好了,到现在经历了这一档子事儿,可算是他们家没出闺阁的姑娘不多,但是剩下这几个怕是也不好再许人家了。 慕家的几个公子千金也都成了婚,不过慕二公子到现在还没什么着落,定北王又一次去了边关,这一次还带上了他家的世子和世子妃,想来是要把这一辈子都奉献给那里了。 “爹爹……” 我回过头去,看见千帆扶着墙,像个小熊宝宝似的,一歪一扭地走了过来。 “爹爹……” 我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伸手去接她,领着她走过来。 “千帆,今天调皮了没有?” “千帆……乖” 她奶声奶气的,白胖胖的小手拉住我的手指,手还挺使劲儿,把我往她那边拽。 “爹爹,喵喵……” 哦,原来是猫。 之前,表妹家里的猫生了好几窝小猫,猫的数量多了,四下里分了些个,也派人来府上问过了,四下都说养只猫儿狗儿的,用着陪小孩子最好,就算不陪着小孩子,有猫在,抓个老鼠也是不错的。 让人备了鱼,聘了两只小狸奴回来,千帆喜欢 的不得了,整天睁开眼睛就是要找猫。 “喵喵……” 不过现在看起来乎有什么事儿,她拽着我直想往门外走,我跟出去,她的小腿走的慢,但是却着急,倒腾着往后院走,不久就听见了细细的猫叫声。 一看才知道,原来其中的一只小狸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树上去了,它太小,树又高,现在在树上瑟瑟发抖,下不来了。 “阿七。” 小狸奴重新下来了,到了千帆怀里,小千帆这一下笑逐颜开了。 养个娃娃当真是索碎,府上有乳母,保姆,能帮着养着,若是穷苦人家,磕了碰了可怎么办才好呢? 我从前到想着,虽然说小孩子家本身就是一张白纸,她日后长成什么样子,还是要看如何教导,但我一样担心,有的孩子毕竟是天生坏种,曾经的二皇兄是不是天生坏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这孩子真的就像了她父亲……我能教好她吗? 不过,表妹倒是给了我一个不同的答案。 “或许,她也有可能像他的母亲。” “哦?” “抛去权力争斗,没有权势地位之差,如果她是个坏种,你应该早就能看出来了。 ” 不错,这话的道理确是实实在在的。 千帆看见受伤的鸟儿会让我救治,我教她不让做的事情也就不做了,她是个好孩子。 正像是父皇所期待的模样,我真真切切的有了一个牵挂,曾经想着到现在仇恨已经了了,一切都已经安定了,我也就是挨日子,能活几天就活几天而已。 但现在我倒舍不得了,对于千帆而言,我是她的最亲近的人了,如果我就这么扔下她了,他还这样小,往后如何忍耐啊? 那天,父皇说想见见她,我就带着她进了宫,父皇见她这样活泼天真的模样,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良久才道:“朕倒是突然想起……那孩子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淘气的,想来是权势地位迷人眼,搞得人心都变了。” 我猜也是吧,如果说,他没有受到那个假白氏的撺掇的话,倒也未必会落得那样一个当众斩首的下场。 不过话说完了,父皇就觉得自己失言,我倒觉得也就罢了,人已经死了,陈归尘土归土,就算真的有恩仇一事,想必他们也已经见了母妃了。 我开始相信,她以后一定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好孩子。 时间 一闪而逝,不知不觉,她就这么越长越大了,再回首,我已经是而立之年。 就连太子,也已经有八岁了。 千帆大了太子一岁半,这冬日里头,蹦蹦哒哒的跑出去买了一大包的冰糖葫芦,阿七他们的份儿都有。 “爹!我回来了!” “你这小丫头,不是说好了一个半时辰回来的,到现在,都两个半时臣多了。” 千帆嘿嘿一笑,走过来开始撒娇:“爹……我错了~可是人家在街上遇见表姑母了,那可能不说说话吗,然后说着说着,表姑母家的裴钰表弟跟人打起来了,我也就顺道关心关心,我一瞧,您猜怎么着?” “怎么了?” “事情倒是一场误会,也没有人受伤,但是跟他打起来的人,那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那人正是定北王世子——慕飞砚呢!然后,这千里迢迢的回来了,表姑母就跟他的兄弟并侄儿一起回去团圆了。” “哦——这倒是不错,我原还以为他们想来,不会再回来了呢。” “爹,他们之间是什么爱恨情仇啊?我也想听听!” “这个啊……说来话长呢。” “那就慢慢说嘛!” 千帆篇:不尽天涯路(3) 我叫千帆,听说这是爹想了很久才起的名字,但是有一天我却听到了一种解释。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我当时不高兴了。 有不高兴自然是要说出来,我跑回去问爹,我说:“爹!为什么你给我起名字叫千帆呢?” 爹放下了手头上的书,然后有兴致的看着我:“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事儿了?” “我听说了一句诗,叫做过尽千帆皆不是,他们有人说这就是我名字的来历!我可不信。” 爹笑了,点点头:“不信,这是对的,你倒不如想想,自己的封号是什么?” “是……万春!那就是……”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我高兴了,原来竟是这样!我就知道,爹是疼我的! 我已经快十岁了,也明白了很多事情,我从小的时候还疑惑,为什么旁人都有母亲,独独我没有呢? 后来也就明白了,原来我并不是爹爹亲生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抱来的,这事儿旁人也不知道,但是爹对我这样好,是不是亲生的都不重要。 爹身体不好,秋冬总要吃药,这年来,爹好像严重了,这冬日里头,竟然是一病不起,躺在床上时清醒时不清醒。 阿七叔飞鸽传书,苏叔叔本来还在外省,接了书信千里迢迢的就赶回来了。 连着扎针行药,忙活了半个月,爹总算是好起来了,已经能坐起来了。 “爹……” 我没想哭的,真的,只是我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赶紧闭了嘴,咬了咬唇。 爹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他还是那样温和:“傻孩子,哭什么,我就不是好好的吗?” “爹,你吓死我了——你生了什么病?治好了吗?” “我一向身子不好……没什么事儿,过来了就好了,傻孩子,待了多久了,回去歇着吧。” “不久……苏叔叔说,你现在不能吃饭,只能吃一些羹汤,我就出去熬了一碗虾肉粥来,里头的东西都炖了很久,软烂得很,有没有胃口,不如吃几口吧,都躺了好些日子了,身子哪还能有什么力气呢?” “好……” 虽然是这样,我也看出来了,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胃口,只勉强自己吃了几口罢了。 爹到底是怎么了? 只要我一旦开始想这个问题,从前忽视了那种,就全都出现在头脑里了。 在我已经脱了棉衣 的时候,爹还要拿着手炉,在我还没有穿冬衣的时候,爹就已经先披上了斗篷。 爹自来身子就不好,可这真的只是单单的不好两个字可以说的尽的吗? 我上苏府跑了好几趟,缠着苏叔叔告诉我,但他总是左右而言他。 就连苏默承都摇了头:“郡主,你就别跑了,爹不愿意说的事,你就是在跑上一百趟也是没有用的。” “哎——” 他们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 感觉往后的这些年头里,爹的身子是越来越不好了,从前怕冷,后来闹冬天,现在秋冬都不安稳,春天也开始猛咳。 我有了的一种不愿意相信的不好猜测,可是我每一次说到病,爹总是用这样温柔而且爱的目光看着我,这样的眼神,我看了只想哭,就问不出来了。 那年,夏天,爹说,我就快及笄了,要长大了也该定亲了。 “爹,定亲干什么?我又不是一个人就不能过了,要那些个臭男人干什么。” “哈——瞧瞧这论调,可是跟你安和表姑学的,还是跟林家的表姑学的?” “爹,这可不是跟谁学的,瞧瞧林大表姑母,顺顺遂遂的,自己手头上有铺子,不愁吃,不愁穿,不用应付什么公婆,照顾丈夫,一个人要多自在有多自在,闲来无事成什么婚啊。” “你啊……随你也就是,不过是,千帆,人生在世,可不能为某一种想法而拘束,这也不过是一种选择罢了,来日,若是你有个可心的人,只是望你不要因为这样的想法而让自己遗憾罢了。” “我知道了爹——” 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什么病痛的,为什么偏偏不能放过他呢。 这话我本想着是要一生信奉的,直到镇北将军慕飞寻随着一道回京来了,他比我要大上几岁,也是安和表姑母的侄子,倒是跟定位王世子两个样子,文质彬彬,那样细皮嫩肉的,居然是从小就在边关里长大的。 更没想到一说起话来,比那火药桶子还炸人!连我这样心宽的人都被他气的好几次睡不着觉。 笑话,我能忍下这口气吗?!不能! 正好,路遇慕大将军(慕乘涟),我可不就告了他一状,他回去怎么着了,我倒是不知道,只是隔了好几天才又见了个面,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再瞧见我,他两只眼睛都要冒了火了! 呦,瞧着真可怕,咬牙的声音我在这儿 都听见了! “寻哥儿,干什么呢?” “表姑母好。” 表姑母一见我,笑了笑:“帆姐儿,你爹可好?” “哎……还是老样子,亏得现在是夏日里,等到了秋天,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你也不必太多心了,这些日子又找了新药,说不定能好一些。” “但愿如此——” 说到这儿,表姑母这才转头看向了孟飞寻:“寻哥儿,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是说你病了,在家躺着呢吗?” “这……姑母,其实,病不重,只是我在家休息了几日而已。” 可不吗,挨了一顿板子,在床上躺了两天,罪魁祸首就是我了! 哈哈哈哈! 活该,叫你硬气! 不过,话是这么说,我瞧见他击退匪徒,面对穷凶极恶的犯人,当时跟他气人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人了。一来二去,我倒也算是有几分欣赏他。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总归是要回到北境去的,我是不会跟着他一起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留在京里,没有谁能重的过爹爹。 回府里去,阿七叔叔就说爹想见我。 “千帆。” “欸!” 我上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瞧着他的气色,依然还是不好。 “今天你表姑母来打探着你的意思,我倒觉得慕家的寻哥儿是极好的,你意下如何呢?” “不如何,爹,我只想在府里陪着你。” 虽然我确确实实的动过这个心思,但是,我不后悔。 可到底爹是这样一个睿智的人,他叹息了一声。 “千帆,你老实的告诉爹,你真的对他无意?” “爹,有没有意是一回事,我愿不愿意嫁又是另一回事,凡事——我所做的决定,绝不后悔就是了。” “千帆……” “爹,要是只为了这事就不用再多说了,我就回去了!” 我猜,爹肯定也想到了,可是正像我说的,哪怕是因为这个而错过了他,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也就完了,自己一个人也乐得自由自在的,我长这么大了,要什么有什么,人生在世,总是免不了遗憾,有那么一件,两件也就罢了,如果这遗憾,我能选择,我宁愿错过慕飞寻去。 爹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这是哪怕我这种不懂医理的人,也是肉眼可见的。 他现在每个季节都不好,连出来走动都少了,几乎整日在屋子里头待着,日日都要吃药,整个屋 子里都是那药的味儿,就连他的人好像都被腌在了药缸里头似的。 “爹……今天外头阳光明媚的,我去瞧了咱们院子里水塘子荷花都开了,我扶你出去走走看看吧。” “咳咳咳……不去了,我身上没力气。” “那……吃不吃莲叶羹?外头的莲叶新鲜着呢,做出来一定好吃。” “好,我倒是想吃点清淡的。” 苏叔叔说,能吃下东西就是好的,但是我实在是怕一个眼错不见的,他就又严重了,我叫下人去做,自己在这儿守着。 他看着精神还好,但是这些年病痛消耗,他比前些年里瘦的更多更多了,现在的他,就像是用竹竿拼起来的人似的,我只怕风一吹,他就散了。 只一看着,我就觉得眼眶子忍不住的发酸,有多少次我在埋怨上天不公,像他这样好的人,为什么偏偏要被这病痛折磨了一辈子去呢? 到底有什么是过不得去的,就偏生要这样的琢磨他,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有多少作奸犯科的匪类之徒,他们还长命百岁,长长久久的活着,可是,爹曾经为了大淮花了多少心力,我这些年年当然有所耳闻,可凭什么偏偏这样好的人要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呢? 可是爹,他总是这样云淡风轻的,他好像不怨恨任何人,不愿恨天地,只是看我,偶尔觉得遗憾。 “千帆,过来。” “欸。” “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爹要给我讲故事吗?好啊!我已经好几年没听过爹讲的故事了。” 爹坐起来,倚着靠枕,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追忆之色。 “曾经,有一个皇子,他还在他母亲的肚子里的时候,就被断言为帝星,皇帝非常高兴,却有另一道命格,说他虽然是帝星,可却没有同期的凤星与之相配,可能要一生孤苦。” “那可怎么办呢?” “可是还没等他长大成人,他的母亲就被人害死了,他知道凶手是谁,可是小小年纪他也看透了,告诉皇上,这根本不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不管是朝局,还是证据,这个皇子都没有把握能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来日方长,那也只能忍耐了。” “不错,为了报仇,他隐忍了很久,可是慢慢的,他发现自己等不下去了,母亲当年被下了毒,经年累月下来,加上胎毒,本身虚弱……他可能没有多少日子了——所以他重新进入了朝局,利用 他们的证据,等待他们贼心泛起的那一天,夺嫡之争有多大的诱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经过他的盘算和拉拢,一番波折,他成功付了仇。” 听着听着我就明白了,这个皇子并不是旁人,正是爹爹本人!这是爹爹多年前的经历——原来他的身子不是病,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毒,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为其所扰,甚至——这一辈子都免不得。 不知不觉间,我咬了咬嘴唇,深吸两口气,努力让气息平稳下来。 “然后呢?” “这一切都安定了,那个皇子了无牵挂,就想着挨日子罢了,能过活一日就忍一日,能早日归了西,就当做是早日解脱了。” “可是……” “可是,这一点皇帝居然发现了,皇子本来以为皇帝这么一个皇子,都只是表面的关心,或者说他觉得皇帝对他其实并没有那样关心,指这个意思就已经让他十分之感动了,倒是听说他的仇人……有一个侧妃,在事发的时候,侧妃身怀有孕,生了一个女儿。” 这个时候我的心猛然的跳动了起来! 那个女儿! 那个女儿难道就是我吗?! 所以我不仅不是什么孤儿,我其实是爹爹仇人的女儿! “我!我……” 爹爹抬起手来,腕子下压,示意我坐下。 “别急,继续听,其实,父皇是想让我有一个牵挂,不错,他成功了……你不要觉得自己是二皇子的女儿,是我的仇人,可到底二皇子已经死了,更是因为他自己举兵反叛,大逆不道,尘归尘,土归土,真要说到报仇,地底下,我母妃应该也见到他们了,人死如灯灭,更何况你当时还在侧妃肚子里,对你我没有丝毫怨恨,你也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有所芥蒂,你我依旧是父女,我告诉你这是觉得你应该知道真相,而已罢了。” “爹!” 我泣不成声。 我们这么多年的父女情谊并不是假的,这一段所谓的真相与身世,什么影响都没有,可是他这样说,他这样都告诉我了,分明是在告诉我另一件事——他命不久矣了。 “爹!你是不是要不行了,你不要放弃好吗?你多撑几年……你等我,等我成婚了……爹!” “傻孩子,别多想,我告诉你这个,是想让你见见你生母去——她是琛图来的和亲公主,只是被逐出京去,到如今也是命不久矣了,临死之前想见见你罢了。” 不尽天涯路(4) “真的吗?” “真的……你去见见她吧,到底生了你,临了了,全了她的心愿也好。” “好……不过,我自己去就是了,爹你就别再奔波了。” 爹还是迟疑了,可能是见我实在是坚定,他点头答应了:“好,我让阿七送你去。” “嗯!” 我今年,十八岁了。 见到了我的生母,只是看她一眼,就知道了,我跟她长得有六七分相似,只不过他现在形容枯槁,躺在床上,见了我,她灰败的眸子似乎闪了闪光。 “你,你……” “我叫墨千帆……母亲。” 她伸出手,我轻轻的握住她,她一下子笑了。 她没说什么,只是这样定定的看着我,知道有两横清泪从她的眼里滑落。 “很好……很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能见你一面,我死而无憾……你要好好的,娘希望你永远好好的……别学你爹那样的人,什么功名利禄,钱财地位……那都不要紧,你好好的,才是最要紧的……” 我看得出来,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但她还是断断续续的和我说了很多很多。 后来听爹爹告诉我,这些年来她一个弱女子被流放出京,虽然已经是法外容情的处置了,后来也在京外开了一家铺子,勉强能够过活,但到底只是一个弱女子,也没有再嫁人,她把这一生积攒的身为母亲的爱,用最后那两刻钟的时间,全部交给了我。 我觉得够用了,这两刻钟,是我从前没有想过的,倒也值得了。 “我这一辈子不是为人利用,就是随波逐流,我从来都没有过任何一丝一毫的自 由,所以,等我死了,我要去这大好河山瞧一瞧,随着风走遍天涯海角……也能时时看见你。” 我回去的时候,下起了雨,根据母亲的心意,死后将她火化,带到一处空地,让她随风而去。 我突然意识到,我有多幸福。 只不过这个幸福就快到头儿了。 爹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甚至他已经不大清醒了,他明明不过三十几岁,半梦半醒的时候,还跟我说:怎么狸奴又下不来了,快叫阿七救下来…… 我泣不成声。 “爹,我不是你的牵挂吗?你怎么能丢下我呢?你一定要好起来……你不会有事儿的,对吧?” …… “爹,你要是不行了……那我也不活了!” 我不知道说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任何一点点的用处,可是转机来了,那天,苏叔叔带回来了,寻找多年的药草,他挺过来了。 可是,苏叔叔告诉我,如果这药草,那在我出生之前头一年找到的话,他身上的毒就能完全解除,可是到现在,多年过去了。 解毒已经完全做不到了,这株草也只能尽量的延长他的生命——最多五年。 没关系,这五年,我会每日陪在他身边。 他再醒来的时候,是真真正正的清醒了,我可以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样清醒的时候了。 他对着我,露出那样一如往昔的微笑,我很高兴,只是我看着,看着——就哭了。 慕飞寻又回来了,边关安宁,据说,在老定北王薨逝的时候,琛图以为有机可乘,但没想到,当时是二十几岁的青年的定北王慕乘云,化悲愤为力量 ,将他们一举打退十里,随后势如破竹,接连夺走了他们三座城池,这边关,一下子就安静了多年。 慕飞寻的父亲,在那一战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不过是当时他还不大,这些年几乎没什么战事,有也只不过是游民骚扰,所以他倒是回来了。 再遇见的时候,他感觉成熟了很多,但嘴还是一样的毒! 他一说话,我感觉像是回到了多年前一样,那时候,爹问我是否有意……只是突然间我的泪水就像绝了堤一样,再也忍不住了! 我,堂堂的郡主,就这样抛弃了所有的形象,在街边嚎啕大哭。 慕飞寻哪里见过这阵仗,饶是他有什么样的巧嘴,也都手足无措了,我这一哭,搞得大街上人人都来看热闹,大家都以为他是个负心汉,差点就要拿起手上的瓜果蔬菜打过来了! 等逃离了那里,他一脸后怕,但是见我依旧伤心,只说要送我回王府。 他长高了,人也更壮实了,但身上好像还带着那种少年侠气,我想着他,想着爹爹。 鬼使神差的,我就问他了。 “慕飞寻,你成婚了吗?” 他一脚踢在了路沿子上,一个踉跄,转头满脸惊愕地看着我。 我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是话已出口,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我硬着头皮,问! “问你话呢!” “……还,还没。” “那你能不能娶我?” “……” “说话!” 他正经了,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久久的对视着。 “能——我就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可我不能跟你离开,我要陪着爹。” “ 我明白——边关现在安定,就算真有什么事儿,有我爹,我叔叔,还有我兄弟,缺我一个也没事。” “那……走!” 我拉着他就走,忘了手上还要给爹爹带的点心,一不小心就扔出去。 “没事,再买一遍……” 我知道,我身边一直都有爹因为不放心派给我的暗卫,叫了一声,暗卫果然出现了。 让他重新去买了一份点心,我拽着慕飞寻递牌子进宫去了。 也许,皇叔明白我,见了慕飞寻也来了,也就同意了。 这天我直接带着他回了王府,把这件事儿告诉爹爹,爹爹笑着点头,连连称好。 “我早就提过这事……好,这样最好,人呐,能不留遗憾就不留遗憾……” 对,更不能让爹爹留遗憾。 我成婚的事情,爹爹其实暗地里准备了很多年了,嫁妆也早就备好了,甚至每年他都会往里头添东西,直到现在,我的嫁妆就是公主的规格一样了。 没想到皇叔又派人给我分了一份嫁妆,同样也是公主的待遇。 其实我明白,他们待我好,都是因为我是爹爹的女儿,这就最好。 一个月之后我就嫁给他了,他们家在京里当然有宅子,但是嫁过去第二天,他就陪着我回了王府,我还是一样住在王府里。 我非常感谢他能明白我,也感动于他是真的爱护我。 爹爹的一生,我并不知道在他心里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有爹爹,才有了现在我的一切。 我回来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惊讶,是啊,他是看着我长大的,怎么会不懂我呢? 他只是带着那样熟悉又温和 的笑容,在我从小到大都是,看我一步一步长大,嫁人,生子。 苏叔叔说五年,可能是上天垂怜我们,也有可能是这些年他很开心的缘故,他多待了一年。 他走的时候,慕尚言三岁,已经叫了他很多日子的外公了。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千帆,你是新生,你也有了自己的人生,爹……命数如此,休要为了我难过——好孩子,你们往后,还有多少未来呢……放手去吧,爹不是死了,只是先去黄泉路等着,若有来世,仍旧做父女……” 我点头,我应下。 “来世,只有来世怎么够,生生世世,我都要做爹的女儿……” “好……千帆,往日,都是爹给你讲故事,现在,爹困了,你给爹讲一个,可好?” “好……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有母亲,而她只有爹爹……有一天,爹爹发现她无聊,需要陪伴,于是聘了两只狸奴回来……” “我知道……狸奴……在树上……不敢下来了……” “对……然后,爹爹就让人……” 泪光里,我说话,字字颤抖,只是他的手,慢慢无力地垂下去了。 他走了。 我这世上……最好的爹爹离开了。 那天,下雪了。 我的狸奴待在树上扑雪,它们好像感觉到了伤感,过来蹭着我的手。 “慕飞寻……” “我在。” “我没有爹爹了。” “千帆……” “我没有爹爹了。” 他抱住我,我抓着他的衣襟,喃喃着。 “我再也……没有爹爹了……” 不尽天涯路(5) 爹爹走了,停灵,出殡,发丧…… 办丧事的时候,我的那些皇叔,皇伯伯都来了,当然包括皇上,他也大为哀恸。 甚至,不管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请动的太上皇也出现在了灵堂,痛哭了一场。 还有表姑母他们,苏叔叔…… 他们所有人都来了。 如果说我还能勉强支持,直到我发现……七叔不见了,那一刻我感觉世界空白了一下,我能想象得到他去了哪里。 是的。 他陪着爹爹走了。 他给我留了一封信。 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样多的话,可是这封信,洋洋洒洒,足足五页纸。 他说,他和爹爹是在江湖上认识的,那个时候,爹爹在在外头庄子上养病。 他出生于一个落魄的家族,而就这 样一个落魄的家族。他却依然为亲人所害,然后被赶了出来,一时想不开,他就想自尽。 这个时候正是外出散心的爹爹救了他,并且劝他活下来,让他夺回自己的一切,报仇。 可是,他却没有这个勇气和力量,因为就连当地的官府……也不肯给他这样一个没有钱的人打官司,他也没有那个力量把他们全杀了。 官府,钱。 别人不可以,但当时还是四皇子的爹爹可以。 甚至,当年的弟弟不仅帮他夺回了家产,寻了药把他的伤医治好,让那些人都进了牢里。 七叔从此就跟在了他身边,不管做什么,他把自己当成他的一把刀,哪怕是杀人越货,他都会干的。 这些年来,他就在他身边看着他受到毒药和病 症的折磨,他恨不得能取而代之,他看着他一步一步谋划朝局,一步一步为这个朝廷出谋划策,一步一步的为了自己报仇而努力。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这句诗,是当年的爹爹宽慰他的时候说的,他也在无数次爹爹劳累的时候,这样宽慰过他。 多年来,早就不是什么主仆,什么刀剑。 他们是亲人,是无需血脉相连的亲人。 或者说他们是彼此的影子,谁也离不得谁。 爹爹走了,他也走了。 他们都抛下我了,所以,七叔在信里跟我道歉了。 没关系,我原谅你们,只是,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当家人,好吗? 我把七叔,葬在了爹爹旁边,是我特意求了皇叔的,我不用多说什么,只 要把这封信拿给他看一看,皇叔泪流满面,然后就点头答应了。 下葬了。 他们都离开我了。 偌大的襄王府……只有狸奴了。 甚至狸奴,也不是曾经的那两只了。 我要花多久,才能把这份伤痛埋在心底呢? 也许是余生吧。 慕飞寻,是属于边关的,好在边关这几年真的太平,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慕家的人,或文或武,很明显,他是武将。 所以我陪着他回了边关。 是了,边关哪里赶得上在京城待着舒服呢,可这里的地后高天,弟弟很遗憾,因为自己的身体不能远行,连看一看都不能。 没关系的,爹爹,女儿替你看,我虽然恐怕不能守着边关了,但是他可以,或许以后,慕尚言也可 以。 慕家的人个个都有自己的故事,或许也不只是慕家的人,包括我自己。 我听说了老镇北王的故事,一片唏嘘,很可惜,但我似乎又没办法可惜什么,我又听说了表姑母的故事,听说了表姑母的妹妹的故事。 他们每个人都曾经经历了自己的青春年少,因为自己的选择或者是某一个遭遇人生转折,他们走上了不同的路。 兜兜转转,可是人生和波折还在继续,或许真的没有人能够一生顺遂,其实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我有疼爱我的父亲,有爱我的丈夫,我还有高贵的身份,仅仅如此,我已经站在了这世上的顶峰。 远方既天涯,茫茫岁月,浩浩边关,慢慢回头,往日模糊,辽远——不尽天涯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