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宜王,兄弟之间,明人不说暗话。九王妃……已跪了许久了,八弟也该先收收手,莫让九王妃胎死腹中,多生一桩是非。”帝世珍面色微变,多了几分讽刺,“跪?若一跪能叫本王手下留情,太后也跪了许久了。”“……”
荆王没有看太上皇,毕竟,这个父亲不值一提,但太上皇倒是反复观察着他,却不敢被人发现,偷感甚重……
帝君和对上了太后绝望的眸子,急忙避开了,做人……不能心软!否则就是给自己埋陷阱,这一桩桩一件件,本就轮不到本王站队!
“荆王,林双就不是皇家军了?随她跪!跪到丢了性命,反倒是除了本王心中一刺!”荆王攥了攥袖口,又松开,“八弟,太后二人已隐居许久了,何必赶尽杀绝?”帝世珍冷不防抽出长剑指向了荆王的人中,帝君和气息乱了一分,“荆王,若还要劝,该小心自己了。”
荆王面色不改,也知不是可说之人,“殿下,本王先告辞了。”
走出门口几步,唤了两个侍卫,“将九王妃扶回林府,禁足!”“荆王!”“你抗衡不了,不要白费力气,保护好自己。”林双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你知不知道,五哥和安瑾瑶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帝君和头也不回,“带走。”
本王何尝没劝,太后本无罪,却不得不为筹码,本王这么多年……手软总在不该的地方……
摄政堂前阶下,好好的一株海棠花,竟无故死了半边,安瑾瑶直觉有异事,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都不用预感了,这征兆这么明显,只是不知会应在谁身上……
“帝溱珣,这海棠怎么死了半边……”“当年太上皇赐的,就这几株是父皇最喜爱的,这些年都繁茂得很,也许,有灵性了,亦知处境艰难……”我长叹一口,深感忧愁,但也没忘了吃……鸭肉真香啊我滴妈!
“不但草木,凡天下之物,皆是有情有理的,也和人一样,得了知己,便极有灵性了。孔庙前的桧、坟前的蓍,诸葛祠前的柏,岳武穆坟前的松,都是堂堂正正随了人的正气,千古不磨之物,世乱则萎,世治则荣。几千百年,枯而复生者几次,这岂不是兆应?再说那扬太真沉香亭的木芍药,端正楼的相思树,王昭君冢上的草,岂不也有灵验?如今连这海棠都知国欲亡,倒是先死了半边……”
想着想着学过的这些诗文,倒像个假文豪了裤裤说……
听的苏志直跳脚,又可笑,又可叹,“真真是一篇痴话!怎就千百年了?天下自混沌以来,也没有个千年……海棠欲枯人欲亡,丫头倒咒上太上皇了!”
摄政王不知是对景感怀,还是安瑾瑶一番诗文刺心,自去俯栏垂泪。
要么说,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呢,我回味了一下,越发不对劲儿了,“不是……海棠欲枯人欲亡?海棠是真死了半边啊!”正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豺狼冲出了府,直奔那安静的山庄。
“太后,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乞求乞求本王,给个痛快!”太后像是突然想开了,掀开食盒,一口肉混着一口菜,就着汤,细嚼慢咽,一顿操作猛如虎,倒让帝世珍愣了一阵,这是要束手就擒吗?
哪知老太婆是为了吃饭有力气,破口大骂!“天雷劈脑子五鬼分尸的贱人,才能养出你这么没良心的种子!打小哪里亏待过你?就因没给你这权力吗?皇帝,只能一人,老五怎么不说杀了他弟弟?何必附庸摄政辅佐!前朝遗民,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淑妃一直告诫你,没想到养成个反心!成日在宫中府上洞三窝四,如今出了山,倒干出这些个没脸面没王法败家破业的营生!前朝公主?我呸!你死了娘的阴灵也不容你,我帝家祖坟生青烟也不容你!还敢叫我求你?你个孬种!”
一席话下来,不知道的人都听不懂,太后她老人家说书一定很精彩……帝世珍不怒反笑,反倒鼓起掌来,“太后,现在说够了,死的时候想必会一声不吭!”
豺狼只远远的听了两句太后的叫骂,就知大事不妙了!
“可不是吗?本王拚着一身剐,也敢把皇帝拉下马!”东宜王将一小瓶递给了下人,瞅着太上皇给了个眼色,那小厮大摇大摆走了过去,带着轻蔑,不等他开口羞辱,太上皇自行拿去,淡然地握在手里,那小厮也只能瞪了一眼,便退回去了。
“帝世珍,予这一辈子,最后悔的莫过于传位于老七。予在位末时,各方势力已四方割据,予作为开国大帝,虽让大煜国力鼎盛,但末时早已力不从心,予的儿子作为王爷虽能分担一些,却也不能将手伸得太长,宫内宫外大小事,亦有许多无权干涉。予一世懦弱,躲进这方土地,却总也逃不过世俗的逼迫……看着老七力挽狂澜,左右为难,予甚觉心中有愧,但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为帝!皇子,何尝不是要牺牲给疆土!予哪怕七窍出血,暴毙于此,也不会让你赢!前朝亡命之徒,休得噬灭我大煜江山!”
太后忙塞了几口米饭,嚼了一嘴渣子,吐了帝世珍一脸,他却用舌头都舔着吃了……一个敢狂,一个不惧!皆是心无顾念,放手一搏赌上性命!
“娘娘,东宜王对太上皇他们下手了!”摄政王噌的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加了个披风冲出府去,我逐渐慌了神,这是要杀光皇帝身边所有人吗?弑父夺权的逆子!
太后的脖颈上多了一条白绫,夜色如墨,微弱的月光透进朴素的窗棂,在白绫上镀了一层银色,寒气透人心骨,人影在墙上显得幽暗无比。过分苍白的脖颈上,绫带逐渐收紧,窒息的绯红色向上蔓延,绽放出血色,与月光那份冰冷无情相互违背。扭曲的脸庞,暴露的青筋,一场罪行昭然若揭!太后的额头布满冷汗,嘴角微微张开,却抓不住一丝呼吸……
断断续续的喘气声被破门而入的帝溱珣打搅,乌鸦一声低哑的鸣叫,将一切归于无声。
摄政王的突然造访,让本就微弱燃烧的油灯更加摇曳,忽明忽暗,太后早已不再抽搐,指甲深深嵌入了地板,血还没干……
人已老矣,却死得如此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