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苏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吧。”
悔棋一步,刚重新下了一子,棋局就暂停了。
苏云白团团转:“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在这里下棋!怎么回事,怎么我出去转一圈,就听说你二哥被关在天牢里了?”
慕知瑜点点头:“因为旁人陷害……”
“陷害?!”
苏云白屁股刚坐在凳子上,听了这两个字,“嗖”就弹起来了,一圈一圈的走来走去。
“这是计策,虽然这几天辛苦,但是想来不会有事儿的。”
也不知道苏云白听没听见,终于在来回走了好几趟之后,一拍脑门:“对!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个空白圣旨!皇上说让我自己填,我这就把他救出来!”
眼看他要走,慕知瑜赶紧叫人:“等等,苏大哥!回来!”
裴屿一闪身到了门口拦住他:“用不着,别去。”
“什么?”
苏云白被裴屿拉了回来,又坐回了椅子上,一头雾水。
“苏大哥,现在是无论如何二哥也不能出来的,他没事的,不出意外的话,皇上不日就会召见你,为的就是这一庄子事,就算你不来,我也是要请你来的。”
“什么……意思就是?进天牢只是个幌子?”
“对,你用了空白圣旨也是浪费,只要你进宫去,不用几天,二哥就出来了。”
“那……那就不用咧?”
“不要用。”
“皇上什么时候会召见我?”
“快了,”慕知瑜斟酌之后,给了两个字,看他风尘仆仆的模样,想起来了,“你说师门有事,怎么没回去?”
苏云白摇了摇头:“问题不大,我早就让他们做好准备了,现在官府挑事,也奈何不了他们什么,我出去打探一番,确实没什么事儿,也就回来了。”
“那就好。”
“既然没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回去等召见咧。”
这天,外面传言沸沸扬扬,也难怪苏云白听说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人人都道,慕家二公子为求功名,设计让皇上遇险,以借救驾之功谋得一官半职。
如今真面目被发掘,皇上将其投入天牢,不日就要开刀问斩。
流言如沸,也有的人说不仅要开刀问斩,还有株连,慕家几代的功劳只怕要到此为止了。
百姓纷纷感叹,心有不忍,也有人对真相保持怀疑的态度,认为慕家是冤枉的。
沸沸扬扬,谁
听着心里不捏一把汗,皇上目前态度不明,慕乘风被关着,慕大将军去宫里求了好几次,都被赶出来了,但偏偏对于慕家其他人并没有苛责的态度。
林尚书心里也嘀咕了起来,也是按耐不住了,想着来慕家走走看看,这时候,席夫人来了,借口是要接两个儿子回去,但来了,却完全没有要见儿子的意思,反而是见了林尚书,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他。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林上书一下子就明白了妹妹的来意,脸也沉了下来。
“妹妹,你实话告诉为兄,是不是妹婿让你来的?”
“兄长……”
“他是不是让你来说和,拉拢我加入谦王阵营的?”
“兄长,你别跟他计较,其实真说起来,站在谦王这边也没什么不好……”
“妹妹,你不懂朝局,也不知道圣心难测的道理,眼下前往是如日中天,可是五皇子也不差,皇上从前不在意五皇子,如今他大放异彩,必然是有皇上在背后支持……也罢。”
“兄长,五皇子再怎么样,他母亲势弱,家世也不强,再有我们支持,谦王获胜的机会是非常之大的!”
林尚书眉头紧皱,似是仔细思索,半晌,看了一眼妹妹,随即点了点头:“你让我想想。”
席夫人一看有机会,赶紧趁热打铁:“兄长,你想想如今的情况,大嫂一定牵挂慕家,若是有谦王帮助,在皇上面前说说情,想来就算不能把责罚完全免去,也应该能保住一条命啊。”
“这……”
林尚书动摇了,席夫人再添一把火:“兄长,你就算不为了慕家考虑,也得为大嫂想一想,大嫂平日里最放不下安和郡主,慕家要是出事儿,安和郡主也讨不了好,大嫂能受得住吗?”
林尚书夫妻情深,要说有什么软肋,那一定是妻儿,林尚书咬了咬牙,还是没直接答应。
“我待会儿去慕家看看,你要是没事儿就先回去吧,言哥儿和然哥儿……就算他们在我这儿多住几天吧。”
“好,我去见见母亲,跟他们说说话……然后也就回去。”
“嗯。”
席夫人回去了,林尚书换了身衣裳,和夫人说了一声,就坐上马车前往慕家了。
慕家门口,看见了一个熟人,他抱拳上前:“呦,慕大学士。”
慕三老爷笑着回礼:“林大人,你也来找大哥,不如一同进去吧?
”
“那自然是好,请!”
“请!”
扶柳苑
慕知瑜看着面前的棋局又犯了难,手撑着脸,另一首拿了一把棋子,然后又一颗颗的放回去。
“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你已经悔棋三次了,还不算让?”
“你要让我就应该让的不捉痕迹,悔棋算什么?”
裴屿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倒是挑挑拣拣起来了,好好好,咱们重下,保证让的不着痕迹。”
慕知瑜这才笑了,几下把黑子都划拉回来。
这会子,雪儿探头探脑的进来了:“姑娘,林大人来了,还跟三老爷撞在一起了。”
“那就没事儿了,好哥哥,咱们继续。”
林尚书足足待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和慕三老爷一道走了。
皇宫里,皇上还在批折子,刘富禀报:“皇上,谦王求见。”
皇上手一停,朱笔批完这一个折子,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让他进来吧。”
“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看着他,心头百转千回,最终归于一声叹息:“起来吧,你来见朕,有何事?”
谦王也隐隐感觉到父皇今日情绪有些不对,想来是事情进展不如父皇的意了,说话更加小心谨慎了起来:“父皇,今日审问依然没能得出真凶,儿臣想,那个计划不如今晚就开始实行吧。”
皇帝盯了他一瞬,点了头:“此事,你要全力辅助陈爱卿,不可动用刑罚,亦或是其他会影响证词真伪的手段。”
“儿臣明白,儿臣遵旨。”
“去吧。”
苏云白走的时候,是陈图亲自来请的,为了白日也不惊动任何人,皇帝还让他的暗卫头子亲自来了,确实是没有惊动任何人,还是荆棘看见他不在,才来告诉他们的。
“苏爱卿,坐吧。”
“多谢皇上。”
“你和安和他们交情匪浅,这些日子想必是惶惶不安吧。”
“这……实不相瞒,草民……微臣秋猎过后,听说师门有难,出去了两天,今天刚回来的。”
皇帝一愣,笑了:“这么看来,朕找你还正是时候了。”
苏云白也笑了笑,没说话。
他一向坦诚惯了,不喜欢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皇帝也没介意,严肃了起来:“朕今日有件事要你去办。”
苏云白跪下:“皇上请吩咐。”
“今晚,谦王要审问慕乘风三人,
你给朕盯着,朕要……要结果,没有任何毒药影响,你能做得到吗?”
“微臣必定竭尽全力。”
“好,你去吧。”
“是——微臣告退。”
看苏云白出去,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陈图。”
“属下在。”
“你带人去盯着,审问结果,无论于——于任何人不利,都不得让谦王打扰,结果,一字一句,汇报于朕。”
“是!”
皇帝心绪不好,这一叹气,刘富立马提议,上御花园去看看。
皇帝摆了摆手:“都入秋了,没什么好看的……朕还是批折子吧。”
这一批,就忙活到了夜幕低垂。
刘富躬身试探道:“皇上,许嫔求见。”
“朕没空,叫她回去吧。”
“是。”
刘富转身正要出去,皇帝突然叫住他:“朕乏累,熬碗参汤来吧。”
刘富又转回来了:“皇上,许嫔娘娘就带着参汤,不如把汤留下?”
皇帝点头挥了挥手,不多时参汤就来了,皇帝拿勺子喝了一口,似是叹息:“天晚了,天牢里——应该开始了。”
夜幕降临,牢里比外头更冷些,慕乘风没有功名,但没有定罪,人只是关押着,更何况慕知瑜上下打点,在牢里,衣物被褥也是好的,吃食酒水也不错。
天冷了,但是习武之人,身子更强,但是那女子可就不一样了。
牢房隔得远,但是两方境遇天差地别。
入秋天凉,她的牢房没有床铺,只有草席子,一床被子也是轻薄,脏污大片,还有异味,虫鼠不绝,饭菜也是难以下咽,在牢里好几天,人已经瘦脱了像。
突然,恍惚之间,一个黑衣人到了牢门。
女子猛然警觉:“谁!”
那人声音低沉:“是我。”
女子听着熟悉的声音,扑到门口:“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你不用管了,我来,是有事情交代。”
女子突然抓狂起来,四处砸打:“什么事?还有事!我还有多久才能离开这个地方!你不是说了只要几天的吗!现在我都被折磨成这个模样了!还有事情交代!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走!”
黑衣人也被她的表现震惊到了,压了压心神,手一动,拿出一个药包来,捏了点药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洒向牢里。
黑衣人明显是练家子,药粉随着内力扑向女子,洒到了女子身上。
女子一顿,又扑了
回来,满脸疯狂:“救救我,放我出去!我不要银子了,什么慕乘风,我不管我要出去!”
黑衣人明显懵了,怎么回事!药粉都洒过去了,怎么和说好的药效不一样!
陈图暗中看着,心里却是一万个惊讶,黑衣人洒出药粉动作虽快,但是逃不过高手的眼睛。
苏云白有意藏拙,实际上,他完全可以避免那人的药粉撒在女子身上,但是他没有。
笑话,直接阻止了,还怎么听真相!
他故意手忙脚乱了一下,翻了几个瓶瓶罐罐,才捏出一捏药粉一甩,紧随黑衣人的药粉之后。
女子虽然没有恢复清明,却念念叨叨地把所有真相吐了出来,比如,黑衣人是如何找上她的,如何绑了许统领的家人,如何叫她攀咬慕乘风。
黑衣人一时气急,想出手,陈图一打手势,隐龙卫出手,黑衣人直接定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女子把一切说明。
在旁的顺天府尹陈大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女子说的……怎么看怎么真!这黑衣人,这黑衣人正是谦王的人!说是冒充幕后黑手,可是倒像是真真正正的指使者!
他偷眼一瞧谦王,谦王眼里十足的慌乱和不解,但是不论是他,还是他的侍从,都像是泥人一样,一动不动。
怎……怎么个情况?!
“陈大人辛苦,之后的事情,您只要和皇上说明如此状况,也就无虞了。”
陈图突然一出声,陈大人吓了一大跳,连连答应,路上回想,汗都下来了。
谦王眼睁睁地看一切发生,跪在父皇面前,浑身僵直的状况才消失了。
见到陈图,见到父皇面沉似水,他哪能不明白。
“陈爱卿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是。”
“苏爱卿也是——对了,你那吐真粉当真好用,给朕留一些下来吧,免得有人欺瞒。”
苏云白这才现身,留了个小瓷瓶然后告辞了。
人都走了,只留下了皇帝和陈图,还有满脸震惊,跪在地上的谦王。
“老二,你拉拢朝臣,朕心里不是不明白,身为皇子,想做太子甚至皇帝,朕当年也是一样,野心而已,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你若真有打动朕的本事,也是你的能力。”
谦王跪在地上,心里明白,这会,父皇开诚布公,再行狡辩之言,只会让父皇更失望,他重重磕了个头:“儿臣……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