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暴动到虫化,这幽涸域长被兰溪气成了什么样?
气得要跟雌皇同归于尽,这事兰斯加尔知道。
当年的雌皇将将十八岁,心高气傲,又正直善良,认定百婴祭狼是陋习,不让北域幽涸再延续这草菅人命的传统,怒骂幽涸域长残暴无德,罪孽滔天。
幽涸域长就转着他的转经筒说天上有神灵在看,灾年已到是神的指引,百婴祭狼是神的旨意,违反神令,雌皇必将永失所爱,不得好死。
那时的雌皇。
十八岁的雌皇,跟洛禾煜正是情深似海的时候,幽涸狱长咒雌皇永失所爱,狠狠打中雌皇痛处,盛怒的雌皇派人刨了幽涸域长的祖坟,刨了祖宗十八代,凡是幽涸域长之亲的坟,没放过一冢,并放言要是这世上有鬼,就晚上来找他,看能让他怎么死,幽涸域长当时就气晕了过去。
现在来看,不是气晕了,是精神力暴动,精神海潮汐,扉野为报复雌皇,算计了洛禾煜,后来又利用洛禾楚截了威尔森家族的算盘,生了他这个乱性产物。
所以威尔森讨厌他,觉得他是被人戏弄的耻辱,雌皇厌恶他,认为他是背叛海誓山盟的罪证。
不论种种,雌皇最终失去了洛禾煜。
兰斯加尔恍惚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
“他说我是幽涸罪人,还说我的先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废物,刨了我祖坟,放言世上要有鬼神,就让他们来找他,你们看,报应来了,那兰溪已经失去了所爱,活得生不如死,活该啊…哈哈哈哈…活该!”幽涸域长把转经筒都笑掉了,终于笑够后,被伊泽诺尔捡起来还给了他。
有没有神?
伊泽诺尔不敢妄言,但他觉得柳舟是他在蛇尾神庙求来的,总归对神有敬意:“扉野也是幽涸之域的人?”
“我在他祭狼时救了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是我一手养大。”转经筒被幽涸域长重新转动。
杀人犯转佛经筒,用百婴换万民,死少数活多数,就是大慈大悲?
在伊泽诺尔,他做不到,大不了就一起死 ,总之不能让那群才百日的婴童死在亲族手上。
少将的那些子善良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
他没想通的是:“扉野也曾是祭狼的百婴之一,他不该恨你全家?你们不拿他祭狼,他就不用死,又何来报你的救命恩?”
该不是搞研究的天才,都有神经病?这逻辑都绕不撑透!!
幽涸域长开始回忆:“他欠我的,不止他的命,还有我雌父的命,他雌父的命,我阿弟的命,他阿兄的命,当年他阿兄求我救他,那时我十二岁,幼稚也愚善,背着雌父把他换成了只剥皮狸猫送去幽涸之禁,大概神灵看在我们献祭了九十九个婴童,那次灾年异狼暴动不大,但是我们家和他们家除了我和他全部丧命,我没怪他,瞒着所有人养大了他,二十四年前他亲历兽潮,看见幽涸之域一地残肢断臂,肠肝肚穿的烂肉,宛若世间炼狱,就更理解我家族的良苦用心。”
没有虐待,没有打骂,甚至没有一句怨话,他一衣一饭养大了扉野。
扉野不恨。
但扉野怨雄虫,怨得敢犯罪,参与了八年前雄虫厄难,伊泽诺尔抽回垫在脑后的手,又换一只垫上:“你精神力暴动,扉野为救你受到雄虫刁难。”
“只有A级以上的雄虫才能救我,但那些等级的雄虫都高高在上,又怎么肯救我,扉野撞得头破血流,求得脊梁骨被人用鞋踩断,也没有一个雄虫肯救我,后来他说神灵保佑遇到了个好心雄虫。”幽涸域长又闭上眼睛,转着转经筒不知在为谁祈福:“我跟扉野之间,恩情已清,各自天涯。”
帝国雄虫那德性,什么神灵保佑,都是人为算计,扉野的步步为营才两次救下这个只知道求神的雌虫,一次是利用洛禾楚对兰溪的恨,一次是利用柳舟对他的情,停,别想柳舟。
他不信什么恩情已清,扉野会看着幽涸狱长死刑,伊泽诺尔抽回垫在脑后的另一只手,做了个拜神的动作:“把他带到高台,就说幽涸域长妄图用百婴祭狼犯了军神之怒,用他的命以慰军灵!”
鬼神之事,是福是祸,是谁的错,从来看人怎么说。
“百婴祭狼是神的旨意!我没罪!兽潮重临,北域被灭,幽涸要亡!!”幽涸域长的转经筒拍在额头,发了疯地叫:“我没罪!我家族无罪!!”
伊泽诺尔并拢随意张开的腿,起身严肃道:“你知不知道,灭域兽潮根本不是神的指引,二十四年前的兽潮是狼饿了的意外,这次的兽潮是人饿了的故意,百婴祭狼就是罪孽。”
不对。
“二十四年前的幽涸之战也不是意外,雌父的死不是命该如此。”跟伊泽诺尔一样听完沙杳和柳舟对话的阮宁,认定当年的幽涸之战也是威尔森家族的人做得手脚。
他雌父死得时候,雄父哭不出一声,有一个雄虫可是哭得声嘶力竭,是雌父的弟弟,为什么要哭?
“宁九,你在想什么?”塞纳把煎好的太阳蛋一盘放在阮宁面前,一盘放在自己面前:“把白猫头叫回来,我喂它吃蛋。”
两米多的白猫头鹰扑棱着翎膀冲向塞纳,奈何三厘米小碎步快不了一点,它本来是要去给媳妇抓兔子,可是这破地方,兔粑粑都没看到一坨。
“小妻子,我要回帝城。”精神体不能离宿主太远,他不能把鸮鸟留下:“睡觉少乱动,被子没长翅膀,不能自己回到你身上。”
塞纳睡觉很不老实,但是不管塞纳在床上怎么滚,雪鸮鸟的大翅膀总会护着塞纳,不让塞纳冻着。
元帅又是烦躁白猫头不是他鸟的一天。
塞纳想阮宁来了趟北域幽涸,肯定受不了边疆苦,不愿意跟他去苍炀边星,在光脑上打开贫多多,啊,一款专为穷人而生的购物平台,精挑细选了半天,便宜还有运费险。
元帅为省一毛钱,选了半天:“我买了个智能机器虫照顾你,有事就给我发光脑,别操心老子。”
元帅他好不容易从扉野那儿要回的钱,又归零。
好穷的元帅。
阮宁记起他拍逗音短剧挣得那一长串零,他好像从来没给塞纳花过一位数。
元帅好惨一小受。
可怜个屁,老子是强受。元帅忿忿!
阮宁吃完塞纳给他煎的太阳蛋,抱住塞纳的腰,手下移到小腹,生殖腔之上:“答应我的就要做到,我不傻,会养家糊口。”
“老子是那种人吗?!”塞纳一巴掌拍掉阮宁的手,摸什么摸,真他…的膈应,想到捧着大肚子走一步歇一路,好瘆得慌:“老子突然想当那种人…”
“…………”
这话不能接。阮宁转偏塞纳的头,盯着塞纳生无可恋的眼神,只觉得好戳:“想亲一下。”
全面封控。
严丝合缝。
这叫亲一下。
阮宁又亲了塞纳右耳上的荆棘耳挂,舌头的刺痛缓解身体的躁动,雪鸮鸟带阮宁从窗户消失。
“老师。”
兰莱进来时,塞纳的手摸着肚子,兰莱了然:“照顾好自己,有事就让伊泽诺尔上。”
“小诺尔成长得很快了,相信不出三年就能接过老师之责,成为荡殇军团的元帅。”塞纳给兰莱倒茶。
兰莱希望伊泽诺尔尽快成长,伊泽诺尔才十六岁,兰莱就把他送到战损率常年高局榜首的边星。
也不怕折了。
兰氏的帝国,伊泽诺尔责无旁贷。
“他有些孤勇,有些固执,不够圆滑,不够通透,遇上柳舟是他之幸,打得仗越多,灵海暴动越重,离不开雄虫的疏导,管着他点,别把柳舟给弄丢了。”兰莱听到军雌跟他说,柳舟跑去跟他们一起挖坟葬人,谁劝也不听,不知是不是又想了什么幺蛾子向伊泽诺尔邀宠。
说起他这爱告状的女婿,兰莱其实挺喜欢,有时气他逆子,有时戏他逆子,有时喜他逆子,总之能让小冰山的脸不板着,跟他告一百个状,能有九十九个状是说伊泽诺尔欺负他,他一说罚逆子,又上赶着拦着他,连责备一句都要护,搞得他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柳舟邀宠的一环。
“好,要是他跟柳舟吵架,我一定让他低头。”塞纳其实在心里想,他也不会求雄虫恩宠,他跟阮宁有了个种,全靠傻鸟强送。
“今天既然知道了,这个就提前给你。”兰莱把吊着个长命锁的银圈递给塞纳。
兰莱很喜欢送银圈,银圈廉价,银圈上的玉坠很值钱,兰斯加尔银圈上的兰花坠,伊泽诺尔银圈上的兰叶坠,价值连城。
“等到时候,老师看见了他,再给。”塞纳不想提前这么早就接。
“拿着。”兰莱不听塞纳拒绝,就把银圈长命锁放在了桌子。
“老师慢走。”银圈长命锁,唉,老师也更喜欢雄虫,希望他生的是雄虫,雌虫参军,都短命。
不是。
兰莱都喜欢,他也喜欢雌虫,但他亲自把塞纳和伊泽诺尔送进军营,又把他们派到战损率第一的边星,他不敢再送他们长命锁,只好让人打了一对银圈长命锁,留给塞纳和伊泽诺尔的孩子。
希望像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孩子身上的福也能回馈到他们身上。
一个简单的关心非要绕十八个弯。
没办法,兰莱是大冰山。
大冰山没有小冰山幸运,小冰山遇到了能照化他的烈阳。
处刑高台上,伊泽诺尔擦了擦那把叫“小媳妇”的银剑,这把剑是柳舟所送,停,别想柳舟!
长剑直指幽涸域长脖颈。
鼓过三声,人头点地。
第三声鼓落,扉野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