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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谁道君王无情

    老九拿起桌角的宫令,拂了拂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本殿竟不知是这等刚烈之人。”

    我揉了揉眼眶,“豺狼,好生葬了他吧,人死了,倒也落得个清净。”“……是。”

    豺狼蹲坐在那株红梅下,捂着脸,良久之后,从怀里拿出了一枚小小的玉戒。“苓儿,大舅舅找我有些事情,这个是唯一可以当的物件儿了,你换些钱去,不要再跟着哥哥捡垃圾了。”可一个月之后,她在街角看到了哥哥,浑身是伤。她问哥哥是不是被欺负了,哥哥说没有,在大舅舅家吃了很多好吃的,说着又从背后变出了半只烧鸡,一个刚刚磕了好几个头才换来的……半生不熟的烧鸡。

    豺狼把玉戒埋进了土里,泪水沾湿了沙子一样的干土,拐角处撞上了青魂和天水。

    “执行任务?”两人不说话,“地点在这儿?”“二小姐让我们来看看你。”豺狼刚收回去的眼泪又要憋不住了。

    “我有时候觉得,配不上二小姐的德,简直坐立难安。”青魂摩挲着长剑的把手,“和皇上在一处时,我们也有这样的感觉,有时候甚至不知所措,但是……”豺狼试图理解,但很明显,没理解,她疑惑地看着青魂,青魂有些伤感,“跟着主子越来越好的时候,主子就多了一个负担,皇上想到那些牺牲的兄弟,做不到心无波澜。”豺狼吸了口花香,确实是,有时候主子和属下之间的情,甚至超过了所谓的亲情,二小姐府上的“亲情”就把这种关系体现的更鲜明了,毕竟能同甘,亦能共苦。

    天水没头没尾飘来了一句,“保护好你自己。”青魂看着豺狼又充满问号的脸,耐心地解释了一下,“如果有一天你因为二小姐牺牲了,她恐怕很难走出来,因为除了你,她再也没有暗卫了,对于她来说像塌了半边天……”豺狼看着天际,有些恍惚,当使命在肩的时候,若是想着主子需要我而保命,那便是自私了……真的很难两全……

    宫宴还在继续。“二小姐真是善用借剑杀人之法,坐山观虎斗,我云思远实在佩服。”云思远……云义的独生女,啧,能处!

    “外作贤良,内藏奸狡。”我听着这熟悉的铜锣嗓,精准投射了一颗柿子炸弹还被反抛回来了,一掌拍碎飞了出去,地毯上多了一堆柿子泥,“你俩这一唱一和……打人骂狗的,当我死的是吧?”我瞅着林双比AK还难压的嘴角……太贱了!

    “咳嗯……”整我是吧,我安瑾瑶一清嗓事情肯定不简单!“这个,老九也回来啦,这九王妃的事儿也得着手办一办啦,我看……这个云思远就不错,皇上给封休书我立马就开办!”

    一片喧嚣,不仅是帝赫烨无语了,帝宸傲也十分膈应地盯着我,差点儿给我盯出个窟窿……

    “哎呀,咳,这个,后位空缺已经很久了,这个立后之事啊……也该操办起来了,我瞧着……这云思远不错,皇上下封圣旨这事儿就成了!”

    林大人低着个头,像个做错事儿的孩子,场下更加人声鼎沸,苏志瞅了眼皇上,又瞅了眼我,愁眉不展。

    “云思远?”“干嘛!安瑾瑶你就可我造吧!”小圆脸都气红了,我笑出了声,“汗流浃背了吧!”“……”“我告诉你俩,虽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我心里进不去,也白过了一世。”林双笑出了空气声,“你只是我们游戏的一环,还当真了呢,小样儿!”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憋笑了,不断抽搐的嘴角……云思远叉个腰,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有时候一个人在宫里也挺无助的。”云大人这会儿也当犯错孩子了,不行了真想笑。

    “人事未定,知道谁死谁活,云思远必是九王妃。”“大局已定,必然你死我活,云思远必是皇后。”“林双?”“哎。”“你是真贱!”“安瑾瑶……”“嗯!”“你是真狗!”“咱俩半斤八两!”“你五十步笑百步!”看着笑趴下去的林双,我极力克制着不把绿豆糕喷出来,这家伙还是静音模式呢……

    明烟阁,姜氏小院儿里,看着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溢血的姜如,我没有说话,凌乱的发丝并没来得及收拾,安泽振打的吧。

    “姜氏,我替你感到不值。”姜如苦笑着,拨弄着烛芯,“那孩子的父亲,就是被我姐姐抛弃的。”“你姐姐?”姜如的脸上布满了哀伤与淡漠,“姜妤,齐王的妃子。”“哼,有福不能同享,有难倒是同当。”

    回到冷宫中,……?怎么个事儿,被打劫了?怎么啥也没了,空空如也!“娘娘,皇上册封您为安妃,移居至谨凤殿了。”我瞅着兴儿一脸喜色,“有毛病?我这儿住的好好的他给我拆家?”“……”“您这不是晚宴上立大功了吗……”“……”

    次日起了一个大早,简单盘了个头发就往麟坤宫去了。拿过云大人的象笏,揖了一手,“皇上,臣妾有个提议。”“奏。”“皇权在握,皆以民为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臣妾上观歌舞升平,下视民间疾苦。御医为了宫妃的无病呻吟忙忙碌碌,百姓为了妻女的恶疾信尽江湖骗术。臣妾知道皇上登基不久一直施政于民,但民间的御医干没干事儿,皇上也不能尽在掌握,难免有人从中作梗。此事,便交给云大人办吧。”“爱妃所言极是。”

    我将象笏递给了云义却没有松手,云大人双手接着也没有拉扯,“云大人大权在握,忙于政事,云妃就不便回府探望了。”“臣谨遵皇上指示,谨遵娘娘指示!云家世代忠门烈士,臣定不做那奸臣宦官!若真有那一天,远儿也不劳安妃娘娘亲自动手。”我松了手,“领了职名儿候谕吧。”“谢娘娘。”云义郑重地拱了一手,退到了一旁。

    “御弟?”帝宸傲动作一顿,“本宫觉得你有事要奏。”我挑衅地看着他,“本殿就小你一天,你也好意思!”“小一天也是小啊~老九咬牙切齿,从始至终都没看帝赫烨一眼。

    帝宸傲不屑地开了口:“古往今来,朝代更迭,或政怠宦成,或人亡政息,或求荣取辱,总之没有能跳出这历史周期率的。皇上这把龙椅可坐稳了,哪天江山易了主,可怨不到本殿头上。”

    我站在了老九的身边,把象笏往上拽了拽,示意他好好拿着,“每当我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我的心就像一个无底洞,总有想不完的心事,而当有个人站在我对面的时候,我的心又像一条干透了的河,说出来的都是谎言。这些年,我每一天都活在华丽的算计中,我唯一清澈的感情也在洛氏死后消亡殆尽了。代妃是你的遗憾,洛氏就不是我的遗憾了吗?纵使鲜血淋漓,你可以望见你母亲眼中最后一丝深情,而我连一副空骨都不曾留下。全天下都知道代妃的遗愿,她让你跟着七哥好好活,可你却头也不回地走了,洛氏留给我的大业我还未曾谋划,就已反复遭人窥觑,我做到了她也看不到了,我只是在负担中消磨着怀念罢了。你觉得君王最是无情,可他那一丝手软都能让刀剑戳穿肋骨,你可以选择,他只能取舍,帝赫烨长你六岁,比你多了六载的忍辱负重,他怎么会看不明白,你们是皇子,荣华富贵也好,屈辱无奈也罢,权力之下无从妥协。人可以看不淡,不能放不下,岁月带给你一切,也想让你保留最后一丝真情。”

    我看着逐渐变朦胧的象笏,搓了把眼,帝赫烨有些许忧伤,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殿一片寂静。我转身走了几步,“九殿下,皇上从不为争权夺利,却深陷其中,他一点儿都不想坐在这个满是羁绊的龙椅上,但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接手大煜的皇帝!”

    我满怀伤感地离开了,帝宸傲交叉着双手,骨节分明,帝赫烨将头别向了一边,可他没有错过那一滴罕见的眼泪。

    清晨微凉,溜达着本想去看看自己的小店儿,却听见安府里一阵隐隐约约的声音,再小也知道是鸡飞狗跳呢,这热闹必须凑一把!

    大老远的看见姜如跪在白氏房中,我一脚踩裂了门槛:“这大清早儿这么大阵仗?我究竟不知姜氏犯了何等滔天大罪呢?”瞧着姜氏奄奄一息,怕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个妾室,活该你当啊……虽心下恨不能一死,但白氏盛怒之际,却不敢多言一句、多动一步。

    白氏摆弄着透粉色的指甲,“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些人呐,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最后倒随那鸡犬一起升天了!哪里个个都像咱们二小姐做娘娘呢!”我嘲讽地看着安晴,“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夫人可别覆水难收。”白氏面含笑意,也难藏眼中那几分阴毒。

    “终身本不是正配,原是偏房,倒成了这等太岁奶奶,但凡家庭之事,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如今这一边儿倒,真叫我开了眼了。”我笑眯眯地瞧着白氏,余光扫见隆起的小腹,转身走了,看你放什么大招!

    到了馆子里,只见天上两轮皓月,池中两轮水月,上下常辉,如置身于晶宫鲛室之内,微风一过,粼粼然池面皱碧铺纹,真令人神清气净。琉璃盏真是个好东西!兴儿办事儿,就是靠谱儿!

    我上了二楼,叫兴儿去请人开工,指指点点,写写画画,洋洋洒洒,忙忙碌碌,直到星星与月亮的光辉洒下,与阁楼内的灯火交相辉映。

    左右一望,雪白的墙透出玉石的晶莹,下面用琉璃瓦砌成纹理,既富丽高雅,又不落俗套。

    放眼望去,只见一座苍黑色的山石与众多白色山石纵横交错,陡峻叠嶂,有的形如鬼怪,有的状似猛兽,上面藤萝掩映,藤条交错间,有星星点点的花朵点缀,其间微露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里面不知为何物。

    走出石洞,豁然开朗,只见满目青翠碧绿,郁郁葱葱,地上奇花异草,艳丽烂漫,一条清流,从花木深处倾泻在石隙之间,缓缓流下。

    再走数步,渐渐转向北边,开始变得平坦宽阔,精雕细琢的房梁和彩绘装饰的栏杆都隐约映现在山坳和树梢之间。定睛一看,才知是凉亭。

    俯身望去,但见清清的溪流像倾泻在碧玉上一样,但往远处一看,清流却终结在玉墙处,石级好似穿云而上,白色雕凿的栏杆环抱水池,石桥流水,雕刻着兽面衔吐。艳而不俗,华而不浮。

    不错!总算将这一亩三分地儿用到极致!我琢磨着这么大个馆子,应该没少往后面开地,占地面积这么一看真是挺大个的,但是呢,地儿大,纳客也多!我自己的形势在往上走,也没有作妖,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怕没人来,毕竟还是群众人多!

    “兴儿,把御膳房的人整到这儿,打上招牌,开始做生意,安排侍卫和暗卫,叫刘哥一家子记账。二楼是题诗作赋的地方,你弄笔墨纸砚上去,要求想进的人必须提供一条情报,把纸条放在入口的小箱子里任何人任何事儿都可以,怕被灭口的,保密工作需要他们自己的本事,反正在铺主这儿根本不知道是谁写的。”“是!”

    我拽了拽他的手,“我说的二楼的事儿一定记好!”“兴儿记住了,这就去办。”我揪住他,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哎,先睡觉吧。”兴儿抓了抓头,“好……”

    小店这里大概是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就是没起名儿,再说吧,暂时也没什么好点子,晚几天开也一样。

    街上十分寂静,快到宫门了……九王府?看来是和好了,都给建府了,我琢磨不光是和好了呢,这大红花,还赐婚了是吧,林双钢铁猛女突变小小娇妻,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