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容王听清楚没听清楚,到了时间沈妃必须离开,临走前,她见容王心事重重的样子万分担忧,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容王的脑子里反复翻滚着骆氏已经指望不上了的这件事情,他实在无法想象,骆氏这样绝顶聪明的人会有这么一天。一直以来,容王的每一步都是在骆氏的指导下进行的。
拉拢沈家,跟沈恒亲近,拉拢六部,陷害季君珩,甚至当初设计颜家也是骆氏的主意。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被人发现,但是一夕间,骆氏就这么没了?
容王接受不了,他的脑子一团乱麻,让他坐立不安。空荡荡的大殿里不停的回响着容王来回走动的脚步声,那声音一点点的从开始的急促到后来的不紧不慢。
骆氏倒台了不要紧,他还是皇子,他只需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骆氏的头上一推,包括弄死两个容王妃的事情也推给骆氏,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剩下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如果他是被人蛊惑,被人蒙蔽,他就不是主谋,就算萧康帝再大公无私,顶天也就是把他圈禁起来。只要他还在京城,他想要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轻易很多。
骆氏现在如惊弓之鸟,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等到骆氏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他早已顺利脱身。只要他脱身了,骆氏如何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容王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好像他先前的胆战心惊,提心吊胆都只是虚幻。
窗户“咔哒”一声被人打开,容王一回头就看到骆氏站在他的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容王心头一惊,往后推了好几步,“你别过来,你害我还不够惨么!”
这里平日没什么人,但
是容王不保证不会隔墙有耳,在他打定主意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进入了给自己设计的话本之中。
“我害你?”骆氏乍一听到容王这么说,顿时愣了,站在那里看着容王自导自演。
“难道不是你害我!曲氏和先前那个女人都是你让我杀的,我本想在曲氏之后好好的娶了沈清念就行,是你觉得沈家已经没落,沈家女儿配不上我,极力让我娶了先前那个女人。后来,又是你下毒杀了那个女人,栽赃到我头上!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跟你无仇无怨,你为何要害我!”
“哦?”骆氏只一瞬间就明白了容王的意图,她挑眉笑了笑,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静静看戏。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杀了我?我到底是皇子,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父王绝对饶不了你!”容王的脸色涨红,手中悄无声息的扣住了一柄匕首。
他到底是个男人,还能怕了一个女人不成?
“皇子?你算哪门子皇子。”骆氏冷哼一声,看了容王手里的匕首一眼,“扔了吧,我在草原上杀狼的时候,还没你呢。”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说我不是皇子!”容王压低了声音,却依言扔了手里的匕首。
“我?我是北狄长公主。至于你是不是皇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骆氏轻笑一声,朝着容王一步步的走了过来,“当年沈妃有孕,她本就身体不好,太医说她就算勉强产下孩子只怕是个傻子的可能性更大。”
“你胡说什么!”容王面色惨白,忍无可忍的斥责骆氏,“闭嘴,你闭嘴!”
“后来到了沈妃生产那日,孩子果然全身青紫,太医直言这个孩子怕是活不下去,若是想保这孩子一命,就得由奶妈和太医轮番照
看。过了一个月,这孩子终于大好,但是奶妈却发现,这孩子的背上多了一个胎记。”
骆氏轻笑一声,丝毫不惧怕容王的恐吓,“奶娘和太医想了很久,又查了记档,实在是不知道这孩子是本身就有胎记还是被调包了,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不可能!我跟皇上这么像,我们肯定是父子!”容王还想垂死挣扎,却被骆氏按住了命脉。
“前些日子,老卫陵侯府有一个孩子进宫,谢贵妃说,他竟然比你跟皇上还像。人,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一两分的想象,也并不奇怪。”骆氏终于到了容王身边,她的手一翻,不知何时竟然扣了容王先前的匕首在自己手里。
容王大惊失色,想要逃跑却被骆氏擒住,三两下割开他背后的衣服押着她在殿中铜镜跟前让他细看,“看,这个胎记像不像北狄勇士身上的鹰头?这不是胎记,这是刺青,你还没满月的时候,我亲手刺下来的。你不愧是我的儿子,到了这种关头,竟然还能想出最万全的办法来保住自己。”
“我,我……”容王看清了自己后背上的刺青,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见过北狄人的鹰头,确实跟这个一模一样。
容王不知道该不该信骆氏,可是事实摆在眼前……
“好了,不用介意自己的身份,如果我不说,没人知道你到底是谁的孩子。”骆氏扔了匕首,又松开了对容王的桎梏,信不走到了旁边,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事情还没到绝境,你想脱身,用不着用这么低劣的办法。”
“你这话是何意?”容王从震惊中回神,干涩的开口。
“如果你是九五之尊的帝王,谁敢治你的
罪?你这么多年的经营,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下面俯视群雄么?”骆氏的声音带着蛊惑,却又好像带着天雷,一下子就把容王给震醒。
是啊,如果他当了皇帝,那么谁敢质疑他的过错,谁敢说他不是!
“你说的轻巧,皇宫内外九门司,御林军,禁军把持的犹如铁桶一般,谁能轻易攻进来?就凭你的那些贩夫走卒?”容王还没有被骆氏蛊惑的甚至全无,他只脑子转了一下便否决了骆氏的建议。
“大顺先祖建皇宫的时候修了四条密道通往宫外,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进来的?”骆氏笑了笑,看了一眼容王说道,“你以为我只有那些贩夫走卒么?你错了,京城中早就被我藏了两千北狄暗卫,化妆成寻常百姓在这里生活。他们的隐藏手段,不是寻常的贩夫走卒可以比的。”
“九门司……”
“他们跟那些人没牵扯,就算是九门司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帮人。”骆氏哼哼笑了两声,看着容王说道,“你是我的儿子,也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只要你当上皇帝,你何必管自己是谁的血统呢?”
“旁人以为我是容王,是皇上的儿子就够了,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
到底是皇家养出来的孩子,承受能力确实非比寻常,只震惊了一会儿,容王就做出了选择。
既然达成交易,骆氏也就不再久留,又从原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皇宫。
卫陵侯府,季君珩和薛兰兮一处,听完了季宵的禀报之后并没有过多反应。
“她是那么心细如发,知道这两个密道并不奇怪。我只是想,她动手的机会似乎不多。”薛兰兮盘算了一下日子,在桌子上写了一个上元。
“上元节,宫里有宫
宴,虽说只有王公大臣,但是也是人多眼杂。”季君珩点了点头,跟薛兰兮相视一笑。
“去吧,把这些事情告诉一下靖王。”
“还有豫王。”薛兰兮加了一句。
“豫王?”季宵疑惑,抬头看了两个主子一眼,见他们没有解释的意思,最终晕头转向的走了出去。
等季宵走了,季君珩才开口,“在颜家旧案里,豫王似乎什么都没做。”
“只是表面上而已,实际上当年颜家军跟北狄的战争不可能那么惨烈。”薛兰兮从袖子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了季君珩,“这是楚遂先生前些日子送来的信,我看了一下。”
季君珩打开匆匆看了一眼,忍不住摇头,“皇子之间的争斗为何非要牵扯上边关将士?”
楚遂送来的信里说了当年北狄和颜家军交锋的一些细节,颜家军当时兵强马壮,就算北狄是个硬骨头,却也不至于要消耗掉整个颜家军的军力。至于为什么会发生季君珩带着人到了北境,颜家军全军覆没的事情,其实是因为颜家军中早就被豫王埋了细作,跟北狄勾结。
原本楚遂也没想到,不过这次在北境帮季君珩的时候顺带走访了附近的一些民户,听了他们的话,他越想越不对,于是趁着北狄退军的时候悄悄四处打探,终于知道了一些事情。
豫王为何要如此行事,想必是跟容王一样的心思。贺仲麟的母家是谢家,底蕴深厚,姻亲旁多,这样的背景在所有皇子中都是翘楚。如果让他肆意发展,以后还怎么有容王和豫王的事儿?
“当年的事情想要真凭实据的把豫王治罪已经不可能,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人证和物证早就找寻不到了。但是,却可以让豫王在容王的事情上露出马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