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浓买紫魄花和你有关?”
“是,是我告诉她紫魄花可收归魂灵,度人极乐,所以她才托谭大人去寻的。”
“她信?”陆方追问戚百花道。
“陆大人大概体会不到,看着那么多亲人在自己眼前倒下却什么也不能做,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姬浓常年噩梦,湘王府的人无时无刻不围绕着她,为了能让她安心些,我才告诉她紫魄花的。”
“人在绝境,是不会做选择的,她虽不是泊罗人,但总能得一丝安慰。”
“那你买紫魄花也是为了超度亲人?”
“不然呢?”
戚百花不解地看了看陆方,陆方则看了看戚百花房间那株紫魄花。
照顾得并不算妥当。
“这样放似乎要合适些。”
陆方走过去,移了移那株紫魄,递给谭犀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戚百花满脸写着莫名其妙几个字,这个时候还有空关心她的花。
“那姬浓常年用掺了荼芜香的香膏是怎么回事?”
“姬浓的情况算不上好,荼芜香可以让她心中自在些,这香是我告诉她的。”
说得好听叫自在,说得不好听就是麻痹,似梦非梦,一场清醒的梦总比被折磨成疯子好得多,但那些过去的人事终究回不来。
“你可知紫魄花和荼芜香处在一起,会严重致幻,姬浓很可能于梦幻之中跳楼自尽。”
梦可以将恐惧缩小,将一点点想法放大,人在梦幻之中做出平日不敢做的事,并不奇怪。
戚百花瞪大了眼睛:“什么?这不可能,不可能!”
“姬浓怎会是我害死的?”
“不!你骗我!”
戚百花潸然泪下,满是不可置信。
愣了一会儿,戚百花又跟发了疯似地扑向角落处的紫魄花,将花砸了一地。
默默坐了半天的谭犀信步走到戚百花面前,拿出那张木笺放到她视线之内,道:“你真不知这牡丹代表什么?”
戚百花似被抽空了灵魂,略看过一眼:“是我离开金风楼时姬浓教我画的,她说看到这花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你知道她在为这个帮派做事?”谭犀问道。
“我猜到了。”
陆方道:“所以之前你见我对你面上的花感兴趣,便顺水推舟说是谭郎中画的,引起他的注意,好借机杀他?”
戚百花点头。
“和姬浓来往的人众多,你为何会觉得是谭郎中逼死了姬浓?”陆方又问。
“因为他姓谭,况且姬浓书信中多次提及,她……”戚百花目光蕴上两分凶狠,欲言又止。
“她对谭郎中有情。”
直到陆方与谭犀离开,戚百花还瘫坐在那里。
“你何必故意戳破呢,知道与不知道对我而言没有区别。”谭犀觉得有些好笑,还是太年轻。
“谭郎中,我……”
“姬浓的案子已经了结了,不是吗?”
谭犀面上笑着,那微皱的眉目却从未松懈过。
陆方垂眸。
谭犀拍了拍陆方的肩膀道:“文卿,不一定什么事都要弄清楚的,剩下的交给我吧。”
过了今天,京城不会再有一个叫做戚百花的舞姬,她将和姬浓一样,淹没在无人之处。
或许姬浓的死是意外,也或许姬浓是在清醒中自杀的,不然怎么会添上那个谭字呢。
至于戚百花和姬浓到底谁是谁,事关皇室,谭犀讳莫如深,不是陆方能够随便探听的。
只希望不要因此掀起什么风浪,令朝廷动荡。
“你说戚百花和那个飞来红帮派到底有没有关系?”洛潇道。
“应该没有,她的计划毫不缜密,很难不让谭犀怀疑她的用意和身份,我想她真的只是借飞来红引起谭犀注意,好有机会杀他给姬浓报仇。”
这无异于孤注一掷。
“看来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陆方轻叹:“可惜了。”
湘王虽可恨,但她们当时只是五六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个桃李容华的女子,终究在男人的权力斗争中零落尘泥。
洛潇瞧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抿了一口茶道:“想不到陆寺丞还会怜香惜玉,不过你怎么就确定可惜了?难道你不认为陛下是一位仁慈的君主?”
“我可什么都没说。”陆方委屈地瞥她一眼。
他越来越觉得,他对这位清平县主实在知之甚少,甚至有时候会有一种被她放在手心逗弄的感觉。
先前不太理解洛潇嚣张跋扈的名声是怎么来的,最近才发现并非“空穴来风”。
“既然那些人要姬浓杀谭犀,那谭犀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之前要杀谭犀想必是因为姬浓暴露了身份,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而且谭犀是谭氏在京一房长子,背后的人怕是也有所忌惮。”
姬浓那木笺是为谭犀留下的,那令牌是为戚百花留下的,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奇女子,可惜为命运所囿。
只是她背后的人会是谁?
当年湘王府男丁被乱军杀光,后来大部分跟着湘王为害百姓社稷的旧部也被清算,即便有残党逃脱,他们应该苟且偷生才是,不会主动暴露身份挟持姬浓做事自取灭亡,难道是有人要借湘王的名义……
湘王可没有什么好名声,为何要借湘王的名义?
湘王当初得势,逼先帝封自己为摄政王,祸乱朝纲,还将前朝太子楚昊,也就是当今齐王当作玩物一般逗弄,引得天下大乱。
乱局平定以后,先帝病危,改立当今陛下为太子,名为楚昊让贤,但让与不让都不是他说了算。
一些旧臣有不少议论,认为楚昊是嫡长正统,楚裕得位不正,当然楚裕兵权在手,他们并不能影响大局。
现在如果有人要打着湘王的牌子行事,是要提醒什么,是要遮掩什么,还是另有所图?
“诶,你去哪儿?”
“金风楼,找银花。”
或许银花还知道些什么。
魏妈妈小憩被人打扰,又见来人是陆方,心中有一丝不耐烦。
“银花被人赎走了。”
“是谭府的人?”
“知道您还来问,不是瞎费功夫嘛。”
既然是谭犀带走了银花,陆方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谭犀既然知道了飞来红的事,就会一查到底,他们想的总不会比自己少。
“要去找谭犀吗?”
陆方笑道:“不用了,也不是什么事都要弄清楚,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横死的。”
“那我谢谢你。”陆方无奈笑道。
洛潇带着一丝小得意,抬了下眼皮道:“不客气。”
“对了,你怎么把姬浓那株紫魄花存到衙里了,不自己留着?”
“洛姑娘觉着陆某是那种顺手牵羊的人?”
她这是在试探自己的人品?这还需要试探?
“你别误会啊,我是看你挺喜欢那花的,可以商量着买下来嘛。”
陆方礼貌一笑,道:“我是很喜欢,不过......何必执着呢。”
洛潇回过神,陆方已在数丈之外。
“诶,陆文卿,等等我,说好请我喝酒的!”
随即阔步往前,锦衣翠袖,斜阳依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