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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姚宝瑛快马回到永嘉侯府时已经月明星稀,尽管早已经派人回家报信说她因为公务会耽搁回家,不过张老夫人和舒韫依然还在等着她一起吃饭。

    老祖母很喜欢听他们两个讲署衙里的事,觉得很有趣,听起来很新鲜。为了老太太的欢心,他们也捡些能说的出来,偶尔若有繁难的事情,张老夫人也愿意会出一出主意。

    虽然可行度不高,不过舒韫和姚宝瑛也很愿意听一听,权当换换角度看问题。

    这样一家人饭后一起说说笑笑,大约至天黑透时,张老夫人开始犯困,夫妇二人也该辞别祖母,回到自己居所去了。

    今日张老夫人兴致很好,许多陈年往事来,说起老永嘉侯刚过世的时候,家里的老仆欺负他们一老一小孤苦,中饱私囊为非作歹,她老当益壮出面把一众孽仆都痛快处置了。

    姚宝瑛非常给面子,窝在张老夫人肩头,听得入迷且连连鼓掌赞叹:“祖母的手腕本事能分我一半就好了,快刀斩乱麻,统统发卖处置了,那才叫干净利落。”

    张老夫人指尖爱怜地抚上姚宝瑛白皙的脸颊,叹道:“好孩子,看你近来累的,下巴都尖了。白费那么多口舌心力做什么,不过是圣人纵容小儿女玩闹,你也挂个名头罢了,何苦把它当一份正经营生做?”

    对于这样的话语,姚宝瑛一贯是避而不答,然后撒娇卖乖:“祖母多做肉给我吃,脸儿就圆回来了。”又一指舒韫的尖下巴,笑道:“少括是不是就盼我给他讨吃的呢。”

    舒韫正捏着红枣核桃糕吃,闻言摸摸下巴,笑道:“你才是祖母的孙女罢,我想吃酥鱼就等了好几天,你随口一句要吃柿子,祖母立刻就打发人去买了一箩筐抬给你,好哇,等我去阿娘那告你的状!”

    不过一月,舒韫口叫爷娘越发熟练,时常随姚宝瑛去姚家回门探望,在姚穆上学忙碌的日子里,舒韫每每缩在姚令圻和明氏身边孝敬承欢,更像是姚家的儿子一样。

    “回头阿爷再钓了鱼,叫他也补给你一箩筐的酥鱼。你们翁婿俩倒有意思,一个爱钓鱼,一个爱吃鱼,回头阿爷出门钓鱼你就蹲在他身边,等上钩了,你好直接啃新鲜的。他难得碰上个知己,只说你比亲生的儿女还合他心意。”

    张老夫人看两人吵吵闹闹说笑有趣,只觉漫漫长夜终于热闹起来,心里倒十分开怀。

    直到夫妇二人回到自己屋子里私语时分,舒韫无意中说了句:“今日晚些时候,高家送了一份拜帖,高十一下旬过生日,叫了几家郎君一同去喝酒耍乐。”

    一听高字,姚宝瑛耳朵都要竖起来,明知故问道:“哪个高十一?”

    “自然是高贵妃那个最小的弟弟,纪王府长史高化高十一啊。我还纳闷呢,怎么突然来给我送拜帖。算来我们年岁差不多,他已有三个郎君了。”

    姚宝瑛纠正:“他比你小两岁,但比你成婚早五年。你要是和杨娘子顺利成婚,现在你的孩子都能开蒙读书了。”

    “好好”舒韫也不恼怒,拢着姚宝瑛兴叹:“咱们什么时候能有孩子啊。小郎君或小娘子都行,你好回到家里过清闲日子。”

    此话一出,姚宝瑛不似哄着张老夫人一样避而不谈,她当即直起身体正色道:“舒少括,好日子过了几天,不要得意忘形,我此时抽身而退,你再凭什么立住脚?高十一为什么突然给你发拜帖,是因为你金吾卫左郎将的官职举足轻重?还是说,你曾受卫王举荐之恩,与他关系匪浅呢?”

    舒韫一时怔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回道:“那他没安好心?我还去吗?”

    姚宝瑛莞尔:“去,当然要去。备齐礼物,只是吃一顿饭罢了。还能吃死人不成?”

    舒韫连连点头,姚宝瑛以手支颐:“快休息吧,我已经很累了。”

    一双手不老实地落在姚宝瑛肩颈处,舒韫试探:“我给姐姐揉一揉?”

    姚宝瑛连连扭身逃了,咋舌道:“怕你一用力给我捏断了。”

    讨了个没趣,舒韫有所不虞:“咱们才成婚多久?你就嫌我了?”

    “好的,小丫头。”姚宝瑛眯着眼去揉舒韫抿起的嘴角,“我怎敢嫌你?”又忍俊不禁:“你怎么和小孩子似的爱撒娇,真是可爱。”

    “盖因我今日发觉,你哄祖母和哄我全是一个路数语气。”舒韫长叹一声,问道:“难道我们在你的心里都是一样吗?”

    姚宝瑛不明所以,“都是家人,有什么不一样?我又何曾哄你了?”

    “你这就是哄我了。你对岱山公主就不是这样,她虽位高,可你在她面前什么也说得,张口闭口都是为她做打算。一日时间,你只有早晚两餐饭是属于家里的,回了家十句有八句都是公事,似乎你爱她胜于我们。”

    猛地睁开眼,一说到周珷。姚宝瑛立即就不困了,反问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啊。阿爷回家和我们吃饭也只说些公事,也没见阿娘说热衷公事太过,家里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舒韫伸手去将姚宝瑛搂在怀里,也说不出来什么差别,只道:“可是祖父和祖母不是这样啊。祖父六十岁上还为祖母画眉,二人赌书泼茶,能从园中一枝残菊说到秦皇汉武,我只以为恩爱夫妻就该如此。”

    靠着温暖柔软的胸膛,姚宝瑛心里不免嘀咕:那不是因为你祖父也没有公事好说吗?

    可是舒韫既然不痛快,姚宝瑛便问道:“是我素日太忙顾不上你了?要不回头寻几个自己愿意的奴婢,抬她们做姨娘吧。”

    “咱们才刚成婚多久啊,你就要给我纳妾?”舒韫不可置信。

    “要是觉得有碍咱们夫妇和顺的名声……”姚宝瑛觉得也有道理,于是顺嘴又提了一个解决办法:“那先放到你身边伺候,我额外补些钱财给她们。”

    舒韫绷着嘴闭口不言。

    姚宝瑛想想家里确实也没有几个好颜色的姑娘,疑心是舒韫看不上,又道:“外头的也行,叫人牙子选好的来。”

    “姚宝瑛!”舒韫压着声音道:“你真是贤明啊。”

    早已经累得倦极困极,姚宝瑛懒怠去管,再等舒韫摇她胳膊时,早已经沉沉睡去。

    舒韫动动臂膀好叫姚宝瑛睡得安稳些,再拉上锦被,长叹了一口气,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