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短刃划破了贺音的喉咙,鲜红滚烫的血近一半喷在了祁雁知冷艳白皙的脸上。
“不要!”
封湛近乎奔溃的吼了一声,眼见着贺音惊恐的瞪大双眼,身体被祁雁知往前推。
紧接着,管灵变幻成锋利的长剑,刺穿贺音的心脏。
此刻万籁俱寂,寒雪都仿佛静止了。
“阿...阿湛....”贺音临倒下的那刻,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眼前人。
那个长达二十年的时光里,留存在她心里,眼里的人。
临死之际,俩人却分道扬镳,立下老死不相往来的毒咒。
贺音的眼角滑落一滴绝望的泪水,体力在一点点流失,生命也在缓缓消散。
祁雁知在那一刻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决然的脸上冷冰冰的,眼神中透露出刻骨的恨意。
所有的仇恨,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和解。
至少,她觉得自己的仇报了一大半。
“小郡主....”阿淘疾步上前搀扶祁雁知不稳的身体,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封湛错愕的一步步上前,看见贺音身下染红的白雪,眼底蓦然间红了一大片。
他猩红着黑眸,痛苦的看着祁雁知,悲声质问道:“就,放她一次,有那么难吗?”
祁雁知冷笑一声,那掺着寒冰的美眸直射他,凉凉道:“难!我与她,必须死一个。”
现在贺音死了。
封湛的心头一震,一抹痛色悄无声息的爬入他的黑眸,薄唇隐忍似的轻颤,“祁雁知,为什么一定要那么绝?”
“那我今日便告诉你为什么。”祁雁知慢动作的收起管灵,一步一步的走近他,停在贺音身旁,顺带垂眸冷冰冰看了她一眼。
身子残破不堪,嫩粉色的衣裳被染红,特别是胸口处那一抹红,更是夺目。
“啊!小姐!”她紧接着听到禾儿惊恐的呼喊声,看到禾儿扑了过来抱住贺音冰凉的身躯。
而贺音从始至终都含泪看着封湛的方向。
祁雁知心满意足了。
内心里是从未有过痛快,继而望向一脸受伤看着自己的男人,勾唇凉凉道:“还记得
八年前陛下赐药那天吗?”
封湛的黑眸一闪,双拳紧握,止不住的颤抖,闻声,艰难的点了点头。
“就在你领着公公回来给我喂药的前一刻,贺音先你们一步,强行给我喂了剧毒,必死的剧毒!”
话落,满堂的人都变了脸色。
郑令惊诧的目光在俩人间来回看了眼,之后停在一身红衣,披着头发的祁雁知身上,此刻眼里唯余心疼。
封湛更是大受震撼,薄唇微张着,身形不稳,险些倒地。
祁雁知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语气平淡,“许是她的毒药与陛下赐的药相冲反而起了其它作用,让我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死过一次的人了,凭什么要三番五次的放过杀人凶手?”
“你说,我凭什么饶过她?”
祁雁知白皙的脸上,血痕点点,此刻整个人显得极为狠戾。
贺音当年的毒药直接导致原主死亡,而她穿越了过来,这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根本不存在什么侥幸。
封湛踉跄着上前,步子错乱,一时之间停在贺音与祁雁知面前,嘴里说不出一句话。
祁雁知见状,冷着脸后退两步,继续道:“封湛,我今日大仇得报,而你痛失所爱,想杀我吗?”
封湛下意识神伤的摇头,看向祁雁知的眼神中满是不忍。
“我曾在你被囚之时,日夜在门外伴你左右,听你苦诉日子的难过。也曾在你坠井之时,求着母妃救你护你。”
“你又是如何对我的?”
祁雁知低沉着嗓音缓缓诉说原主心中的意难平,想替原主讨一个公道。
殊不知她下意识就露出了极为悲伤的眼眸,心尖也一阵阵的疼。
听到这一切的封湛与郑令都错愕了。
这些不是贺音....
封湛惊恐的眼神在俩人间看了一圈,满是不可置信的踉跄了几步。
单是看到他的反应,祁雁知就什么都明白了。
半带嘲讽的冷笑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你真是糊涂至极....”
话落,她连看封湛一眼都不想了,丢给禾儿一瓶东西后,带着阿淘离开。
封
湛下意识转身抓住那一角红衣,被祁雁知猛地挥起管灵割断。
她背对着他,声音凉凉,面无表情。
“贺音刚刚告诉我,八年前,是她唆使祁禾灵伪造你的字迹,给我写了求婚书信,让我主动去求陛下皇后赐婚。”
话落,毅然决然的离开。
“祁雁知!”封湛心惊,不由自主的呢喃着想抓住那一身红衣的女子。
终究一切都是错过了。
禾儿哭得断了肠,紧紧抱着贺音冰凉的身体,求着封湛:“将军...您快看看我们家小姐吧!”
封湛的脚步一顿,面色复杂的回头。
下一秒,还是回头,缓缓的蹲在了贺音面前,看她毫无神识的双眸。
整个人已经安静得跟死了一般。
不...是已经断气了。
临断气前,她也曾想跟封湛说最后一句话,奈何封湛的眼里只有那一身红衣,俩人终究在生离死别之前都没说上一句话。
封湛的眼角情不自禁的滑下一滴泪,颤抖着手想去触碰她的脸,却在临碰到之际握拳收了回来。
原来他不止糊涂了八年....
封湛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双眼,不堪重负的瘫坐在了地上。
心脏正在滴血,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将军。”郑令忧心忡忡的自他身后撑住他,低声请罪:“是属下替夫人筹划的这一切,无关夫.....”
封湛低声打断:“不必说了。”
“祁雁知又怎么可能是那种乖乖听之任之的人,她的恨已积攒多年,一瞬爆发,谁都拦不住她....”
“我不怪你。”
那低沉沙哑的嗓音中没有掺杂一丝情绪,语气平平到好似说话的人不是他。
他越这样,郑令的心就越难受。
怎料下一秒,封湛直接轻轻的推开了他,缓缓的站了起来,与他面对面。
“阿令,贺音死了,你是不是也很开心?”
郑令闻言,冷冰冰的看了眼地上躺着的贺音,拳头蓦然间攥紧,抬眸定定的看着封湛,冷声道:“属下就这一个弟弟。”
“为了他,这些年我在沙场上不要命的战!为了他日后平安顺
遂,喜乐无忧,什么苦我都能吃!”
继而斩钉截铁道:“将军....夫人没有杀错人!属下不后悔!”
就算重来一百次,他都会帮祁雁知打掩护,助祁雁知手刃仇人。
封湛的黑眸微动,半响,痛苦的紧闭双眼,苦笑着摇头,“罢了....罢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了....”
话落,他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拿出一串钥匙递给郑令,苦笑着道:“带着祁雁知回战神府吧!”
“阿迫与阿轲在水牢里结了冰的池塘底下,请筝贵妃出宫解蛊虫。届时,他们俩人的生死都掌握在祁雁知手里。”
那晚在皇宫,他向筝贵妃求的就是她母族的至宝“求生蛊”。
此蛊生命力极强,在危机时刻可发挥巨大的作用。
封湛请筝贵妃将那东西分成两半,一半种入郑迫体内,一半种入阿轲体内。
只不过俩人伤得太重,已没有了生命气息,他也不敢保证那蛊有没有用。
是筝贵妃告诉他,只要看到俩人手腕的脉搏处有蛊虫隐隐蠕动的影像,俩人就是还没死。
剩下救他们的事,只能交给祁雁知与筝贵妃。
郑令听完这一切,脸上除了万分激动外,还隐没着极大的喜色。
他猛地握住封湛的肩膀,颤抖着声问道:“阿迫...没死..没死对吗?!”
封湛无奈扯着嘴角笑了笑,苦涩的点了点头,“不要声张,切莫让祁隆昌与东岭山的人知道这件事。”
他给郑迫与阿轲蛊虫只是担心他们两个的安危,迫不得已想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保证俩人绝不会死。
若是那会他们没有及时的抢回郑迫与阿轲的身体,此刻就算有蛊虫,有祁雁知,也救不回他们。
因为筝贵妃告诉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将俩人的身体置于寒冰之下,细心保存。
封湛猜想,郑迫与阿轲一死,那些人肯定以为战神府元气大损,暗自得意松懈。
这是他最好的时机。
所以他大肆办丧,众人知晓郑迫犹如他的亲弟,大悲亦不奇怪。
封湛沉沉叹了
口气,“快去吧!”
郑令闻言,垂眸看了贺音一眼,低声询问,“那你呢?”
封湛的神色一晃,低垂着眉眼,苦涩着脸,“我想...最后安葬好她。”
郑令了然般的点头,转身走人。
就算知道郑迫没死,他也不后悔帮助祁雁知杀了贺音。
那个女人该死!
蛇蝎心肠!阴狠毒辣!
骗了所有人这么久,还几次三番的置祁雁知于死地,丧心病狂到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郑令觉得,这种人死有余辜!
庙外的祁雁知没走两步,就双腿一软,小脸苍白,眼泪朦胧的扑在了雪地上。
“小郡主!”阿淘大惊,猛地上前握住她的肩膀,却听到祁雁知一声一声悲戚的哭声。
祁雁知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攥着地上的积雪,不由自主的奔溃痛哭。
神色痛苦,哭声悲悯。
惹得阿淘一阵阵的心疼,紧紧抱着祁雁知的身体,让她尽量向自己靠拢。
瞧祁雁知死死捂着心脏的模样就知道,她定是被贺音刚刚的那番话刺激到了。
她复仇的路上躺着太多无辜的尸体,就算如此,她还要强撑着一步步走到现在,已是不易。
祁雁知感觉自己的心脏疼得都快裂了,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大雪毫不留情的砸在俩人身上。
脸上属于贺音的血已经被她抹去,泪水也将整张脸洗礼了一遍。
“阿淘呜....”祁雁知边说,身体边在一阵阵的颤抖,疼到连呼吸都是痛的,“你说....他们会不会怨我....”
祁雁知的泪水模糊了双眼,红唇微张着,一声声的啜泣,哭得整张脸涨红。
“不会的!”阿淘心疼的抱紧她,眼眶也不自觉的红了,低声一遍遍安抚:“不怪郡主...郡主已经替他们报仇了...已经做得很好了...”
郑令刚出来看到雪中的这一幕也是愣住了,犹豫了半响,还是坚定的走了过去。
半蹲在祁雁知面前,轻声道:“夫人,您别难过了。”
话落,他露出掌心的钥匙,语气难掩激动,“将军说,阿迫阿轲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