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夫人还是想杀你》 第一章 重生 隆冬时节,从江南洛县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几架马车缓缓地行着。 “嘶——” 车马外传来刺耳的声音,马车骤然颠簸了起来。 薛兰兮下意识地张手护住母亲,身子重重地撞上了车壁,疼得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陆蕴芝皱眉,不悦道。 马夫却是没有立时便回话。 “看样子,许是惊马了!” 薛兰兮掀了帘子往外看,只见马嘶长鸣,车子四处乱撞,早偏了原本的轨道。再往前便是山崖,若是制不住马,怕是他们都要没命。 难道她刚重生在薛兰兮身上,就要在此丧命? “兰兮……”身边传来陆蕴芝悠悠地叫唤声。 不,她不是薛兰兮,她是颜愫。 是那京城之中最为风光的颜家嫡女,却在大婚之日被贬为军妓。她引以为傲的颜家,一人不留,她从天之骄女沦为草芥都不如的罪臣之女。 一切都因所谓的“通敌叛国”。 回过神来,薛兰兮转头向自己的母亲,眼神中散发着坚定,“母亲,一会儿我数一二三,你就往下跳,知道了吗?” 陆蕴芝有那么瞬间的恍惚,自己捧在心间的小女从上次晕倒醒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 陆蕴芝有些犹豫,这马疯癫成这个样子,这么快的速度跳下去,人还能活吗? “母亲别害怕,若是 此刻不跳,我们怕是更不能活了。”薛兰兮却不给她机会犹豫,推开车门,口中念道。 “一。” “二。” “三。” 三声落定,薛兰兮知道陆蕴芝一定害怕退缩,伸手将她推了出去。陆蕴芝落地后翻了几翻,这才停下。 薛兰兮见母亲已无恙,这才安下心来。然而此时,那马疯得更加厉害,马夫早已被甩得没了去向,失控的马儿朝着山崖边狂奔。 “不!兰兮!”身后传来陆蕴芝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薛兰兮被重重地甩了出来,方向却是朝着山崖处。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只手臂揽上了薛兰兮的腰,几个旋转,将她已冲 出山崖边的身子带了回来。 薛兰兮只看得清眼前人的下颚,可仅仅是这样,她也能认出来此刻抱着她的人是谁。 季君珩! 是他! 脑海中一瞬间窜入前世死前,二皇子贺仲桓嚣张狂妄的话。 “颜愫,若非季君珩今日娶你,又怎能有机会将你们镇国大将军府一网打尽。此刻,他应该已经前往边关斩杀你的父兄了。自己的至亲,却被至爱所杀,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前世的她穿着火红的嫁衣等着眼前的人来迎娶她,迎来的却是灭门之祸。镇国将军府,上下百余口人! 呵,她最爱的人,更是杀她父兄之人! 仇恨瞬间 染红了她的眼睛,来不及多想,她飞快地拔下头上的簪子,朝着季君珩的脖子狠狠刺下去。 就在银簪触及皮肤的那一刻,一只手掌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往外一翻。 薛兰兮定睛看清眼前的人,剑眉星目,容貌清俊,双唇微抿透着拒人于千里的气质。黑瞳幽幽,几乎能看穿人的心。 七年过去了,这人的样子竟是半点都未变。只是脱去了少年的气息,变成了一个男人。 “本侯好心救了你,你竟然想行刺我?”季君珩皱着眉,低头看向怀中娇小却满身散发着杀意的女子。 “放开我。”薛兰兮凝眸死死盯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第二章 想杀了他 她想杀了他! 若非他的所作所为,颜家怎会灭门?她又怎会被充为军妓? 季君珩微冷的眸子扫了她一眼,依言松开了她。 “卫陵侯,小女许是吓坏了,才会有如此作为,还请侯爷不要怪罪。” 薛季言急忙上前来,结结实实将薛兰兮挡在了身后。 当年贺仲桓在军营中所说的话如今已人尽皆知,但凡与颜家有关的人,都对季君珩有所防备,薛季言更甚。 “薛大人此言差矣,看薛小姐刚刚的样子,可并非慌张可以解释。”季君珩深 邃的双眸落在薛兰兮身上,冰冷的语气意味深长。 薛兰兮的手隐在袖中,指尖狠狠地掐着掌心,方使自己压下满腔的恨意。她流转的眸子停驻下来,盯着季君珩故作慌张地回答道。 “你这人……好没有道理。你忽然出现,而且又在那种危急时候,我以为你是歹人,这才……” 她太冲动了,竟然妄图刺死季君珩。她的仇人岂止这一个,她绝不能再一次白白地死掉。 “是吗?” 季君珩的眼神不曾转移,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语气中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自是如此。”薛季言忙附和说道,看到已安静下来的马儿,急忙走到季君珩跟前道:“不知卫陵侯为何会出现在此?” “公事。恰好路过此地,早在燕来镇便看到薛大人了。只是不敢确定,故不曾上前,刚见惊马才追赶而来。”季君珩面无表情,可动作上却算得上是规矩,对薛季言拱了拱手解释道。 “原来如此……” 薛季言微微一愣,眼神中确实稍显探究,真的只是巧合吗? “夫人与小姐都 受惊了,如今薛大人马车不够,我那里还有一辆马车空着,不如请夫人小姐移驾休息,这里我还需要查看一番。” 见无人说话,季君珩再次开口道。 “如此甚好。” 薛季言也是在担心马车的事情,虽担心薛季言心怀不轨,可此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也只好妥协,看了薛兰兮一眼,示意她不要乱来。 “父亲,女儿觉得……这马不会自己发狂的。” 薛兰兮垂眸,故作胆怯地抱着陆蕴芝的肩膀,说话的声音也越发低沉了下去。 薛家怎么说也是名门望族,出一趟远门选用的马自然不会是随便找来的。 怕是有人不想让他们回京,所以在随行之人中做了手脚,想让他们死在半路上。不管最后死的是谁,都能让薛家大房一蹶不振。 想到这里,薛兰兮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季君珩。 “薛小姐说得没错,这马儿不会自己发疯,定是有人背后做了手脚。” 季君珩的眼神也凝重了许多,阴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周遭的所有人,危险的气息蔓延开来,让跪在地上的人忍不住一颤。 第三章 杀伐决断 “只是,要如何找出来那做手脚的人呢?” 这一路上京还有七日时间,若不抓出这个人来,实在后患无穷。 “薛小姐?”季君珩见薛兰兮眼神机敏,好似想到了什么,立即叫了一声道。 “这倒也不难,距离燕来镇已经走了快一日了。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不该到此刻才发作。所以我想必是这途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惹得马儿狂躁,只要将所有能靠近马儿的人都放过去走一遍,便可让那人无处遁形。” 薛兰兮垂着头,许久之后才对季君珩道。心中却在怀疑,这个人究竟是太会演戏,还是此事当真与他无关? “公子……” 季君珩的近身侍卫秋韵见他不出声,上前了一步唤道,等他命令。 “照薛小姐说的办。” 跟随前往京城的, 都是薛家长房得用的几个下人。赶车的是薛三一家,是薛家下奴的家生子,这活计轻省,月钱也不少,只是常日不在家中罢了。 “嘶——” 薛三刚被扔到马儿面前,只见那马儿前蹄瞬间抬起来,原本温顺的模样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狂躁。 若非有人拉着,只怕此刻已经从薛三的身体上踏平过去。 “薛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薛季言走了过去,让人搜了薛三的身才发现他身上竟放着惊马的香薰,他一看见这东西,顿时怒吼中烧,指着薛三开口怒声质问。 薛家是良善之辈,对下人也能闭一只眼就闭一只眼,若只是偷懒躲闲也就罢了,却万万没有想到薛三敢做这样谋害主子的事儿。 “老爷恕罪,奴才不知!奴才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儿啊!” 薛三本就浑身颤抖,如今看到那马儿狂躁起来越发慌张了,跪爬匍匐到薛季言脚底下,拉扯着薛季言的衣角,希望薛季言相信自己的话。 “老爷,这薛三自小便待在薛家,想来不会做这种事……” 陆蕴芝看薛三的模样忍不住向前劝解了一声,许是有哪里出了什么岔子,才会如此。 “是啊,老爷,奴才在薛家伺候了这么多年了,是绝对不会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儿,绝不会被人收买。” 薛三忙点点头,慌乱之间都不曾注意到自己说错了话。 “这……” 薛季言有些犹豫,薛三是家生子,一家几代都是在薛家当差,他没有理由要害大房。 “薛三,我只说了那马儿见了谁癫狂,就说明谁身上有东西,你怎么就知道是吃里扒外被 人收买了呢?” 薛兰兮走到了薛三跟前弯下腰,娇俏的脸上带着笑意,却让薛三一下子惊在了原地。 “奴才……奴才……” 薛三知道自己是露了馅,挣扎着想要逃走,可却被两名侍卫死死地按在地上,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我也留不得你了。”薛兰兮目光死盯着薛三,随后轻笑道,“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打死了便是。”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住,唯有秋韵看了一眼季君珩,等待他的示下。 见到季君珩颔首,秋韵才走至薛三跟前,看他苦苦挣扎又慌张怯弱的样子,随手反手一掌朝他额头拍上去,只听薛三一声惨叫,就再没了气息。 陆蕴芝被吓坏了,指着薛三的死状脸色苍白。 季君珩若有所思地盯着薛兰兮 ,他早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只是他更好奇,薛兰兮作为闺阁女子,竟也敢如此杀伐决断,一条人命在她面前死去,脸上神色没有半分松动。 “说得没错,薛家的下人看来都被惯坏了。”薛兰兮抿嘴一笑,骤然间回过头去,盯着跪在地上齐刷刷一排的薛家家奴。 她顿了顿语气又道:“你们可瞧好了薛三的样子,若是谁敢背主忘恩,就是这个下场。而且,你不光要冒被旧主发现的危险,即便是你以为的新主,东窗事发之时也绝不会留你的活口。” 警告的语气没有半分犹豫和软弱,这绝非未及笄的女儿家能做到的。更何况在这样的场合下,还可以保持冷静,让人难以置信。 季君珩的眼神,落定在了薛兰兮身上,这个薛兰兮的眼神,好熟悉。 第四章 秘密 “薛小姐好威严。” 季君珩上前一步,站在了与薛兰兮并肩的位置,语气意味深长,好似也在告诫薛季言,作为一个闺阁女子,他这个女儿有些太不一般了。 “我薛府虽是仁善人家,可对待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历来不手软。不似卫陵侯心善,想来若是侯爷,这薛三,是不会死的。” 薛兰兮转过头来,笑容中带着一股轻蔑的意味,说完这话转身便钻入马车,懒得与这人多费口舌。 “卫陵侯恕罪,小女吓坏了,这才口不择言。” 薛季言忙上前一步,拱手对季君珩表示抱歉,内心却是惶惶不已。 这个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什么都敢说! 快马加鞭四日时间,前方不远处便是驿馆。 因担心再遇到刺客歹人,季君 珩做主加快了行程,若再快点今日便可进京。可却因为太阳已下山了,马车中有女眷,不得不先找地方休息下来。 薛兰兮身子弱,经了几日的颠簸,更是累得骨头都散了架,早早的就睡下了。 “公子,属下听秋韵说,那薛小姐很聪明。” 季宵追随而来,总算赶上行程,刚进门就见季君珩正在看那日薛兰兮掉在地上的簪子,微微蹙眉上前一步道。 “季宵,记住你的身份。” 季君珩微微蹙眉,他最不喜欢的便是身边的人废话太多,更不喜欢属下过问他的事。 “属下知罪。” 季宵忙半跪在地,一脸懊悔。 “去盯着她,顺道别让她出什么事,薛家这段日子不会太平的。” 季君珩挥挥手,将簪子放在了红木盒 子中,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没再说什么。 “是。” 季宵点点头,转身一个飞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战火蔓延开来,散发着火光,薛兰兮只觉得身上一阵灼烧之痛,那张熟悉的面孔就站在眼前,他居高临下傲视群雄,看着她的眼神中毫无感情。 “季君珩,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她撕心裂肺地对着站在不远处的他大喊,睁开眼自己置身于驿馆的客房里。 又是梦,自从重生到了这幅身子上之后,每隔几日她就会梦到曾经家破人亡的那一日。而这每一次的煎熬,更是加重了她对季君珩的恨。 这个原本应与她举案齐眉的人,却成了害死她一家的刽子手! 季宵已离开了薛兰兮的房顶,想到自己刚听到的话,一 脸震惊。 薛家大房在江南多年,薛家小姐薛兰兮绝对不可能见过季君珩。 回去之后,季宵将自己所听所见一字不落的说给季君珩听。 “公子,这个薛小姐绝对不简单。”他忍不住开口劝解道,怕季君珩轻敌。 “有意思。” 季君珩只是脸上闪过冷笑,却好似没将季宵的话放在心中,脑海里浮现了薛兰兮看自己的眼神,这个女子身上一定有秘密。 京城闹市之中,四处一片热闹。三月正是草长莺飞,孩提欢声笑语。 进了城门后季君珩称还有公事在身,先入宫复命去了。 薛家大房自是前往薛宅,也是薛老夫人与老太爷所在的祖宅。薛家并未分家,三房人都居于一处。 薛兰兮老远便可见一大座宅邸占地广泛, 门口的匾额上赫然薛府二字,巍峨之风不少颜家的将军府。 可薛府门口除了几个门房看守,却不见有主子太太在。 薛兰兮忍不住皱眉,今日是大房回京的日子,难道都不必出来迎接吗,看向陆蕴芝,只见她夫妇二人也是一脸难看。 “什么人,敢在薛府前停留,可是不要命了?” 还来不及多问就听见轿撵外一声厉呵,只见一门房站定在了车马前,一脸不耐烦地问道。 “我是薛季言。” 薛季言倒是好说话,并未因为门房的无礼生气,开口便报上自己的大名。 可陆蕴芝的脸色显然就没那么好看了,冷着脸色跟在薛季言身后下了马车,薛兰兮紧随其后,扶着自己母亲。 足足过了有半个时辰,门房才重新回来开了门。 第五章 薛家三房 “咳咳——” 薛兰兮微蹙眉头,原本在这风口站半个时辰也是不打紧的。只是她身子刚好,如今这样被冷风一吹早已撑不住了。 “怎么样,可还好?” 陆蕴芝见她如此模样脸色越发难看,急忙上前一步扶着她担忧问道。 说话间已愤恨地看了一眼门房的方向,薛家的下人都是怎么管的,他们大房回京,没个人来接也就罢了,竟也没人知道吗? “我没事,娘你放心吧!” 薛兰兮摆摆手,见门房走到他们跟前来,尽量面色如常地看向他,只是眼神中却已带了不悦,这薛家管教下人,都是如此的吗? “大老爷,大夫人,方才是小的有眼无珠,去问了才知道大老爷与夫人今日进京了,这就迎您进去。” 那门房本不是薛家的家生子,而是三夫人祁氏娘家带来的,后因老夫人赏识才 在府中做了个门房。 此人说话时贼眉鼠眼的,嘴上虽是示弱的话,可总像是带着一股自傲的味道,如何看都叫人心下不爽。 眼看陆氏上前便要发作,却被薛兰兮给拦了下来。 “既是如此,那便罢了。”她抿嘴一笑,说话间眼神看向了陆氏,示意她先不要说太多。 想来这便是薛家三房给大房的下马威,他们想以此让大房知道他们回来也未见得就好了。可薛兰兮却忍不住心中嘲讽,他们真当大房是这样好欺负的? 薛府正厅里,端坐着几个主子,老爷夫人们依次按照辈分身份坐下来,最上首的便是老太爷与老夫人了。老夫人李氏端坐在太师椅上,见大房一家三口进门来,眼神中闪过了一抹不满。 虽只是一瞬间,却被薛兰兮死死地抓在了心中。 今日入府时间本就有些晚了,眼下 更过了晚膳时间,外面天色已擦黑,好在这薛府内灯火通明倒也瞧得见光。 “给父亲母亲请安。” “给祖父祖母请安。” 只见一家三口纷纷跪到地上去,薛兰兮自也跟在薛家两口身后,规规矩矩的给两个长辈行礼。周遭的目光虽来者不善,可薛兰兮也只当自己不曾见到。 “怎么这时候才到家,可是路上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薛老太爷皱眉盯着大房一家,脸上闪现出一阵不满。 若是路程太赶了,便是在驿馆休息一晚,明日再入府来也是可以的,怎么搞得这样风尘仆仆? 薛兰兮趁人看不见,碰了碰陆氏的后腰,示意她赶紧开口。 “原本半个多时辰前就该给公公请安的,只是这下人许是不认识儿媳,所以怠慢了些。再加上我们回京本不曾知会府中下人,想来他们不知消息, 也是有的。” 陆氏嫁给薛季言多年,这时候什么话该怎么说自是心知肚明,忙上前来。一番话说得也是合情合理,更是告诉了老太爷,他们是因为被下面人怠慢了才到此刻才入府。 说到最后就更厉害了,哪有主子回家还有与下人知会一声的道理,分明是在说这些下人不懂规矩,自己的主子都不认识。 “这是怎么回事儿!” 薛老太爷听到此处已横了眉毛,面带怒意的看着众人。 碍于薛老太爷的威严,众人都不敢吱声。 屋中寂静了两秒之后,祁氏突然跳了出来,虽然现在府中主事的是薛老夫人,但这几年老夫人身子却也不如从前,许多事务是祁氏在管,此事自与她脱不了干系。 “父亲,近日清虞媳妇吐得厉害,儿媳跟着忙前忙后的,就忘了交代下人这事儿了。哪里知道那几 个门房这样狗眼看人低,敢骑到主子头上去。” “祖父,这都是孙媳的错,我自打怀孕了之后这肚子里孩子就跟着折腾,整日劳烦母亲操心。如今因我的缘故竟让大伯一家受了委屈,这孩子当真是个孽障。” 祁氏那儿媳蒋昕只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急忙上前跪倒在地,说话间眼眶里已有了泪水。微微突显的小腹被人看在眼中,哽咽的声音更是叫人心疼。 薛家到了薛兰兮这一代,男丁并不多,除了大房薛清宴之外,便是三房薛清虞。 大房二房原为老太爷元配所出,后元配故去,老太爷才娶了李氏为继室,生下三房。李室心胸狭窄,一直看元配留下的两个儿子不顺眼。 七年前大房不知怎么的就去了江南任职,二房平日里如同隐形一般,这薛府中自便唯有三房一家独大。 “你……” 第六章 旧事 薛老太爷看着蒋氏一阵无奈,这事儿说来是委屈了大房的,可看着蒋氏的肚子,这狠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祖父。” 正在这时,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 对于薛府内众人是陌生的,可薛季言却十分清楚,这不正是自己女儿薛兰兮的声音还能是谁? “你是……”薛老太爷盯着薛兰兮,愣了愣又道:“你是兰兮?” 好在薛老太爷还没忘了自己有这么个孙女儿,看着眼前丫头的年纪与打扮,立即叫出了她的名字。 “正是兰兮,祖父安好。” 薛兰兮轻笑着点点头,她的声音打断了薛老太爷原本的话,如今乖巧的上前给老太爷行了个礼,脸上露出俏皮的笑容,又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一丝愧疚。 “怎么,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薛老夫人盯着薛兰兮,狐疑的眼神中带着一抹 愠怒,什么家教的小丫头片子,这里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祖父,祖母,兰兮以为,嫂子如今肚子里有孩子,金贵些也是应该的。三婶整日照顾本就辛苦操劳,忘了这点小事儿,父亲母亲都不会在意的,只要嫂子肚子里的孩子好就是了。” 薛兰兮看得出老太爷的想法,只是这话若是老太爷自己说出来,这事自然也就摺过去了,大房也不能说什么。 可若是由她说出来,在旁人看来便是大房懂事得体。薛兰兮是小辈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更衬托得薛季言夫妇二人教导有方了。 蒋氏本要回到自己位置上去,听了薛兰兮的话立即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薛兰兮一眼。很快却换上了一张世故圆滑的笑脸,拉着薛兰兮热络说道。 “诶哟,我前瞧着这丫头长得眼熟漂亮,没想到便是兰兮了 ?” “三婶,嫂子。” 薛兰兮恭敬的后退了一步,给祁氏、蒋氏二人行了个礼,这才算是拉开了距离,也躲开了蒋氏热络的动作。 “诶,好好,你这孩子懂事,倒叫我这个做嫂子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旁人看不出薛兰兮的动作,可蒋氏却看的一清二楚,也不自找没趣,悻悻地的放下手,口中夸奖的话还是说了出来道。 “是啊,兰兮这孩子,你们教导得倒是不错。” 老太爷也十分赞同蒋氏这话,虽本来不管薛兰兮是否站出来,老太爷都不会罚三房。可薛兰兮这么一站出来,功劳就落到她身上了。 “兰兮,回来。”薛季言立即对薛兰兮挥了挥手,又很快对老太爷拱了拱手道:“兰兮不懂事儿,在江南这几年被儿子惯坏了,父亲不要见怪。” “我薛家的孩子,就该有这份得体, 她做得没错。” 老太爷却是一脸赞许的模样看着薛兰兮,说话间还不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对薛兰兮的满意。 老夫人的表情就不怎么好看了,盯着薛兰兮几乎要戳出个洞来。 “既然回来了就要懂得安分守己,别再像七年前一样,救些不该救的人回来给自己家招祸事。颜家可是逆臣,你们还敢窝藏颜忆,要不是咱们老太爷在陛下跟前有些脸面,哪里是将你们外放江南了事?” “行了!妇道人家,这也是你该提的?”老太爷不耐烦地打断道。 老夫人有些不满,到底却是没再说什么。 可陆蕴芝却是在老夫人提及七年前的旧事,脸色瞬间苍白,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薛兰兮本就站在她身旁,忙伸手将她扶住。微低了头,隐住自己愤恨的眼神。 没有人知道,当年官兵上薛家搜人时,从 薛家后门逃走死在乱箭下的不是颜家最小的女儿颜忆,而是薛家长房幼女薛兰兮。 更没有人知道,本该死在七年前的颜愫假尸还魂在了假作薛兰兮却疯疯颠颠苟活于世的颜忆身上。 正说着话,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似有人扯着嗓子大喊着什么,可却听不清。 “何人在门外喧哗?” 老太爷一脸不满,立即对门外厉呵一声。 说话间所有人的眼神都朝着门外看了过去,见一个小厮一脸难看地走上前来,看了薛季言欲言又止道。 “老太爷,是冯婆子在外面闹起来了。” 薛季言的脸色顿时沉了沉,这冯婆子本是薛三的生母,他们一路风尘仆仆急着归家,竟忘了想要怎么和家里交代薛三的死了。如今被冯婆子先闹了起来,怕是不会好看。 想到这里,便是薛兰兮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第七章 告状 “怎么回事?叫她进来!” 座位上的众人不明所以,但在今天这个大家都在的日子闹事,老太爷的脸上显然已有几分不悦。 正厅下堂被让出了一条路,不多时就见一个看起来有四十几岁的老婆子被带了上来。 虽是个下人身上穿的戴的却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东西,薛兰兮看到这里心下一沉。 看她穿着打扮就知道,定然是在主子跟前得脸的。否则只是靠着下人一个月那点月例,是怎么也用不起这些东西的。 她对薛家了解并不多,这冯婆子一家,究竟是谁的人? 薛兰兮眼神扫过了祁氏又看向了老太太,却分析不出个端倪来。 “老太爷啊,您可要为奴才做主啊!” 冯婆子也顾不上行礼,说话间就扑倒在地,双手就要去抓着老太爷的裤脚,一脸悲戚地哭喊出声 来。 老脸上满是褶皱,可喊了这半天,也只是干打雷不下雨,半分泪水都不见。 “到底出什么事儿?你好端端地哭什么,像什么样子!”老夫人故作不满地怒吼了一声,制止了冯婆子。 “老太爷,老夫人,您可要给奴婢做主啊,奴婢这一辈子只得这一子,虽说奴婢只是个下人,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可也断不能让我那儿不明不白地就这么死了啊!” 老夫人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冯婆子哭嚷得更厉害了。 “你这是胡说什么,薛三不是到江南去接大房了么。如今大房回来了,怎么薛三还没回来吗?”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老太爷,好似是在等老太爷。 只这一个眼神,薛兰兮就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看来这薛家不想大房回京的人,还真是不 少。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如实道来。” 老太爷也知道这事非同小可,薛家本是官宦人家,虽有这个权利,可好好的一条人命说没就没了,闹到了官府去,也是要给个解释的。 若让薛家落个草菅人命的名头,谁都是担当不起的。 冯婆子抽泣了几声,慌张地看了一眼身旁几个大房的,欲言又止。 “你只管说便是,这里有我和老太爷在,若薛三没错,自然会给你做主。” 老夫人立即站了出来,给冯婆子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可这话不就是在说冯婆子是忌惮大房是主子,所以不敢说实话吗? “你……” 陆氏忍不住就要上前分辨,却被薛兰兮死死地拉住了。 “娘,你这个时候站出去没好处。”薛兰兮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诫陆氏。 冯婆子什么都还没 说,这时候陆氏却要开口解释,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就更让那些想看他们笑话的人洋洋得意了。 陆氏还想说什么,薛兰兮只对她摇摇头,眼神锁在了冯婆子身上,她倒是要看看她想说什么。 冯婆子这才开口,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老爷,夫人,薛三是奴婢的独子,虽比不得府中少爷小姐有学问,可也断做不出来这吃里扒外的事情来啊,还请老爷夫人给奴婢做主。” 冯婆子越说越急,眼见着人就要倒在地上。一次次喘不上一口气来,倒是当真让人愿意相信她的话了。 “季言,对于此事,你有什么要说的?” 老太爷的眼神慢慢冰冷了下来,看着薛季言,像是等着他解释。 “父亲,这事儿冯婆子说的虽没错处,可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她 却是不知的。” 薛季言本是读书人,不擅长这些事,听到老太爷问话立即面露难色,无奈地看向薛兰兮与陆氏,想要解释,说出的话却显得无力了。 “那就是说,她说的没错了?”老夫人立即站了出来,瞪着薛季言质问道。 如此一句,薛兰兮越发坚定,老夫人并不想让大房回来,甚至是绞尽脑汁的想让大房死。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那薛三身藏导致惊马的熏香,蕴芝差点出事不说,兰兮更是差点死在那马蹄下。一个马夫,怎么敢随身带着这东西?若不是有人指使,儿子实在想不出理由来。” 薛季言忙跪在地上,将薛三事情的前因后果,并将薛三毒发身亡的事情解释了个清楚。 “父亲若是不信,可以把一路跟着回来的下人们一起叫来对峙,儿子问心无愧。” 第八章 偏袒 他再次开口,心中却是寒心。京中有人不愿意大房回京,甚至想要痛下杀手。一时之间有些怀疑自己选择回来,究竟是对是错。 “此话当真?” 老太爷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既然不是自己儿子的错,他倒也不那么担心了。毕竟让薛季言回家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若是一直麻烦不断,对于薛家是极为不利的。 “千真万确。” 薛季言点点头,又是一个头磕了下去。 薛兰兮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沉吟半晌,这才开口道:“我记得薛三,是三婶那边的人。不知三婶和祖母可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她只不过随口一说,也是为了提醒老太爷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薛季言一家回京的事,只有薛家自己人与圣上知晓。薛家更不与什么人结仇,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人来暗害。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季君珩,只是这人如今又不知晓她的身份,如此作为实在没有理由,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家贼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是我叫薛三去害你们一家的了?” 祁氏听到这话勃然大怒,“府中大小事务都是我一人主理,蒋氏有身孕我早已无暇分身,更何况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何苦害大哥大嫂一家。都知此事是我在操持,出事还不是第一个找到我头上来?” 祁氏一番话说得好听,好似自己的面子都不顾了,擦着眼角的泪水满目冤屈。 “我这日子没办法过了,府中大小事务都要我插手,吃力不讨好的活计我做也就做了,怎么如今这样大的罪过生生落到我的头上了?” “父亲,儿子没那个意思。” 薛季言忙上前解释,瞪了一眼薛兰兮,这个时 候说这些不是引起矛盾是什么? “那是何意?没想到大房刚回来就给府中之人如此的下马威。今日是祁氏,日后是不是也不把我这当娘的放在眼里了!”薛老夫人眼睛一瞪,就要近身伺候的丫鬟婆子去拿了印鉴来,交到大房手里。 “儿子不敢。”见薛老夫人如此说,薛季言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是好了,只怕这样下去会越描越黑。 “看今日这架势,还有你大房不敢做的事吗?天哪,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要受这样的气!” 此时薛老夫人闹得更厉害了,摆明了要将这屎盆子往大房人身上扣。 说是如此说,可丫鬟婆子却没有几个动的。 薛兰兮只冷眼看着这一幕不做声,薛老夫人这架势分明就是准备护着祁氏,把这事儿岔过去。是个明 眼人都看得出来,祁氏绝对参与了这件事儿。 “好了!” 老太爷大喊了一声,阻断了老夫人哭喊的声音,叫整个正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众人一下大气儿都不敢出了,只盯着老太爷的方向。 “闹什么闹,大房的刚回来你就这样闹,成何体统!” 老太爷这话说完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薛季言道:“你们一路辛苦了,赶紧下去好生歇着吧!” 薛老太爷分明是不想这事儿继续闹大,是谁做的不要紧,只要不染了薛家的清白便是。 “是,儿子告退。” 薛季言知此事不会有个结果了,老太爷绝对不会因为一个薛三彻查,闹得满府风雨对谁都没有好处。 “父亲,女儿刚见园子里花儿开了,去折几枝回来。” 趁这功夫,薛兰兮忙对薛季言说了一句,得到薛季 言的许可后带着丫鬟折枝出了院子,寻着花园的方向走去。 薛府地方大,光是园子就有三个,难见的盆景更是数不清楚,刚入府路过花园看见初春梨花儿开了,这才想去瞧瞧,折几只摆在屋子里,只是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女子的声音。 “薛兰兮,你给我站住。” 这女子声音急切又带着怒气,只一声便知来者不善。 “你是……” 薛兰兮愣了愣,眼前这女子她不曾见过,来势汹汹的,看着来者不善。 “呵,你跟我装什么糊涂,还是你在江南几年,已经不认识我了?” 眼前女子冷哼了一声,鄙夷地看了一眼薛兰兮,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厌恶,不必说都知晓这人必然不喜薛兰兮本尊。 想来也对,这薛府内,似乎没有几个欢迎大房归来的。 “小姐,这是二小姐。” 第九章 薛瑾姝 折枝清楚这些年来薛兰兮一直都糊里糊涂的,立即在她耳边提醒了几句,声音低沉不敢被那女子听见。 三房的小姐名叫薛瑾姝,因三房一直有老夫人照看的缘故,故此薛瑾姝也是个刁蛮任性的性子。大房未离京前,她便是在薛家横着走的主,如今见薛兰兮一回来便让三房吃瘪,自然是来找麻烦的。 “我刚没看出来,这几年你倒是富态了不少。” 薛兰兮脸上闪过了一抹轻笑,上下打量了一眼薛瑾姝,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话分明就是在说薛瑾姝胖了,但她用的词却让人挑不出错来。 “你说我胖?” 薛瑾姝便是傻子也知道富态这词是什么意思,脸色顿时被气的青一阵白一阵,瞪眼指着薛兰兮大怒问道。 “折枝,我分明是夸奖二姐姐如今富态了,怎么到了二姐 姐嘴里就成了我说她胖了,这话你可听见了?” 薛兰兮轻笑了一声,看向身后的折枝一脸不解的问道。 如此明显的嘲讽让在园子里干活儿的几个下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都皮子紧了是不是?” 薛瑾姝更怒了,盯着一旁嘲笑自己的人厉声呵斥道。 “你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你以为我不知道,那薛三就是死在你手里的。是因为你下令处置了他,我还听说就是你要彻查。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堂堂薛府大房的小姐,竟然手上沾了人命,我都替你丢人。” 薛瑾姝句句厉害地紧逼着薛兰兮,将薛三的死全都推到了她的头上,引得下人们纷纷侧目,身上更是忍不住一阵寒栗。 若真如薛瑾姝所说,那这个大房的小姐岂不是真的草菅人命 。 “啧。” 薛兰兮忍不住咋舌,可脸上笑容不减半分,只盯着薛瑾姝,一言不发。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薛瑾姝被她的笑容吓到,可却不愿示弱,顿了顿,继续嘲讽地说道。 “倒也不是,这事儿不是我做的,我自然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倒是妹妹说的如此会声会影,倒像你亲眼所见一般,怕不是二姐姐也是与我一同回府来的,还是妹妹你知道些什么?” 薛兰兮眼神中满是嘲讽,这人自己说错话了却不自知,当真是个蠢货。 “我哪知道什么,你莫血口喷人!” 薛瑾姝听到这里被吓坏了,立即反驳道,这种事她怎能承认? “既然不是,为何这一路上发生什么,我与父亲母亲不知道,倒是姐姐你知道得很是清楚呢?” 薛兰兮眼神中 散发着寒光,上前一步堵住了花园门口的路,不给薛瑾姝离开的机会。 “你可别乱来,我告诉你,你再靠近我,我就去告诉娘,告诉祖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薛瑾姝看得出薛兰兮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好欺负的,可想到自己背后的靠山还是挺起了腰板警告道。 “好啊,既然姐姐这么说了,那我也去找祖父问问,如今薛家究竟是个什么规矩。一个小辈儿就能打听大房诸事,杀人放火这么大的帽子就敢这样红口白牙的说出来!究竟是我没规矩,还是二姐姐你失了规矩?” 薛兰兮更不惧怕薛瑾姝的警告,不就是告状,她也会。 说话间已经转身要朝着老太爷院子去了。 “你,你给我站住!” 薛瑾姝见薛兰兮是动真格的,顿时被吓坏了。 祁氏是老夫人的亲儿 媳妇儿,老夫人自然是偏爱三房的。可老太爷却不一样,老太爷本身就为人刚正不阿,薛府内的事儿更不允许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 今日之事明摆着老太爷不想闹大,她这样找薛兰兮说起来,老太爷若是知道了怎能姑息,那她一定会被母亲打死的! “怎么了,二姐姐还有话要我转告给祖父吗?” 薛兰兮回过头来,故作不解地看着她问道,眼神中闪过一抹戏谑的笑意。 “哼,今日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但是薛兰兮你给我记住,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薛瑾姝指着薛兰兮一字一顿说道,说完这话,带着人急匆匆地消失在了花园里,不敢过多停留。 “小姐……您……” 折枝看着这一幕,惊讶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了?”薛兰兮这才露出了笑脸,含笑望着折枝问道。 第十章 嗓子真好 “小姐,您不会真要去找老太爷告状吧,老太爷……” 折枝本想劝薛兰兮不要这么做,老太爷今日想来正心烦,更何况她一个下人都看得出来老太爷希望息事宁人。 家丑不外扬,薛兰兮若再闹,只会吃力不讨好。 “你看,如此浅显的道理你都能想得明白,可这薛瑾姝却不明白。” 薛兰兮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刮了刮折枝的鼻梁,一脸笑意地朝着梨花的方向走去。随手折了几支含苞待放的梨花就朝自己的南枫苑去,老远却看到一道身影,若不是趁着月色正好,薛兰兮是如何都看不见的。 “折枝,你过去去瞧瞧那是谁。” 薛兰兮从折枝手上拿过梨花儿,指了指那跪在地上的身影,一脸警惕说道。 “是。”折枝也觉得奇怪,点点头就朝那走了过去,走近看清楚才发现是一张熟面孔。 “方姨娘?”折枝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 “方姨娘?” 薛兰兮愣了愣重复了一边,她哪里知道这方姨娘是何许人也? “是老爷早些年娶的姨娘,给老爷生了个小姐,只是当年举家搬迁她却没跟过去。” 折枝回到薛兰兮身边,小声在她耳边说起当年之事。说来这方姨娘不简单,若没有她当年陆氏也不至于早产生下体弱的薛兰兮。 “我知道了。” 薛兰兮的脸色沉了下来,朝方姨娘走去,走到她跟前才开口道:“这大半夜的,姨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 声音好似银铃一般打破了原本的沉静,可薛兰兮却好似恍然不觉一般,笑吟吟地盯着眼前人。 “三小姐。” 方姨娘看起来有三十了,却保养得极好,风韵犹存脸上还有一股子魅气。 薛兰兮是头一次见到方姨娘,可也是这一眼 ,心里对这人已满是不喜欢。 “姨娘快些起来吧,有什么事儿,说出来便是,何苦这么跪着。” 大房今日才回府,大房的姨娘就这么跪在主母院外,这不是想让人说陆氏一回京就搓磨小妾么。 “妾身是来给夫人请罪的,今日夫人若不见妾身,妾身是绝对不会起来的。”方姨娘凄凄哀哀地说得好不可怜,可就是连腿都不挪一下。 “姨娘哪儿来的罪,就急晃晃地要在这儿请罪了。再者说,这月黑风高的姨娘跪在这里,不是让人母亲不慈吗?” 薛兰兮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姨娘,这个方姨娘显然是捏准了母亲的气性,想让母亲难堪呢。 “妾身对不起夫人,没有夫人的同意,妾身绝对不会起来的。”方姨娘落下这一句话,便再也不吭声了。 薛兰兮看了一眼陆氏的屋子,里头还亮着灯。之所 以这会儿了还没个动静,分明就是不愿见这人。 她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弱柳扶风般的女人,不由皱了皱眉。这么不识时务的人,便是上辈子也是头一回见。 “娘,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在这里让人这样作践你!” 薛兰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院子外传来了稚嫩的女声,哭喊着扑到了方姨娘身边。 折枝的脸更黑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和薛兰兮小声说,“这是五小姐,薛兰若。” “兰若!不得胡说!” 方姨娘立即呵斥了一声,只是这话说得不咸不淡,声音却高亢了不少,分明是要故意引得旁人听见。 “五妹嗓子真好。”薛兰兮轻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看着薛兰若说道。 “你什么意思?” 薛兰若一愣,看向眼前这个几年不曾见过一面的长姐,眼神中满是防备与愤恨,抱着方姨娘 的动作不曾放开。 在薛兰若打量薛兰兮的同时,薛兰兮也在观察她。 她长相不算艳丽,也不够大方,更像她母亲。言谈举止之间就是一股魅气,狭长的丹凤眼算是长得极好的。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方姨娘与五妹好手段。我与父亲母亲才刚回府,姨娘与五妹便要用这种方式让祖母厌恶母亲。不得不感叹,你们真是聪明啊!” 若不是亲眼所见,薛兰兮怎么也不会相信这内府中也会有这么多勾心斗角。 “你胡说什么,我娘才不是那个意思!” 薛兰若听到薛兰兮说出了她们的目的,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回过神来反驳道。 “三小姐,妾身断没有那个意思。” 方姨娘也是一脸无辜地为自己解释,哽咽的声音听着叫人心疼。任谁看到她此刻的样子,都会觉得是她被人欺负了。 第十一章 资格 薛兰兮虽然不知晓方姨娘与陆氏的恩怨,可却看得出这位姨娘绝对不简单,心中越发不喜。 “姨娘若是真觉得自己有错,大可不必跪在这里。南枫苑人多眼杂,若不是此刻天色已晚,事儿已经传到了祖母耳中了。到时知道的是方姨娘这黑灯瞎火的来请罪,不知道的还当母亲一回府就整治你这个姨娘。”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姨娘一看自己心中想法居然被薛兰兮给看穿了,眼神中闪过一抹慌张,却很快就掩饰住了。 “好了,方姨娘,你若不想你这出戏被父亲看出来的话,还是请回吧!” 薛兰兮懒得与这人继续说下去,转身便要走进南枫苑。刚走出几步好似想起了什么,看向折枝道:“折枝,给我叫人看好了南枫苑,若是被我知道了谁放了什么不该进来的人 进来了,我叫他们好看。” “是。” 折枝清楚薛兰兮是想给方姨娘母女一个警告,本来他们出现在这里本就不合规矩。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薛兰若一脸愤怒地指着薛兰兮大喊,“薛兰兮,你凭什么做这个主,我娘不过是来请罪的,即便是要治罪也是夫人治罪,你这个病秧子有什么资格!” “你刚说什么?”薛兰兮骤然转过头来,冰冷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 薛兰若缩了缩脖子,不敢继续说下去,可看了看周围的下人都在,不愿丢了面子,故作胆大的模样上前一步道。 “怎么了,我说的有错吗?” “自然有错,就凭你也能在这里指着我大呼小叫?”薛兰兮的眼神扫过薛兰若,冷笑着顿住了语气又道:“折枝。” “奴婢在。”折枝忙恭敬地答道。 薛兰兮居高临 下地看着抱着一团的母女,嘴角冷冷一瞥,“五小姐尊卑不分,冒犯嫡姐,不敬嫡母。给我掌嘴,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一个姨娘,可没资格让府中少爷小姐叫她一声母亲。有这个资格的人,唯有陆氏。 “给小姐请安,可是出事了?” 正在这时,院子里走来一丫鬟,是跟着折枝一起伺候薛兰兮的碧心。只是今日刚回薛府,她先一步去收拾屋子,这会儿听到动静才出来。 “你来得正好,去给祖母送个信儿,问问五小姐并方姨娘在母亲头一天回府便来给母亲添堵,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既然方姨娘要闹,总要闹得人尽皆知才好。不过是一个姨娘,难道还真能爬到主母头上不成? 那一边,折枝已经“咣咣”两个巴掌甩上了薛兰若俏嫩的脸。 “你这个死贱婢,你敢打我 !” “好了,姨娘与五妹早些回去吧。否则一会儿老夫人若找人来问话,难不成要来南枫苑找吗?” 薛兰兮抬脚进门去,落下轻飘飘的一句嘲讽。侧目还能看见薛兰若脸上清晰的掌印,心中嘲讽这人自不量力。 陆氏所住之处在南枫苑靠西的方向,薛季言去了书房整理这段日子的公文,书房在后边,所以薛季言并未听到苑外闹腾的声音。 “母亲。” 她恭顺地给陆氏福了福身,不等陆氏说话便过去靠在了她身旁,乖巧地捏了个空拳给陆氏捶腿。 “何必与他们纠缠,平白吹了这半天的冷风。” 陆氏皱着眉头,抓过薛兰兮的手,一股冰凉让她骤然有些火气。 刚薛兰兮在外面与方姨娘母女理论的声音她是听见了的,只是不想见到方姨娘故才不曾露面,如今却有些后悔。 “不过是一起子小人罢了,女儿怎能让小人如此作践母亲?”薛兰兮抿嘴轻笑,靠着陆氏悄声安慰道。 “你啊……”陆氏无奈摇摇头,情绪却是稍显低落。 薛兰兮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娇娇地往她怀中一钻,“母亲还有我,我会好好地孝顺母亲。” 陆氏听罢,摸了摸薛兰兮的头。自那日孩子从疯癫中醒来,便是这般乖巧。她都觉得,许是老天也觉得他们这一家子太苦了,所以才补偿了他们。 与陆氏聊了半晌薛兰兮才回房睡下,翌日刚起,就听见折枝与碧心两人在门外嘟囔。 “你们两个大早上的在这聊什么这么专心,我叫了好几声都没听见?” 薛兰兮皱了皱眉头走出来,却见两人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这可不是往日细心的两人应该有的样子,忍不住出口打断问道。 第十二章 刻意刁难 “小姐恕罪。”两人一见薛兰兮忙跪地请罪,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出什么事儿了?” 薛兰兮一愣,看两个丫头的样子,这是出事儿了。 “还不是那方姨娘,昨日好好的要来给夫人添堵,自个儿身子不争气回去就称受了风寒,才都没去给老夫人请安,如今满府的都说是咱们夫人昨天夜里作贱了她。”碧心越说越气干脆坐在了门槛上怎么也不起来。 “母亲呢?”薛兰兮早就料到了,这方姨娘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夫人被老夫人叫过去了,这下倒好,那方姨娘原就是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老夫人本就偏帮着她,如今更要给夫人罪受了。” 不等折枝说话,碧心就把话话茬儿给接了过去,小脸儿被气得青一阵白一阵。 “小姐,您也别担心, 许只是请安呢!”折枝忙拍了一下碧心,对着她使了个眼色。 这事儿陆氏原是不让她们说与薛兰兮听的,哪知道碧心这嘴这么快,顺着就给说了个清楚,顿时神色难看了许多。 “走,我也该去给祖母请安的,如今祖母在方姨娘那边?”薛兰兮轻笑了一声,看向了碧心问道。 “可不是嘛,那方姨娘有意伏低做小,装腔作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折腾了一早上了。” 碧心也是跟在陆氏身旁久了,自是知道自家夫人在这个方姨娘身上吃了多少闷亏了。 “你们两个跟我去看看。” 薛兰兮心下了然,看来这方姨娘的嘴脸知道的人也不止一个两个了。可终究是薛季言的小妾,谁又能做主。 更何况这些年来大房不在京城,她自是巴着老夫人和三房过日子。如 今眼见着大房回京,自是觉得危机,于是才抢先一步要给主母上眼药。 方姨娘的屋里,薛兰若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伏在老夫人腿上哭得叫人心疼。 “祖母,你可要为姨娘做主啊,姨娘当真是去请罪的。多年不曾侍奉在主母身边姨娘觉得心中有愧,日日吃斋念佛,哪知道会……” “老大媳妇,你说。” 老夫人拍了拍薛兰若,耷拉着一张脸看向陆氏,摆明了心中不爽。 “娘……” 陆氏不知怎么解释,她也是一口气堵在心口,却没想到方姨娘一计不成还有一计,心下更是气得慌。 “给祖母请安。” 正在此时,就听到了薛兰兮的声音,带着碧心折枝二人走了进来,穿着一身素色长裙给老夫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起来吧!” 前一日的 事老夫人还没完全消气,此刻见了薛兰兮,脸色并未好看到哪里去。可薛兰兮无过,她也不好脸色太难看,只抬抬手,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陆氏。 薛兰兮站到陆氏身边,一边关切地对方姨娘道,“听闻方姨娘受了风寒,昨日母亲一路累坏了,坐在软塌上竟就睡过去了,不曾接见姨娘。未曾想方姨娘是个死心眼儿的,说什么请罪啊,跪了那么久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说话间,薛兰兮还皱起眉头来,似乎是在说方姨娘不懂事,明知道陆氏舟车劳顿,还偏要过去打扰。 “你胡说,我看着屋里没熄灯,怎么说睡着了?” 薛兰若听到这里不乐意了,她是知道薛兰兮是在为陆氏开脱,可又怎么能轻易答应呢,立即从老夫人膝前起身盯着薛兰兮道。 “五妹 ,母亲若是记得熄灯,又怎会在软塌上睡着了?” 薛兰兮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她已经说了陆氏是累坏了才睡过去,这薛兰若当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你……我不管,姨娘都是因为跪在南枫苑才病的,祖母!姨娘平日就安分守己,你可要为姨娘做主。”薛兰若眼见着说不过薛兰兮,摇晃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道。 老夫人拍了拍薛兰若的手背,看向陆氏道,“方氏不管怎么说也是在你院子里跪病的,到底也是你这个主母的责任。你们刚回京来,不如就去枯潭寺拜拜佛也好,也去去江南这些年的晦气。” 听到这儿,薛兰兮的眼神微微闪了闪。 虽开春了,可积雪都还没化尽,山路泥泞难行。老夫人摆明了就是刻意刁难,既是如此,那也就不能怪她拖人下水了。 第十三章 尊卑颠倒 “祖母与孙女儿想到一起去了呢!母亲近日还想着该去烧香了,只不过前几天母亲在路上受到惊吓还未恢复,便由孙女代劳吧。而且孙女儿想着既是为了姨娘,不如五妹妹跟我一起去吧?” 陆氏做为长房主母,去给一个姨娘拜佛,岂不是尊卑颠倒?说出去怕是会让外人笑话。而且既然是这种事,怎能方氏亲女都不去? “我不去,我要照顾姨娘。” 薛兰若一听这话立即摇头,枯潭寺山路出了名的难走,她又怎么会答应? “府中下人倒是有得是,可方姨娘的女儿只有五妹一个,我想若是五妹去的话,一定比吃什么药都有用。” 薛兰兮早已想到她一定不想去,轻笑着顿了顿语气又道:“还是说,五妹只嫌那雪路难行,连给自己生母烧香都推三阻四?” 薛兰 兮目光犀利的看向薛兰若,一瞬间震慑了想再诡辩的她。 “你胡说,我才……”薛兰若下意识地便要顶回去。 “祖母,祖父最重孝道,若让祖父知道五妹被教导成这个不敬生母的样子,只怕……” 薛兰兮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了当的打断了薛兰若的话犹豫道:“只怕只会怪祖母治理不周,不知五妹不为姨娘着想,是否也不为祖母着想了?” 这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老夫人一听薛兰若日后也会不教顺自己,脸色瞬间更难看了。薛兰若更不好反驳,若这个时候她还执意不肯去,就真的是应了薛兰兮的话了。 “好了,既是给你生母烧香,哪有你这个做女儿的不去的道理,收拾收拾明日就去。” 老夫人一声令下后拄着拐杖离开了方姨娘院子,留下陆氏和 几个小辈儿的。 “薛兰兮你是故意的是不是?”薛兰兮扶着陆氏要离开院子,听到薛兰若充满愤怒的声音。 “什么是故意的,我只是给五妹为姨娘尽孝的机会,怎么五妹不知恩图报还恶语相向呢?” 薛兰兮皱了皱眉头,一脸无辜地看着薛兰若问道。说话间,也不等她回答便扶着陆氏出了院子,想到薛兰若刚连上的表情,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你何必趟这趟浑水,倒让老夫人觉得你多管闲事,你应该看得出老夫人是向着方姨娘的。” 陆氏握着薛兰兮的手,她倒不是埋怨薛兰兮,她知道这是薛兰兮在给她撑腰,可却怕因此落人话柄。 “薛兰若与她那个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子更所差无二。当年方氏用计害母亲,女儿尚且年幼不能帮忙,如今女儿已 经长大,怎能由得她的女儿再来折辱母亲?” 薛兰不以为意冷笑了一声提起当年之事,虽然她不是真正的薛兰兮,可如今既然借着薛兰兮的身份活下来了,就该为她在薛季言夫妇膝前尽孝,做到为人子女的本分。 陆氏听到薛兰兮的话整个人都是一愣,只这一番话被薛兰兮说出来,心中就是一阵酸楚,拉着薛兰兮的手紧了紧。 翌日一早,薛兰兮早早地已准备好了,陆蕴芝也吩咐厨房准备好了清粥小菜,临走之前再三嘱咐薛兰兮要注意安全。 “小姐,方姨娘院子来了消息,说五小姐昨日打闹不小心崴了脚,今日就不去了。” 只见碧心从院外跑了进来,一脸愤愤地站在薛兰兮跟前。 这个五小姐根本就是装病,前一日就看出来她不想去上香,这就病了,哪有 这么巧的事? “是吗?”薛兰兮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人撒谎都不打草稿? “可不是吗!”碧心忍不住要鸣不平,可看了看陆蕴芝的脸色,还是将心里的话憋了回去,一心的不满没处诉说。 “既是这样,我去看看,怎么说也是我妹妹,忽然病了我怎能不关心呢?” 薛兰兮看向陆氏,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自己已经朝着薛兰若的院子走去。 还没进屋,老远就听到薛兰若故作难受喘息的声音,她抿嘴一笑走了进去。 “听说五妹不舒服,我来看看。”她进门开口道,人还没到薛兰若跟前,声音就已经到了。 “怎么是你?谁叫你来的,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薛兰若见着来人,立即换上了一章冰冷厌恶的面孔。 本以为是老夫人来了,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薛兰兮。 第十四章 狠角色 “呀,五妹即便是病了也这样生龙活虎?”薛兰兮忍不住诧异道。 “你……你给我出去!” 薛兰若眼见着自己露馅了,不想和她多说,翻了个身不想去看薛兰兮。 “那我就出去了,不过这祖母刚赏下来的蜀锦玉鞋,我还是先送回去了,五妹脚崴了穿不得这些。” “什么?” 说话间薛兰兮已经走到门口去了,薛兰若听到蜀锦玉鞋,整个人都从床上跳起来。 平日里好东西都紧着三房,她只能用人家选剩下的,听闻有了好东西哪里会不着急,走到了薛兰兮时候才反应过来。 “怎么,五妹这脚伤,好了?”薛兰兮上下打量了眼前人一眼,意味深长道。 “你……你是故意的?”薛兰若立即反应过来,指着薛兰兮满脸震惊与愤怒道。 “没错,我就 是故意的。既然五妹没事儿,那就快收拾一下随我去枯潭寺吧,这事儿我就当没看到。五妹当知道,若是闹到祖母那里,会是个什么后果。” 说完这话,薛兰兮出了房间,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薛兰若实在没什么脑子。 没过多久,薛兰若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马车穿过京城的巷子,走过一条很平坦的小路之后才是上山的路。 “诶哟,怎么这么颠啊,赶车的你是干什么吃的?” 许是路上有石头导致马车不稳,就听薛兰若怒骂了一声,掀开轿帘就朝着车大骂。 “小姐恕罪。” 马夫忙跟马车里的薛兰若道歉,更加仔细赶车了,可还是无法改变这路颠簸的状况,马夫颤抖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你是存心的是不是,我回去就告诉祖母,打死你 这个狗奴才。”薛兰若怒骂了一声,心中说不出的愤怒。 当然她这愤怒不是因为马夫的缘故,更不是因为路不好走,而是因为原本她可以装病躲过去,却被薛兰兮给抓了出来,如今有气没处撒。 “五妹即便是心里不舒服,也不用拿下人撒气。这一路上没什么人,五妹若是不开心,不如下去走走?” 薛兰兮含笑看着她,笑吟吟的模样看似是在给她出主意,只是谁看不出来薛兰兮这是腹黑的想让她自己找罪受。 “你……你把我当傻子?”薛兰若怔了怔,正巧马车外的冷风吹了进来,身上忍不住的就是一阵寒颤。 “倒也没有,五妹是什么,可不是我怎么想就能改变的。如若不然,我定然每天都想五妹是个倾国倾城的才女。”薛兰兮摇摇头,一脸正色 的望着她诚恳说道。 她言下之意,自然就是薛兰若现在是个貌丑的蠢货。 “你,你敢这么说我?”薛兰若愣了一会儿,瞬间气得半死,拍着马车内壁大声喊道, “停车,赶紧给我停车,我要回去找祖母问问,你是嫡出便可以这样欺负我了吗?” 然而马车久久不曾停下来,这一路上薛兰若一直都在闹,可他们这下人却知道这时该听谁的。 讨好错了人,谁都不会好过。 “好啊,快停下来,我不舒服,若是我出事了,祖母找你们问罪,我看谁担当得起。” 薛兰若见没人听她的,更气了。见外边越走越荒凉,越发的不想上山。都说那枯潭寺偏远,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么一座荒山上。 “继续走,五小姐这生龙活虎的样子,你们看着像有病吗?” 感觉到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薛兰兮的脸色立即冷了,横了一眼马车外的车夫,顿了顿语气又道:“还是,你们觉得这薛府如今已是五小姐做主了?” 她这帽子扣得大,不要说马夫,便是薛兰若自己都不敢应声了。缩了缩脖子,满不在乎的看了薛兰兮一眼,心中却惶惶不安。 不是传闻薛兰兮已经疯癫了好些年了,怎么眼下看着不是那么回事儿不说,还是个狠角色。 想到这里,薛兰若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枯潭寺位于京城西山的山顶上,因距离行宫偏远,多年来也不曾下令修葺。正因如此那路才会这样难走,每到下雪下雨天总会泥泞不堪,原本不长的一段路,却也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山顶,时间刚好到了午时。 “可是薛府的三小姐,五小姐?” 第十五章 枯潭寺 刚站定在枯潭寺门口,主持惠岸大师已从寺中走了出来,一身麻黄的袍子,身外披着红色袈裟,手中菩提子捻珠,长长的白胡子,看得出来年事已高。 “正是,今日前来叨扰,还请大师不要见怪。”薛兰兮重生前是来过枯潭寺的,所以这些礼节还是知晓的。 “施主严重了,已经备好了斋饭,施主请。” 惠岸大师只摇摇头,引二人朝斋堂走去。薛兰兮左右打量着,枯潭寺这么多年来,竟没有半点变化,她也有许久不曾来过了,如今算是……故地重游? 简单吃了点斋饭,薛兰若因忌惮薛兰兮不敢闹腾。饭后,只听薛兰兮道:“惠岸大师,这是小女五妹,今日前来便是因为一颗孝心给生母祈福的,还请大师带她去佛堂。” 薛兰兮眸子转了转,如水的眸子中一抹清明,佛门清净 之地她实在不想被薛兰若这个咋呼的性子给糟蹋了。 “薛兰兮!你凭什么要我去,你安得什么心,我不去,我死也不去!”薛兰若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从凳子上跳起来了,在斋堂里喧闹了起来。 薛兰兮见她到了佛门重地竟还不消停,当即冷下脸道,“你闹了一路了,如今到了给姨娘上香还这么闹。那你就闹吧,一会下山你也不必跟着了,我去告诉祖母一声,你需要好好修身养性,留在这里也不错。” “你……你敢!”薛兰若吓了一大跳,连说话都带了结巴。 “我说我敢不敢?”说罢,薛兰兮留下薛兰若,转身出了斋堂顺着寺外的小路朝后山走去。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夫人刚说了不让乱走呢,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折枝跟在薛兰兮身后,看着周围荒凉的样子有 点打了退堂鼓,拉着薛兰兮想折回去。 “我就是随便走走,没事的,你若是害怕就先回去。” 薛兰兮抿嘴一笑,说话间抬头看见了远处一棵老梅树。虽过了梅花盛放时节,可这棵老梅树枝干长得也漂亮,如此想着已走到梅树前了。 “你们俩在这里守着,我去看一下。” 薛兰兮支开两人,独自一人来到梅树下,左右看了一眼四下无人才放心了下来。 随便找了个小木棍在树根的部位挖了挖,不多时就看到一个角。是盒子的一角,薛兰兮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找到了! 她继续动手,只见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已经出现在眼前,立即拿起来用手帕擦干净了上面的尘土。 将东西放入袖中,薛兰兮重新将土掩回去,这才回身去找折枝碧心。没走出多远,就见一身鹅黄长裙头戴 围篱的女子朝这边走来。 女子瞧了薛兰兮一眼,瞬间加快了步伐。 薛兰兮在原地站定, “真是奇了怪,这里怎么会有人?”碧心瘪着嘴,不时地回头张望。 “走吧,与我们无关。”薛兰兮摇摇头。 话虽然这样说,她还是扭头看了一下,正好瞧着那女子站在一处小院前扣门。门内有人应了门,一道身影从门缝中一闪而过,那身形和看不清的容貌带着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薛兰兮眉头微微一皱,若她没记错的话,当年这里并没有这座院子。而且,又是谁,会居于这么荒僻之地。 “小姐,你怎么了?”折枝看她脸色不对,忙开口问道,生怕薛兰兮是不舒服却不告诉他们。 “没事,咱们走吧!”薛兰兮隐下心中的疑虑,淡淡说道。 回到枯潭寺正殿,薛兰兮对着大殿上佛祖 跪拜,一面冲折枝低声道:“去叫上薛兰若,咱们该回去了。” “是。” 折枝点点头,说话间朝另一个小佛堂走去。眼看着日落西沉,是该早点回去了,怎么说出来的也是两个姑娘家,太晚不好。 隔了半晌,薛兰兮上香起身,就见到折枝一脸气愤地跑了回来。 “气死了,这五小姐怎么能这么过分!”折枝娇俏的小脸儿气得通红。 “这是怎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薛兰兮好笑地看着她,折枝虽然沉稳可怎么说年纪也不大,露出如此模样倒也不足为奇。 “小姐,你不知道,五小姐她竟然趁着咱们去后山时偷偷让马夫带她回去了。咱们眼下没有马车了,难道要走回去吗!”折枝气乎乎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碧心一听就怒了,“好个五小姐,难道是想让我们走着下山不成?” 第十六章 刺杀 薛兰兮再度皱眉,这薛兰若明摆着是故意要将她们甩在这山上,也难怪折枝这样的好脾气也会气成这样。 “没事,左右天色还早,你下山去再找一辆马车,咱们晚些时候回去也没事。” 薛兰兮心中盘算好折枝下山的时间,从慧崖大师处拿了长寿经来临摹,等到收笔,看了看时辰,不多不少正好半小时。 “小姐的字写得越发的好了。”碧心接过佛经,看到上面的字迹已经干了,她虽然看不懂佛经,却觉得那字如美女簪花,灵动飘逸。 “装起来吧。”薛兰兮不以为意。 与慧崖大师告别后,她们二人就往山下走去。走到山间拐角处,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轰轰之声,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一大片乌云黑压压地朝着他 们的方向席卷而来,一阵风飘过,整个人打了一个哆嗦。 两人快速在山间穿行,没注意到身后茂密的山林中,有两男子正在打斗。 等薛兰兮听到刀剑之声,扭头便对上一双如鹰般的眼睛,锐利冷清,浑身带着杀气。等见到他们两个,恶狠狠地挥刀而来。 薛兰兮赶忙拉着碧心,慌张躲在了树后,堪堪躲过一刀。弯刀入木三分,枯叶掉落,一滴露水沁入颈窝。薛兰兮屏住呼吸,意识到那人竟想杀了她们。 黑衣人未与她们纠缠,而是和另一受伤男子身影交缠在一起,打斗声不绝于耳。 突然黑衣人口喷鲜血,原是被受伤男子重重一击,刚好打在心口,他的身子被那受伤男子打飞,撞在悬崖一块大石上。 薛兰兮眼见 此人血目喷张朝她们席来,赶忙将防身匕首笔直拔出,直直刺在黑衣人的小腿上,动作麻利干脆,黑衣人不妨,发出瘆人的惨叫声。 就是现在,薛兰兮拉起已经六神无主的碧心,飞快地朝山下跑去,只要跑出这条小道便可以看到人家,他们也就安全了。 远远地她看到了一辆马车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正是折枝,薛兰兮和碧心迅速上了马车对车夫说道,“快些赶路。” 车夫见他们慌慌张张的,怕是有贼人追来,赶忙扬鞭扬长而去。 折枝看到两人慌张的样子,拿了水给薛兰兮,“你们发生了何事,怎弄得如此狼狈?” 平地起风波,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碧心想到刚才一幕,犹觉得后怕,“你还说呢,我们方才为 了等你的马车,差点死在贼人手中。不过幸好方才那个男子……” “不用去管他。”薛兰此时心还突突地跳着,见马车远离了山道,神色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这才发现后脊都是冷汗,此时湿乎乎的黏在衣服上,十分难受。 马车刚到府中,天像是漏了一般,雨倾盆而下,折枝拿了油纸伞给薛兰兮撑着,碧心则在前面给薛兰兮挡风。 大老远地看到门口走来一个身穿绿色袄子的丫鬟,她左顾右盼的,像是等了许久,见到薛兰兮三人,涂着红艳艳胭脂的嘴唇发出:“呀”的一声。 她走到了薛兰兮的面前打量着,又夸张大叫起来:“哎呀,这不是三小姐?看外面天寒地冻的,怎么此时才回来?奴婢等你许久了。” 说 话的是薛兰若身边的丫鬟,绿柳。她看着薛兰兮三人,嘴角讥讽。 碧心一插腰,立刻回道,“你们撇下小姐先回来了,怎么好意思问我们?” “我也是一片好意,看外面天色都黑了小姐才回来,要让外人知道小姐从山上祈福回来还四处走动,难免给人说三道四的机会。” 薛兰兮安静地看着她,绿柳是薛兰若身边的大丫鬟,身份在府中也是极高,因着自己一点小聪明,很得老夫人器重,因此在薛兰若的指使下,暗中没有少给薛兰兮使绊子。 碧心气的浑身僵直,却见薛兰兮迟迟没有说话,便看向了她,意外望见薛兰兮放在绿柳身上的目光,那目光轻柔,却莫名让人感到心惊,冷漠直触人心底。 “小姐?”碧心唤了一声。 第十七章 没一个好东西 “说三道四指谁?”薛兰兮慢慢走进了门,看着绿柳,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她笑得很慢,眼睛未离开绿柳地脸庞。 绿柳愣了愣,觉得女子看着自己的一双眼睛,水润如同山上的一抹清泉,深深浅浅直撞到人心里去,纯净至极。 而勾起的眼角显露出醉人的媚态,眼神流转之间仿佛又含着一丝嘲笑,绿柳被那双眉眼怔住了,竟说不出话来。 “说三道四的该是你吧?”薛兰兮此时收起笑容,眼神凌厉,将绿柳的思绪迅速拉了回来,她下意识地摇头,“不是奴婢,奴婢怎敢。” “是吗?你方才才说我如此晚回,会遭人闲话,可你此时将我拦在门口,是何居心?”薛兰兮轻轻说道,有何居心这四个字她说的极慢。 绿柳神色依旧怔怔的,她看到薛兰兮惨白 的面容,秀丽的面容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凌厉,她此时竟然拿不出往日的气势来。 “小……小姐,我们小姐在等着你,你快去吧。” 绿柳话音刚落,碧心和折枝瞬间变了脸色,小姐是嫡女,五小姐再得宠不过也是庶女,竟然用的“等着”二字,哪里还有尊卑可言? “等我?”薛兰若抬起头,“那便走吧,我也想见见妹妹。”薛兰兮纤细的身子从绿柳旁走过,一阵风吹过,绿柳举觉得脖颈一凉,打了个寒战,赶忙说道,“老夫人也在。” 屋中火盆前坐着两个人,一旁跪着一个老嬷嬷拨着炭火,看到薛兰兮进来,行了一个礼。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依偎在老夫人怀着,看到来人,猛地皱起眉头,只见三道倩影逆光而来,为首女子消瘦的身材拢在宽大的 落梅披风中,面容蔷薇,皮肤晶莹剔透。 好像一夜之间女子的五官被赋予神祗,清晰灵动起来,全然不似之前的死气沉沉,眼神如流动的泉水,只见灵动,还带着一丝这个年龄女子少有的媚态。 “给老夫人请安。”薛兰兮走到老夫人跟前道,她的声音清浅动听,带着一丝凉意,好似将外面的风雪都带进屋子来。 薛兰若一双眸子,半是愤怒半是嫉妒地看着薛兰兮,越发钻到老夫人怀中,语气刻薄道,“祖母,我等的身子都乏了,可叫姐姐回来了。”说罢打了一个哈欠,眼中全然是不满。 薛兰兮垂着头不语,老夫人看了一眼她,皱起了眉头,“一个大家闺秀,如此晚才归家,还要我们等着,真不像话,你该重新学学礼仪了。” 碧心见到薛兰若得意 地笑容,正要解释,薛兰兮浅笑,“我当妹妹匆匆下山,还以为府中发生急事,故来不及与我商量,先携马车而去,原是赶来给祖母取暖,倒是孙女想的不周到了。” 老夫人听完看了一眼怀着的薛兰若,问道,“确有此事?” 薛兰若自然想好了说辞,“我给母亲祈祷完,甚是思念祖母,便想快些赶回陪祖母,却不想找遍了寺院都不见二姐踪影,我怕时间晚了,这才回来。” 老夫人听完,转向薛兰兮的目光带上责备,显然在责怪她身为长女,还如此不懂事。 薛兰兮从碧心手中拿过布袋,跪倒在地上,“怪不得妹妹没寻到我,大抵是我从慧崖大师处取了长寿经临摹,妹妹不想打扰我,只是还有一件事……” “好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来我这 里吵吵闹闹,天晚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告退吧。”老夫人瞥了一眼薛兰兮手中的佛经,却没有收下的打算。 她才不信这个孙女如此好心,在她眼里,大房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薛兰兮才不管老夫人高不高兴,只顺着自己的意思将话都说完,“慧崖大师说了,祈福抄经须得跪够时辰,若是提前结束恐有变数。所以,孙女这才一直在偏厢抄经,谁料妹妹会先走……” 薛兰若听罢,立刻道,“你胡说,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 老夫人的脸色却是变了,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是否长寿,眼下薛兰若明晃晃地拿她的寿数不放在心上,她自然不高兴。 想到这里,语气顿时变得极差,怒斥道,“到底是姨娘生的,一点不知分寸,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第十八章 密信 薛兰若见老夫人已然生气,只恨恨望了一眼薛兰兮,跺跺脚就走了出去。她原想借老夫人给薛兰兮一个下马威,没成想自己在老夫人那里惹了嫌。 回到珑甄阁,关上了房门,碧心依旧气呼呼的,“都是因为她,差点害了我们的命,现在还在老夫人面前反咬一口,真是气死我了。” “和她计较什么,今天这仇不是报了吗?”薛兰兮换下了外衫,对她们说道,“方才的雨这样大,你们都换件衣裳,别着凉了。” 至于今天这佛经,她原也不是为了讨好老夫人,不过让她想想自己宠爱的孙女,是不是如她想的那样以后会为她所用。 薛兰若愚笨,必定想不到老夫人生气,是因为觉得她不够孝顺。 碧心边咕哝着,便脱下了外套,突然间她的脸色大变。薛 兰兮见她突然安静下来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却见她从袖口掏出了一封信,神色怔怔,“这好像是……方才我们在山上,那受伤男子塞到我的袖口的。” 薛兰兮的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接过了那封粘着血迹的信。 那人真是好本事,在如此境况下,还能转移东西。 烛光微动,忽明忽暗,照出女子半边脸的阴影。 薛兰兮眉眼低垂,在看到信里的内容后,皱起了眉头。她迅速将纸放回信封之中,神色越发难看。 碧心看到薛兰兮的脸色,觉得信中内容定十分严重。 自打自家小姐重病醒来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从前那般总是苦着一张脸,而是变得沉稳起来,遇事岿然不动,好像天大的事情到了她这里,都会 有解决的办法。 像此时这般,苍白的脸色,还是头回见着。 碧心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信中是何内容?” 薛兰兮不吭声,信中不过寥寥几字,她匆匆一扫便已明白其中大意。信中所写内容,是有人想要透露消息给定北王。说是朝廷意在削弱定北侯的势力,正想派人混入军中。 朝廷势力蔓延到军中,是为在军中弄出点事情,好让朝廷找到定北侯的错处,从而达到裁军的目的。 这定北侯薛兰兮很是熟悉,当年自己父亲受到朝廷指派,同北狄军队对抗,那时就是定北侯同父亲一起,将那骁勇善战的北狄军队阻在关外。 那时,铠甲瑟瑟,将军归来,宫中大摆宴席。所有人都在庆祝他们两人的功绩,歌舞升平,父亲和定北侯坐在皇上身侧,像东 升的烈日那般耀眼。 而当时她还小,只记得灯火通明。高处的人虽然笑着,称赞父亲,只那笑容未到达眼底。 功高盖主,最后换来的都是血溅三尺的下场。 虽说门窗关得很紧,夜间依旧有些凉,此时薛兰兮看着眼前的信纸,心中更是寒凉。 要是当初父亲未曾在心中装着他的那份宏图,他的皇上,他的百姓,他们一家人如今是否不会分隔阴阳两地了? 薛兰兮攥紧了拳头,心如刀绞。 “小姐?”折枝见薛兰兮突然脸色惨白,额头渗出点点汗水,连忙出声唤道。 听到折枝担忧的声音,薛兰兮恢复了清醒,“我无妨,倒是这信纸事关重大。”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交代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道,“没成想去了一趟枯谭寺,倒叫我们摊上了 大麻烦。” 碧心听完后,赶忙走到窗边,屋门口检查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道,“小姐,此事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不如就当不知道,烧了这信好了。” 薛兰兮摇头,“我们方才遭人追杀,其中负伤男子必定是传信之人,另外的黑衣男子便是不想让这封信落到定北侯的手中,这才想要那男子性命。” “且那人已经看清了你我的长相,未必就不会找出我们来。”薛兰兮想到刚刚的一幕,心有余悸。 这封信无异于烫手山芋,可机缘巧合下落在自己手中,她便不能不管了。 她如今的身份,必然不能藏在房中,如若被人知道信在自己手中,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必须想办法将消息送到定北侯手中。 不仅是为了自己,更为了边疆数十万的将士。 第十九章 金锁 想定了主意,她便对折枝说道,“事不宜迟,你立即将这封信交予你兄长,让他想办法带给卫陵侯。” 季君珩乃定北王妃的外甥,想必知道此事,不会不管。 “是。”折枝拿过,将信封藏在袖口之中,立马走了出去。 此时夜已经深了,薛兰兮却毫无睡意,看着折枝消失的方向有一轮残月,倒给这夜色添了几分凉意。 往日的记忆涌上心头,父亲遭人陷害,家破人亡。在一夜之中,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她则是流落到人间地狱,含恨而死,而今又背负着一家人的仇恨。 “小姐,外面凉,还是先进屋休息吧。” 月光之下,女子身影单薄。碧心看着,觉得眼前的女子面容惨淡,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薛 兰兮点了点头,转身回房,突然停下了脚步往后看去。 “进去吧。”薛兰兮走进门去,心中却有些狐疑,方才仿佛一散而过一个身影,只夜色浓重,她不知是不是自己花了眼? 今日山间之时让碧心心神晃晃,薛兰兮便让她早些下去休息。当她自己躺在床上之时,却毫无睡意。 那封信勾起了她心底最深的记忆。颜愫,这个她无比熟悉的名字,像是一把血淋淋的刀子刻在心口,每想起一次,就割裂一次。 起身弯下腰,薛兰兮从床底拿出一个铁盒子。盒子沉甸甸的,薛兰兮熟练地打开机关锁,里面露出保存完好的金锁。 这把锁是当年抄家时,母亲匆匆交给自己的,要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藏好它。而在自己被抓 前,她便将金锁藏在铁匣子中,埋在了枯潭寺的梅树底下。 她看着这把锁出了神,摸着光滑的琐身,心中疑窦丛生,这金锁绝不简单,如若不然,母亲又何故非要自己带着它一起逃命。 只是这其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她无从得知。 想到这儿,薛兰兮叹了一口气,将琐重新扣了起来,放回了床底下。 “母亲,母亲……” 屋中似有痛苦的低喃声,碧心推门而入,看到的便是躺在床上痛苦挣扎的薛兰兮。她的手在空中挥舞,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她赶忙拉住薛兰兮的手,发现女子手心冰凉。再看她的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下似有泪水沁出,“母亲,母亲……”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碧 心着急地说道。她原以为小姐的病已经大好,没成想推门进来,看到的这样一幅场景。 想到昨日淋雨,她立马将手放在薛兰的额头上,果然滚烫,“糟了,小姐发烧了。” “母亲,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薛兰兮还在噩梦中挣扎,神色愈加的痛苦。 “小姐烧得都说胡话了。”碧心将自己的手从薛兰兮的手中抽了出来,这才发现手指上红红的一圈,可见薛兰兮抓的有多用力。 碧心眼圈一红,拿了湿毛巾放在薛兰兮的额头上,安抚一番,立马跑出门去道,“不好了,小姐又发烧了,快叫大夫来。” 下面的丫鬟得了消息,赶忙去叫大夫。 陆氏得知薛兰兮得病的消息,马上赶到房中,此时大夫已经在给 薛兰兮看病。他见到陆氏着急进来,道,“小姐染了风寒,我给开了方子,修养几日便好了。” “母亲,别走。”迷迷糊糊的,薛兰兮伸出的手被牢牢抓住。她似是觉得有了依赖,烧红的小脸往那手上依恋地蹭了蹭。 陆氏看着薛兰兮此时烧得迷糊,心中又恨又疼。 “兰兮,别怕,母亲在这里。”她拍了拍薛兰兮的背,动作极其轻柔。 直到碧心端了一碗汤药进来,陆氏亲自喂着薛兰兮喝下,待她熟睡后,才站了起来对碧心交代道,“你且在这里照顾好小姐。” “夫人去哪里?”碧心看陆氏脸色不善,立马问道。 “我女儿病了,是谁害的我心中一清二楚!”陆氏压着怒火,说完便带着几个丫环出了珑甄阁。 第二十章 惩治 相比起珑甄阁的慌乱,薛兰若处倒是一片欢声笑语。 陆蕴芝前脚还没迈进白雀阁,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笑声。因着心口的那股气,陆氏走的很快,有个丫鬟看到了她,神色匆匆地行了个礼,立马喊道,“大夫人来了。” 刚走到院子里头,陆蕴芝就看到几个丫鬟簇着中间的一个身着华贵的女子走了出来。 今日薛兰若身着绛红色祥云百花褶裙,外披一身粉梅色雪狐锦衣,一头长发用一致金簪子挽起,只留下中间的长发到达腰间。 乍一眼瞧过去明晃晃的,惹得陆蕴芝皱起了眉头。薛兰若的容貌本事属于上乘,虽不是天香国色,只娃娃脸蛋十分清秀可人。 只如今 身上穿的繁复,色彩搭配鲜艳,倒显得老气而没有任何好看可言。这一身要穿在宫中贵人身上,倒可以凸显几分妩媚雍容。 然而薛兰若毕竟小家子气,如此看上去倒是衣穿人,不是人穿衣了。 “恭喜母亲,今日能下床走动,像是病好了。”薛兰若捂着嘴唇笑道,边说,“这开春了,天还是凉,祖母怕我凉着了,一大早的特地派人送来了这狐裘大衣,穿上还真是软和。” 陆蕴芝早看到了薛兰若身上的新衣服,再一看她眉眼中毫不忌讳的得意之色,便怒从心出,大步走到薛兰若面前道,“跪下。” 这一声极其威严,当家主母的气势显露无比。 薛兰若脸上的笑 容渐渐凝固,差点身子一软就要下跪,但想到陆氏本就不得宠,又挺直了腰杆。 “我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我下跪?这地上寒凉,要是我受了凉,不知道母亲是否担待得起?”薛兰若冷着脸跟陆氏顶撞,顺便还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再说了,这身衣裳是祖母方才送我的,要是弄坏了,你们也赔不起。” 陆蕴芝冷笑一声,“你也知道冷,竟然还将我的女儿独自丢在山上,是何居心!” “你跪不跪?还是想按照家法处置?”陆蕴芝冷眼看着薛兰若,再想到自己的女儿躺在床上烧得一塌糊涂,心中更是涌起一股怒火。 薛兰若顿时一阵害怕,只能不情愿地跪了下 来。 只是心中依旧不甘心,便嘀咕道,“薛兰兮生病不就是因为不受宠,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这还能怪到我的头上?要怪就怪她命不好。” 她的声音虽小,陆蕴芝却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薛兰若的脸上。声音不重,薛兰若却蒙了,捂住自己的嘴巴大叫,“你凭什么打我,我要去告诉老夫人!” “凭什么?就凭我现在还是你是嫡母,就凭我现在能惩罚你。”陆蕴芝不想再去看薛兰若的嘴脸,冷声道,“五小姐自私任性,罔顾人伦。将三小姐丢在山上独自归来,害得三小姐受风寒卧病不起。顶撞嫡母,目无尊卑,给我在这里跪着,拿了 女诫给她抄。” 白雀阁众人都垂着头不敢作声,薛兰若眼中噙着泪水,脸色青白。只是此刻感受到陆蕴芝身上的寒气,恨得眼眶都红了。 “浅桃,你在这里看着。等五小姐抄完了再回来交代。” 陆氏说完,转头出了白雀阁。 要不是这次薛兰若实在做的过分,触及了她的底线,她实在不想迈进这里半步。 然而陆蕴芝才回到珑甄阁,照看了会儿薛兰兮,就被匆匆赶来的李嬷嬷叫走了。 李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这番前来可想而知必定是因为薛兰若。这府里的人都知道大夫人不得老夫人待见,碧心不由有些担忧。 “照顾好小姐。”陆氏说完便随李嬷嬷离开。 第二十一章 长寿经 薛兰兮醒来的时候,觉得脑袋有些疼,她一边揉着头一边坐起来。 “碧心。”她唤道。 碧心听到她的声音,赶忙拉开帘子进来,惊喜道,“小姐,你可算醒了,先把药喝了。” “怎么院子里这样安静?”薛兰兮将药一饮而尽,觉得有些奇怪,便随意问道。 却不想碧心变了脸色,只在一瞬间又如平常一般,“大家听说小姐生病了,都担忧着,自然不敢出声扰了小姐休息。我这就出去告诉他们去,小姐已经大好了。” “站住。”薛兰兮皱起了眉头,碧心不善于说谎。她刚刚都不敢看自己的眼睛,此时手还攥着衣角,一定是府中出了什么事情。 碧心苦着一张脸回过头来,见自家小姐一双眼睛严肃地看着自己,便知道事情瞒不住,便将底下丫鬟从老夫人那里打听来的事情交代了。 “……便是如此,方姨娘就去老夫人那里为四小姐诉苦。于是老夫人叫了大夫人前去,听说老夫人此时正在训话。”碧心越是说道后面,声音越小。 而薛兰兮原先因为发烧而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没有一点血色。她的表现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但是碧心能感觉到她生气了。 “替我更衣。” 碧心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开了衣橱挑了件厚实的衣裳出来替薛兰兮换上。 换好了衣裳,薛兰兮抬步便往外走。碧心跺了跺脚,只得取了搁在架子上的披风,追了出去。 珑甄阁和老夫人住的东湘阁有一段距离,薛兰兮却走得极快。廊下的老婆子见到薛兰兮过来,惊得立刻站了起来要进去通禀,却被薛兰兮一个眼风扫得呆立在那儿。 明明是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片子,眼神竟然这样凌厉。 薛兰兮走到暖阁外, 里头的争执声堪堪传了出来。 “谁都知道兰兮的身体弱,这怪得了兰若吗?你让兰若在地上跪着,就是想让她生病!” 薛兰兮听出这是方姨娘的声音,一个姨娘竟然敢对主母大呼小叫,也只在薛府出现了。 “我不过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薛兰若犯错,我自当责罚。不然薛府就无规矩可言。”陆氏的声音听上去倒毫无波澜。 老夫人马上道,“我还没说你,不过是一件小事,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我看你就喜欢小题大做,没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此言一出,方姨娘的眼底露出一丝喜色,又慢慢说道,“老夫人说的是,不过是一件小事。大夫人处置的未免太严厉了一些。” “你……”陆氏心中大怒,“方姨娘,你别欺人太甚。兰兮是薛府的嫡女,谁出事她都不能出事。眼下因为薛兰若,兰兮生病卧床,一个庶女竟敢害嫡姐生病,我便是处置了她也不为过!” 方姨娘被怒气冲冲的陆氏吓了一跳,顿时哭哭啼啼起来。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立马敲着拐杖大声说道,“我早说了,三小姐原本就体弱。这是她自己的原因,怪不得别人。” 陆氏看着眼前三人,内心一片恨意。 都说人心难测,当一个人的心中住着魔鬼,这个人该有多么可怖。往事浮上心头,简直是在挖她的心。 “老夫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兰兮体弱是因为谁?”她看着前方,目光空洞,带着一丝痛彻心扉的仇恨。 当年她得知自己怀孕,是多么的开心。一个小生命的到来本就让人充满期待。可是就在那时,老夫人竟然让自己的丫鬟,也就是现在的方姨娘趁机勾引她的丈夫。 得知消息时,如晴天霹 雳。她记得那个晚上,因为悲恸,情绪波动过大导致早产,这才让她的孩子天生便体弱多病。 纵然他们到处寻访名药给女儿服下,还是改变不了她命不久矣的事实。想到已经永远离开自己身边的女儿,陆氏便觉得自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能自拔。 “母亲。”一声柔软的呼唤将她的记忆拉回现实之中。 陆氏睁开眼睛,眼中尤残留点点凄楚,但是在看到薛兰兮之时,眼眸微亮,转而又皱起了眉头。 “你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到这里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薛兰兮看到陆蕴芝虽然神色凶狠,却是在关怀自己,心中动容。 “人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方姨娘见到薛兰兮,脸色很不好看。因为她,自己的女儿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她倒希望薛兰兮真病死了才好。 薛兰兮因为重病又匆匆赶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她并未理会方姨娘,只对老夫人行了个礼。 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指着陆氏大骂,“你方才居然瞪我,谁给你的胆子瞪我。陆蕴芝,我没有你这样不敬婆母的儿媳妇。我要让季言休了你!” 方才她自然也想到了当年的事情,看到陆蕴芝的眼神,她心中竟然有些恐惧。只是看到薛兰兮此时好好地站在这里,她猛然反应过来。 当年她千辛万苦扶持方姨娘,就是希望她在大房有一席之地。她自己好不容易熬出了头,等到老太爷那原配死了,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可是只要有大房在,她就永远不能手握大权。更何况老太爷对大房重视得很,她也只能从薛季言这里下手。 好在方姨娘还算机灵,趁着陆蕴芝怀孕,薛季言与之分房之时,使了一点小手段就上了薛季言的 床。 “母亲,我的身子已经没事了。”薛兰兮在暗中握住了陆氏的手,示意她心不要冲动。 薛兰兮此时虽然看上去很是憔悴,但是眼神清明。陆氏看到她的眼神,竟觉得无比的安心。 “怎么会没事,你昨日祈福回来就病成这样,现在还发着烧。”陆蕴芝说完,便恨恨瞪了一眼一直躲在方姨娘身后的薛兰若。 薛兰若眼下有了靠山,自然不将薛兰兮母女放在眼里,“老夫人都说了你们小题大做,我……” “母亲,不怪妹妹。”薛兰兮打断了薛兰若要接下去说的话道,“我昨天回来已经和祖母解释过。我们在寺中替祖父祖母点了长明灯,需要供奉。只是妹妹先走了,经文就得重念。” 她看了一眼薛兰若突然变了脸色,继续说道,“原先我一个人念也无妨,只是慧崖大师说过,这长寿经需亲近之人全程念完,不然……咳咳咳。” 薛兰兮还未说完便咳嗽起来,不一会儿就脸色通红,陆氏拍着她的后背道,“好在你念完了,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你又在胡说八道,根本没有这回事。”薛兰若看到老夫人望着自己阴森森的眼神,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昨天的事情她原本以为老夫人忘了,这下薛兰兮又提起。 确实,看到陆蕴芝,老夫人光想着怎么折磨她,一时间忘了薛兰兮提到的长寿经一事。 “应当是没事,只慧崖师傅说了,如果打断了长寿经,后果……咳咳。” “会有什么后果?”老夫人有些着急。她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寿命。人活着才有希望,像老太爷的原配,一生风光又如何,死了剩下的荣光不都是自己的了? 薛兰兮咳嗽完,看到方姨娘原先看好戏的脸色渐渐变 得紧张起来,这才慢悠悠说道,“如果打断了经文,就算我后来继续念了,也怕有不吉。” 她叹了一口气,对陆氏道,“所以不怪妹妹,妹妹年纪小,在寺庙之中怎么待得住?都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禁不住寺中寒气,这才会生病。” 老夫人听到诵经打断会有不吉,早就变了脸色。她本以为没什么事,却没想到如此严重。赶忙说道,“昨晚上你回来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 “我怕祖母忧虑。”薛兰兮垂着眼眸,像是十分担心的模样。 薛兰若见老夫人整个人都蹦起来了,显然很在意这件事情,便慌了神色,“你胡说,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为自己开脱。” “妹妹,我已经说了不怪你,你怎么还不肯认错?难道你觉得慧崖大师会说谎话吗?” “你这个混账东西。”老夫人从拔步床上起来,拂袖打在了薛兰若的身上。她自然相信薛兰兮不会说谎话。 慧崖大师是得到高深,他说的话十分有分量。此时她听到自己会有不吉,哪里还管得上薛兰若被陆氏欺负的事情。 “还不快跪下跟你祖母道歉?”方姨娘见事情不可回转,赶忙瞪了一眼薛兰若,拉着她跪了下去。 一边对老夫人道,“是兰若不懂事,竟然犯此大错,但是兰若一定不是故意的,她一向敬重你,自然是希望你好的。我想定是有小人作祟,想要看兰若犯错。” 说完便看了一眼薛兰兮,眼中意味明了。 “我还没说你,养出这么可恶的小东西。我这些年对你们怎么样,现在这个混账竟然要害我!我看你们母女也得好好长长记性,是谁给了你们饭吃!”老夫人拿着拐杖往薛兰若的身上招呼过去。 第二十二章 将失去的都要回来 “呀,我的金簪子。”老夫人一打,薛兰若头上的金簪子掉落,赶忙去捡。 老夫人却打得更狠了,一边恶狠狠说道,“没有将经书念好,还穿得如此招摇。薛兰若你是不是念着我死啊?” “怎么会啊老夫人,万万不是你想的那样,兰若你还不快认错?”方姨娘夺过了薛兰若手中金簪,扔到一边,看到她今日穿得如此华贵,便知晓老夫人这次是万万不会放过她了。 “祖母,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要金簪子,什么都不要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薛兰若慌了心神,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此时她的头发乱了,狐裘披肩挂在一边的肩膀上,摇摇欲坠。她拉着老夫人的手,却被老夫人一把甩开。 “落魄胚子,看到一点好东西就忘了恩主是谁?我告诉你我今天可以让你享受荣华富贵,明天也可以把你拉下来。”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从来没有觉得薛兰若看上去如此不顺眼。 薛兰兮冷眼看着这一切。她想到方才进来,老夫人说要让薛季言休妻之时,方姨娘脸上那得逞的表情,只怕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事情会反转的如此之快。 薛兰兮握紧了陆氏的手,心中想着,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就不会再让方姨娘欺负到母亲的头上,顺便也要将这些年她施加在母亲头上的债都要回来。 收了眼中的那抹精光,她看着老夫人也打的累了,这才阻止道,“祖母,别动了肝火,对身子不好。” 因着老夫人动了怒气,薛兰若和方姨娘都不敢阻拦。此时身上已经多出了几块青色的印记,却依旧不敢吭声。 老夫人哼了一声,“都没一个好东西。” “祖母别忧心,回来时我已经和慧崖大师问 了破解的方法。”薛兰兮说道。 “什么方法?”老夫人眼中一亮,问道。 “便是咳咳……只要找个黄道吉日,让至亲之人去寺里将长寿经完完整整地念上三天三夜,从而感动神灵,便也破解这不吉说法,咳咳……” 薛兰兮抬起头看着老夫人道,“我问了慧崖大师这几日都是好日子,就想着这两天找个日子去给祖母祈福,好弥补之前妹妹犯的错,却不想,这身子实在是太差了。” “这里不是有最好的人选?”老夫人眯起眼睛看着方姨娘和薛兰若,“你们两个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去枯潭寺。” 方姨娘这时候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面咽,一边拉了拉薛兰若的手。 “愿意,愿意,要能让祖母长寿,让我一辈子待在那里我都愿意。”薛兰若早就吓坏了,眼下有弥补的机会,自然连连答应下来。 老夫人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但是看着跪着的两人依旧冷冷的,“这回要再出什么岔子,别怪我不容忍你们。” “是,是……”方姨娘连连答应。 “滚。”老夫人皱起眉头,重重摆手。 方姨娘拉着薛兰若的手,对老夫人行了礼,飞快跑出来屋子。 薛兰兮见已经无事,也和陆氏告退,走出屋来。 “你这贱人,刚刚你分明有办法,为什么要等到祖母大打了我们才说?”薛兰若正在门口等着他们,看到薛兰兮就要扑上去。 薛兰兮后退了一步,嘴角上扬,“母亲说了要惩罚你,你不愿,就只能让祖母出手了。” 看到薛兰兮得意的样子,薛兰若恨恨跺脚,“这一切都是你的谋划是不是?慧崖大师根本没有说过长寿经的事情。” “那又如何?你没有留下 诵经是事实,我倒奉劝你一句,乖乖去山上祈福。要是再动什么歪脑筋,说不定真要应了你之前的话,这一辈子都待在寺庙里。”薛兰兮走到薛兰若身边,轻轻说道。 薛兰若浑身打了个寒颤,看着薛兰兮宛若妖魔。这分明是白日,她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好像浑身都被阴气包围。 “母亲,我们走吧。”她收回在薛兰若身上的目光,扶着陆氏离开。 “兰兮,你真的长大了。”方才那一幕她看在眼中,薛兰兮虽然小,但是浑身气势不输当年的自己。这一觉醒来能让她有如此大的变化,自己的心中别提有多么欣慰。 “母亲,回到京中,我们的路并不好走。但是我会尽我全力,将我们原先失去的东西都要回来。”薛兰兮看着远处,眸光坚定。 她的身上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陆氏心中动容,点了点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的这边。” 薛兰兮笑了,“我也是。” 说完她的身子就软了下来,瞬间世界黑暗,没了声息。 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晚上。 薛兰兮能感到自己的身子比起之前,又虚弱了许多。这次昏迷在意料之中,她拖着病体去找老夫人,已经是强撑着。 “小姐,快躺下。”碧心探了探薛兰兮的额头,松了一口气,“可算没那么烫了。” “无碍。”薛兰兮作势要起来,碧心赶忙在她的身后加了一个枕头,扶着她的身子轻轻靠在后面。 “小姐还说无碍,大夫方才来看过,说你这次病的严重。把夫人都吓坏了,对了夫人现在还在外面。”碧心一拍脑袋说道。 薛兰兮强撑着身子要下床,赶忙被碧心阻止了,“小姐身子还虚,奴婢这就告诉夫 人一声,让她早些回去休息。小姐你就行行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这样夫人也少些担忧。” 碧心打开了门,薛兰兮就瞧见一个人影,“小姐,我回来了。” 看到折枝,薛兰兮想到了那封信上的内容,问道,“送到了?” 折枝点点头,“已经送到了,季君珩那边有了消息,说是会尽快解决。小姐你就放心吧。” 薛兰兮摇头,“此时事关重大,对于季君珩……”提到这个名字,她的眸光变了变,黯淡下来。薛兰兮看向了别处道,“还是让人仔细盯着点那边。” “是,小姐,我会让兄长盯着那边的动静。”折枝道,“只是小姐你又病了,就不要想这些事。把身体养好才是大事啊。” 薛兰兮闭上了眼睛,这身子她自己知道,这次怕是要在床上好几天。幸好她想了办法让薛兰若和方姨娘去山上为老夫人诵经。 这下无论如何他们都躲不过了,而这三日她总算可以清净一些。 眼下最让人担忧的便是定北王府的事情。他们家曾遭冤枉,一家几百人口命丧黄泉。她不愿意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小姐,夫人回去休息了,让你也早些睡了。”碧心回来穿了消息,便服侍薛兰兮睡下。 这几日薛兰兮都睡得很浅,梦中总有几个影子在不断晃动。她睁开眼,三日就快过去,自己的病情总是反反复复,不见得好。 季君珩那边也一直没有动静,她靠着床深锁眉头。 碧心不知第几次叹气,“以往小姐是因为自己的处境忧愁叹息,可是眼下我都看不懂小姐为何忧虑。” 折枝自然知晓薛兰兮这几日是为何,却不知如何安慰,“我们只要做好小姐交代的事就好。 ”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 两人正商量着对策,门口突然传来了丫鬟的声音,“二少爷回来了。” 薛兰兮听到声音,刚抬起眼眸,便看到外面迈进来一双长腿,接着是一张俊俏无比的脸庞。 “瞧我带什么回来了?”男子声音清澈,看到薛兰兮,熟稔地将几袋散发着香味的袋子放在桌子。 薛兰兮看着眼前笑着十分阳光的男子,意识到此人便是薛清宴,薛府的长子,她的哥哥。 便笑着说道,“你回来了?” “看到我回来怎么好像不开心的样子?”薛清宴坐在了她的身边道。 “二少爷,你可算回来了。”碧心倒了茶,轻轻放在桌子上道,“我们小姐病了好几日了。” 薛清宴进来就留看到薛兰兮的脸色很不好,此时近看,更是发现她脸上毫无血色。本就瘦弱的身子,看上去愈发的单薄了。 “病了这么久还不见好,请大夫来看过了吗?” 薛兰兮点了点头,“无妨的。哥哥,是你们书院放假了?” 薛清宴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快年关了,书院当然放我回来看看我的好妹妹,只是没想到看到一个病妹妹。” 他宠溺地看着薛兰兮道,“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薛兰兮早看到了那几带东西,指了指,“不就在这里?” 薛清宴也不卖关子了,将袋子打开,“看,城南腊味铺的辣鱼干,你最喜欢吃了。你这几日生病胃口定然不好。现在正好拿着鱼干解解馋,尝尝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小鱼干散发出香辣的气息,她还记得已故的兰兮是极爱吃辣的,却时常被拘着不让吃,于是总是想尽办法跟颜忆一起偷着吃,而自己偏生的是半口辣的都沾不得。 第二十三章 变了许多 顺着薛清宴期待的目光,薛兰兮拿起了其中的一块,还未入口就已经感受到其中的辣味,不由皱起了眉头。 薛清宴对妹妹极好,回家便记得给她带爱吃的吃食。可自己与之口味天差地别,实在是煎熬。然而,一个人的口味又不可能差那么多,若是不吃怕是会引人怀疑。 薛兰兮心中想着,便硬着头皮将小鱼干放进了嘴中。舌头接触到鱼干的那一刹那,仿佛天雷勾地火,辣味引起的火热从舌头传到身体四周。 她感到自己浑身都已经烧起来了。薛清宴没有见到女孩应当开心的神色,反而看上去有些勉强,便问道,“味道怎么样?” 薛兰兮强忍着被辣出来的泪水,要不是不想被薛清宴发现,她早就炸毛了。 “挺好吃的。”薛兰兮笑了笑说道,“还没谢谢哥哥。” “你喜欢吃就好,还剩下那么多。”薛清宴指着被火红辣椒包围的小鱼干道,“惟前你见到我带来小鱼干,早就吃的一干二净。今日怎么矜持?” 薛兰兮此时万万不想再碰,要是自己再吃一块,没有被辣死也要露陷了。 她讪讪地笑了笑,将小鱼干收了起来道,“本是喜欢吃的。只是最近被母亲拘得久了,看到这些也没有以前那样喜欢。” “再说了,我现在久病未愈,可不敢再吃这些了。”薛兰兮又补充道。 她不知道薛清宴是否相信了自己的一番说辞,因为此时男子看着他的眼光带着一丝狐疑。 薛清宴走近薛兰兮,突然弯下了身子看着她的眼睛。 男子眼神清澈,薛兰兮望过去仿佛看到了一片湖泊,里面明晃晃的是自己的影子。 “眼睛瞪这么大做什么。既然知道自己病这么久都没 有好,就注意别在外面久了,容易着凉。”薛清宴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说道。 薛兰兮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毕竟不是真正的薛兰兮,今日就算被自己找借口应付过去了,不知道今后会不会被他发现破绽。 “兰兮,哥哥这次回来发现你变了许多。”薛清宴的话音才落,薛兰兮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 “什么?”薛兰兮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已经送到了房门口,薛清宴没有进去,而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有些时日不见,兰兮长大了。” 说完,看到薛兰兮呆呆的样子,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少爷,太医来了。”碧心看到两人站在门口,带着一个白发穿着官服的老人走了过了。 “原来是李太医到了,请进来吧。”看到人到了,薛清宴拉着薛兰兮的手走进了房中,“我早就得到消息,说你这病已经缠绵不少时间,所以找了太医给你瞧瞧。” 虽是寥寥几句话,却可以看出他对薛兰兮十分上心。薛府里的大夫是他们高价请来的,医术毋庸置疑,只是谁都知道大夫最是容易受人利用。 再加上薛兰兮的病不是什么大病,应当好的很快,但是换了那么多次方子却没有一点用,让他不由有些怀疑,这才托人去请了李太医过来。 太医给薛兰兮仔细把了脉,不过一会儿就收起了药箱子道,“三小姐的病无恙,老夫看来时因为受寒引起的风寒,只要休息几日变好。” 听到太医都如此说,薛清宴放下心来,将太医写好的房子给了碧心,自己将太医送出去后又折了回来。 “这药方要小心保管,以后三小姐的煎药你都要仔细盯着。”薛 清宴交代道。 碧心领命,拿着药方就去了厨房。 “我没事的,哥哥你回来一定有很多事要忙,不用在这儿陪我的。”当屋内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薛兰兮觉得有些不自在。特别是对薛清宴如此细心的照顾,她倒觉得受宠若惊。 薛清宴微皱起眉,清峻的脸上似有困惑,“以往我回来,你总是牵着我的衣角,让我给你讲各种趣事,就是等到晚上都不让我走,怎么这次反而要将我赶走?” 薛兰兮心中一紧,赶紧道,“哥哥你舟车劳顿,必定累了,这才想让你去休息。” “这倒是我的好妹妹,处处为我考虑了。”薛清宴感觉几年不见,薛兰兮仿佛变了一个人。还懂事了这样多,可是这样的她却让自己觉得心疼。 他倒是希望薛兰兮可以和她这个年龄的姑娘一样,多点活泼天真。 “是二哥回来了吗?”两人正怀着心思之时,门口传来清脆的招呼声。 薛兰兮松了一口气,现在谁来都是她的救星。要是再让自己和薛清宴聊下去她的神经都要炸了。 “是云烟来了。”薛清宴道。 薛兰兮这是第一次见到薛府的四小姐,薛云烟,二房老爷的掌上明珠。薛家二房与大房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薛云烟自然就是薛兰兮嫡嫡亲的堂妹。 女子今日身着乳白色襦裙,上面点缀着朵朵梅花。纤腰不足一握,迈着莲花小步朝他们走来。 她看着薛兰兮时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确是一个美人胚子,打扮的也并不招摇。“今日来的倒是巧,没成想二哥也在。听说姐姐病了许久,我才过来真是该罚。”薛云烟边说,边轻轻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倒显露出些小女孩的憨态。 薛 清宴笑了笑道,“你有这份心思就够了。兰兮身体一向就弱,这次一病看着又瘦了许多。你们姐妹之间比较说得上话,你便多来看看她。” “二哥一向就是护着三姐姐的,我们这都还没得到二哥回府的消息,二哥倒是先跑到来看三姐姐了,真叫人羡慕呢。”薛云烟撇着嘴道。 “这是吃味了?你放心,给你们姐妹几个都带了礼物。放在前厅了,等下让丫鬟取了看看喜不喜欢。”薛清宴道。 薛云烟一听有礼物,脸上瞬间明亮起来,高兴道,“就知道二哥对我们最好了。” “你知道就好,好了,你们姐妹两个说说话,我该给父亲母亲去请安了。” 薛清宴站了起来,望了一眼薛兰兮苍白的面庞。微微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要是身子不舒服一定让碧心找我,不要一个人硬扛着。还要要乖乖吃药,想吃什么告诉我,要是如今不喜辣了,便想想喜欢吃什么。等到你病再好些,我就带你出去逛逛。” 薛清宴想了想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薛兰兮却看着自己有些发愣,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便弹了下她的额头,“怎么像是病傻了。” 薛兰兮赶忙摇头,“哥哥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薛清宴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门。 薛云烟一脸羡慕道,“二哥虽说对府中姐妹都很好,但却及不上对姐姐的万分之一。” “哥哥确实体贴。”薛兰兮拿出了方才收起来的小鱼干,“你喜欢吃吗?” “这又是二哥给你买的吧?”薛云烟拿出了鱼干尝了一口,“城南腊味铺的小鱼干。那里生意火爆,什么时候去都排着长长的队,哥哥每次来总先去那给你买了小鱼干来,我今日倒是有福 了。” 薛兰兮看着鱼干有些出神。记忆仿佛还在昨日,那时她的亲哥哥也会给颜忆买喜欢吃的腊味小鱼干,给自己带东巷的蜜饯。 他们两姐妹在府中最盼望的就是哥哥可以早点回来,因为哥哥回来了,他们就有很多好吃的。 颜慎回府的时候,看到趴在门口的姐妹两人,总会笑着道,“这两只小馋猫,哪里是在等我回来,是在等好吃的呢。” 痛楚夹杂着酸涩化作了仇恨在体内流淌,薛兰兮闭上了眼睛。 那样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因为那个莫须有的罪名,让她失去了一切。普通人轻易可以得到的亲情,她却需要在记忆中追寻。 她恨,恨夺走这一切的人! “三姐姐?”薛云烟看到薛兰兮好端端的,面色突然有些狰狞。那双美目紧闭,嘴唇微微场颤抖,便抓住了她的手。 薛兰兮睁开眼睛看看到薛云烟望着自己关切的眼神,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方才她失态了。 “姐姐,你的病到底如何了?不是说只是受了风寒,怎么一直不见好?”薛云烟问道。 “是有些蹊跷,大概是我的身子骨本来就弱,这才会躺了这么久,再过些日子就好了。”薛兰兮说道。 薛云烟有些犹豫地看着薛兰兮,仿佛藏了什么秘密。 此刻的薛兰兮也察觉到了薛云烟的古怪,她病了这么久,薛云烟都未曾来看望过,怎么今日就来了? “三姐姐,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薛云烟仿佛下了重大的决定,靠近了薛兰兮的身子,在她的耳边说道,“我怀疑姐姐一直生病,是有人故意不想让姐姐好起来。” “哦?你可是发现了什么?”薛兰兮皱起了眉头,看来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第二十四章 反生一计 薛云烟轻声道,“父亲这几日看书入了迷,总不按时吃饭,我便会去厨房给他做点吃的,赶巧的是前几日总碰到珍珠也在。” “珍珠?薛瑾姝的丫鬟?”对于她,薛兰兮有些印象。 薛瑾姝自小十分受宠,听说为人娇惯,最是喜欢惩罚下人。 她身边的珍珠更是仗着自己的主人,在院中横行霸道,碧心在和碧心闲聊的时候她也听说过,倒没成想她竟然将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是的。”薛云烟点了点头,“我一开始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丫鬟来厨房是常有的事情。但是珍珠撞见我时,神色有些紧张,我回去心中起疑。” “于是我便留了个心眼,发现每次珍珠去厨房的时候,正是三姐姐你的药快熬完的时间。我也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但想着还是告诉姐姐一声的好。” 正巧此时碧心已经熬好了药过来,放在了桌上。 “我这话也带到了,希望三姐姐自己留心。”薛云烟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便回去了。” 薛云烟刚走出房门,碧心便嘀咕道,“四小姐今日怎么会来?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小姐,你可懂了?” 薛兰兮看向碧心手中的汤药,不知在想些什么。薛云烟是个聪明人,她今日前来便是借着来探病的借口,告诉自己要小心薛瑾姝。 “她说有人不想让我的病好,所以在我的药里面动了手脚。”薛兰兮慢悠悠地端起了碗,里面的药汁黑沉沉的,看不出什么名堂。 碧心却吓了一跳,立马从薛兰兮的手中 夺过了碗道,“小姐,是谁要害你?我说怎么小姐的风寒这么久都没有好,竟然是……” “今日在厨房你可有感到异样?”薛兰兮没有碧心那样意外,真相如何,她自然不能听信薛云烟的一面之词。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件事她不能耽搁下去了。 碧心回想了一下,立马说道,“今天少爷交代了我在熬药的时候,需得一直在旁边看着,所以今日这汤药是我亲自熬得。” 说到这,碧心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今日这药定是好的,我一直都在厨房未曾走开,小姐你放心喝吧。” “厨房除了你还有谁?”薛兰兮又问道。 “我倒是看到了珍珠,她在厨房炖鸡汤,也在一旁小心守着。”碧心道。 薛兰兮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有些明了。珍珠应该是在等碧心离开好动手,却未曾想到,碧心这次居然未曾离开。 “小姐,是我大意了,让人有机可趁。你放心,以后熬药的时候我都会在厨房守着。”碧心有些愧疚地说道,“难怪少爷今日会如此吩咐我,大概是他都看出问题了,我却还被蒙在鼓里。” “不怪你。”薛兰兮起身,端着碗,突然笑了。一双美目微微眯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碧心正要提醒她将药喝了,要是凉了药效就没有那么好。 却不想女子径直走到了一旁,倾着碗,碗中汤药悉数落入房门口的兰花土壤中,消失不见。 “小姐,我保证这汤药没问题,你怎么倒了啊?”碧心有些着急都说道,“这是宫中 御医给的方子,按照上面的来,小姐你不出几天就可大好。” “可我眼下不着急这么快好起来了。”薛兰兮道。 碧心看着薛兰兮此时脸上的面容,内心有些毛骨悚然。 薛兰兮此刻笑着,望着远处的方向。彼时风起,裾带狂舞。碧心感受到一股寒意,不知道是远处的风带来,还是薛兰兮身上的。 “小姐你的意思是?” “不是有人想让我病着?我就如他们的意。碧心,晚上你就如从前一样,让下人拿药去煎好,等到时辰到了,就去将药取来。” “小姐是想当场抓个人赃俱获?”碧心心提了提,又道,“让我知道是谁想害小姐,决不能轻饶了他。” 薛兰兮略一思索道,“晚上你小心候着,看看珍珠往里面加了什么,你来告诉我。还有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我要看看他们玩的什么把戏。” 碧心点头,看薛兰兮的样子,她此时已然有了想法。她只要照做便好,“只是小姐,奴婢觉得这件事还是早些告诉二少爷的好。” 薛兰兮摇头,“这件事我自己可以解决,不用麻烦哥哥。” 薛兰兮看出了碧心的心思,于是道,“碧心,我们到了京城,很多事要靠自己。哥哥回来只是一时,他可以帮助我一次,却不能事事帮我。我们只有靠自己的本事在薛府立足,才能让别人信服。你知道了吗?” 碧心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还是小姐想的周到。” 感受到薛兰兮的变化,碧心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一团火。她相信跟着薛兰兮,他们定能改变 现在的状况。如今小姐看的通透,她一定不能给小姐拖后腿。 傍晚,碧心那边就有了消息。 “小姐你看这是羊蹄草,我问了外面的大夫。这种草药单用无毒,可清热解毒,却与你的病症冲突,这才导致你的病情一直不见好。” 碧心将问道的事情一一说了,“那汤药我已经倒掉了,小姐是否再熬一碗?” 薛兰兮摇头,计上心来,“此事可以确定是薛瑾姝做的无疑。” 三房一向心狠手辣,手段阴险。如果这次真是抓住了珍珠,他们大可以让珍珠做替罪羊,反倒是罪魁祸首依旧逍遥法外。 倒不如一次性肃清这些毒瘤,让他们知道她薛兰兮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由他们欺负的人了。 “小姐,此次我亲眼看到是珍珠在你的汤药里面加的东西。我们去告诉夫人,一定要严惩他们。”碧心愤愤然道。 薛兰兮摇头,“我有更好的主意,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回京之后,薛清宴这几日得闲,有空就约着薛兰兮去前厅喝茶。 他不知道还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此次回来,这个妹妹性情大变。长大了样子变了,连性子也与以往不同。 之前的妹妹因着身子不好,无人时总苦着一张脸,只有看到自己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 可是这几天他暗中观察着薛兰兮,发现她每日会做很多事情。虽然依旧病着,但还是起来看书,练字。 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薛兰兮的谈吐,优雅从容,十分大方。要不是他熟悉薛兰兮,知道眼前的人是真实的她, 不然自己都觉得她被掉包了。 存着心中的怀疑,每天来和薛兰兮聊天就成了他的日常。渐渐的他心中有些失落,那便是薛兰兮竟然不缠着自己了。 “兰兮,你的病怎么还未好?是不是没有乖乖吃药?”薛清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 他很喜欢看到薛兰兮的笑容,而只有自己带她出府,看看外面的世界时,薛兰兮才是笑的最开怀的。 “咳咳,我……”薛兰兮刚想说在府中也好时,感到胃中一阵翻腾。赶忙跑到桌子旁,俯下身子,开始呕吐。 薛清宴吓了一跳,轻轻拍着薛兰兮的背,一边对门口吼道,“快把大夫叫过来。” 此时薛兰兮捂着心口,脸色发白,就像是一张纸。 薛清宴一把将女子横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可恶,都是什么大夫,这点病都看不好。” 薛清宴方才的吼声,惊动了薛府一干人。大夫进来的同时,陆氏也匆匆赶来。 “兰兮怎么了?”她刚听到薛清宴喊大夫,就知晓是薛兰兮这边出了问题。 “方才身体不大舒服,吐了。还等大夫看好再说,母亲先不必担心。”薛清宴随安慰着陆氏,自己却早已焦虑不已。 大夫探了薛兰兮的脉,眉头一皱道,“小姐体内湿寒,可是药方上的只是医治小姐风寒的,万万不会出现如此状况。” “碧心,可有小姐喝药剩下的药渣?”薛清宴问道。 碧心从一旁拿来一只碗,“这是小姐中午喝剩下的。” 大夫拿过了碗,放在鼻下闻了闻,瞬间脸色大变,“是羊蹄草。” 第二十五章 底线之一 薛清宴走过去,从大夫手中一把夺过了方子。仔细对照下来并没有羊蹄草,心中便有些了然,“兰兮服用羊蹄草会如何?” “这羊蹄草本也是草药,只是和小姐病情相冲。故而小姐的病情一直不见好,就是这羊蹄草的原因。”大夫看到薛清宴黑着脸,小声说道。 他这几日因为没有治好三小姐的风寒,没有少受到二少爷的责备。虽然二少爷看上去温文尔雅,但是严厉起来丝毫不留情。 眼下找到了原因,他倒是松了一口气。 “混账,小姐生病这么久,你居然才发现药有问题?”薛清宴少有发如此大的脾气,只一想到有人要加害薛兰兮,他便觉得浑身燃起一股怒火。 脾气温和的人生气起来便十分可怖。薛清宴平日里为人稳重,有什么事情都会放在心中,但是一旦触及到他的底线,他便绝不会容忍。 他的底线之一便是薛兰兮。 就算平日里再是和善,薛清宴也是薛府二少爷,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大夫被这股威慑力震慑,瞬间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 “大少爷,你听我解释。”大夫头上汗涔涔的,却不敢有所动作。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妹妹身子骨本就不好,现今病了这么久,怎么还经得起折腾?”薛清宴脸色沉了下来。 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角,薛兰兮不知何时从床上起了身子,走到他身边轻轻道,“哥哥,我们还是听听大夫的解释。他在薛府这么久,相信他不会害我。” 听到女子轻柔的声音,薛清宴的心瞬间软了下来,脸色也舒缓了一些,但是依旧绷着一张铁青的脸,“谅他也不敢。” 大夫朝薛兰兮投去感激的一眼。他是薛府请来的大夫,自然知道薛府的情势。眼下薛府大房从京城赶来,还未在府中站稳脚跟,这三小姐在府中更是没有什么地位。 他未曾想过要讨好这位从江南而来的三小姐 ,也没有想过要加害于他。他所要做的不过是行到医者的本分。 眼下薛兰兮为自己求情却是在意料之外,他在薛府算是一个下人,行事需谨慎小心,一步走错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让你解释,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薛清宴看着大夫,好不恼火。 大夫将视线从薛兰兮的脸上转移道,“回禀大少爷。我方才仔细想了想,羊蹄草此物十分多见,但是万万不会用在三小姐身上。” “给三小姐看病的人只有我和李太医,李太医的药方方才我看了,没有任何问题,都是缓解三小姐风寒的。” 大夫又将碗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我现在才发现三小姐的药有问题,是因为之前这羊蹄草的分量放的极少。但这次的分量显然多了些,三小姐这才会出现呕吐不止的情况。” “显而易见,有人不想让我妹妹的病好起来。”薛清宴攥紧了拳头,眼中窜出一股怒火,“给我彻查!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加害我薛清宴的妹妹。” “不错,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加害我女儿,还真未将我这主母放在眼中。”陆氏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她该好好整治这府邸,让他们知道大房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要不然这次是在兰兮的药里动手脚,下次是不是要直接下毒了? “碧心,你来说说是怎么服侍小姐的,怎么药里面被人掺了东西都不知道?”陆氏责备道。 碧心和薛兰兮对视一眼,福了福身子道,“回禀夫人,小姐的汤药都是我准备好拿到厨房,等到厨房那边熬好了再拿过来。” “厨房那里无人看管,如此一来,药该是在厨房煎时被人动了手脚。”薛清宴看事情有了眉目,当机立断,“那就给我彻查厨房,把这几日经常出现在厨房的人都给我叫过来!” 一旁薛清宴的侍卫得令,立马跑去了厨房问话。 “碧心你也去盯着。”薛兰兮对碧 心使了个颜色。碧心点点头,跟着侍卫跑了出去。 两人很快来到了厨房,此时大家正用过午膳,厨房里也不忙碌。丫鬟婆子们围在一起闲话家常,他们看到碧心都站了起来。 “夫人有令,要彻查厨房。”叶枫是薛清宴自小带在身边的侍卫。和薛清宴温文尔雅的脾性不同,他平日里便冷着一张脸,没有什么多余表情。 此时他冷着脸一出声,丫鬟们都互相望了一眼,不敢做声。倒是有个胆大的婆子上前道,“你好大的胆子,这厨房是你说查就能查的吗?” 叶枫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吃惊。他和碧心一个代表二少爷,一个代表三小姐,但这些下人居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三小姐方才吃药呕吐,大夫看了说是药里有问题。因此夫人要彻查厨房,你们谁敢阻拦?”碧心一向就是个泼辣的,说话气势汹汹。 她早知道厨房里大多数是三房的人,他们不让自己查厨房,就是怕查出什么猫腻来。 婆子一点没惧怕碧心,她肥硕的身子拦在门口,就是不让两人进去。要是无人在背后给她撑腰,她一个下人怎么敢对他们如此无礼? 碧心看了眼叶枫,一叉腰道,“不用与他们废话,我们今日就是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让害了小姐的凶手逍遥法外。” 叶枫只知道要完成薛清宴的任务,他看着眼前的婆子,径直往前走。婆子还要上前阻拦,只还未接触到叶枫,就已经被推倒在地,她甚至没有看清眼前的人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该死的奴才,竟然推我,你可知道我是谁?”那婆子瞪大了眼珠子,她慢慢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径自道,“我可是三夫人指派过来管厨房的。” 碧心嗤笑,“不过是个下人,还真高看自己,是三夫人的狗就不是下人了?” 薛兰兮由折枝搀着,到厨房不远处就看见一群人围着。 厨房的 丫环婆子瞧见她来,顿时浑身戒备。直到碧心叫了一声小姐,大家才不情愿地请了安。 这时为首的一个丫鬟转过头来,装似不经意地开口,“三小姐怎么来了?不是说风寒未愈,下不了床吗?” 那丫鬟正是珍珠。 薛兰兮心中冷笑,自己做了手脚,眼下竟然胆大到来奚落自己。她真是应了那句话,便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薛兰兮微微一笑,“你说的有道理,所以你现在就给我滚开,我要查清楚引起我病症的缘由。” 珍珠顿时一愣。 “让他们进去。”薛兰兮一双美目毫无情感,带着微薄的凉意。 珍珠被她这么一盯,竟是通身一冷。但是一想到自己是何人派来的,顿时便有了底气,嘴角一撇道,“三小姐,我劝你还是回床上躺着的好,这厨房哪里是金贵小姐可以进去的?还是三小姐在江南之地待得久了,都不知道怎么做个大家小姐了?” 她这一番话显然是在说薛兰兮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倒是不配在薛府当这个三小姐了。 自打他们大房从江南回到京城,薛兰兮便知晓有不少人等着看他们的笑话。特别是那些丫鬟们看着自己的时候,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笑,怕是将她当成了个粗野小姐。 薛兰兮勾起唇冷冷一笑,“我再不济也有薛府三小姐的名头,而你背后再有人撑腰也是下人一个,还是你觉得你的身份比我高贵?” 珍珠看到她眼中带着无形的杀气,竟然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珍珠你真的认为自己的身份高贵,抵得上正经小姐了。”薛兰兮叹息一声道。 “奴婢没有。”珍珠神色慌张,她敢奚落薛兰兮,自然有薛瑾姝的授意,但是这奴大欺主的罪名她万万不能承受。 薛兰兮说的不错,她再不济都是薛府的三小姐,是大房嫡出的女儿。 “三小姐,我真的没有。” 薛兰兮 轻轻一笑,“那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只往前跨了一步,珍珠就迅速挡在了自己薛兰兮面前,“三小姐这是做什么,三夫人吩咐了,今日谁都不能进这厨房。” “包括我?”薛兰兮眉头一挑。 “是。”珍珠回答的毫不犹豫,“还请三小姐速速离去,这厨房嘈杂,别影响了三小姐养病。” “你这丫鬟好生无礼,三小姐是这里的主人,你却只是一个卑微的下人,眼下你一个奴才居然敢插手主子的事情,倒叫人大开眼界。”叶枫冷冷道。 珍珠一笑,她身边一个丫鬟说道,“大块头,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咱们都是奉主子的命令行事,珍珠的主子是三夫人。三小姐虽说也是这府里的主子,可如今掌管中馈的却是三夫人。三小姐再大,也不能越过夫人去。” “你……”碧心气急,指着那丫鬟,“你们不让我们进厨房就是有猫腻,躲躲藏藏做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 “三小姐莫要为难奴婢们了,奴婢最后奉劝小姐一句,还是早些回房去吧。厨房里面有事要忙,要耽搁了三夫人要的银鱼羹,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连翘看着珍珠趾高气扬的,正要说话,却被薛兰兮阻止了。 “你们都是奉主子的命令行事,固然是无错的。只是我有些疑惑,厨房什么时候变成了三夫人的厨房?我一个小姐,竟然还进不得这个厨房了?有谁能告诉我,这是薛府什么时候定的规矩?” “珍珠,我初来府中,有些规矩还真有些不懂,你却是府中老人,你来同我讲讲这是哪一条?” 珍珠一愣,没成想薛兰兮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居然还和自己玩起了文字游戏,这本就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二小姐交代她绝对不能让薛兰兮的人进厨房,她便想了这么一个主意。 只是随口的敷衍,哪里有这一条规定?一时间她也想不出怎么回答,心中暗自着急。 第二十六章 瞧不起 她方才所说,字字都在挖苦她如今在薛府的地位,也想让她知道,如今就是一个丫鬟都可以欺负到她的头上。更何况是掌管中馈的三房,更是她惹不起的。 是大房又如何?他们丫鬟惯会看人眼色,他们知道眼下在薛府便是三夫人的地位最高,三老爷也是老夫人的嫡亲儿子,在他们眼中自然比大房厉害许多。 然而这三小姐听到自己的奚落,丝毫不显慌张和气愤,这份气度不像是从江南走出来的小姐,倒像是官宦人家悉心养出的好女儿。 “怎么说不出话了?你刚刚嘴巴不是很利索吗?”碧心见珍珠被自家小姐堵住了口,满脸通红,便觉得十分解气。 珍珠索性道,“奴婢不记得了,反正奴婢只是按照夫人说的做。” 搬出祁氏,珍珠想的十分简单,薛兰兮回府不久定然不敢跟三夫人作对。眼下她绝对不能违背二小姐的命令,让薛兰兮进厨房,装聋作哑这一招在薛兰兮这边已经失效,便只能这般。 薛兰兮却笑了,珍珠这么做的目的很明了,但是她却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珍珠既然想将事情闹大,这也正好遂了自己的意。 她倒是很好奇到时候他们要如何收场? “珍珠你的意思是三夫人犯了错?”薛兰兮慢慢问道。 “当然不是。”珍珠吓了一跳,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三小姐你不可随意冤枉人,这只是我一个奴婢的话,没有丝毫分量,你堂堂小姐犯不着和一个下人计较。” 碧心抢着说道,“你这话大错特错,我在江南的时候便知道薛府家风甚严,万不能做混肴视听的事情。” “我听闻要有丫鬟犯错,必须严惩不带,以儆效尤,否则何以治家?”碧心字字铿锵有力,这是薛兰兮交给她的。此时她每说一句,珍珠的 脸就白了一分。 “三小姐你准备如何?”珍珠看到此时原站在她身边的丫鬟都纷纷站远了,倒像在看自己的笑话。 她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已经落于下风。 而碧心的口舌竟然比自己还要凌厉,眼下她意识到在这主仆的一唱一和之下,她身上被安上的罪名越来越多。她不能说是三夫人的错,自然只能自己将这些罪名都承担下来。 可若如此,到时候三夫人还能救自己吗?她越想心中越是发憷。特别是如今看着薛兰兮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有十足的把握,更让她心中不安。 珍珠于是决定不再和他们纠缠,但是态度依旧十分恶劣,压根没有将薛兰兮当作是薛府的主人。 “当然是要进厨房看看。”薛兰兮道。 “三小姐。”珍珠挡在薛兰兮面前道,“别让奴婢为难。” 薛兰兮没有管她,因为叶枫此时已经将珍珠拉离了她的身旁。 珍珠此时也顾不得薛兰兮,而是朝一旁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暗中移动脚步,很快便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薛兰兮自然看到这个离开的丫鬟,嘴角扬起一个微笑。 此时确需要个通风报信的人。 碧心扶着薛兰兮走进厨房。薛府的厨房很大,打理的井井有条,因为怕药味和饭菜的味道冲突,所以熬药的地方有个单独的小厨房。 眼下有叶枫护着,没有人再敢阻拦他们,都围在门口,甚至都不敢向前一步。薛兰兮径直走到了小房间里,因为这几日只有自己生病,所以药方里煎的都是她的草药,那张药方子还贴在墙上。 她将手摸过一旁的炉灶,又左右看了看,突然有人闯了进来道,“三小姐,老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肯定是珍珠让人去告密了。”碧心咬牙道。 “这不正好?”薛兰兮没有 停留,朝东湘阁走去。老夫人的房间静悄悄的,她身边的桂嬷嬷看到薛兰兮,轻轻道,“三小姐来了。” 老夫人见到薛兰兮哼了一声,未曾说话,倒是存了要晾着薛兰兮的意思。 身后的碧心不由有些着急,小姐的身子未好,方才在厨房停留许久已经吃不消,现在要再站久了,只怕病情会严重。 薛兰兮倒是目光平淡,不动声色地站着。 “你自己病了,却将整个府邸扰的沸沸扬扬,你是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老夫人语气严厉。 身边服侍的丫鬟知道老夫人的脾性,眼下正在气头上。 方才祁氏匆匆来到老夫人房中,竟然直接下跪,满脸的委屈。老夫人一向就疼爱三房,见到媳妇委屈便问了一番。 才知道薛兰兮竟然顶撞她,不将她放在眼中。 她最痛恨的就是大房瞧不起三房,在她的眼中,大房从江南回来,便是要从她的手中夺走薛府的一切。 祁氏如今有她授意,掌管中馈,无人敢轻视他们三房。然而眼下得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居然欺负到三房头上,她自然生气。 相比起老夫人的怒气,薛兰兮倒表现的十分平静,“不知孙女儿犯了何错?” “你还有脸问?”老夫人用拐杖指着薛兰兮,“你现在本事大了。竟然敢随意冲撞长辈?你三婶管理府中事务,已是十分劳累,你竟还打扰厨房,不让他们给你三婶做鱼汤。” 眼下祁氏站在老夫人右下角,她目视前方,打薛兰兮进来她看了一眼以后,便没再搭理她。薛兰兮还没有仔细看过这个祁氏,如今看来这眉眼竟然和老夫人有几分相似。 今日她穿着一件深兰色织锦长裙,裙摆处绣着朵朵逼真的兰花。虽然衣服不很是光鲜亮丽,但是可以看出用的都是极好的丝线。 绣花工艺看上去也十 分的精湛,想必是工艺高超的绣娘编织而成。她身上的首饰不多,只头上一根凤尾簪子和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翡翠,但都是价值连城。 光是这些物件就能看出她的富贵,只是她的眉目之间隐约有些市侩,倒和老夫人十分的有几分相似。这番打扮显得十分刻意,倒显得是端着个贵妇的姿态,不甚自然了。 “哦,竟有此事?”薛兰兮皱起眉头,“可孙女儿竟然不知此事,还请三婶和我讲讲清楚。” “还有什么好讲的。”祁氏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她在看到薛兰兮第一眼时,就感到心中堵得慌。 原以为养在江南的女子礼仪定没有在薛府的好,她料想见到薛兰兮也就乡野丫头一个,却不曾想到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被她的容貌惊艳。 她自己生了两个女儿,地位自是十分高贵,她如今掌管中馈,也想着以后给自家女儿谋个好出路。 可是薛兰兮的出现,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老夫人想到一样,她觉得大房一行人从江南回来,摆明了就是来抢他们三房位置的。 薛季言是老太爷的嫡长子,这点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但她就是不甘心,明明一切都应该是他们三房的。大房这么一个没了娘的,凭什么越过他们去。 “三婶?”薛兰兮见祁氏静默不言,只用一双精明算计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流连,便出声提醒。 便是这个姿态了。 祁氏看到薛兰兮的通身做派,就像是在聚会时碰到宫中的娘娘,不仅长得魅惑,那礼仪举止更是引人侧目。 “我知道你不服我管教,所以想要闹出点乱子。你是恨不得我出错,好叫你娘顶替了我的位置是不是?”祁氏仗着自己有老夫人撑腰,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薛兰兮瞪大了眼睛,“三婶何出此言?我当三婶是 长辈,更是家中亲人。我方从江南回来,最是希望看看家中人,把这些年丢掉的亲近弥补回来,三婶这样说好叫人伤心。” 薛兰兮如此一说,倒显得祁氏小气了。她方从江南回来不假,眼下语气又十分诚恳,竟让人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出什么事了?吵吵闹闹的不像话。”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一行人朝门口看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过来。虽然看上去年纪有些大了,但是老人背脊挺的极直,声音也充满了威严。 看到他进来,大家都行过礼。 “老爷,你怎么来了?”老夫人看到老太爷身后跟着的薛清宴,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嫌弃。 “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来?”老太爷看到站在一旁的薛兰兮,目光微动。 方才他唤了薛清宴和自己来下棋,好久没有见到儿子,他有意测试他在外有没有长进。只是棋下到一半,就听叶枫前来禀告,说是薛兰兮拖着病体被叫去了老夫人处,现在情况不大好。 一路上都有丫鬟在讨论这件事,吵吵闹闹的,让他心中有些不满。 “我也是说,兰兮这孩子太不懂事了一些,不就是一个厨房,竟然要和祁氏去抢。”老夫人看了一眼薛兰兮,显然在责备她不懂事。 薛兰兮未曾说话,她身子柔弱,脊背挺直,窗外的日光照在她洁白的脸庞上,衬得皮肤莹润光泽。 最重要的是她站在屋中,面对老夫人的责备和祁氏无形的压迫,竟然没有露出一分胆怯,反倒看上多了一分较同龄人不同的沉稳。 老太爷望着薛兰兮,又看了一旁的祁氏,心中倒觉得祁氏的气质反倒在薛兰兮之下。小小年纪,这女孩已经有了迫人的气势。 “你来说说,怎么惹了祖母生气?”老太爷走到准备好的凳子上做好,问道。 第二十七章 为母则强 陆氏不断用帕子擦着女儿脸上的虚汗,她眼角湿润,唇角颤抖,“没事的,没事的!” 薛兰兮想要是伸手安慰陆氏,但是此时她实在没有力气,只好俏皮地对着陆氏眨了眨眼睛。 看着如此懂事的女儿,陆氏侧过头去,轻拭眼角的泪水。 薛清宴安排折枝按大夫的方子前去抓药,一切都不许假他人之手。 他袖中大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跳,看着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妹妹,这就是妹妹如此变化的原因吧!他着实没有想到,如今薛府后宅竟已经凶险如斯。 薛清宴看向碧心,沉声说道,“你是如何为兰兮熬药的?” 碧心顿时跪倒在地,“熬药之事,正是厨房准备膳食的时辰,管事娘子常忙不开,叫我帮着搭把手……我若是不去,瑾姝小姐身边的珍珠就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她低着头,眼睛不停转动,她当然有按照少爷的吩咐寸步不离,可是,架不住小姐不想打草惊蛇啊! “珍珠?”陆氏眉头微蹙,“她在厨房做什么?” “珍珠每每在那个时间,去取瑾姝小姐的燕窝?”碧心垂眸回答。 陆氏坐在床边,为薛兰兮压了压被角,“你是说,你每次为兰兮煎药之时,珍珠就会去厨房取燕窝,然后厨房管事娘子就会把你调开?” “是。”碧心低声回答,她也恼那跋扈的珍珠,只是,三房的人一向张狂,而他们大房…… 陆氏站了起来,“碧心,你去把院子里的婆子都喊来,跟着我去大厨房!今日她们不给我个交代,你们就给我把厨房砸了!” 陆氏目光直视碧心,“你敢不敢?” 碧心沉声回答,“我敢。” 早就看这帮子人不顺眼了!如今大夫人要发威,她是必要去给小姐报仇的! “你放心 ,我知道你对兰兮一向忠诚,我一定会保住你的!去吧,交齐了人来回我。”陆氏淡淡地说。 这时,床上的薛兰兮已经缓过来些许,她虚弱地开口,“母亲……你不要担心……我很快会好起来的。” 薛清宴赶快起身站在陆氏身后,“兰兮,折枝已经去抓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这事我们定然不会叫你白白吃亏!” 陆氏柔柔一笑,拍了拍薛兰兮的手,“你哥哥说的是,你安心养病,一切自有我在!” 薛兰兮看着柔弱的陆氏此时坚强起来,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果然为母则强……可是颜家……却已经没了…… 看着薛兰兮眼角的泪顺势而下,陆氏心中一阵抽痛,“清宴,你在这里陪着妹妹,我去给我们兰兮讨个公道!我倒要看看,三房是如何在厨房一手遮天的!” 此时,碧心已经回来,只见她打开帘子,福身行礼,“夫人,人已经叫齐了。” “好,我们走!”陆氏缓缓步出房间,不忍心再看兰兮那苍白的小脸,否则,她就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怒火。 很快的,陆氏在碧心的搀扶下带着一大群人就去了大厨房。 厨房管事娘子杜娘子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陆氏,内心一抖,赶快迎了出来。 “参见大夫人。”杜娘子赶快福身行礼。 “跪下!”陆氏轻声细语却神色冰冷。 杜娘子从未看过大夫人有如此不怒而威的气势,她身体一抖,就跪了下来。 “碧心,你去,把所有人赶出来,然后带着人给我搜!”陆氏不紧不慢地说着,那古井一般的眼神,让杜娘子直接低下头去。 “是,”碧心一行礼,然后招呼带来的婆子,“还不跟我去?” 碧心走进厨房,笑眯眯道,“夫人刚才想必你们都听见了,请 吧!” 大家面面相觑,见杜娘子都在大夫人面前跪着,她们迅速鱼贯而出,都跪在大夫人面前。 只听见厨房开始乒乒乓乓的声音传出来,杜娘子连同厨房的人都惊傻了,这大房,是疯了不成? 不一会儿,碧心带着人走了出来,她恭敬地将一包东西交给了陆氏,“夫人,找到了!” 杜娘子一愣,顿时额上就冒出一层冷汗,她咬牙道:“这……这不是我们厨房的东西!大夫人,您……不能栽赃啊!如今这碧心带人砸了厨房,老太爷和老夫人定然是要发怒的!” 碧心冷笑一声,“你可真有心啊!我既然敢做就不担心被罚!倒是杜娘子你,看都不看这油纸包的东西,就说我们栽赃!莫非,你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杜娘子的唇有些颤抖,她眼神瞟向边上的一个丫头。 那丫头脚下刚要动,便被碧心呵住,“哟!你们这大厨房的规矩可真够可以的,大夫人还在这里没开口,就有人想要溜,去哪?” 陆氏打开油纸包,“这东西,是你们谁的?” 所有人都低头不吭声,只有杜娘子不断喊冤枉,陆氏眉头一皱,“杜娘子掌嘴十下。” 碧心带来的婆子都没人动,杜娘子眼睛一转,顿时放松下来。没等她开口,碧心已经走上前,一个巴掌扇上去。 她冷冷地看着那些婆子,“身为大房的人,不听大夫人的话,你们要做什么?要知道!带你们来,可不是让你们看热闹的!” 顿时,上来两个婆子架住了杜娘子的手臂,碧心开始一下一下用力的招呼着,清脆的声音在院子汇总回响。 一直打够十下,碧心停下手,恭敬地站回陆氏身边。 陆氏轻轻开口,“我再问一遍,这包东西,是谁的?你们不要告诉我 ,在大厨房里面搜出来的东西,你们每人见过!” 陆氏的目光一扫,就扫向刚才要去报信的那个小丫头。此时见她浑身发抖,陆氏下巴轻抬,“把她给我带过来!” 这次不用碧心开口,直接上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就将那丫头提溜到陆氏面前。 “说说,你叫什么名字?”早有人去了椅子过来,此时陆氏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把手上轻点,那一声声似乎就敲在这丫头的心上。 “我……” “小桃,你可想好了再说!”杜娘子红肿着脸,粗声说道。 “看来你是没受够教训!再加十个!”陆氏看向碧心。 站在杜娘子身后的两个婆子手上用力按住她的肩膀,碧心走上前,搓了搓手,然后用力地打过去,“大夫人问话,你竟然敢插言!没有规矩!” “我……我叫小桃。” 陆氏笑了笑,“小桃,你说说,这个东西,是谁的?” 小桃眼神怯怯地看向杜娘子。 “大嫂好威风啊!”祁氏在丫鬟地搀扶下缓缓走来,在陆氏带着一大帮之人气势汹汹向厨房而来的时候,就有人去给她报信了。 “厨房一向是三弟妹你在打理,如今,兰兮的汤药在厨房出了问题,我作为长房长媳,莫非没有权利过问?” 祁氏冷笑一声,“大嫂哪里的话,你当然问得!只是,自从我嫁入薛府,掌管厨房以来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怎么就你们一回来,就有问题了?” 她的目光扫向面部红肿的杜娘子,“何况,问可以!怎么可以动手?大嫂是要屈打成招?” 陆氏没有理会她,“小桃,你说,这东西到底是谁的?纵然我不管理大厨房,但是,捏死一个说谎的下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她目光冷凝地看向小桃。 祁氏刚要开口,就被陆 氏冰冷的目光一扫,“怎么?三弟媳有意见?” 陆氏手掌用力拍向把手,“说!” “我看见杜娘子拿过!”小桃说完,整个人瘫软下来。 “你个贱婢!你胡说!”杜娘子骂完就想要动手,被身后两个婆子紧紧按住。 “看见了吗?三弟妹,这就是她挨打的原因!没有规矩!”陆氏徐徐开口。 看着陆氏轻蔑的眼神,祁氏怒火中烧,“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指向杜娘子。 “三夫人啊!奴婢冤枉啊!大夫人今日一来,就把我们全部赶出来,让人去搜大厨房,搜出这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非说是我们厨房的!可是,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啊!何况,这人多手杂,谁知道……是谁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杜娘子哭诉着。 “碧心,掌嘴!”陆氏根本没有要辩驳的想法,人赃并获,还想狡辩? 祁氏却不这样想,陆氏要做什么?想要从厨房中找到错处,想要从她手中夺走中馈? “我看大嫂是要将这厨房的人都打杀了才甘心吧!你是要打杀了她们还是要打杀了我?” “兰兮的药,被人加入了羊蹄草,才使得她风寒久久不愈。如今,我在大厨房中搜到此物。莫非,三弟妹不需要给我个交代?”陆氏眉梢轻抬,看向祁氏。 “兰兮的药一向是碧心这个丫头在管,不许人插手,出了事情,同大厨房有什么关系?”祁氏看向碧心。 碧心则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陆氏身侧。 “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大厨房搜出来的!我到想要问问,如今只是羊蹄草,他日要是有其他呢?杜娘子作为掌事娘子,真的对此一无所知?这话说出来,三弟妹你自己信吗?今日,我是必要惩戒这个害我女儿之人的!”陆氏肃声说道。 第二十八章 查厨房采买 “大嫂你!”祁氏气得胸口起伏,若是让陆氏今日如此简单收拾了大厨房,她的威严何在?“你是非要冤枉大厨房了?” “是不是冤枉,只要查过就知道!薛府一向治家严谨,规矩明晰,所有的采买,哪怕一片菜叶也是可以查的!三弟妹有疑问,我们一查便知!”陆氏冷然地看着祁氏。 “什么?”祁氏红唇微张,查厨房?厨房是最好捞油水的地方,每个月杜娘子给她多少孝敬,若是任陆氏去查,一旦查出来…… “大嫂是怀疑我了?就凭一个小丫头一人之言,就要彻查厨房?若是哪日有人说上房有问题,说我们西安苑有问题,大嫂是不是也要带人去搜上一搜!我看,大嫂你不是要调查兰兮的汤药,是来查我的吧!你是不是对老夫人让三房执掌中馈而不满?” 祁氏开始强辩,无论如何不能让陆氏查大厨房! “三弟妹别急,我只是说查查厨房采买的来源,又不是要查账,你放心!我并无此意。”陆氏微微一笑,看来大厨房问题不小啊。 祁氏此时绝不能退,一旦她退了,大房定然得寸进尺,“大嫂,你可能不知道,这杜娘子,原来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我们作为小辈,长辈身边的一花一叶,一针一线那是都要爱惜的!你要处置厨房,处置杜娘子,先问了老夫人吧!” 祁氏说完,便看向杜娘子,“走!我们去东湘阁,若是老夫人开口,别说查厨房,大嫂就是想要掌中馈,我也双手奉上!我们走!” 杜娘子身后站的两个婆子看向陆氏,陆氏轻轻摆手,二人便退了开去,任由杜娘子同祁氏去了东湘阁。 碧心有些着急,老夫人一向是偏着三房,这要是任由三夫人闹起来,她家 夫人小姐是必要吃亏的啊! 陆氏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碧心的肩,“你同小桃跟我来,其他人先回吧!” “是。”碧心搀扶着陆氏,然后看向小桃,“快跟上。” 小桃赶快爬起来,跟了上去。 祁氏走到东湘阁外,弄乱了珠钗,又在自己的眼睛上揉了一把,然后便哭天抹泪地跑了进去。 秋文听到哭声出来,刚要开口提醒,就被祁氏一把推开,然后直接跑进上房,一下跪倒在金丝地毯上,“老夫人,你要给我做主啊!媳妇儿要被冤枉得活不下去了啊!” 祁氏整个人匍匐在地,哭得抽抽噎噎。 奇怪,为什么没有听到老夫人劝慰的声音?祁氏轻轻抬头,便看到木榻下的两双鞋子……两双! 祁氏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这个时辰,老太爷怎么在这里! 老夫人看着面无表情的老太爷,就知道他心中已经怒了!她一掌拍到桌案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哭哭啼啼做甚!你的规矩呢?赶快说说,是发生何事让你如此慌张委屈。” 祁氏赶快理了理头发,然后规规矩矩跪好,“见过老太爷,老夫人,媳妇儿失礼了!还请老太爷、老夫人原谅。” 老天爷看着祁氏怯生生的表情,虽有三分恼怒,还是平静地说道:“起来说话。” 祁氏乖乖站起来,“媳妇儿真真要冤死了!兰兮的药,一向是她自己的丫头负责,厨房是不管的!今日大嫂却说兰兮的药出了问题,带人打砸了厨房,还要打杀杜娘子!这也就算了,大嫂怀疑厨房有来路不明的东西,非要详查……” 说着,她委屈地看向老夫人。 “岂有此理,她大胆!”老夫人用力将茶盏放在案上。 “我知道杜娘子曾是老夫人身边的 人,怎能看着大嫂打杀她,便赶快带着她来见老夫人,毕竟厨房一直是我在管着,兰兮的汤药出了事情,只要大嫂来找我,难道我还能置之不理,可是,大嫂如此屈打成招,实在是……” “什么?她敢动手?她打了谁!”老夫人怒道。 “老夫人看看杜娘子的脸,这已经被大嫂的人打成什么样了!”祁氏拍了一下跪在地上的杜娘子。 只见杜娘子慢慢抬起那张肿成猪头一样的脸。 老夫人气个仰倒,陆氏实在不把她放在眼里,她看着一声未出的老太爷,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她倒要看看,老太爷如何处理。 这是,秋文前来回禀,说大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老太爷徐徐开口。 陆氏带着碧心和小桃进了上房,一进去,她便跪到地上:“媳妇儿见过老太爷,见过老夫人。我犯下大错,还请老太爷、老夫人责罚。” 碧心和小桃跪在陆氏身后,碧心扫了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杜娘子,和站在一边的祁氏,果然来告状了! 陆氏自然也看到了!来得好!她昨日就知道,今日老太爷的约取消了,下午都会在府中,那么自然,膳后就会来老夫人这里坐坐。老太爷若是不在,她就要吃亏了。 老太爷神色莫辨,“起来吧。” 老夫人却是恼怒非常,她看着起身的陆氏,冷哼一声,便想要开口呵斥她几句。 可惜,陆氏根本没有给她机会,她抢先开口,“谢老太爷,只是媳妇儿此次专为大厨房之事请罪而来,不敢起身。” 老夫人的手在桌面上重重一拍,“请罪?你才回来几日,就开始在厨房打打杀杀?你眼中可有老太爷和我?” “行了!”老太爷出声打断气愤难平的老夫人。“ 老三媳妇儿已经说了,现在,我想听听你说的。” 陆氏跪在地上,不疾不徐地开口,“兰兮今日呕吐昏迷,大夫看过,在药渣之中发现了羊蹄草。这羊蹄草本无毒,但是,却同兰兮的病相克,因此,兰兮迟迟没有好转,反而风寒越发严重。媳妇儿带人去大厨房搜查,搜出此物。”说着,她将那油纸包交出。 秋文上前取了交给老太爷。 “通过问话,小桃说此物乃是杜娘子之物,媳妇儿正要继续问,三弟妹就匆匆而来,将人带来了这里。” “你问话就问,为何杜娘子脸上全是伤?”老夫人疾言厉色对着陆氏。 “媳妇儿也是太急了,今日厨房能有羊蹄草,他日若是有砒霜呢?杜娘子掌管厨房多年,竟然说自己一无所知?媳妇儿去问她人,她还开口要挟,如此没有规矩,媳妇儿才出手教教她,否则,大家都知道杜娘子曾是老夫人的人,她如此犯错,不是伤了老夫人的脸面?”陆氏连连叩头。 “你威风不小啊!我的人,用你教?” 老太爷摆摆手,阻止老夫人继续说下去,“起来说话,既然各说各的理,彻查就可!薛府一向治家严谨,此物是谁的,一查便知。” 杜娘子一下瘫软在地,看着杜娘子的神色,在场之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祁氏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并不焦急,毕竟,老太爷只是要调差此物,只要不查账,便同她无关。 老太爷安排人去查,他温声道,“老大媳妇儿,快起来吧!兰兮现在如何了?” 陆氏福身一礼,“大夫已经重新开了方,吩咐好好将养。” “无事就好。” 这时,秋文又来回禀,说二少爷同三小姐来了。 “快,快让他们进来。”老太爷开口 。 只见薛清宴扶着薛兰兮缓步走了进来,二人跪在地毯上,对老夫人和老太爷行礼。 “快起来,身子还没好,乱跑什么?”老太爷的眉头皱了皱眉。 薛兰兮面色苍白,柔柔一笑,“吃了大夫的药,已经有了些力气。孙女不孝,让祖父祖母担心了。听婆子们说母亲和三婶都来了上房,我便央求哥哥带着我过来了,毕竟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如此恨我。” “哼,没头没脑的!人家恨你做什么?你是不是自己……”老夫人最看不上大房这一家子搅事精。 老太爷看了老夫人一眼,“休得胡说!” 老夫人小声道,“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怎的别人都没有出事情,就她出了事……” 众人都当做没有听见老夫人的无理取闹,老太爷让人上了热茶,众人在上房中慢慢等待。 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这羊蹄草,是杜娘子的儿子从外面带进来了,而杜娘子的儿子却是在三房院中当差的。 杜娘子一看不好,她就这一个儿子啊!她祈求地看向祁氏,祁氏却是担心涉及到自家,此时正在想对策,哪里有时间看她。 这时,薛兰兮轻轻开口:“这是背主啊!如此家奴,必要交给官府才可,否则,府中之人岂不是日夜难安?我与杜娘子一家,从未有过交集……” 送官?不能送官!不然儿子就完了!杜娘子六神无主。 “杜娘子,到底是谁要害我?若你肯坦白相告,我或可为你求情。”薛兰兮柔柔一笑,“毕竟我们无冤无仇啊……” “是珍珠!是珍珠让我儿子去帮她买的!”杜娘子连忙说道。 “你胡说!”祁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老夫人法令纹深陷,“珍珠?莫非你儿子与她有私情?” 第二十九章 对峙 “这绝不可能!”祁氏抖着手指指着杜娘子,“休得胡言乱语!母亲和我都对你不薄,你儿子犯了错,只要你求到我头上,就算我想要罚你,也会看母亲的颜面手下留情,你怎可为了你儿子就胡乱攀咬!” 珍珠是谁?那是祁氏爱女薛瑾姝的大丫鬟,她怎会允许杜娘子将三房拉下水? 老夫人一看祁氏神色,就知道这事不好,她立时冷声道:“来人啊!拖住去掌嘴二十!” 话音一落,立刻有婆子进来将杜娘子堵上嘴拖了出去。 薛兰兮看着沉默的陆氏和二哥,轻轻咳了几下。 薛清宴立刻紧张道,“兰兮,你没事吧!” 陆氏也正担心地望着她。 老太爷看着薛兰兮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兰兮,你有话就说,毕竟……此事你才是苦主。” “多谢祖父,有祖父、祖母在,定然还我一个公道,只是,我们薛家怎可不教而诛?”薛兰兮手扶胸口,柔柔说着。 老夫人和祁氏立刻怒瞪着她,她却视而不见,只是微笑地看着老太爷。 老太爷轻叹一声,看来,不把此事调查清楚,大房一家绝不会轻易罢手。 “去,将杜娘子带进来,然后派人去西安苑把那个叫珍珠的丫头和杜娘子的儿子给我带来!” 老夫人嘴张了张,到底没有开口。 杜娘子被人拖进来之时,已经晕了过去。祁氏眼中冷笑,倒要看看大房怎么查! 很快就听到薛瑾姝的声音,“祖父、祖母,这是怎么了?秋文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了西安苑,非说要带走珍珠和小六子,我只好也跟着来瞧瞧。” 薛瑾姝一袭嫩黄衣裙,很是俏皮可爱,只见她轻盈地跨过门槛,脸上带着甜美的笑意,福身行礼,“瑾姝见过祖父、祖 母,大伯娘、母亲、清宴哥哥。咦?三妹妹也在啊。” 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心肝,和蔼地笑着,“快起来,快起来!还不是你大伯娘,说兰兮的汤药里面被人放了羊蹄草。你祖父已经查出来,这羊蹄草,是你们院中小六子买的,杜娘子说,是珍珠让他这么做的,所以只好唤了珍珠和小六子过来问问。” 薛瑾姝眼睛一转,便笑了开来,“这事儿啊!那确实该问问,三妹妹今日身体好些了吗?” 说着,她关切地看着薛兰兮。 你继续装!看你装到何时! 薛兰兮也笑了开来,“多谢二姐姐关心,还好发现得早,大夫说需要将养一段时间。” 薛瑾姝双手合十,“菩萨保佑啊!让三妹妹快点好起来啊!你看长辈们都为妹妹你担心呢!” “罪过罪过,害得祖父、祖母和母亲担心,不过还好发现的早!不然,这等害人的刁奴日后还不知道要害了我们多少人呢!二姐姐最近身体可好?大夫一说这汤药有问题,我就担心的不得了,要知道,这汤药可是一直在大厨房熬呢!想到我们这一大家子的性命被大厨房掌握,我这心……”薛兰兮一脸担心道。 珍珠和小六子被婆子们带进来,他们进来便跪在地上,二人都看见晕在一边的杜娘子,具是心中一抖,知道事发了。 “瑾姝过来,来,坐祖母身边。”老夫人朝着瑾姝招手。 薛瑾姝俏皮一笑,坐到了老夫人身边。 “说!羊蹄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夫人看着地上的三人,深恨将她疼爱的瑾姝牵连进去,做便做绝,弄得大房在老太爷在的时候找上门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感受到身边薛瑾姝有些颤抖的手,如何能猜不出是怎么回事 ! 小六子看着满脸是血的亲娘,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他……他除了买羊蹄草,可是什么也没干啊! 小六子的嘴动了动,还未等说话,就被珍珠尖锐的哭声吓得差点蹦起来。 珍珠整个人跪俯在地,大声哭嚎:“老夫人,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陆氏担心这哭声惊到兰兮,她赶快拍了拍兰兮的手,兰兮侧头朝着陆氏笑了笑。 薛清宴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这真是乌烟瘴气,三房的人简直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薛兰兮并不着急,老太爷可不好糊弄,这事只要她们大房不放手,老太爷就绝对不会偏袒三房! 珍珠哭道:“那羊蹄草,是前些日子奴婢有些腹泻,才央了小六子出门帮奴婢采买,为了方便,就直接放到了厨房,奴婢……老夫人为奴婢做主啊。” 珍珠看着陆氏和一对子女坐到一边,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因为,她家小姐如今正坐在老夫人身边,她相信,小姐绝对会保住她的。 老太爷看着哭诉的珍珠,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老夫人看着老太爷没有说话,便冷声道:“我为你做主?你下药害了兰兮,还敢央求我为你做主!我看若是不罚了你,明日你都能为我做主了?羊蹄草是个什么东西!你敢放到大厨房?你以为大厨房是你家后院!” 珍珠一愣,怎么老夫人都不问问就开始骂她!这不对啊!她可是瑾姝小姐身边的人啊! 看着怔愣在地的珍珠,老夫人用力拍了下桌案,“大胆!我说话你竟充耳不闻?” “不,不!老夫人您不要听人挑唆而误会啊!奴婢整日伺候小姐,怎么有时间去在兰兮小姐的药中放东西?何况大厨房人那么多,奴婢要是有小动作 ,怎么可能没人看见?” 老太爷将茶盏放下,“珍珠,我来问你,那羊蹄草,是你让小六子出去买的,可对?” “是。”珍珠急忙低下头去。 “谁告诉你羊蹄草可治腹泻?”老太爷接着开口。 “这……”珍珠眼睛一转,若说是大夫,老太爷定然要问他哪个大夫给她看得诊,当初为什么不抓药……“是奴婢听说的偏方。” 老太爷并未再说什么,而是看向陆氏,“老大媳妇儿,你想如何处置?” “只要我的兰兮好,一切但凭父亲做主。”陆氏站起来,福身道。 “今儿这事涉及大房和三房,你是长房嫡妻,兰兮又是苦主,你就在我和老夫人面前将这事儿处置了吧!” 陆氏看了看神色平静的老太爷和面带怒色的老夫人以及神色有些紧张的薛瑾姝,今日,她绝不让步! “来人,把杜娘子拖到院中泼醒。”说完这句话,陆氏便对着老太爷和老夫人福身行礼,然后坐了下来。 杜娘子很快被拖了出去,冷水泼醒后,又被拖了进来。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和珍珠,以及坐在榻上的薛瑾姝,她一咬牙,绝对不能把儿子装进去。 “杜娘子,我问你,你为何让珍珠将羊蹄草放进大厨房。”陆氏淡然开口。 “珍珠是瑾姝小姐得用之人,小六子又在三房听用,她求到奴婢头上,奴婢怎么能不理。”杜娘子低声说道。 “你可见珍珠取用过羊蹄草?”陆氏一眼不错地盯着杜娘子。 “见过。” “什么时候?” “……”杜娘子抿了抿带血的唇。 “大胆,大伯娘问你话,你竟然敢不回答!我看你是要翻天啊!你如此没有规矩,说出去简直丢了我们薛府的脸,来人,掌嘴!”薛瑾姝袖中 的手紧握成拳,厉声呵斥。 “住手。”薛兰兮轻咳一声,拦住了要上前掌嘴的婆子。 她没有看向薛瑾姝,而是看向老太爷,“祖父,杜娘子若是再被掌嘴,可能就无法开口说话了。” 老太爷看了薛兰兮一眼,这才道,“我既然说交给老大媳妇儿,那就是她来处理,你们只需听大房地吩咐即可。” 薛瑾姝脸颊涨红,紧咬下唇。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也没有开口说话。 “珍珠何时取用的羊蹄草,杜娘子,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陆氏肃然说道。 “是在碧心给兰兮小姐熬药的时候。” “你说谎!那个时候,正是我为瑾姝小姐取燕窝的时间,我怎么可能会去用羊蹄草!”珍珠说着,就要扑过去与杜娘子撕扯。 “拉住她,掌嘴十下!”薛兰兮淡定开口。 碧心走上去,扯住珍珠就开打。 珍珠霸道惯了,怎能任碧心如此猖狂,她一把拉住碧心的手,却未想到薛清宴走上去,照着她胸口就是一脚。 “这样的奴才,简直无法无天!老太爷的话你当耳旁风?一点规矩都没有!”薛清宴说完,掸掸衣袍,然后对着老太爷和老夫人躬身行礼,“孙儿莽撞,请祖父、祖母原谅,可这刁奴实在太可气了。” “坐吧。”老太爷平静地开口。 薛兰兮像是没有看到老夫人、祁氏以及薛瑾姝难看的脸色一样,她淡淡开口,“碧心,继续。” “啪啪啪”的声音,在房内回想,杜娘子舔了舔嘴唇,一股腥甜在她的唇间蔓延。 十下之后,碧心站回陆氏身边。 陆氏这才开口道,“珍珠,碧心昨日发现你站在兰兮的药壶前,关心你为何面色苍白,你对碧心说,你小日子来了,是也不是?” 第三十章 真相大白 珍珠咬了咬唇,“奴婢……” “不好意思开口没关系,让婆子验验,不就知道了?”陆氏恨恨地盯着珍珠,竟然敢害她的兰兮,她今日必要给兰兮讨个说法。 珍珠求救地看向薛瑾姝。 薛兰兮轻声笑道,“母亲在问你话,你总看着二姐姐做什么?莫非,你小日子来没来,还要问二姐姐?” 薛瑾姝恶狠狠地看着珍珠,“大伯娘问你呢!你看我做什么!” 老夫人冷冷地说,“珍珠!你可知罪?” 她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不是三房,而是瑾姝在害薛兰兮。她是一定要保住瑾姝的,这个珍珠,势必要牺牲了。 珍珠吃惊地看着祁氏和薛瑾姝,可是二人都避开了她的目光,她不明白,以前老夫人都是向着她的,因为她是瑾姝小姐身边的人啊!为什么老夫人突然变了。 “瑾姝一向疼爱你,让你一个奴才无法无天起来,竟然敢害兰兮!今日若是不严惩,他日有人效仿,这薛府还不翻了天!” 珍珠瞠目结舌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这样是让她顶罪了?她环视一周,发现每个人都在恶狠狠地盯着她,她吓得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薛兰兮一点都不惊讶老夫人要用珍珠顶罪,毕竟她一向宠爱薛瑾姝。可是,她是绝对不会让老夫人将此事如此轻易揭过去的。 于是,薛兰兮淡淡开口,“祖父,我还有话没有问。” 老太爷狠狠瞪了一眼老夫人,徐徐开口:“问。” “珍珠,你每日那个时辰去取燕窝,是如何支开碧心的?”薛兰兮看着沉默的珍珠,知道她还没有放弃希望。 薛兰兮转而看向杜娘子,“杜娘子,或者我应该问你,你是如何帮助珍珠的?”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厨房人多手杂,若是有人误用羊蹄草,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杜娘子,你可想清楚了,再 来回答我。”陆氏淡淡开口。 “这羊蹄草,是放在奴婢的小柜中,除了奴婢和珍珠,没有人会动。午时厨房正忙,碧心熬药的地方又在角落,奴婢只需调开周围的人,在让碧心帮着奴婢取点东西,珍珠就可以得手。”杜娘子已经看出来了,这三房是定要找替罪羊的,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她的儿子。 小六子此时已经浑身发抖,“小的不知道,小的真不知道这是用来害人的!是珍珠哭求小的,说腹痛难忍,又担心瑾姝小姐责罚,让小的去买了羊蹄草给她的!” “珍珠!你还有何借口?如今人证物证具在,来人,给我拖出去打!”老夫人沉声道。 她看着竟然没有人上前,立刻怒视陆氏,“老大家的!你是已经听不到我的话了是不是?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未等老太爷发话,老夫人已经将桌面上的茶盏扔到陆氏脚下,“你……”她手指怒指着陆氏。 薛瑾姝见状,赶快帮着老夫人顺气,“祖母,您消消气,身体重要啊!大伯娘并不是不孝的人!” 说着,薛瑾姝还略有得意地看向薛兰兮。 薛兰兮自然知道薛瑾姝的意思,心下冷笑,面上却是温温柔柔的,“祖母,母亲如何会不听您的话,她只是担心二姐姐不忍心而已,毕竟二姐姐是您的掌上明珠,我们大房,不得不顾虑啊。” 陆氏开口道,“拉出去!杖……” “杖五十!”老夫人冷冷开口。 见老夫人发怒,这次很快有人将珍珠堵了嘴拖了出去。 只听杖打在皮肉上的闷响,这边小六子已经满脸冷汗。 薛清宴神色微敛,走出去看了看,回来便开口道,“祖父,再打下去,也不必问了,恐怕这珍珠就被打死了。” 这打死了,事情也就查不清了。 “这种刁奴,死了活该!”老夫人神色平静,目露 凶光。 “带进来吧!”老太爷开口道。 很快,浑身是血的珍珠便被人拖了进来。 薛兰兮幽幽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珍珠可惜,“珍珠,你认罪吧!” 珍珠突然用手臂支起身体,“老太爷!奴婢什么都说!什么都说!是瑾姝小姐!” 老夫人忽然将老太爷身边的茶盏丢到珍珠脸上,森然开口,“你最好是认罪!想想你的家人!” 老夫人感觉到身边薛瑾姝身体的颤抖,她心疼得不行,开始毫不掩饰地威胁珍珠。 陆氏像是没有听到老夫人的话一样,“珍珠,若你真是要谋害兰兮,不光你要死,一旦送到官府,你的家人一个也逃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 “祖父,刁奴害主,是要全家受刑的吧!”薛兰兮面带疑惑地看着老太爷。 老太爷看了薛兰兮一眼,微沉吟道,“不错!按律主凶当斩,家人罚为贱籍,发配边疆。” 薛兰兮点头,再次看向珍珠“若真是你害我,那我是定然要将你送入官府的,我们薛府,容不得心思恶毒之人。” 珍珠浑身一颤,她知道,这不是吓她。老太爷已经开口了,若是她说出实情,顶多是个死!若是不说……她的家人一个也跑不掉。 “奴婢说。”珍珠将薛瑾姝要害薛兰兮的事情没有丝毫隐瞒地说了出来。 “这一切,都是瑾姝小姐安排奴婢做的,因为瑾姝小姐不想让兰兮小姐出现在大年初一的朝宴上,她担心兰兮小姐抢了她的光芒。” “你胡说!”薛瑾姝站了起来,然后果断跪在老夫人脚下。 “祖母,你要为我做主啊!若是我真的要害三妹妹,如何会让她站在这里?我若能放羊蹄草,我为何不放砒霜!只有自己设下阴谋,才会不让自己陷入危险。”薛瑾姝恨恨地看着薛兰兮,“三妹妹,我真没想到,你为了害我,竟 然对自己下毒手,我真是错看你了。” 薛兰兮看着面如寒霜的老夫人,慢慢开口,“珍珠,你接着说,你只要实话实说,老太爷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会帮你向老太爷求情,饶你一家人流放之刑。” “说奴婢同兰兮小姐陷害你?怎么可能!瑾姝小姐,奴婢手中有你亲手给的银票和字条!因为你担心小六子买错药材,不放心写了下来,让他照着去买……这张字条,奴婢并没有烧毁。” 珍珠泪眼迷蒙地看着薛瑾姝。接着说道,“奴婢不是为了要防备小姐你,而是当时太匆忙,所以忘记了,如今,它还在奴婢的荷包中。” 说着,她便解下腰间带血的荷包,双手交给陆氏。 薛清宴如何会让母亲的手染上这刁奴的血,他走上前,接过荷包,然后取出里面的纸条,交个了老太爷。 老太爷扫一眼,就认出是薛瑾姝的字迹,看来这事确实跟他的这个二孙女有关。 “你如今还要如何狡辩!竟然因为朝宴,就狠心害你妹妹,品行如此低劣,不要说是今年的朝宴,日后,只要我不开口,你都休想进宫!” 老太爷寻常并不怎么发火,可这生起气来,便是往常最得脸的薛瑾姝也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来人,把瑾姝给我关进祠堂,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放她出来!”老太爷肃声道。 薛瑾姝这会儿才知道慌了,顿时大哭出声,“这不可能!一定是薛兰兮同珍珠一起害我!薛兰兮你个贱人!你为了夺我的光芒,竟然下手害自己!你的心肠怎么如此狠毒啊!羊蹄草的效果不会来得如此迅猛,我每次只让珍珠用上小小的分量,不可能会被人发现的!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自己做的!” 老太爷听到此处,简直怒火中烧,“你竟然连续下药害兰兮!如今还要狡辩!来人!快来人! 关她进祠堂,三日不准用膳!” 这个不知所谓的蠢货! “父亲!瑾姝年纪还小,一时鬼迷心窍,您再给她一次机会吧!这天气越来越冷,关进祠堂会将瑾姝冻坏的!父亲……”祁氏也吓坏了,连忙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她哪里知道这件事竟然是自己的女儿做的,若是早知道,她如何能闹到老太爷和老夫人面前,可是她再如何悔恨,时间也不会倒流,这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吃呢。 老夫人看着哭求的祁氏和惶惶然的薛瑾姝,心痛难当,一把搂住薛瑾姝,“我看谁敢在我眼前带走我的瑾姝!” “你!”老太爷看着无理取闹的老夫人,觉得实在是丢脸。 此时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我的瑾姝,我从小看到大,她一向心思纯良,何时有过这种害人的想法!都是她们!一家子搅家精!你们不回来,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情!” 她看着抽泣伤心的薛瑾姝,温柔地抚着她的头,“我可怜的瑾姝啊!你们这是要逼死我,才肯罢休啊!” 陆氏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心凉不已,她缓缓站起来,跪倒在老太爷面前。薛清宴和薛兰兮见状,也一左一右地跪到陆氏是身后。 “父亲,请将我们大房分出去吧!我和老爷虽然手上银子不多,但是我们大房人少,一个三进的宅子,我们还是可以买得起的。如今,母亲如此,传了出去,老爷如何继续做官?” “你这恶妇!不但欺负我的瑾姝,眼下我和老太爷还在呢!你竟然想要分家!来人,给我掌嘴!” 薛瑾姝在老夫人的怀中偷偷笑着,祁氏也略微放心,只要老夫人闹,想来老太爷是会让步的。 “你给我住口!”老太爷高声呵斥。 他压着怒火看向老夫人,“我已经决定了,你快松手!不要在孩子们面前继续胡闹!” 第三十一章 不是亲生 老夫人看着怀中哭得要晕过去的薛瑾姝,倒吸一口凉气,“瑾姝、瑾姝!你怎么了?” 薛瑾姝紧紧搂住老夫人的腰,不停抽泣着。她一向目中无人,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是薛府中最受宠爱的小姐。 如今这大房一回来,给他们三房添了多少事! 万幸她父亲才是祖母的亲生儿子!纵然祖父威严公道,可是,这薛府后宅,一向是祖母和娘亲说得算的! 所以她才敢多年欺负薛云烟,眼下也敢下手害薛兰兮,因为她认定不会有人为她们出头。 可是,如今祖父的态度让她不安起来。 薛瑾姝颤抖的手紧紧搂住老夫人的腰,显得越发柔弱可怜。 “你们是要逼死我们祖孙二人,是不是?”老夫人怒气冲冲地看着陆氏等人,她摸着薛瑾姝的发,“别怕!别怕!还有祖母呢!谁也不能把你关起来!我看谁敢!” 如今她还在,大房已经如此不把她放在眼中,若是将来…… 忽然,老夫人觉得腰间一松,低头一看,薛瑾姝竟然晕了过去。 “瑾姝!我的瑾姝啊!”老夫人立刻抱着薛瑾姝哭嚎起来。 老太爷眉头一皱,“快把瑾姝抱上榻,传大夫来。” 薛清宴快步上前,一把抱起薛瑾姝,将她放到榻上。 薛兰兮在薛瑾姝抱着老夫人痛哭时便知道自己的这个好二姐绝对会使计来躲过惩罚,眼下不就哭晕过去了么。 只是,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想到这儿,薛兰兮立刻做出一副担心的样子,急急地凑上去:“二姐姐没事吧!我听说,人晕过去了要按压人中呢!二哥没轻没重,我来。” 说着,她用指甲重重在薛瑾姝的人中上一划。 “啊——”太疼了!薛瑾姝实在无法装下去,瞬间叫出声来。 “看,二姐姐这不就醒了?”薛兰兮收回手站在 一侧,柔柔笑着。 在场人哪个是傻的?这还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老太爷的眼神更冷了,这个孙女竟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既然没事了!就去祠堂吧!你是要自己走着去,还是我让人抬了你去?” 薛瑾姝抖动着唇,泪水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祈求地看着老夫人。 如今,但凡有人能救她,那就是老夫人了。 老夫人听着老太爷的话,立刻变了脸色,哭哭啼啼地嚎开了,“如今瑾妍嫁了,我就剩下这么一个亲孙女,你还要关她进祠堂?你这哪里是要关她?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老太爷哪里听得了这般诛心的话,当场气得手掌重重拍着桌案:“你给我住口!住口!” 老夫人也急了起来:“我住口?我说错了吗?就像瑾姝说的!那羊蹄草的量那么小,薛兰兮怎么可能反应那么大!定然是她自己害的自己啊!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孝顺啊……她才多大一点儿,若是没人教,怎么会如此没有手足亲情!可见老大一家根本就对三房没有亲情啊!” 老太爷气得指着老夫人的手都开始抖了,薛兰兮见状赶快给老太爷倒了一盏茶,“祖父,您消消气,不然,回头说起,岂不是又说是我们一家的罪过……” 说着,她又长叹一声,“原来,在祖母心中,我竟然不是她的亲孙女……” 这一声叹息,如同重锤一般狠狠敲击在老太爷的心头。 他着实没有想到,在老妻眼中,亲生的竟然只有三房。 祁氏知道不好,如今,小辈不孝是大罪,长辈不慈也是丢人的事情啊!老夫人虽是老太爷的续弦,但是,也是嫡妻!如何能说出原配的子女不是她亲生的话来! 这不是上赶着送大房话柄吗? 果然,陆氏淡淡开口:“原来,母亲一直是 这样想的。” 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看向老太爷怒不可遏的脸,急忙辩解:“不……不是……我……” “行了!”老太爷看着有些仓惶的老妻,毕竟不是原配啊! “来人!把二小姐拖进祠堂!”老太爷看着面色苍白的薛瑾姝,他原本只是认为这个孙女有些任性,万万没想到却是如此恶毒! 这次老夫人本来不想出声,但是当她看着低头啜泣的薛瑾姝和祁氏,她实在心痛,“要不……” 老太爷冷冷地看着老妻,“你是想去庄子上静养了?” 老夫人这次终于放开了薛瑾姝的手,慢慢坐了回去。 薛瑾姝被婆子搀扶着,忽然,她一把推开身边的婆子,跪倒在老太爷脚下,凄楚地哭道:“祖父,孙女愿意去祠堂思过,只请祖父让我参加大年初一的朝宴。不然,其他名门贵女都会看不起我的!祖父!求您了!难道祖父想让大家都知道薛府三房不和的事情?” 老太爷看着这个聪明却不肯走正路的孙女,“你去吧!大家都会知道,你染上恶疾,需要长期修养!至于什么时候痊愈,就看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 说罢摆摆手,“拉出去!” 祁氏见事已成定局,才缓缓站起来:“父亲,容我送一送瑾姝吧!” 老太爷皱了皱眉,却并没有阻止,“去吧。” 然后,他看向地上跪着的三人,“老大媳妇儿,这几人你想如何处置?” 陆氏欠了欠身,“既然已经知道真相,就请父亲处置吧!” 这时,薛兰兮徐徐开口:“祖父,这毕竟是珍珠一个人的错,何况,她只是忠心于二姐姐。能不能看在她坦言相告的份上,饶了她的家人呢?” 老夫人冷哼一声,害了我的瑾姝,如今却要在这里做好人! “珍珠拉出去杖毙。她的家人和杜娘子一家, 明日一早,就找了人牙子来,卖出京城。” 珍珠缓缓舒了一口气,只是卖出京城,还好……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薛兰兮,然后主动跟着行刑的婆子走了出去。 薛兰兮对着老太爷福身一礼,“多谢祖父为我做主。” 老夫人恨恨地看着大房一家人,可惜,根本没人理会她。 此时,祁氏正在门外给薛瑾姝擦眼泪,“别哭,别哭,娘可怜的瑾姝。眼下是你祖父气得狠了,但是你不可心生怨恨。你要知道,你的祖父、祖母一向是最疼爱你的,你不可恃宠而骄知道吗?” 说着说着,祁氏也流下泪来。 在屋内的所有人,都可以清楚听到她啜泣的声音。 祁氏抱了抱薛瑾姝,“待你想明白了,你祖父就会让你出来的,毕竟,你祖父一向公正严明。哎……日后做事要小心谨慎,不要给人谋算你的机会啊!要知道,往往是善良的人,才容易被人算计受苦啊……” 薛兰兮心中冷笑,真是够不要脸!在门外说话也不忘记坑她一把。 此时的薛瑾姝哪里听得进去,她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才能参加朝宴。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被祁氏制止了。 祁氏轻轻拍了拍薛瑾姝的背,“你放心,有娘呢!” 现在想想,瑾姝不可能那么傻,她怎么会用那样大的药量,这一定是大房的阴谋。 从陆氏大闹厨房开始,她就已经步入了大房的陷阱之中。 陆氏、薛清宴、薛兰兮…… 祁氏恨不得将大房的人全部烧死! 只是,她知道,如今屋内老太爷和老夫人都能听到她们的话,她只是心疼地说着:“娘的宝贝,好好照顾自己,听你祖父的话,认真反省,知道吗?” “嗯,”薛瑾姝点点头,“娘,你放心。” 祁氏一路将女儿送到祠堂门外,对着守门的婆子说:“ 老太爷只是让二小姐面壁思过,并没有说不能送东西进来。晚些时候,我会让人收拾了二小姐常用的东西送来,你们好好守着,不要让其他人来打扰。” 那婆子连忙行礼,“三夫人放心,奴婢定然将二小姐照顾得好好的。” 祁氏点了点头,身边的丫鬟有眼色地塞了一个荷包给那婆子。 那婆子将荷包塞入袖中,笑得更是恭敬,“三夫人有事情尽管吩咐,奴婢夫家姓夏,大家都称奴婢夏婆子。” 祁氏点点头,带着人走了。 这厢。 “兰兮身体不好,你们也回吧!”老太爷看着陆氏,依旧是沉着脸,“才回薛府多久?日后不要再说搬出去的话,我还在呢!放心吧!这薛府,暂且还换不了天。” “是。”陆氏福身行礼,便带着一双儿女走了出去。 老夫人看着面色冷凝的老太爷,喏喏开口,“这个时辰了,你看你想吃点什么?我让人安排。” 老太爷这会儿根本懒得搭理李氏,就是因为有这些的愚蠢夫人,才会惹得家宅不宁。但是,他又不得不提醒她。 “我去书房,你最好仔细想想你在薛府中的身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给我仔细想想清楚,日后少在小辈面前做些没脸皮的事情。” 老太爷走后,老夫人气得想要扔东西,可惜桌面上的只剩下一个茶盏,她又不敢扔,担心老太爷听见声音,只能气得不断捶着榻上的靠枕。 大房一家径直回了珑甄阁。 陆氏肃着一张脸道,“碧心折枝,你们出去守着。” “是。”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到底还是退出尾去。 薛兰兮看着沉默不语的母亲和哥哥,知道自己的那些小动作是瞒不过去的。于是几步上去缠住陆氏的胳膊撒娇,“我错了!母亲别生气了。二哥,快帮我同母亲说说好话啊!” 第三十二章 钟离 薛清宴看着一脸求饶的兰兮,想要说的责备之语终是咽回口中。 他摇摇头,“母亲,您先坐。” 薛清宴将陆氏扶到椅子上,然后自己坐在一边,无奈又宠溺地看着薛兰兮。 薛兰兮蹲到陆氏腿边,将头枕在陆氏的腿上,“母亲,刚开始,我是真的不知道,只是以为我自己身子弱,所以风寒迟迟不好。” 陆氏看都不看她一眼,显然是很生气的。 薛兰兮有些心虚,轻轻摇着陆氏的腿,“后来碧心发现了珍珠的异样,我就让她留意,然后去取了药渣找大夫查验。我知道羊蹄草无毒,才敢这样做的!日后,我一定所有的事情都同母亲商量,再不敢这样擅自做主了!” 屋里,依旧是一片安静,无人说话。 薛兰兮更觉丧气,她之所以出此险棋便是因为三房早就算计到他们大房来了。她怎么能让三房这样嚣张?若她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还谈何报仇? 隔了半晌,陆氏才轻叹一声,“你是不信任我吗?” “不是的!”薛兰兮急急开口,“祖母的态度,母亲也看得很清楚了!在祖母的心中,只有三房才是她的子女。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她还要无理取闹地保下薛瑾姝。若是我不以身犯险,怎能让祖父知道此事?” 见陆氏张口要说什么,薛兰兮飞快地又说道,“我知道,你若是发现薛瑾姝害我,定然要去为我讨一个公道。可是,那都没有这样解决得快,不是吗?母亲为人正直,可三房的人既能做出下药的事,又怎知他们还会不会颠倒黑白欺负母亲?” 陆氏眼神闪了闪,面色到底动松了,她回握了薛兰兮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到底还是我太软弱了……” “不是的!母亲是天下最好的母亲!”薛兰兮也忍不住抱着陆氏哭了起来, 是啊……陆氏是她的母亲。 如今的父亲为了颜家仅剩的她,躲在江南七年不敢做出功绩回京。 而母亲陆氏为了她,失去了真正的亲生女儿薛兰兮!虽然有过糊涂,却终将她当成亲女…… 她欠她们良多啊…… 薛清宴看着哭成泪人的母女,赶快劝解,“快别哭了!眼下不是皆大欢喜了?毕竟祖父已经知道了,想来三房日后再要做什么,也要斟酌斟酌,而我们,也会有所防备。” 陆氏拿帕子替自己和薛兰兮擦了擦眼泪,随后才道,“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希望你日后……做事之前,多想想自己,多想想我……” 薛兰兮见陆氏不生气了,忙不迭地认错,“嗯,我知道错了!” 薛兰兮站起来,“母亲这一天也累了,我送您回去吧!” “用得着你?你快去躺着,好好休养才是。母亲这边有我呢!”薛清宴主动上前搀扶陆氏,“母亲,今日让儿子侍候您。” 陆氏笑着点头,“都是好孩子。” 薛兰兮看着陆氏和薛清宴的身影,叹息一声,对不起……日后……她还是会做很多危险的事情!因为她……是一定要为颜家平反的!也……为了保护他们…… 碧心知道陆氏和薛清宴已经离开了珑甄阁,赶快回来同折枝一起服侍薛兰兮洗漱,然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好了!”薛兰兮笑着拍了拍碧心的头,“你也累了,早些休息!日后,我们要加倍小心了!三房不会善罢甘休的!” 薛兰兮翻身躺到床上,思索着……老太爷乃是三朝元老,为官清明,于朝中素有地位,可惜……娶了李氏作续弦,这薛府内宅实在是…… 这时,忽然折枝的声音响起,“小姐,老太爷来了。” 薛兰兮迅速从床上起身,披好衣服,“快请祖父进来。” “身子如 何了?羊蹄草虽然无毒,你却体弱,要好好将养!”老太爷笑着说。 “祖父放心,碧心和折枝如今恨不得时刻盯着汤药,盯着我。”薛兰兮接过折枝送来的茶水,亲自斟茶递给老太爷。 老太爷看着薛兰兮的丫头,“行了,这里用不到你们,出去守着吧!” “是。”折枝和碧心福身行礼,走了出去,认真地守在门前。 老太爷细细地品着茶,没有开口。 薛兰兮就笑盈盈地坐在他对面,神色始终没有变化。 老太爷真是不得不夸一声,好定力!此女七年浑浑噩噩,一朝清醒就如此伶俐。初入薛府两次出手,一次拍倒方姨娘,一次按倒三房,而且有理有据,光明正大。 薛兰兮看着似在思索的老太爷,也没有出声。 老太爷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你都记得,对吗?” 薛兰兮一愣,然后定神回答,“是,终生不敢忘。” “你想要如何做?”老太爷沉声说道。 “如何做?当然是为颜家平反!”薛兰兮的话掷地有声,“我颜家,世代守护南萧,多少男儿死在战场!多少女子空闺等待!我们颜家为了镇国将军府的‘镇国’二字奉献了一切!可是,结果呢?竟然被诬陷通体叛国,满门抄斩!” 想起当日的情景,薛兰兮的身子不由的从里往外渗着寒意,“颜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老人、孩子、丫鬟、小厮无一幸免!纵然我没有亲赴刑场,也能想象出那鲜血迸射,头身分家的场面!我甚至一闭上眼,就能够看到被害死在战场上的父兄和那些惨死的亲人。我们做错了什么?难道忠心为国,大道直行不趋炎附势也是错吗!” 老太爷闭了闭眼睛,他能如何说?这当然没有错!否则,他怎会让长子去救下颜家的小姑娘!可惜,去得太晚…… 薛 兰兮眼中的恨意似乎要化为实质蔓延出来,她眨了眨眼睛,将酸涩的泪水憋了回去! “我既然活着……就绝不能让颜氏一族被这样的污水染上身后之名!我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下的毒手,然后百倍千倍还回去!” 她死死地咬着牙,看着面色沉静的老太爷,“想必老太爷也知道,南萧现在虽然看着太平,但是,北狄却始终虎视眈眈!若是当初没有我镇国将军府和定北王府死守边关从无后退!这南萧会如此国泰民安?” 她走过去,跪到老太爷面前,“我并不是要表彰我们颜家的功绩,只是!这是事实不是吗?我相信老太爷当日默许父亲救我性命,并不仅仅是为颜家留下血脉而已!否则,只要将我扔到农户人家不就可以?何必让母亲将我认在膝下悉心教导?” 老太爷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柔弱又坚强的小姑娘,似乎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当年颜将军铁血坚强的容颜。 薛兰兮接着道:“您是南萧三朝元老,什么样的动荡没有经历过?我相信,奸臣被诛,忠臣平反,还朝廷社稷一片清明,才是您一生所愿吧!” “你需要我做什么?”老太爷轻声问道。 薛兰兮嘴角上翘,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我相信您并不是不想调查,只是,盯着薛府的人太多了,您一旦有所动作,必然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所以,您只要适当的时候给我一些便利,将朝中一些消息透露给我一些,若是有人手,当然更好!” 她是颜家嫡女,从小跟着父亲和兄长学文习武,耳濡目染之下当然同普通闺阁之女不同。 “起来说话。”老太爷伸手欲扶起薛兰兮。 薛兰兮顺势站了起来,“想来,北狄近些年来太平了,朝中定然有要裁军的消息吧!毕竟,养兵就是烧银子 。” 老太爷有些诧异,没想到薛兰兮如此年幼,竟然已经想到这许多。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册子,交给薛兰兮。 薛兰兮迅速翻开扫了一眼,“这……” “当年,镇国将军府被判通敌叛国,乃是证据确凿,只是……我了解颜将军的为人,他绝对不会……”老太爷叹息一声。 “这是我这些年的调查所得,以及一些布置,日后……这些就交给你吧!外面如今也不太平,我再送你一人。” 说着,老太爷轻轻拍掌三声。 薛兰兮发现这房中竟然无声无息多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身黑衣,明明很高大,气息却那样容易被人忽略掉。 “此人名为钟离,是我的护卫。如今,就送你了!不然,你手上没有得用之人。有很多事情,他……都可以帮你做。” 薛兰兮郑重跪在老太爷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老太爷为我颜家做的一切,我终身不忘!他日沉冤得雪,定然报今日之恩。” 老太爷平静地受了薛兰兮的大礼,“起来吧!” 他沉吟一下,“人手,我送给你了……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三件事情。” “请说。”薛兰兮起身之后,躬身倾听。 “第一,我希望你在做事之前,给自己留下退路,保全你自己……你要时刻记得……你是颜家,唯一的血脉了!” “第二,做事留有三分余地,有些人……可能身不由己……” 薛兰兮抬眸看向老太爷,第三……怎么迟迟不说?她知道,这两件事情,老太爷都是为了她好。 老太爷叹息一声,“第三,我希望你答应我,无论三房做过什么……请留他们一命,毕竟……那也是我的儿子!如今……我也老了。” 薛兰兮一愣,老太爷莫非是说三房与颜家的事情有关?若是有关!她是绝对不会留手的! “我……” 第三十三章 最需要的是忠心 “我只能说,若是我能伸手拉扯三房一把,看在您和父亲、母亲的面上,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亦不会手软,不然,这世间公道何在?”薛兰兮最终还是没有办法给老太爷一个肯定的答复。 老太爷浑浊的双眼看着眼前柔弱又强硬的薛兰兮,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声叹息,“你早些休息吧……” 说罢,他便缓缓站起身,离开了珑甄阁。 薛兰兮看着老太爷一反平日的精神矍铄,似乎开始有些步履蹒跚…… 老太爷老了……心……也软了…… 只是,纵然她一口答应下来,想来老太爷也不会相信吧! 若是三房只是从薛府中馈里面捞些油水,她当然会视而不见。但若是同外勾结,利用薛府做不法之事,她如何轻饶他们? 以小见大。 薛瑾姝小小年纪便心如蛇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便可想而知三房的人品了。 薛兰兮看着老太爷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她回过头来,看向一边垂手侍立的钟离。 只见他浓眉鹰目,眼神锐利,英气逼人。 薛兰兮这是第一次见到钟离。 事实上,她知道,以老太爷的身份,身边是定然会有暗卫相护的。 如今,老太爷将关于颜府的调查和布置交于她手,又送了暗卫给她,看来是让她放手施为了。 钟离对薛兰兮的印象其实很好。一个闺阁小姐,看到他突然出现,神色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他都有些佩服她的胆色了。 纵然他早就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薛兰兮,而是颜将军之女。 薛兰兮见状,展颜一笑,“钟离,请坐。想必你对我的身份,并不陌生。” 钟离恭敬地点头,“是。” 薛兰兮对他有些好奇,“钟离,你用过晚膳了吗?” 钟离一愣,不明白怎么话题跳到了这里,但他还是诚实地摇 头,“并未。” “正好我也有些饿了,我们一道用些吧。”薛兰兮看着门外的碧心和折枝,“以后钟离就是我们珑甄阁的人了,你们去弄点膳食送过来,我同他一起用些。” “是。”碧心和折枝福身行礼,赶快去了小厨房。 因为薛兰兮身体不好,所以小厨房一向备着老汤,如今碧心同折枝就是择了些菜和菌子还有些肉放到汤里,滚两下放入调料,然后送到薛兰兮房中。 虽然膳食简单,但是也算丰盛。 “快用吧!”薛兰兮招呼着碧心和折枝也坐下,四人围坐在圆桌边。 “我这里……最需要的是忠心,规矩其实并不大。没人的时候,我们一向是坐在一起用膳的。”薛兰兮笑着说,然后还夹了一筷子酱菜给钟离。 钟离一眼扫过,见两个侍女自然用膳的样子,便知道薛兰兮此话不假。 于是,他也开始闷头用饭。 薛兰兮几人很快用好,就看着钟离不算斯文,但是也不算粗鲁地用着,好在他也算是生得俊俏,因此,这大开大合地动作也不让人讨厌。 薛兰兮眼见餐盘具空,很是惊了一把,碧心和折枝准备的东西并不少,这大部分竟然全部都进了钟离的腹中,看不出如此瘦削的人……既然这样能吃…… 薛兰兮忍不住有些关切地问:“你……要不要再添些?” 钟离摇头道:“谢三小姐,不必了,属下已经用好了。” “你平日是不是都隐在暗处?那一日三餐可怎么办?”薛兰兮是真的有些好奇,隐卫什么的以前颜家也是有的,只是将军府的人自然都是遵军纪的,跟钟离可是不一样。 “平日会带干粮在身上。” 碧心瞟了一眼钟离身上半旧的黑衣,“你……平日有没有俸银啊!够不够你吃饭?” 饶是钟离非常淡定,但还是被三个小姑娘疑 惑又关怀的目光弄得有了一丝尴尬,“还好。” “日后,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就同我一起用吧!我们珑甄阁,一向是一块儿用的。”薛兰兮毕竟出身将军府,男女大防上并未有那么严格的要求。 “是。”钟离恭敬道。 碧心和折枝去收拾碗筷。 用了膳,薛兰兮终于转入了正题,既然钟离已经是她的人了,她就得想办法用好这个人。“都什么事情可与你商议?” 钟离立刻正色回答,“任何事情。” “我知道了。一会儿让碧心给你安排一个房间。” 钟离却是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要贴身保护小姐,三小姐放心,不该看的我都看不到。” 说着他人便瞬间消失在房中。 薛兰兮看着还有些摇曳的窗子,走到窗边,探出头,隐约看见房梁上的一片阴影。 碧心和折枝看着小姐的动作,都向上看去。 薛兰兮无奈道,“看什么,快进来。” “日后,这个钟离就在我们珑甄阁了?”碧心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 “是,祖父将钟离拨到我们这边。日后想着每月多支出一份俸银给钟离。” 碧心点头称是,便去关好窗子。折枝帮薛兰兮拆着头发上的簪子,拿檀木梳由上至下将头发通开,“那老太爷不给他俸银吗?” “老太爷给的是老太爷的,我给的是我的。”薛兰兮动了动脖颈,折枝赶快帮她揉捏几下。 “小姐今日早些休息吧!” 碧心忽然愣住,然后赶快跑到薛兰兮面前,跪倒在地,伸手重重扇了自己的脸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薛兰兮一愣,“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奴婢竟忘了告诉小姐关于汤药的事情,实在太该死了!”碧心说着,又重重给了自己一下。 薛兰兮赶快伸手拦住,“你是疯了不成?不就是羊蹄草的事情?我 们今日不都解决了?” 碧心焦急地都快哭出来了,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不是的。因为小姐呕吐晕倒,所以大夫今日就留在了南枫苑中。有羊蹄草一事,奴婢就开始注意汤药。今日,奴婢熬制汤药的时候,明明是在小厨房,除了奴婢一个人也没有!可是,奴婢觉得这汤药的颜色有些发红,便在老太爷来的时候去找了大夫查验。” “什么?”折枝一愣,“你那时迟迟未归,是去找了大夫?” “是。”碧心重重点头。 薛兰兮看着有些焦灼的碧心,心下已经有了断定,“这里,是不是有了比羊蹄草更厉害的东西?” “是,大夫说里面有乌头和半夏!”碧心说着,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怎么小姐就如此多灾多难呢?三房这还没完没了了。 “乌头辛热有毒,能去寒湿,散风邪,助阳退阴。半夏却能燥能润,辛通气,能化液,故润燥。这两个单独用药都没有问题,但是放在一起……却会加大乌头的毒性。这是有人,要害死我。”薛兰兮的神色顿时沉了下来,她的眼睛微眯,思索着到底是谁做的。 “啊?”折枝吓得俏脸一白,“你确定没有人进过小厨房?” 碧心贝齿轻咬下唇,用力点头,“我肯定,我当时没有出去过。” “那你一直盯着汤药?”折枝又问。 “这……也不是。”碧心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当时我听见窗外有声音,然后就走过去向窗外看了一眼,结果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当时并没有人走进来啊!不然我不可能发现不了的。” “小姐,是不是三房不死心?见我们这次惊动了老太爷,使得二小姐被关入了祠堂,而怀恨在心!”折枝气愤地说着,“我看这次,我们还是要告诉老太爷的。不然,三房那边岂不是要变本加厉 ?” “或许并不是三房。”薛兰兮摇摇头,她的手指在梳妆台上轻轻点着。 “为什么?眼下薛府里面只有三房恨我们呢!”碧心不解地看着自家小姐。 “是啊!二房同我们老爷是一母同胞,而且,小姐这次能发现汤药的异常,还要多亏了四小姐的提醒。若不是四小姐提了珍珠的事情,我们就不会发现小姐的药有问题。”折枝也附和着。 薛兰兮依旧摇了摇头,“眼下薛瑾姝被关入祠堂,三婶正是要老老实实地在祖父、祖母面前立规矩的时候。否则,我这边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大家就会同你们一样怀疑薛瑾姝。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只会让薛瑾姝更是惹祖父厌弃而已。” “而且,薛瑾姝用羊蹄草,并不是要害死我。她只是不想我参加大年初一的朝宴而已。毕竟我们大房未从江南回来之时,这整个薛府中,是三房一家独大,二房如同不存在一样。毕竟三房乃是祖母亲生,偏心也是正常,这才造就了薛瑾姝如此霸道的性格。如今……这乌头和半夏……” 碧心急急说道:“奴婢问过大夫了,这乌头和半夏,用不好是会死人的!这和羊蹄草的药性,根本无法相比。” 薛兰兮拍了拍碧心的肩膀,淡定地笑着,“别急,既然发现了,我们日后更加注意就好。不必慌张,是谁做的,早晚会露出马脚,何况,我们现在有钟离,不是吗?” “不是三房,又是谁?”折枝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非要置小姐于死地不可。 “碧心,你记不记得,我们当日在山下遇到的黑衣人?”薛瑾姝忽然想到那日的逃亡和那封信。 碧心忽然一抖,脸色更加难看了,“小姐是说,那是你趁乱刺伤的那个人?难道是他要害你?可是他当时逃跑了啊!而且,也并不知道我们是谁!” 第三十四章 夺中馈 “不!若真是有心查证,当然可以查到我们。枯潭寺就那么大,只要用心去查当日进香的人,不就会知道了?何况……”薛兰兮将自己缩在躺椅上,微皱着眉思索。 “何况什么?”碧心焦急得不得了,可是小姐却这样不紧不慢。 薛兰兮无奈一笑,“你急什么!这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事情。我是要说,当日回府之时,我一直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当时觉得可能是我疑神疑鬼,毕竟刚经历过危险,心绪不定。可是,如今想想,也许当初我的感觉,并没有错。” 折枝忽然凑到薛兰兮耳边,“小姐,莫非是因为那封信?” 薛兰兮耳朵一痒,她真是想要翻白眼。 看着仿若惊弓之鸟的两个丫头,“你们正常说话就好。” “可是,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药中动手脚,说不定眼下我们说话也有人偷听啊!”碧心双手拢在唇边,小声说着。 “可是眼下外面,有钟离了啊!一旦有风吹草动,他就会知道!”薛兰兮伸手去刮了一下碧心的鼻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傻。” 想到钟离,碧心和折枝也觉得她们自己有些可笑,两人嘟了嘟嘴,“我们也是担心小姐啊!这风寒的药一直出问题,小姐你却一点也不急,我们还不能替你着急啊!” “我又没说你们的不是,这还委屈上了。”薛兰兮笑着摇摇头,“还不快点起来。难道要我扶你不成?” 碧心不好意思地爬起来,“我只是……” “我知道,你们只是担心我。”薛兰兮很欣慰,这两个丫头一直如此忠心的守护在她身边。 “那封信……会不会是因为它?莫非,黑衣人知道我们送信的事情了?”折枝担心道。 “不!应该不会。那日我们并没有管那个受伤的男子,而是直接跑回马车,回了薛府。我也是上了 马车之后,才发现那人塞入我袖中的信。既然那人将这样重要的信偷偷给我,就绝对会引开对方的注意力,不会让他们怀疑到我身上。否则,他不就多此一举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薛兰兮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又是在哪儿里招惹了祸事。 “那这乌头和半夏……”碧心实在想不明白。 “我想,对方应该是担心我们发现什么,所以想要杀人灭口,或者是在试探。也许那个受伤的人逃跑了,也许那个人死了……而他们却没有找到那封信和丝毫的线索。”薛兰兮颇有些意兴阑珊,懒得再往下想。 “早些休息吧!有钟离在,你们不要担心了。” 折枝把薛兰兮送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然后顺好床幔,便去了小榻休息。 今夜是折枝守在房中,碧心走出去帮她们关好门,然后便独自回了房。 房顶上盖住披风的钟离听着屋内的动静,想着这个薛兰兮小姐,似乎很有些头脑。 第二日清晨,天才微亮,薛兰兮就到了母亲的住处请安,果然,哥哥已经在那边了。 三人喝了几口甜汤,便去东湘阁给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安。 几人刚到东湘阁外,就碰到了双眼还有些红肿的祁氏。 如今薛季尧因出了外差,并不在府中,而薛清虞因妻子蒋氏有孕,老夫人特地免了他们夫妻的请安,让蒋氏在西安苑中安心养胎。 祁氏见到陆氏,掩住眼中的恨意,若无其事地福了福身,“见过大嫂。” 薛清宴和薛兰兮也赶快行礼,“见过三婶。” 陆氏根本不耐烦看到祁氏,但是如今两房还一个府住着,面子上都得过得去才行。 所以,她也就冷淡地朝祁氏点了点头,随后便转头对跟在身后的两人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快进去吧!不要耽误了父亲上朝的时间。” 进入东湘阁, 这里同往日并没有区别,似乎昨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薛兰兮看着昨日珍珠被杖责的地方,如今那片青石已经全然没有血迹。 早有丫头进去禀报,秋文一边打起帘子,一边笑着说:“老夫人一早上就念叨着兰兮小姐的身体呢!大夫人、三夫人,二少爷、三小姐,快进屋吧!老太爷和老夫人都等着呢。” 陆氏笑着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薛兰兮落到最后,轻声问:“二伯娘来了吗?” 秋文一愣,然后笑着回道:“还没有,想着也快到了吧!天气冷,三小姐先进去吧!” 二老爷醉心文学不管俗事,二夫人又体弱多病,因此老夫人一向是免了二房的请安的,怎么忽然三小姐提起二房了呢?秋文若有所思地放下帘子,然后状若无事地笑着走了进去,立到老夫人身边。 陆氏作为长媳,便主动走到前面,带着大家向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安问好。 如今已经同三房撕破脸,无需再留余地。 “起来吧!”这个时间,老太爷刚好同老夫人用过早膳。 老夫人只是板着一张脸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过可以看出她对大房的不喜,毕竟那一脸不痛快的神色那样明显,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坐吧!”老太爷摆手让众人了落座,然后开口问陆氏,“季言呢?今日怎是你一个人领着孩子们过来?” 陆氏敛下眼,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直言答道:“老爷昨日饮醉了,歇在书房。媳妇儿今日还没有见到老爷,以为老爷已经先一步过来请安了。” 老太爷顿时面露不悦,他侧目瞪了一眼老妻。 定是季言知道了老妻昨日之言……娶妻不贤啊! 正巧,这时秋文听到门外丫鬟地通报,她看着门口处,二夫人竟然真的带了四小姐前来请安? 只见钟氏带着薛云 烟步入厅中,柔柔地对着大家见礼,然后便坐在一侧。 老太爷忽然道:“正好今日人来得全,我有事情要说。” 他端起茶盏品了一口润润喉,然后开口道:“过去老大在江南外任,老二又是不管俗事务,这家中的中馈便交给老三家的打理。如今,大房已经回来了,三媳妇儿,你将中馈的事情交给老大家的吧!” 什么?祁氏一愣,怎么如此突然?昨日的事情,老太爷已经罚过了瑾姝,为何今日又提起中馈之事! 老夫人立刻急了,她已经顾不得大家都在,昨日她就已经厌恶了大房。如今,老太爷竟然还要将中馈交给大房!这绝对不行! “祁氏哪里做得不好?她一向心细,做事又稳妥,从来都是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昨日瑾姝做了错事,可是你骂也骂了,罚也罚了!怎的今日又提起中馈!” 老太爷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肃声道:“老大一家是嫡子长房!你告诉我!哪一家不是由嫡长媳妇掌中馈!你说!” “可是,这府中一切一向是祁氏在管理,老大一家才回来几日?这薛府之中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他们可能连人都认不全,怎么掌中馈?”老夫人急道。 “认不全,可以认,把所有小子、丫头们全部都叫来认一遍不就行了?不会的、不明白的,她可以学!难道老三媳妇儿就天生会管家?”老太爷将茶盏用力放到桌案上,“老大媳妇儿,你说,这家中中馈我交给你,你能不能理。” 陆氏原本没想过夺中馈,但是既然老太爷自己提了出来,她也不会傻得将机会往外推。于是,她站前来,对着老太爷盈盈一拜,“谢父亲信重,儿媳自当竭尽全力。” “嗯。你有不懂之处,就来问你母亲。”老太爷淡淡地说。 薛兰兮却是不以为然,问老夫人? 那还不如直接拉一个小厮、婆子出来问呢!老夫人若是会实言相告,那是做梦! 老夫人此时正火大,于是没好气地回嘴道,“别来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众人一下子都惊了,老夫人这话也太不负责任了,跟个无知村妇一般。 老太爷顿时气得一拍桌子:“有不明白的来问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哪里不明白、不清楚,推翻了重新定!祁氏?祁氏!” 祁氏一下跪在地上,委屈地看着老太爷和老夫人:“儿媳自认一向认真管理中馈,从未出过错处,父亲是觉得儿媳哪里做得不好?” 老太爷冷哼一声,“哪里做得不好?是做得太好了!” 说着,他将一本账册扔到祁氏面前,“你自己看!” 祁氏用微抖的手拾起地上的账册,只翻了几页,她便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她手一松,账册便掉到地上。顿时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言语。 眼下,老太爷已经发现了厨房的问题,她若是再多辩驳,老太爷一旦开始查阖府的账册……她就更加百口莫辩了。 老夫人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祁氏在账中动手脚,她是知道的! 毕竟薛府家大业大,她如何甘心将来百年之后将东西分给大房和二房。这些,都应该是她的儿子、她的孙子的。 若是老大掌了中馈…… 老夫人顿时哭嚎起来:“你这是要逼死我啊!阖府这么大,出了点错怎么了!谁还不能算错个账?老大在江南为官七年未回来,不就是官做得不好吗?这管家不也是如此?老三媳妇儿管家这么多年,许是被那些小人骗了!你如今就夺了她的管家权,让阖府上下怎么看她!怎么看我!” 她双手不断拍着自己的腿,哭叫着:“你这是要逼死我和三媳妇儿啊!我们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们薛家啊!你说!” 第三十五章 亏空 “你住口,我已经决定了!这个家,还是我说得算。”老太爷已经懒得去看李氏,而是看向祁氏,“你现在就把钥匙和印信交给你大嫂,然后,把账册整理好,三日之内送到南枫苑去。” 祁氏知道中馈的事情已成定局,纵使内心再不甘,也不敢再在老太爷的面前面显出些什么来。 她从荷包中取出印信,又从腰间取下那一串代表权利的钥匙。 平日,她最喜欢听的就是在行走之间,那钥匙清脆的碰撞声,因为这……是权势和财富的声音。 祁氏看着坐在一旁的陆氏,极不甘心地将手中沉甸甸的钥匙串递了过去,极力维持的平静令她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扭曲,声音如同从齿缝中挤出一样,“大嫂,钥匙都在这里了。” 陆氏笑着接过钥匙,目光从那一串钥匙中扫过,“三弟妹,这钥匙,一共五把?” “是。”纵然不甘心,如今老太爷正盯着呢,祁氏不得不讲明白,“这其中有大门钥匙两把,内阁钥匙一把,银票和房契的箱子单独各一把。大嫂,你要收好了啊!” “三弟妹放心,这可是薛府的家业,我自当小心。”陆氏伸手拿过祁氏手中的钥匙和印信,随手递给了薛兰兮。 老夫人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改变,她取出帕子擦了擦脸。 侍立在一边的秋文赶快帮老夫人整理头发和衣服。 “老大媳妇儿,这钥匙和印信你可要保管好了。要知道,我们薛府仆役众多,每日都有支出,若是到了用时,你这找不到钥匙和印信,可就是大过了。到时候,可是会丢人的!”老夫人的嘴角僵硬地抿成一条直线。 “多谢母亲教诲,我记得了。”陆氏盈盈起身,对老夫人的尊敬一如往常,似没有听出老夫人话中的恶意一般。 “待老三媳妇儿将账册给你。你刚好叫所 有的丫头婆子来认认,感觉得用,你就用着;不得用,就换掉。若有不服管的,你不方便处置,就来告诉我!”老太爷皱眉看了一眼作态的老妻,和颜悦色地对陆氏说话。 “虽然府中事情多,但是也不要委屈了自己,有不懂得事情,多来上房问一问。毕竟,我虽然你母亲不管府中的事情了。但是,对这里面的事儿,也不能不知道。你与季言在江南多年,想来管家之事难不倒你,多用心吧!” “是,媳妇儿记得了。”陆氏起身敛气答应。 “行了,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看看季言,他如今刚回京城,事情刚接手,肯定会比较忙,让他少饮酒。” “儿媳回去一定将父亲的话转告季言,父亲放心。” “去吧!”老太爷摆摆手,让大房一家回了。 二房见事情尘埃落定,也同二老告辞,回了自己的院中。 似乎她们今日过来,就是看个热闹。 事实呢?钟氏带着薛云烟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了二房的态度。 那就是,真正和二房同气连枝的……是大房! 如今大房和二房都离开了,老太爷看在站在一边的祁氏,“记住,账册三日之内送到大房,不然……我就派人帮你整理。” 祁氏面色一白,急忙说道:“不敢劳烦父亲,儿媳一定在三日内整理清楚,送到大嫂那里。” “行了,你也回去吧!” “是。”祁氏看着老夫人欲言又止。 老夫人轻轻对她使了个眼色,祁氏便抿唇走了出去。 “你也出去!”老太爷看向秋文。 秋文不自觉地身体一抖,“是。”连忙出去,并将门外的丫头、婆子带走。 老太爷这才将目光投向李氏,神情冷冷的。 李氏顿时招架不住,扭开头没好气地说道:“看我做什么!这中馈不是已经交给大房了!” 老太爷自然 将李氏心虚的样子看了个清楚,缓了缓语气才道:“你给我记住,季言是我的长子,日后整个薛家都是要交到大房手里的。你不去从中作梗,他们夫妻自然还会孝顺你。” 李氏听到这里,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大房,大房!难道季尧就不是你的儿子!是,我是续弦,可是我也是你明媒正娶进来的,我的儿子也是嫡子!” 前头那个死都死了,凭什么她的儿子还要来霸占一切?她嫁进来是来享福的,凭什么要瞧那贱人儿子脸色过活。 此刻李氏在想什么,薛老太爷心底是一清二楚。他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她,再开口时语气已带了严厉,“李氏,从你进我薛家大门的那一刻起,你就知道是要来做续弦的!嫡长是大房,你给我记住了!否则,季尧日后是不是嫡,还有待商榷!” “你!你……”老夫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老太爷,什么叫季尧不一定是嫡子?老太爷的意思是……要休了她? “从你进门那天起,我就交代过老大和老二要孝顺你。如今,他们做到了,你呢?我给三房整理账册三日的机会,难道不是为了给你做脸?若是直接交给大房,让大房真的从账册中查出了什么。你说,你这些年来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言尽于此,也没什么再好说的。老太爷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袍。 老夫人此时心慌不已,再不敢同老太爷作了,忙上前一把拉住老太爷的衣袖,“你……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心疼季尧啊!难道我不知道老大和老二孝顺?我知道,这都是你的功劳,是你一直为我做脸,才上我安心地当着这薛府的老夫人,享受孩子们的奉养。”说着,她便啜泣起来。 老太爷长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已经白发苍苍的老妻,“你 知道就好。日后,不要再说那种伤孩子心的话了。他们都是我的孩子,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你更喜欢老三,也是无可厚非,但是,纵然你无法一碗水端平,也不能太过于偏颇。” 老夫人抽泣着点点头,主动上前帮着老太爷整理衣服。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这么大年纪了,不要整日哭哭啼啼。”老太爷在老夫人的手上拍了拍,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老夫人看着老太爷走远,招过秋文,“去,看着老太爷上了马车,就立刻让祁氏过来见我。” “是。”秋文福身答道,然后赶快小跑了出去。 祁氏其实一直等在院外,她一直等到秋文回来,说老太爷去上朝了,才同秋文进了老夫人的屋子。 老夫人面沉如水地坐在榻上,看着祁氏走进来,一掌拍到桌案上,“你知不知错!” 祁氏小跑几步,跪在老夫人面前,“母亲,我也未想到大房如此狡猾啊!” “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赶快整理账册,将亏空的全部填进去!”老夫人急声说道。 “什么?全部?”祁氏嘴唇微张,诧异地看向老夫人。 她等到现在,是想要找老夫人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结果,老夫人的解决办法就是填补进去?这哪里是填补银子,是填补她的血肉啊! “母亲!”祁氏的嘴巴动了动,她的眉心拧成一团,“那不是小数目啊!难道您没有求了父亲宽限血时日?只要有时间,我们就可以让账房想办法把账填平。” “你是不是糊涂了?莫非你当真以为你父亲不知道?你父亲给你三日的时间,是为了保住你们三房的脸面,若是你真的弄了假账,一旦被你父亲发现,到时候我也救不得你们!”老夫人此时也是恨极了,要不是祁氏没用,她怎么会在自己的夫君面前被揭了脸 皮的骂。 “这……可是……我手中没有那么多现银……”祁氏小声说道。 老夫人眉毛一立,“什么?没有现银?那银子都哪里去了?” 祁氏咬了咬下唇,“母亲你也知道,老爷的为人。他在外做官要不上下打点的话,评级可能就会下等。而且……清虞如今也大了,他好不容易谋了官,手头上总不好空空啊!母亲,这可是您的亲儿亲孙啊!我总不能让他们在外被人小瞧啊!所以……” 老夫人知道这银子全是花在自己的儿孙身上,气也就消了大半。她笑了笑,伸手拉祁氏起来,“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将账册盘好,缺了多少,你们三房填补下,若是不够,就来我这里取些吧!” “母亲!”祁氏激动地泪滑下眼角,“还是母亲疼我们三房,若是没有您,这薛府中,哪里还有我们三房的活路……” “行了!我还在呢!只要我在,老太爷总是不会亏了三房的!你放心吧!”老夫人何尝甘心将中馈交到大房手中,只是,如今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母亲……”祁氏眼珠一转,“我东西都交给了大嫂,回头把账册也送去,不过,她若是管理不好下人……就同我无关了吧!” 老夫人低垂的眼皮忽然抬起,她定定地看着祁氏,然后笑了起来,“不错!薛府之事千头万绪,你是理顺了的,像你大嫂这样刚接手,不熟悉薛府中馈的人,是多要依靠管事的才行呢!” “母亲,要不要我……” 老夫人冷笑这摇头,“不必。老大家的刚闹完厨房,必定事情会从厨房抓起,如今杜娘子已经被发卖出去,你只需提一个油滑的人代管。到时候,老大家的下手处理之时,事情不就闹开了?想来,这三日她没有账册,只能暂时等待,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第三十六章 同根 珑甄阁内。 薛兰兮换了件杏色滚边的小袄,下着一条浅绛色绣梅花的袄裙,她半倚玫瑰缠枝纹的榻上喝汤药。如今,这没有夹杂其他东西,想来,她很快就会康复了。 当时,她只是想要收拾薛瑾姝,没想到却意外将中馈夺到大房手中。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这时,折枝掀了帘子从外头走了进来,“小姐,四小姐来看您了。” 薛兰兮几口将药喝尽,将药碗快速塞到一旁的碧心手中,然后站了起来,“快请。” 薛云烟很快便进来了,莲步轻移,面上带着点点笑意,“听说姐姐最近风寒渐轻,我这才敢来看看姐姐。” 薛兰兮走过去,拉住薛云烟的手,玩笑地说着,“四妹妹说得是什么话,莫非你是担心我将病气过了你去?” “什么啊!妹妹怎么会如此想,三姐姐你真是太坏了!我是担心我来了你要忙着同我说话,耽误了你养病呢!”薛云烟嘟着嘴,娇俏地说着。 “我开玩笑的,妹妹不会真生我的气了吧!”薛兰兮将薛云烟拉到玫瑰椅边,按着她坐了下去。 薛云烟故作不理,轻轻扬起下巴。 薛兰兮赶快接过碧心送来的茶盏,递给薛云烟,“四妹妹请用,姐姐给你赔礼了!” 薛云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姐姐真是的,我也是开玩笑的。” 薛兰兮忽然脸色笑容一收,正色地看着薛云烟,“我这次能够如此快地恢复过来,还是要多谢妹妹的提醒,这杯茶,姐姐敬你。” “姐姐胡说什么。其实,我也并未做什么,只是将自己看到的如实告诉姐姐。”薛云烟这样说着,到时从薛兰兮手中接过了茶盏。 “若是没有妹妹的提醒,恐怕我此时还在缠绵病榻。妹妹作为二房嫡出,实在无需如此小心翼 翼。” 薛云烟苦涩一笑,“难道三姐姐以为我想每日如此装傻充愣吗?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二房什么情况,薛兰兮多少也有些了解。二叔一向沉迷于读书作画,俗事务是看都不看一眼的,二婶又体弱。哪个府里的下人都一样,跟红顶白,像二房这样的在薛府自然是连下人都敢去轻慢的。 二房的日子,又哪里会好过呢。 薛云烟却是不愿多说,“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还没恭喜三姐姐呢!如今中馈掌握在大伯娘手中,我们已经无需仰人鼻息了。” 薛兰兮看着目露欢喜的薛云烟,知道她是真心替大房高兴。想来,大房未回府之前,二房都是掩藏在三房的锋芒之下。 “这都多亏了妹妹,若不是妹妹实言相告,纵使我有心,亦是无力啊。”薛兰兮摇摇头,“妹妹不必过谦,哪里是小事。当日二婶和你能出现在上房,就是二房的态度了。否则,中馈之事怎么能那样顺利?妹妹其实聪慧过人,实不必过得如此谨小慎微。” 薛云烟自然知道这个三姐姐怕是看出自己的伪装,也不避讳,只轻声道:“三姐姐你有所不知,这薛府,虽然是祖父说得算,但是,府中琐碎事务却很少经过祖父。毕竟后宅之事,怎么能总烦到祖父面前。因此,一向都是得祖母心的三婶在掌管。三房毕竟是祖母亲生,同我们怎么一样呢?” “哼,难道我们需要同他们一样?要知道!我们两房才是真正的嫡出。”薛兰兮面色一沉,三房实在太嚣张。 “不错,毕竟大房和二房才是同根,因此,这机会来了,我和母亲,就来锦上添花了。”薛云烟放下茶盏,轻声说道。 “不,是雪中送炭才对!纵然这府中一向是三房掌着 中馈,但是,想来妹妹也不可能完全消息闭塞,定然……也能听到一些风声。”薛兰兮抬眉眸中含笑地看着薛云烟,“祖母说错了话,才会有这个结果啊!” 薛云烟没有否认,而是徐徐开口道:“所以,我们才会在第二日一早,就出现在上房啊!要知道,我们二房,已经很久没去上房请过安了。毕竟祖母只喜欢三房,我们去了也是碍眼而已。不过,这个机会……实在太好。” “的确。当日能把二姐姐关入祠堂,我已经很满意了,如今……真真是意外之喜了。”薛兰兮想到如今中馈在大房手中,也不得不得意一把,毕竟,谁都不愿意活在他人的意愿之下。 “是啊,如今,大伯娘执掌中馈,也是我们二房乐于看到的。毕竟,大伯才是嫡长,才有权掌管薛府,三房之人一向仗着祖母的喜爱横行霸道,如今……”薛云烟想着三房的心如蛇蝎的姐妹,就实在是厌恶,还是大房的行事,更得她的心。 “对了,今日正好是三日之期,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三姐姐,三房的账册,送来了没有?”薛云烟小声说道。 “我午时同母亲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未听说此事。想着,应该是没有送来。不过,这可是祖父已经发过话的,想来,三婶一定会在戌时之前送到。三婶总不会在生更半夜来叫门吧!到时候想不惊动祖父,都不行了。” 薛兰兮倒是无所谓,祁氏若是不想再次惹到老太爷,就绝对会乖乖地将账册交出来。 “对了,上个月诚国公府二小姐的寿宴,我同二姐姐一块儿过去的,那个时候三姐姐一家还没有回来呢!妹妹我呀,险些闹出一个笑话,被二姐姐教训好久!”说着,薛云烟似乎想到了当初不开心的事情,小小 地紧了紧鼻子。 “哦?”薛云烟有些好奇,她摸着玫瑰椅的扶手,指尖轻轻描绘着上面的纹路。 “诚国公府不愧是二皇子的母族,那院子真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就连里面的摆件,都是有出处的!不是一般府中那等金银玉器。我在花厅中吃茶的时候,目光正对着一个梨花木带盘纹的架子,那上面一座福禄寿喜的玉雕可真是好看,定定看了好久。” 说到这里,薛云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薛兰兮并未出言打断,而是静等着薛云烟后边的话。虽然她回府不久,同这个四妹妹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是,她却知道,这个妹妹绝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诚国公府。 “然后被二姐姐教训好久,说我如此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会被人嘲笑云云。其实,妹妹并不是看到好东西就转不开眼睛的人。我只是有些好奇,似乎薛府之中,有一件类似的玉雕呢!想来,定然是有能工巧匠看了诚国公府的摆件,然后偷偷雕刻仿了出来。” 薛云烟低头抚弄这自己的衣袖,状似无意地开口:“哎,想来诚国公府中都是真品,只是,不知道我们府上的谁被人骗了,买到了赝品呢!” 薛兰兮的手从玫瑰椅上挪开,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坠子,心下已是了然,“我们一房才回府中没几日,对我们府上的东西还真是不了解!待这次盘库,可要好好开开眼。不过,妹妹似乎对我们府中的东西很熟悉呀!” 薛云烟一弹衣袖,“当然啊!每年除夕,库中的宝贝就会被摆出来,让我们观赏呢!三姐姐是不知道,因为祖父是三朝元老的关系,我们府上有很多御赐之物,那真真都是宝贝,平日是想看到看不到的呢!” “是这样?”薛兰兮眸光一 闪,“如今已是年根,看来,姐姐我这次也可以开开眼了。” 薛云烟俏皮地朝着薛兰兮眨了眨眼睛:“到时候,姐姐同大伯娘说,可不要同三婶一样,将那些宝贝总是锁在库房中。本来就是一年才能观赏一次,却每年都觉得观赏之物减少。若是询问,三婶就说担心人多手杂,会损害珍宝云云……” 话说到这份上,薛兰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薛云烟今次过来,怕就是想提点她祁氏在掌家这段时日里,将府中库房里的东西都挪用了。 “你放心!但凡能搬出来,到时候全摆出来,咱也弄成那种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不然,有人都眼馋得要流口水了呢!” “三姐姐坏死了!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不能同你说了!”薛云烟朝着薛兰兮嘟了嘟嘴吧。 “不敢不敢,四妹妹要是不同我说话,我岂不是要寂寞死?” “还是三姐姐对我好!不似二姐姐,总说我小家子气。”薛云烟嘟囔着。 “二姐姐就是那样的性子,你不要同她一样。”薛兰兮心中想,薛瑾姝整日走路恨不得鼻孔朝天的样子,她看谁都是不顺眼。 薛云烟歪了歪头,忍不住又笑了,“也是哦,比起诚国公府的二小姐对三小姐那傲慢的态度,我觉得二姐姐对我还不错。” “哦?诚国公府有三位小姐?这我到时没有听说过呢!”薛兰兮眼睛微眯,想到从江南回来之时,父亲和母亲有告诉她一些京中的人事。 怎么她记得,诚国公府中,只有两位小姐呢?这三小姐是…… 没等她问,薛云烟便已经开口,“原来我也是不知道呢!后来,听二姐姐说,诚国公府这位三小姐似乎出生就身子弱,因此,从小就在山间长大。因为说山间日月之气充沛,对养身比较好。” 第三十七章 盘账 “哦?”薛兰兮不由笑了笑,这大户人家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儿,随便找个由头给遮过去。 就算这位三小姐身子再不好,也不至于从未听说过。只怕是,身份有问题呢。 送走了薛云烟,薛兰兮便听折枝说祁氏如今正在母亲房中。 若不是老夫人一向偏心三房,让祁氏在府中掌管中馈经年,祁氏便不会有不想让大房掌管薛府的念头。而且三房受了老夫人和祁氏的影响,事事都想要压大房一头,将大房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薛兰兮原本还想去同母亲说一说三房的事情,看来,要等等了。 她刚想看看书,就看到碧心急匆匆的进来。 “怎么了?这样着急。”薛兰兮一边用帕子擦了擦手一边说道。 “浅桃姐姐过来说,夫人让小姐即刻过去呢!”碧心疾步走到薛兰兮面前,将她手边的书放了回去。 “奴婢的好小姐,您快些吧!” “急什么?”薛兰兮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任由碧心帮她整理衣裙。 三婶如今正在母亲那里,母亲叫她去,是想让她一起跟着盘账了? 眼见薛兰兮要走出门口,碧心急急道:“小姐,等等奴婢啊!” 碧心赶快从衣柜中翻出一件红色带着白色兔毛的披风出来,跑过去给薛兰兮披上,“小姐风寒刚好,可要注意着呢!奴婢看外面有些起风,似要飘轻雪的样子。” 薛兰兮自己系好前面的带子,“好了,我们快些吧!你不是担心母亲着急?”说着,便匆匆走了出去。 碧心赶快小跑着跟了上去。 二人很快走出珑甄阁,来到南枫苑的正房。 “见过母亲,见过三婶。” 陆氏笑着朝薛兰兮招手,“过来坐。” 薛兰兮莲步轻移走到陆氏身边,坐了下来。 陆氏轻轻拍了拍薛兰兮的手臂,“刚好你三婶送账册过来,我准备同她一起盘账。你如今 也已经十四岁了,也该学些理家之事,便让浅桃去叫了你过来。” 陆氏的话刚说完,薛兰兮便察觉一道愤恨地目光。屋中也就三两个人,她自然知道是谁,敢懒得搭理,只轻轻开口道:“谢谢母亲和三婶了,我一定认真学。” “账目没有问题。眼下,我们开了库房,去核对一遍!”陆氏未等祁氏开口,便站了起来,“陈先生、林先生,还要麻烦你们一起了。” “不麻烦,这是小的应该做的。”二位账房从隔间走出来。 薛兰兮才知道,原来这二位一直在此处盘账。她看母亲的神色,便知道,这二位账房不是三房的人。 几人行至库房,期间祁氏多次想找借口离开,都被陆氏拦下。 从祁氏的这番作派,也能看这库房中,定然是有问题的。 祁氏敢来交账册,还是在最后一天,想来账面绝对没有问题,尤其是银子,定然是对得上。 此次陆氏要来核查库房,主要是看地契,是不是能同账面一致。再一个,御赐的物件还有一些珍贵之物,一定不能出现差错。 开了库房之后,陆氏淡淡开口,“二位先生,请吧。” 两位账房躬身一礼,一人拿出纸笔,一人拿出账册,开始核对。 祁氏面色有些微白,尤其是当那二人走到一尊玉雕前的时候。 薛兰兮明显看到祁氏身体一抖,这是人紧张到极致的表现。她的神色一沉,那尊玉雕,一定有问题。 果然,那二位账房看到那玉雕的时候,停留了很久,最后却还是放了下来。 祁氏长舒一口气的声音,在这安静地库房中异常的明显。 “等下。”薛兰兮笑着开口,“刚刚看到二位先生在这里驻足很久,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祁氏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急忙开口:“兰兮,库房的东西不少,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二位先生比较 好。” 随后,她看向陆氏,“大嫂,你说是吗?” 陆氏方才也将祁氏的失态看在眼里,这会儿自然也不会顺着她的意,“既是盘验,自然要细细查看。我想二位先生也对这个玉雕似乎有些疑虑。不如三弟妹去给我们说说?” “这……有甚可说!不过是一件摆件而已。”祁氏脸色一僵,立刻说道。 “三婶记错了呢!我刚才从账册上看到,此物,乃是先帝御赐之物。只是……”薛兰兮伸手将那件玉雕抬起,看着下面的印记。 别人不清楚,她又怎么会不知。要知道,御赐之物,颜家也是不少。但凡御赐之物,都有皇室的印记。尤其先帝,他尤爱锦鲤,因此,那时的皇家之物,全部在印记中有两道暗纹,象征水中游鱼,可是这件玉雕上的印记,却是没有…… “只是什么?”祁氏不由地提高了嗓门,显得格外的心虚。 “没什么,就像三婶说的,我们还是不要耽搁先生的事情,待先生们忙完了,我们再一一细说。”薛兰兮面带笑容看着祁氏,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看来,所有的物件都要看仔细了,祁氏不知道偷换了多少库房中的东西。若不是今日发现,将来闯下滔天大祸,岂不是要连累大房。 薛兰兮若有所思地跟着两位先生逐一看过那些物品,很快,将有问题的在账册上圈画出来。 当二位先生全部整理好,其中年长一些的李先生,恭敬地将账册交给陆氏,“大夫人,库房已经全部查验完毕,有问题的地方,已经在这里逐一标记。” 陆氏笑着接过账册和记录的册子,“多谢二位先生了,浅桃。”她看向身后的丫鬟。 浅桃立刻上前,“奴婢送二位先生。” “告辞。” 浅桃将二位先生送出去,并各送一个荷包给他们,这里面,当然是银锭。 祁氏看着 账房出去,终于按耐不住怒道:“什么叫有问题!大嫂这是哪里找来的先生!要知道,这库房,我们薛府可是每月都会盘点的!尤其是里面的那些个御赐的物件,一般人不认得也是正常。” 陆氏淡淡地看着祁氏,忽而笑开,“三弟妹你不要急,这二位先生,并不是我的亲信,说话当然会更加客观。要知道,府中每月盘查,没有问题的时候,下人们自然会偷懒。” “不是大嫂的亲信?大嫂,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这账房,可不是人人做得的!须知,他们必须心细,有眼力,还有精明会算,最重要的是可靠!”祁氏喘着粗气,看向陆氏。 “的确不是我的亲信,可是,不能代表这二人不可靠啊!因我们大房刚回京,账房并未跟来,我又不能临时找个人来,所以,我只好向父亲借人了。”陆氏品着茶,不紧不慢地说着。 “什么?父亲的人?可是我并未在府中看到过他们!”祁氏顿时有些六神无主,她也说不好陆氏到底是不是在骗她。 陆氏却是懒得跟祁氏在这儿打机锋,祁氏做下的那些个偷梁换柱的事情,也绝不该让大房来承担后果。 “三弟妹若是有疑问,也可以去同父亲问。不过,想来二位先生会先同父亲回禀之后再离去。说不得,一会儿父亲会先传弟妹过去。” “你!”祁氏怒气冲冲地看着陆氏,却又无法辩解。毕竟她不能主动招认。 “既然无事,母亲,三婶,我们是不是要回了?天色晚了呢!”薛兰兮打断祁氏恼恨的视线,站到陆氏面前。 “三婶不急着回去吗?也许祖父一会儿会找您呢!” “哼!”祁氏一甩衣袖,带着侍女走了出去。 “母亲,我扶您回去吧!刚好有事情找母亲!”薛兰兮上前搀扶住母亲的手臂,一起锁好库房。 一路将陆氏送回正 房。 陆氏将丫头们打发下去,便宠溺地看向薛兰兮,“说吧,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母亲。”薛兰兮坐到陆氏身侧,挎着陆氏的手臂,“今日四妹妹来看我了。” “哦?”陆氏笑笑,“云烟像你二婶,都是聪明有内秀的。” “母亲是不是猜到了?”薛兰兮的眼睛睁得圆溜溜地看着陆氏。 “当日你二婶带着云烟出现在上房,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陆氏伸出手指在薛兰兮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你啊! “我怎么样啊!我就是非常讨厌三房!”薛兰兮嘟着嘴说道。 陆氏摇摇头,“我亦不喜欢三房行事,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我们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四妹妹今日来,一是贺喜我们从三房手中夺得中馈;二是过来给我提个醒。”薛兰兮掖了掖脸颊的碎发。 陆氏看女儿弄了一阵,还有碎发贴在耳边,便伸手帮她理好头发,“是告诉你小心三房吧。” “母亲真是再世女诸葛呢!”薛兰兮俏皮地说着。 “二房来提醒,我们就要记得二房的人情。当然,我们未回府之时,这薛府都是祁氏和老夫人一手遮天,如今她乍然间失去权利,她怎么会甘心?而且,她在府中经营日久,我们的确要防范一些,不过,也无需草木皆兵。”陆氏顺了顺女儿的长发,“今日在库房可看出什么?” 薛兰兮从陆氏的怀里坐起来,忍不住勾起嘴角冷笑,“这库房中,有几件宝物,已经不是原品了。不过想来,二位先生会如实同祖父说的。想将锅甩给我们大房,想都别想。” 这时,浅桃从外头进来,朝陆氏福了福身道:“奴婢回来晚了,刚刚路上看到老太爷的人去了三房,因此就等了一会儿。” “无事,可是看到什么?” “是三夫人,被叫到上房去问话了。” 第三十八章 息事宁人 陆氏同薛兰兮对视一眼,老太爷动作好快。 “知道了。”陆氏点点头。 浅桃看着陆氏同小姐还有话要说,便福身一礼,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母亲,看来,这事情很严重。” “当然,偷换御赐之物……若是有一日被皇室发现,就是重罪!要知道,御赐是赏赐,也是规矩,谁敢不保管好御赐之物?你可知道,多少次皇家发难,都是从御赐之物上下手,毕竟此事说重了,就是藐视皇权,对皇室不敬。”陆氏摸了摸女儿玉雪的脸颊。 “你应该清楚,皇家啊……”陆氏并未继续说下去。 但是,薛兰兮却已经明白陆氏的未尽之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是……甘心吗? 不!她不甘心!颜家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背上叛国之名! 薛兰兮神色微沉,目光透过陆氏看向远方…… “兰兮,兰兮!”陆氏伸手轻轻拍打着女儿的肩膀,似乎担心重了会吓到她一样。 “啊!”薛兰兮回过神来,笑了笑,“让母亲担心了,我刚刚忽然想到些事情。” “哦?”陆氏疑惑地看着女儿。 薛兰兮目光一转,便道:“四妹妹今日来看我,同我说起,她在诚国公府二小姐的生辰宴上,看到过一件玉雕,同我们府上的很像。当日她很是疑惑,便盯着那玉雕看了很久,还被二姐姐教训了。”若不是薛云烟提起这件事情,她也不会一看那二位账房停住,就立刻有所联想。 “你的意思是……”陆氏的眉头微微蹙起,莫不是祁氏将东西给了诚国公府?可是,这祁氏如何会同诚国公府有所来往呢? 诚国公府可是二皇子的母族。 薛府一心忠于皇上,一向不会同任何皇子走得过于接近。毕竟,皇帝最忌讳结党私营。 薛兰兮道:“纵然祖父如今不喜三房,可是,偷换御赐之物是重罪。祖父不看老夫人的面子,也要为整个薛府着想 。此事,绝对不会闹出来。若是我猜得没有错,这些东西三婶不可能卖掉,因为她掌管中馈多年,不可能缺银子。她定然是送礼送去了诚国公府。想来诚国公府什么没有,寻常礼物怎入得进眼。” 她看向母亲,“既然诚国公府敢收,应该就不会声张出去的。” 陆氏点点头。 薛兰兮沉吟片刻,开口道:“三叔一向不务正业,年终考评只需上下打点些银子就可以了。到是大哥,听闻他一向文武不通,可是,我们回来的时候,他却已经有了官位。我可是听父亲说过,他是屡试不中的!若我猜想得无措,想来定然是三婶借了诚国公府的力,为大哥谋了官。” 陆氏垂下眼,“看来,这三房的手……伸得很长啊,竟然能搭上诚国公府。” 薛兰兮也没有想到祁氏的胆子如此大。 “那你想想你祖父会如何做?”陆氏笑着问。 薛兰兮低眸思索一阵,“若我是祖父,我肯定先下手为强。我会明日一早去宫中找皇上请罪!上位者,最讨厌欺上瞒下之人,其实,此时说来也不大。祖父作为三朝元老,这个面子……还是会有的。” “真是长大了!”陆氏目露欣慰之色,“你心中有数,我就放心了!明日早些过来,请安之后,想来所有管事们都会来见礼,你到时也过来。” “是,母亲也早些休息。我多日不曾见到父亲了,母亲叮嘱父亲,让他不要太辛苦了。” 陆氏拍了拍薛兰兮的手,“我会转告你父亲的,快去吧!你也早些休息。” 第二日清晨。 薛季言最近实在太忙,所以只好借着早上的时间,同陆氏说会儿话。纵然他不常在府中,却也是知道了如今府中的风云变幻。 陆氏帮薛季言整理着衣领,“怎么今日不急着上衙?” “再急也要同你说话!回京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薛季言拍了拍陆氏的手。 “ 你我夫妻多年,这都是我该做的,何谈辛苦。”陆氏帮薛季言整理好衣服。便退后一步,打量了一遍自己的丈夫,并未发现问题,一如既往的精神。 她温柔浅笑地看着薛季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 多年夫妻,她还不了解他? 薛季言轻咳一声,“我知道,这次回来,你在家中受了些委屈,三弟毕竟是母亲嫡出,又是父亲老来子,有些偏爱也是常事。这些年来,二哥不理俗事务,是三弟一家一直在父亲、母亲身边尽孝,母亲肯定会偏爱祁氏一些。待母亲同你接触久了,知道了你的好,便会同喜欢祁氏一样喜欢你的。” 陆氏微微上扬的嘴角渐渐拉平,她敛下眼,没有开口。 薛季言将陆氏按到椅子上坐下,他就坐到她的身边,“三弟虽同我不是一母所出,但是到底也是我的弟弟,他不懂事,你……多担待一些吧!不然,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不退一步,岂不是让父亲为难?” 陆氏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退一步,谈何容易!有的时候,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薛季言轻叹一声,拉起陆氏在椅边的手。 陆氏的手挣了一下,没挣开,便低着头,任薛季言拉着。 “夫人,我知道你在内宅不易,琐碎的事情比起我在衙门只多不少。但是……就算不看三弟,也要看看父亲啊!这些年我们虽然在江南,却是依然享受着父亲的荫蔽,否则,如何这七年我无所建树,但是官位却一直平稳。” 陆氏轻叹一声:“你可知道,兰兮差点就被瑾姝害了……若不是发现得早……” “我知道。瑾姝毕竟年纪还小,此次被父亲关入祠堂,找了严厉的嬷嬷看管。想来,待她知道错了,日后就不会再犯。” 陆氏心中有些不喜,只是,却没办法同薛季言说。 男人,总是将女人想象得柔弱美好。却不知道, 女人可怕起来是真得心如蛇蝎。 陆氏知道,若是反驳,只会让两个人发生不愉快,她柔顺地点点头。反正以三房的蠢,想来,会不断的犯错。 祁氏已经胆子大到敢偷换御赐之物,将来,还不知道会做下什么危险的事情来。想来,父亲已经知道了,定然会防患未然,否则,滔天大祸尽在眼前。 薛季言内心送了一口气,既然妻子答应了,想来就不会一直同三房作对。这样,这薛府,就不会有纷争,父亲也可以少抄一些心了。 “夫人,谢谢你。”薛季言目露温柔地看着陆氏。 陆氏丝毫没有勉强地笑了笑,“你我何须如此客气。快去上衙吧!知道你忙。家中琐事有我,你放心。” 她看着远走的薛季言,面色渐渐变冷。她可以无视三房,但是,也绝对不会任由三房欺负到她头上。 薛兰兮来的时候,薛季言已经离开了。 “女儿给母亲请安。”薛兰兮脚步轻快地走到陆氏身前,“母亲,我刚才似乎看见父亲的身影了。” 陆氏点点头,“是,你父亲刚刚去上衙了。” 薛兰兮回头看了看天色,觉得有些奇怪,但是陆氏没有说,她便也没有问。 她只是扶着陆氏的手臂,“母亲,我扶着您。” 陆氏拍了拍女儿的手,两人便向着上房走去。 今晨请安很是平静。想来,老夫人已经知道了祁氏偷换库房重宝的事情。 薛兰兮瞥见老夫人和祁氏那苍白的面色和淡黑的眼圈,就知道她们定然一夜没有休息好。 真是活该。 老太爷的脸色也是极难看的,却如薛兰兮所料一般,并未提及祁氏贪墨御赐之物一事。 “既然已经交接清楚,老大媳妇儿就赶快将人都见见,赶快上手。” “是。”陆氏欠身回答。 “行了,我要上朝了,你们自去忙吧。”老太爷看着老夫人和祁氏,“这也要到年根了,中馈之事自有老 大家的忙,你们没事就多抄抄经,为薛府祈福吧!” “是。”祁氏连忙起身回答。眼下只要老太爷不追究,别说是抄经,让她做什么她都没有怨言的。毕竟,东西已经送到诚国公府。要……是不可能要回来的。 老夫人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反驳。不过一件死物,能换了大孙子的前程,有何不可!真不明白为何老太爷如此生气。 那虽是御赐之物,可是都是先皇时候的事了,须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 日子就这样平淡了过着,很快,便进入了腊月。 这一日,是腊月初一。 祁氏的心腹陈嬷嬷在早膳过后,晃晃悠悠来到了大厨房。 陈嬷嬷走到厨房门口,看着百无聊赖的秦婆子便对她招了招手。 秦婆子眼中顿时瞌睡全无,将手中的菜扔给身边的丫头,“你接着择菜,我出去一下。” 那小丫头嘟着嘴,轻轻扔着菜叶子发脾气,“偷懒就偷懒呗!哼!” 很快,秦婆子笑容满面地走回来,“哎呀,你也累了,去歇歇吧!这里有我呢!” 那小丫头一愣,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连忙摆手,“秦大娘辛苦,我还是在这里帮忙吧!” 秦婆子眉毛顿时竖起,“我一会儿要同王大娘商量菜式,你在这边碍手碍脚,快点出去。” “哦。”小丫头拍了拍手,便走了出去。 她出门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不知道秦婆子和王大娘在小声说着什么。 她的眼睛灵动一转,然后悄悄绕到了大厨房的后面。 那里有一个大水缸,这个叫小果的姑娘,垫着木头,很灵巧地爬上了水缸,她的手扶住墙面,然后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透过上面的窗缝,她看到了大厨房中好几个掌事的人,还有负责采买的人。 小果的眼睛微眯,似乎那个时候,她听到了谁的声音,是谁呢?她觉得好熟悉!忽然,她眼睛一瞪,她想起来了,是她! 第三十九章 腊八 小果垫着脚,仔细辨认了一下在厨房中的人,当她看到秦婆子站起来的时候,连忙蹲下身去。 她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想着应该快结束了,便赶快扶住水缸的边缘,然后试探的将脚向下探。 忽然,她听到一阵脚步声。 小果不再犹豫,而是一咬牙,跳了下来。 她顾不上有些疼痛的脚踝,认识赶快装作要去柴火的样子。 来的人是红叶,也是厨房的丫头。 “小果?你怎的没在大厨房择菜?跑到这里抱柴火?” “哦,刚才秦大娘说要同王大娘商量腊八的菜式,嫌我碍手碍脚,就把我撵出来了。大家都在忙,我怎么好意思偷懒,就想着过来抱些柴火过去。”小果憨憨地用脏兮兮的手挠了下脖子。 “那你快去吧!我看大娘们都走了,你要是回去晚了,秦大娘要生气的。我过来挑水,刚好同你一起过去。” “哎。” 到了晚上,小果越想越不对。 那个声音明明是三夫人身边的陈嬷嬷,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陈嬷嬷的声音特别扁,她还同小桃私下说过陈嬷嬷说话的声音像鸭子呢! 三夫人已经不掌管大厨房了,陈嬷嬷来做什么呢? 小果在床上一会儿一翻身,她就是这样,不将事情想明白,就睡不着。 红叶咕哝道:“快点睡,你好吵。” “对不起,我肚子有些不舒服。那个,我去外面吧。”小果轻声说着,然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红叶听到门的声音,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小果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 这些人不会是想…… 她的腿刚迈开,很快又收了回来,这些事,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自从大夫人掌家,她们的伙食好了,活儿也没有那么累了,因为大娘们不敢偷懒,她们小丫 头的日子自然好过了。 而且,小桃在三小姐身边。 若是三夫人重新掌家,不会欺负小桃吧!不行,她们是好朋友,她要去找她通个气儿。 想到这里,她赶快向着南枫苑走去。 清晨,碧心帮着薛兰兮梳头的时候,将夜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薛兰兮听。 “哦?”薛兰兮看着镜中,碧心已经镜她的发簪簪好,便侧过头去。 “这个小果,很有心啊。” 碧心退到一边,同折枝一起将一件蓝色素绒绣花的袄子帮薛兰兮穿好,“她同小桃是好姐妹,担心日后小桃的日子不好过,所以,就来同小桃说了。” “嗯,再看看,如果这个小果不错,就要了来吧!”薛兰兮动了动肩膀,“走吧,去同父亲母亲请安,今日腊八祭祖,想来父亲今日也休沐呢!” 折枝走过去掀开帘子,碧心便扶着薛拉西去了正房。 “给父亲、母亲请安,见过哥哥。” 薛兰兮来的时候,薛清宴已经到了。 “刚还在说你呢,你就过来了,快来。”薛清宴朝着薛兰兮招手,“今日有你喜欢吃的辣三丝,以前,你不是最喜欢用这个佐着瘦肉羹?” 颜愫……是真的不喜欢吃辣,奈何妹妹颜忆同已故的薛兰兮都是无辣不欢…… “先喝几口瘦肉羹。时间不早了,待从父亲、母亲那里回来再吃。”薛季言道。他其实是担心女儿吃不了几口不得尽兴,还不如还来慢慢吃。 “嗯,听父亲的。” 一家人每人吃了一小蛊腊八粥,便去了上房。 今日,上房中人到得很齐,除了在庙上祈福的方姨娘以及薛兰若,还有被关起来的薛瑾姝,全部人都到了。 在上房简单用过饭,老太爷便带着儿孙们去祠堂祭祖。 老夫人便带着媳妇儿和孙女们剥几颗桂圆 和核桃,意思是大家参与做腊八粥了。 祁氏动手一拨,不由发出惊呀地声音,“咦?怎的这颗桂圆这样干瘪?” 老夫人面色严肃,眼神却略带笑意地看了一眼祁氏,然后正色道:“乱说什么?剥你的就是的了。” “咦?”老夫人剥开桂圆,竟然也是瘪的,她又让秋文拿来小夹子,轻轻撬开核桃,发现核桃竟然也是潮了的。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一把将手中的东西扔到桌上,扭头便朝着陆氏发难,“老大媳妇儿,你说!你这家是怎么当的?竟然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难道我们薛府是没有银子了!” 钟氏带着薛云烟,就淡淡地坐在桌边,没有出声。 祁氏眉梢一挑,充满恶意地说道:“大嫂,这京城同江南可不一样!江南是你们一房单独过腊八,你节俭点是无所谓。但是,这个是京城薛府,要知道,今日是会有族人前来的!你就用这种东西来招待吗?你不嫌丢脸,我们还不好意思呢?” 陆氏并没有理祁氏的恶语,而是不紧不慢接过浅桃递过来的帕子,将手擦干净,才缓缓道,“母亲,您别急。媳妇儿都是拨了足额的银子,而且是照着三弟妹之前的例,待媳妇儿回去查查看!就知道是谁在做鬼。” “母亲,我这就去查查,待查出来,就来向您回禀。” “嗯,”老夫人坐在上位,沉声说道:“赶快去吧!要知道,这些东西可都是提前准备的。今日可是正日子,别晚上用的时候没有。” “是。”陆氏带着大房的人很快离开了上房。 薛兰兮搀扶着陆氏,只听陆氏轻哼一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去把李管家叫来。” “是,”浅桃赶快出去,安排人去找李管家。 “母亲,交给我吧!”薛兰兮 笑意盈盈地看着陆氏。 “好,那你就带着李管家去吧。”陆氏伸手帮着薛兰兮紧了紧披风,“天凉了,别冻着。” 李管家很快来到南枫苑,随同薛兰兮去了大厨房。 大厨房中却没有一个掌事娘子在,全部都是小丫头。 李明一怒,“人都哪去了?” 丫头们都面面相窥,谁也不敢说话,只小果站了出来,“回李管家话,娘子们都吃坏了肚子,今日都说不舒服。” 薛兰兮神色微冷,这群老妇不但采买以次充好,还商量好了全部装病不上工?看来,有人诚心想要腊八宴办不成! “李管家,你去让人请了大夫过来。”薛兰兮吩咐完李明,扭头盯着眼前低着头的一群人,“腊八用的东西是谁负责采买的?如今东西在哪里?” 小果恭声答道,“是秦娘子负责采买的,东西就在……”她的眼神轻轻向厨房内瞟去。 碧心带着折枝等人去厨房翻找,果然搜出一筐腊八的食材。 “去!把东西都给我抬到上房去。”薛兰兮一扬下巴。 “上房?这……”李明想说话,但是,主子说话哪里有他劝解的余地。 “你是个好的,我知道。放心吧!”薛兰兮轻声说。 这时,李管家身边的人已经见大夫请来了。 毕竟,薛家是有驻府的大夫的,看不了什么大病,就是救个急。 “劳烦陈大夫同我跑一趟了。”薛兰兮道。 “不敢不敢,但听三小姐吩咐。” “你们,全都跟我来!” “是。”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全部同鹌鹑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薛兰兮身后,很快就来到了丫头婆子们住的院子。 看着紧闭的院门,薛兰兮下颚轻抬,“去,把门给我踹开。” 李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碧心已经走上前,一脚就把 门蹬开。 其实,门不过是轻轻掩上,薛府中,婆子、仆役的院门是没有门栓的。 “走。看看这些人到底是吃了什么,集体生病。” 院子里头,婆子们听到声响,身子不由得一抖,有个胆子小的还是装作虚弱的样子走出房门。 一看院子里管家、婆子、小厮、丫头这么多人,立刻面色一白,“……三……三小姐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你不知道?”薛兰兮挑眉冷笑。 “奴婢……奴婢等人早上吃坏了肚子……实在爬不起来……便……便歇着了。”牛婆子低声说着。 “是吗?都爬不起来了,还不请了大夫来看看?你这是想说我们薛府苛待下人?不给下人治病?” 薛兰兮走到院子中,小果有眼色的去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用身上的帕子上上下下擦干净,然后侧身请薛兰兮坐。 碧心随便进了一间屋子,取出一个炭盆放到薛兰兮脚下。 牛婆子一下跪在薛兰兮面前,“奴婢……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实在是身体不适……” 牛婆子说到这里,屋内竟然传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薛兰兮轻嗤一声,“你们这是唱双簧啊!有人说胖立刻有人就喘气上了!” 她转头看向折枝和碧心,“你们进去,让她们把衣服都穿好,然后请陈大夫进去把脉!这么多人一起生病,吃坏肚子倒是无所谓,要是得了时疫,可如何是好呢!” “不!不!不!奴婢们只是吃坏了肚子。”牛婆子顿时吓坏了,额头的汗在这深冬,布满了她的脸。时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担了这个名头,她们这些下人指不定连命都得搭进去。 “你是大夫?你会医术?你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了!我说话有你回嘴的份?你这是哪里来的规矩!给我掌嘴。” 第四十章 立威 薛兰兮话一落,立刻有人婆子上前,“啪啪啪”地重重打着。 十下很快结束,牛婆子整个人在地上缩成一团,不敢再出声。 折枝和碧心很快回来,“回三小姐,婆子们衣服都穿好了,实在穿不了的,奴婢也给盖了被子。” “哦?还有连衣服都传不了的,是哪个啊?病得如此重?” 碧心上前道:“是秦婆子。” “陈大夫,那就麻烦你去看看了,看这些人,到底是生了什么病?”薛兰兮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袖。 “是。”陈大夫躬身回答。 “李管家,你也跟着去看看,不然真有婆子撒泼,我担心陈大夫应对不了。”薛兰兮看着李管家。 李管家这会儿心底也是在暗骂,这群作妖的老婆子,真是好日子过够了。 “是。三小姐放心,小的知道怎么做。” 很快,屋内传来哭泣唾骂之声。 半柱香的时间,李管家已经陪着陈大夫将所有婆子的脉把了一遍。 陈大夫出来,对着薛兰兮行礼道:“三小姐,这些人……并未生病。” 薛兰兮勾了勾唇,冷笑了一声,“辛苦陈大夫了,请你帮眼前这个娘子也把把脉吧!” 牛婆子的嘴巴动了动,立时要扑到薛兰兮脚下。 碧心早有准备,一脚将她踹开。 “你要做什么?” “奴婢知道错了!奴婢没病!是秦婆子!是她给了奴婢银子,让奴婢装病啊!请三小姐开恩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去!把人都给我拖出来!”薛兰兮冷声道,“请家法!” 很快,就有身高体壮的婆子进屋将里面装病的人都拖了出来。 大部分人内心已经怯了,主动跟着婆子们走出来,跪在薛兰兮面前。 只有秦婆子,胆大包天,硬是不肯穿衣裳,让婆子们裹了被子,抬了出来。 李明的脸色 已经变了,他管理薛府中的仆役们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如此丢过脸!这个秦婆子,她是疯了吗? “杀人啦!杀人啦!三小姐要打杀奴婢啦!”秦婆子整个人被被子裹起来,像一颗蝉蛹一样。 碧心气极了,伸手一指,“你们是死的?还不堵上她的嘴!” “让她喊,我今日倒要看看,她这是要喊了谁来救她!”薛兰兮虽是轻声细语,但是那凛冽之意,却让听者如坠冰窟。 碧心默默地退了回去。 李明作为管家,怎能看着场面如此混乱。 他在薛兰兮身侧躬身道:“还请三小姐示下。” 薛兰兮坐在椅中,慢慢顺着自己的指甲,“仆妇聚众装病不上工,采买以次充好,在大夫面前不说实话,在主子面前撒泼装傻……是个什么罪名,改如何处置?李管家还需要我教你?” “不敢,不敢!那奴才就按规矩办了。” “嗯。” 李明刚要开口处置,却被薛兰兮打断。 “去,先把所有不当值的丫头、婆子小厮们叫过来,也让他们开开眼,长长教训。” “是,小的这就去。” 李明的动作很快,陆陆续续,就有各个掌事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仆役们来此。 院子中,立刻被站了个满满当当。 “地方太小,挪出去吧!”薛兰兮轻轻站了起来。 碧心立刻上前整理好她那件蓝色滚着兔毛的披风,折枝便同小桃去搬椅子,炭盆自然也有人取了出去。 大厨房装病的婆子们全部跪在她面前,只有一个人是躺着的,就是不肯穿衣服的秦婆子了。 如今,秦婆子看着乌泱泱的仆役们,她的心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冷汗渗出她的额头。 “陈大夫再当着大家的面说一遍吧!”薛兰兮接过小桃在炭盆上烫好的茶,低头慢慢品着,那氤氲的热气,遮住了她喜 怒莫辨的眼神。 陈大夫自然知道如今大房接任管家一职,他心中明白,这是三小姐要立威。不过,无论谁当家,他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他躬身道:“小的已经为所有生病的婆子们把过脉,她们的脉搏具是不浮不沉,和缓有力。也就是说……并无病痛。” 婆子们都已经吓得两股颤颤,全部跪地求饶。 她们知道三小姐重规矩,当日被杖责送官的李娘子,顿时浮现在她们眼前。 如今,她们深恨信了秦婆子的话,使得如今被拿捏在三小姐手中。 “说说吧!你们是怎么回事?”薛兰兮用茶盖,轻轻拨弄这茶上的热气。 牛婆子立刻想要爬到薛兰兮脚下,却被碧心的冷哼声打断,“不许乱动,就在那里回禀。” “是她!”牛婆子伸手指着被绑起来的秦婆子,“是她游说奴婢们的,说只要今儿我们装病,就给奴婢们银子。” “哦?给了多少?” 牛婆子缩着脖子,恨不得整个人缩小得可以被三小姐忽略,“之前,已经每人给了二两银子,说是过了今日,再给二两。” “原来,你们的脸面就指四两银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薛兰兮细细地品了一口茶,“采买……是谁做的?” “这……”牛婆子的眼神开始游移起来。 碧心走上去,伸手就是一个耳光,“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不,不!大厨房的采买,一向是大家统计了食材和数目,有掌事娘子来做。但是,如今大厨房,之前的杜娘子被送走,后来的李娘子也被送官……然后,因为迟迟没有新的认命,奴才们便按资排辈,如今,都是秦婆子说了算。” “你的意思,是秦婆子出去买的?”薛兰兮将茶盏放到一边,终于抬头看了牛婆子一眼。 “不!”牛婆 子面色一沉,内心已经下了决定。她只是贪墨了一些银子,就算三小姐要处理,法不责众,她若是实言相告,也许三小姐就会从轻发落。 想到这里,牛婆子抬起头青肿的脸,薛兰兮有些厌恶地别开了眼。 “并不是。之前大厨房们统计了要采买的东西,但是,并未见秦婆子出去买,奴婢当时还在心中嘀咕,这迟迟不买,是忘记了,还是如何?然后,昨儿夜里,奴婢起夜,就看见陈嬷嬷送来了几筐东西……” “陈嬷嬷,是哪个啊?”薛兰兮直了直背,眼神带着笑意,就是她! “你胡说!你个狗娘养的!竟然出卖老娘!”躺在地上的秦婆子眼见牛婆子秃噜着要都说出来,立时开始谩骂,“你个老杂毛!你夜里不睡觉,竟然跟着老娘!” 薛兰兮眼帘一抬,“教教她规矩。” 碧心立刻上前。 秦婆子身后的嬷嬷们一看,立刻拉起她背上的绳子,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碧心刚要打,薛兰兮便开口了,“不是请家法了!东西呢!今日要教训的人多了,你亲自上手,手还要不要了?” “是,谢小姐提醒。” 碧心走过去,从拿着家法的仆役那边取了竹板,然后慢慢走到秦婆子身前。她手腕动了动,然后请听竹板打到脸上的“啪啪”之声。 所有围观的下人,具是身体一抖。 薛兰兮听着那边掌嘴的声音,再次问道:“陈嬷嬷,是哪一个?自己站出来!” 这时,李明躬身道:“厨房,并无陈嬷嬷。” “哦?”薛兰兮看向李明。 这时,牛婆子一咬牙,反正都说了!不若说到底,拼了。她急急开口:“是……是三夫人身边的陈嬷嬷。” 这边的动静这么大,估计除了在祠堂祭祖的老太爷和儿孙们不知道了。 薛兰兮一发难,就有人 去了上房,很快,丫头便领着陈嬷嬷来了。 陈嬷嬷刚接近,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这是…… “见过三小姐,给三小姐请安。” 薛兰兮就那样平静地看着她,迟迟不开口说话。 陈嬷嬷就保持着那个福身的动作不敢起身,其实,她是想起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面沉如水的三小姐……她没敢动。 一直到她的额头开始冒出汗珠,身体有些打摆子,薛兰兮才开口。 “说说,这厨房采买以次充好的事吧!” 陈嬷嬷一愣,这不可能!秦婆子绝对不会出卖她的! 她敢这样肯定,是因为秦婆子的儿子在外面赌坊欠了钱,要被人剁手跺脚。是三夫人给了秦婆子银子,因此,这秦婆子绝对不敢出卖她!否则,他们去收了银子,秦婆子的儿子定然要被赌坊砍死。 她眼神一扫,才注意到被打的满脸是血的秦婆子。 “陈嬷嬷,三小姐问你话,你一直盯着秦婆子做什么?”碧心开口问。 “奴婢……奴婢不明白三小姐的意思。奴婢是西安苑的奴才,自然都是在西安苑中,如今,是大夫人掌家,奴婢怎么会知道大厨房采买的事情?” “你不知道?”薛兰兮轻声开口。 “奴婢日日随侍在三夫人身侧,从未去过大厨房。大厨房的事情,奴婢当然不清楚。”陈嬷嬷低头掩住目光中的虚意。 “日日随侍在三婶身边,从未离开过三婶一步?你是已经变作三婶的影子了?”薛兰兮冷笑一声。 陈嬷嬷一惊,头埋得越发的低,“奴婢的意思是,奴婢只跟随三夫人左右,如今三夫人已经不去大厨房理事,自然奴婢近日也就没有去过大厨房了。” “是吗?可是,却有人在大厨房见到你不止一次呢!你们说说吧!有谁在大厨房见过陈嬷嬷?” 第四十一章 杀鸡儆猴 牛婆子急促地喘息着,刚要说话,就听到一个小丫头的声音。 “奴婢见了。奴婢见到陈嬷嬷来到厨房找了秦婆子。然后秦婆子就出去了,后来回来,便把奴婢撵了出去,招集了这些个装病的婆子在厨房中说话。” 薛兰兮抬头望去,是一个圆脸的丫头,看起来憨头憨脑的。 她看向碧心,只见碧心轻轻对她点头,想来,这就是碧心说的那个叫小果的丫头了。 “哦?你亲眼看到了?” 小果眼睛一转,然后用力点头,“是,奴婢亲眼看到陈嬷嬷在外面对着秦婆子招手。” “你胡说!你当时背对厨房,怎么可能看到陈嬷嬷来找我!”秦婆子激动地说,虽然她被打得面部红肿,嘴巴全是血,但是碧心力道适中,并不是很影响她说话,因此,她的话满院子人都听到了。 陈嬷嬷眼睛一瞪,这个蠢货! “胡说什么?我何时去找过你?你是不是疯了!” 秦婆子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话了,立刻改口道:“你当时明明是背对着门,我只是有些腹痛,想要出去方便,你怎么可能看到谁来找我?” “是,本来奴婢的确是同秦婆子一起背着门在干活,但是当时一阵口哨声,然后奴婢就回头了!就看到陈嬷嬷对着秦婆子招手了。” 薛兰兮眼中带着笑意,问:“那你是如何知道,秦婆子找了所有婆子?” 小果脆生生地回答:“因为大厨房没有多少柴火了,奴婢便去大厨房后面取,然后看到大厨房后面的窗户有个蜘蛛网,便想着上去弄干净,然后就看到了窗子里面,秦婆子等人在说话,不过她们说什么,奴婢没有听清。” 这时,牛婆子赶忙开口,再不说,她担心就没 有机会了! “回三小姐,的确是那天,秦婆子找了奴婢们,然后说给奴婢们银子,就让奴婢们装病一天。她说法不责众,大家都生病,为了不耽误主子们的膳食,也不可能将奴婢们全部打发出去,奴婢们一时贪心就……不过,这以次充好的事情,真的同奴婢们无关!不信三小姐可以问问大家。” 众婆子们只是有点小贪心,对于谁来掌家之事是真无所谓,如今,真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牛婆子一问,大家全部都点头,七嘴八舌地回禀,的确是同牛婆子说得一样。 秦婆子想继续开口谩骂,但是……她的脸真是疼啊! “如今陈嬷嬷也在,你说吧!你昨夜看见什么了?”薛兰兮抚着手背问。 “是,因为今日要装病,奴婢有些害怕,就睡不着。奴婢从小就有个毛病,这一睡不着就容易起夜。”牛婆子絮叨着。 折枝眉头一皱,“长话短说,三小姐没时间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是是。然后奴婢出门,就看到秦婆子蹑手蹑脚走出去。奴婢一时好奇,就跟了上去。然后就看到陈嬷嬷在外面等着,脚下还要好多筐。奴婢亲眼看着秦婆子亲自将这个些个筐一个个搬到了大厨房!”牛婆子说完,就老老实实地跪在一边。 “陈嬷嬷,这会儿你还要说这以次充好的事情你不知道?”薛兰兮挑眉问道,眼中全是冰冷。 三房的手,伸得真长啊! 陈嬷嬷冷冷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你说说,你夜里找了秦婆子送的东西是什么!还有,你说你没去过大厨房,但是又为何有丫头看见了?” “这……”陈嬷嬷的眼神开始乱瞟,怎的三夫人还不来? 这时,又有 婆子开口,“这样一说,那日奴婢也看见了陈嬷嬷匆匆从大厨房走过,而且,在那不久,秦婆子就把奴婢们都叫过去了,还给了奴婢们银子。” 薛兰兮点点头,“李管家,你处理吧!” “是。”李明恭声道。 李明立刻一挥手,让掌家法的仆役们上前。 这些人将长椅全部摆好,然后将婆子们全部绑到上面。李明开口道:“偷奸耍滑、无故误工,杖五,聚众罪加一等;不敬主子,杖十;收受贿赂,杖二十;采买以次充好,杖三十,可有人不服?” 所有被绑到长椅上婆子们全部低下头,没有人不服气,毕竟,薛家的规矩一向如此。 李明侧头等着薛兰兮的命令。 “牛婆子有检举之功,处罚减半吧!” 李明躬身道:“是。” 然后他便对着众人开口:“秦婆子三罪并罚,杖七十。牛婆子知错能改,又有三小姐开恩,杖十五,其他人等杖三十,立刻行刑。” 然后,棍棒击打皮肉的声音顿时在院中响起。 因为担心扰了主子,所以行刑时,婆子们都嘴,都是被堵上的。 而这些被打的人中,却没有陈嬷嬷。 一直等到行刑结束,其他人还好,秦婆子却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毕竟,薛府的棍棒同衙门不同,比那轻了很多,否者,七十棍下去,秦婆子还能有命在? “陈嬷嬷,现在……轮到你了。”薛兰兮对着陈嬷嬷,微微一笑。 陈嬷嬷听到这里,立时开口:“奴婢可是三夫人的人,三小姐如此做,简直是不把三夫人放在眼里!我现在就去回了三夫人,再去回了老夫人……” 薛兰兮轻轻站了起来,“哦?你要回老夫人和三夫人什么啊?” 陈嬷嬷向后一 退,差点坐到地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薛兰兮这一站吓了一跳,她咽了咽口试:“我去回禀老夫人和三夫人,你目中无人!不敬长辈!” 薛兰兮忽然嘴角拉直,眼神一冷:“来人啊!给我掌嘴!” 此时,碧心不在,折枝便咬牙上了,她可不能减了小姐的威风。 李明立刻让人上前抓了陈嬷嬷,陈嬷嬷挣扎着喊:“三小姐还敢动手!我可是三夫人的人!你打我便是打了老夫人和三夫人的脸。” 折枝根本不跟她再撒泼的机会,直接上了竹板。 薛兰兮没有叫停,折枝就一直打,反正用竹板,手又不疼,就是胳膊有点酸。 十几个竹板下来,陈嬷嬷的脸整个肿成猪头,薛兰兮这才开口:“行了,别打得不能说话了!我还有话要问。” “是。”折枝退到一边, 薛兰兮看着被两个婆子押着的陈嬷嬷,“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教训你吗?” 陈嬷嬷何时受过这样的苦,她冷哼一声,“您威风大呗!长辈的奴才,您也打!” “我这可是好心教你。你身为奴婢,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你你我我的?打你就是打了祖母和三婶的脸?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你就能代表祖母和三婶了?你这分明是想挑拨我同三婶啊!你是何居心!” 陈嬷嬷着急得想要辩解,“我……” “继续打!” 院子里很快再次响起了板子声,众人瞧着这三小姐冷着一张脸,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心里都是怕得不行。 陈嬷嬷很快就只剩下进气多,出气少了。 薛兰兮这才扫了院中的婆子们一眼,懒懒道,“找人来替她们治伤,不能干活的就撤下来换人顶上,腊八节可耽误不得。” 此话一出, 所有人面面相觑。找人手?那她们伤好之后要如何?到时候……厨房还哪里有她们的位置! 牛婆子伤得最轻,不过十五杖,只不过是看着吓人而已。她跪在陆氏和薛兰兮面前,“奴婢之前是猪油蒙了心,如今已经知道错了。眼下正是大厨房用人之际,奴婢这点小伤算个什么?不影响做工的。” 薛兰兮露出淡淡笑意,随即,她眉头微皱,“都这样了,如何还能上工?我知你的心就行了,好好养伤吧!” 其他人看到牛婆子跪在地上,也都下了床,跪了一地。 “请三小姐再给奴婢们一个机会吧!” 薛兰兮这才松了口,“起吧,把伤口先处理好,不急这一时半刻的。我会回了母亲,容你们休息半日。” “谢三小姐开恩。” 收拾了大厨房,薛兰兮准备将自己的战果好好地给三房的看一看,也不能白让三房忙活这一场。 她站起身理了理裙子,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陈嬷嬷,道,“拖上她,跟我去祖母那儿。” 那一边,祁氏正在老夫人面前卖乖,刚有丫环跑来告诉她陈嬷嬷被叫去了大厨房,可是不到半盏茶的时辰,秋文便进来通禀薛兰兮与陆氏过来了。 很快,薛兰兮与陆氏便进了屋,连带着让人将陈嬷嬷也拖进来扔在了地上。 祁氏看了一眼满身是血的陈嬷嬷,气得几乎要晕过去,“陆氏,你简直气人太甚!” 陆氏见祁氏急得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心下冷笑,面上却依旧端得方方正正,“三弟妹,我也是为了你好,这样欺上瞒下的奴才,难道还要留着吗?” “你们好大的谱!我还没死呢,背着我就要喊打喊杀的!”李氏坐在榻上,眼神严厉地看着陆氏。 第四十二章 除夕 “母亲这话从何说起?儿媳如今接手了中馈,处置一两个偷奸耍滑的奴才,算得了什么呢?若不是此次牵扯到了三弟妹身边的人,儿媳又如何能烦到母亲?” “想来母亲和三弟妹不知道,这个陈嬷嬷为了从大厨房捞油水,联合秦婆子以次充好的事吧!毕竟我们大房不在京城多年,都是三弟妹你管着中馈。可能这陈嬷嬷乍失权利,心中不平,便办出这等没脸皮的事情,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只能依着规矩办。否则,日后他人有样学样,可如何是好?” “什么?”祁氏一愣,人证?陈嬷嬷不是说没有被人看到? 薛兰兮将祁氏的神情全都看在眼里,这会儿才上前道,“回祖母,厨房的秦婆子都招了!是陈嬷嬷收买她在腊八的食材上以次充好,收买厨房婆子们装病。” 祁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呆立在原地,恨不能将薛兰兮给撕了,“你住嘴,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屈打成招,小小年纪就这样恶毒!” “三婶你别急,被这起子不要脸的奴才气到可怎么办?这些人证,都是我未用家法之前……招供的呢!” 薛兰兮轻轻一笑,堵回祁氏扣的帽子,扭头对着李氏道,“祖母,这事儿肯定不关三婶,必是这陈嬷嬷自己不愤三房不掌中馈了,自己再没有油水可捞,才这样给我们大房使绊子。这样的险恶用心,若是传了出去,定然让人以为我们薛府内宅不和。何况,过了腊八就是年,她挑这个时候闹出来,简直就是触咱们薛府霉头,来年指不定就要被她搅得全家不顺呢!” 随着薛兰兮的话,李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事儿若是传到老太爷耳朵里,必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这么想着,李氏看向自己三儿媳妇儿的眼神也变得不对起来。这个蠢货,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还被大房抓了把柄来打自己的脸! 还有来年的 运势,该死的老婆子,若是真影响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的仕途,她一定剥了这老货的皮! 眼见着老夫人的神色越来越差,祁氏心头慌慌的。忽的脑中一转,计上心头来,“大嫂今日这一出,怕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吧。大厨房偷奸耍滑是假,你想趁此机会将厨房的人都换成你的人,才是真。” 此话一出,老夫人顿时怒了。陆氏这是要反了天了! “陆氏,你好大的胆子!你有没有来问过我一声!你眼里可还有我!” “母亲,儿媳真是要冤死了!父亲让儿媳掌家,就是为了让儿媳为您分忧,儿媳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时时将您放在心中啊。何况,不知道是谁乱传话,怎的说我将厨房的人都换了?” 陆氏忽然笑了起来,“母亲,儿媳还正要同您报喜,我们薛府的仆役,就是识大体。眼下这些被罚的婆子们都知道错了,哭哭啼啼地非要去上工,否则就是觉得对不起我们薛府。因大厨房没了掌事,儿媳就提了一个上来。儿媳掌着中馈,不过是提了一个管事。母亲若是不信,大可找人来问。” “你只提了一个掌事?” “是。” 薛兰兮适时地说道,“三婶这话可真是令人误会,即便是母亲掌着中馈,也绝不敢乱来的。” 言下之意,便是祁氏背着老夫人为所欲为。 老夫人的脸青青白白一阵,她掩饰般的轻咳两声,“是祖母误会你们了,如今年下事情多,你们去忙吧。” “是。” 看着陆氏同薛兰兮走了出去,老夫人一脚将祁氏扫开,“你是猪脑子吗?这点事请都做不好!差点害得我同你一起丢脸,活该你不掌家!你给我滚回西安苑去,滚!” 出了这样的事,祁氏的脸面算是被扒下来了一回,好几日都没有出西安苑,整个薛家也算是暂平静了下来。 一晃眼,便到了除夕。在这之前,祁氏做的唯 一一件事情,便是去求老太爷。终于在除夕夜,老太爷同意薛瑾姝可以出祠堂一天,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 一早,祁氏便亲自去了祠堂接了薛瑾姝,看着有些瘦弱的女儿,真是心痛如绞。 “母亲……”薛瑾姝刚想要跑向祁氏,身边的嬷嬷就轻咳一声。 薛瑾姝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缓缓走向祁氏,“见过母亲。” “哎,哎,快起来。”祁氏上前握住了薛瑾姝的手,“你受苦了。” 身后那嬷嬷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学规矩,有什么苦与不苦。老太爷只命二小姐出去一天,便要回来继续学习。” 薛瑾姝的唇动了动,怎么可能?难道不是放了她出去? 祁氏用力捏了薛瑾姝的手,然后笑着对那老嬷嬷点点头,“辛苦嬷嬷了,到时候会将瑾姝送回来的。” “不敢当三夫人一声辛苦,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祁氏点点头,便带着薛瑾姝离开。 “母亲,难道祖父还没有原谅我?”薛瑾姝踢开脚边的小凳子,用力坐到她的雕满孔雀翎的绣床上。她随手拨弄着祁氏给她准备的衣裳,忽然瞠目结舌起来,“母亲,这衣服……也太素气了,我不喜欢。” “傻孩子,母亲这都是为你好……” 未等祁氏说完,薛瑾姝已经扑入祁氏的怀里,“母亲,你知道这一个月来女儿过得有多苦?每日要抄写女戒,学习女德,吃饭、走路、说话,那嬷嬷是样样都要求得非常苛刻,做不好就要罚,您看看女儿的手,抄书抄得都出茧子了……” “母亲正是为了让你早日脱身,才让你穿得朴素,否则,你祖母如何会心疼你?” 薛瑾姝猛然抬头,“母亲是说……” “我女儿这样聪明,怎么会想不到?” 薛瑾姝目光灼灼地看着母亲。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祁氏带着穿了一身素蓝云纹衣裙配着银线嫩黄小袄的薛瑾姝出现在 了上房。 看着打扮如此朴素的薛瑾姝,薛云烟微微眯了眯眼,向着薛兰兮看去。只见薛兰兮冲她眨眨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 薛瑾姝这是在使苦肉计呢! 老夫人乍一看见有些瘦弱的薛瑾姝,连忙招手,“瑾姝,祖母的心肝啊!快到祖母这里来。” 薛瑾姝莲步轻移,规规矩矩地跪在老夫人面前,“瑾姝不孝,才来同祖父、祖母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老夫人拉着薛瑾姝,苍老的手摸上她莹白的脸颊,“我的瑾姝怎么瘦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说话间,眼风狠狠地扫了周围一圈。 薛瑾姝的唇翘起一个楚楚可怜的弧度,“祖母哪里的话,瑾姝犯了错,自然要日夜反省,祈祷三妹妹早日好起来,也祈祷祖父、祖母身体康泰。” 提到薛兰兮,老夫人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大房真是一家子搅家精,若不是大房,她的宝贝怎么会吃这些苦。 “我可怜的瑾姝,如此孝顺还要被……” 薛瑾姝赶快将头靠在老夫人的怀中,温声细语道,“瑾姝犯了错,被罚也是应该。知道祖母心中念着我,想来我就算再回祠堂受罚,也不会觉得苦。” “什么?”老夫人眉毛立刻竖了起来,“怎的还要回去?不行。” 她搂住怀中的薛瑾姝,“谁也不能再把你关进去。” 薛瑾姝躲在老夫人怀中的脸,轻轻笑了开来。 老太爷在一边眉头皱了起来,手上的茶盏往檀木桌上一搁,发出一声脆响。 老夫人根本不去看老太爷的脸色,她想着如今几房的人都在,老太爷定然要给她留些脸面,便对着老太爷说,“我怎么听说瑾姝吃过团圆饭,还要再回祠堂?你看,我的瑾姝都瘦成什么样了?何况,如今她都知道错了……” 未等老太爷开口,薛瑾姝便柔柔说道:“祖母,不要让祖父为难。都是当日我入了魔障 ,害了三妹妹,想来三妹妹都不肯原谅我呢,祖父又如何能原谅?” 老夫人心疼地摸着薛瑾姝的头,眼神不悦地朝着薛兰兮看去,摆明了是要薛兰兮开口替薛瑾姝求情。 呵,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情。随便撒几句娇,就想让苦主开口求情。多大脸呢! 薛兰兮微张了张嘴,仿佛是正要说话,忽然便剧烈咳嗽起来。那阵阵咳声,似乎要把脏腑都咳出来一般。 屋里一下子乱起来,碧心赶快轻轻拍着薛兰兮的背,折枝也忙她端来茶水。 “这是怎么了?”老太爷开口道。 薛兰兮咳得面色微白,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无事……咳咳……都是兰兮不好,让长辈们担心了。” “快别说了,不舒服就赶快回去找个大夫看看。这兰兮,就是有些体弱,可要好好养养。”老夫人却觉得晦气,立刻开口道。 不舒服就赶快走吧,她不在这里,老太爷就不会想到当初薛瑾姝犯下的错。 “不要紧,大夫看过了。不过是上次风寒,没有将养好,才会时不时咳上一咳……”说道此处,薛兰兮赶快用帕子捂住嘴角,似乎她说错了话一般。 老太爷哪里不知道薛兰兮说的是什么,轻叹一声,“需要什么滋补的药材,就开口。” “多谢祖父,咳咳咳。” “行了。瑾姝毒害妹妹,本来就是错。如今,她知道错了,是她想得明白,但是,怎么可以说可怜?要知道,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可以吃。人,都要是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见老太爷这般说了,薛兰兮心下安稳,便也说道,“祖父,既然二姐姐知道错了,不如就算了吧,不然,二姐姐不在祖母身边,岂不是让祖母伤心……” “瑾姝就在祠堂思过,何况,还有你和云烟可以陪伴你们祖母,都是孙女儿,你祖母疼你们都是一样的,有甚伤心的,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第四十三章 撵回祠堂 老夫人看着老太爷略有阴沉的脸色,没有敢再开口相求。不过,她是更加恨了大房,若不是薛兰兮又是咳嗽又是喘,她的瑾姝说不定就可以出来了。 这个扫把星,没一个安静的时候。 薛瑾姝见自己的算盘落了空,窝在老夫人的怀中紧咬唇畔,目光阴冷地看着薛兰兮。 薛兰兮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与薛云烟坐在一起低声说着话,等着除夕夜的开宴。 薛家晚宴,是男女分席而坐。 老夫人看着陆陆续续上的菜色,不由得有些失望。本想着陆氏在江南生活多年,不熟悉京城高门的生活,年夜饭会出丑,却没想到如此井井有条。 只见所有的菜盘,都是被丫头们用白底海棠盘托着带出来。里面盛菜的,用的是青瓷冰裂纹菊盘,配着那白底的托盘,端地是那么好看。 老太爷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家交给老大媳妇儿,是没有问题的。 薛瑾姝的座位就挨着薛兰兮,她看着薛兰兮淡红色的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朵朵盛开的玫瑰,大红色的织锦腰带束在了腰间,更凸显她腰身纤细,身材高挑。 只是,那裙子却并不是时下的新款式,虽然看着不错,但是薛瑾姝还是轻轻撇了撇嘴。 “三妹妹,这衣裙很是鲜亮啊。”薛瑾姝的眉头微挑,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多谢二姐姐夸奖。”薛兰兮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继续夹了个丸子过来。 “只是,姐姐不得不多说一句,省的妹妹出门,丢了薛府的人。让人以为你是从哪个山里面出来的。须知道,京城与江南不同。我们京城的衣裙款式,是每个月都会有变化的。” 薛瑾姝上下打量了一番薛兰兮,语气里透着嫌弃。 “妹妹这裙子,颜色到是不错,可惜,剪裁就有些乡土气,毕竟,这京 城时下高门大户的小姐们,都是穿流仙裙的。你若是没有合适的衣裙,可以找姐姐借,何必穿着这种过气的江南旧衣?” 薛兰兮嘴角轻扬,目光充满嘲讽,“是啊,二姐姐都说了,这京城的衣裙款式,是每个月都会有变化的。要知道,二姐姐你……可是在祠堂中被关了不止一个月呢!” 薛瑾姝面色一沉。 薛兰兮扬了扬自己的衣袖,然后动了动裙角,“二姐姐你看,如今,这就是京城绣珍阁新出的款式,叫做云霞玫瑰云缎裙,这可是我外祖母送给我的礼物呢!” 薛兰兮继续添火,“想来姐姐应该知道,我外祖母出自景郡王府。这绣珍阁的新款衣服,非一定身份是不能得的,因为太少了,想要的人太多……” “你!”薛瑾姝手肘一用力,碰到了桌面的上的酒盏,顿时,就听“乒乒乓乓”一阵响动。 众人都向着她看来。 老夫人看着薛瑾姝委屈的脸,急急道:“这是怎么了?” 她看向薛兰兮,目露不喜,“是不是你把酒水洒到瑾姝身上了,你怎么如此不小心。” 薛兰兮柔柔一笑,“祖母误会了。是二姐姐喜欢我的衣裙,问我是不是从江南带回来的。我告诉二姐姐,这是如今京城绣珍阁新出的款式,二姐姐一时惊讶,就碰到酒盅,是不是,二姐姐?” 薛瑾姝的喉间动了动,僵硬地笑了笑,“是呢,我没想到,如今京城有这样漂亮的款式……” 老夫人想到这孙女被关在祠堂一个月,顿时心生怜惜,“你若喜欢,祖母明儿一早就让绣珍阁的裁缝来给你做。” 做,做有什么用,她又不能从祠堂里出来,穿给谁看!她要的是穿着美美的衣裙,出现在朝宴上啊! 这时,祁氏站了起来,“那就多谢母亲了,我先带她回去换件 衣服再过来。这个孩子,就是一下见到姐妹们太欢喜了,才这样笨手笨脚。” 老夫人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任谁都听得出她心中的不满。 “瑾姝,你记住,你是祖母的孙女儿,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老夫人略有深意地看了薛兰兮一眼,“想要什么,就同你母亲说,她做不到,还有祖母!” 薛瑾姝还沉浸在方才的委屈中,一声不吭的,祁氏见状,悄悄掐了一下她的腰间。 薛瑾姝这才回过神来,僵硬一笑,“是,知道祖母最是疼我,我无论在哪里,心中也是一样挂念长辈们。眼下,祖父没有允许我出来,定然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 说着说着,晶莹的泪水在眼中滚动,使得那双平日凌厉的眸子,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她惨然一笑,“祖母放心,我会日日在祠堂中,为薛府祈福,以求我们薛府人人康泰,事事顺意。” 看着如此懂事又可怜的薛瑾姝,老太太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她看着事不关己的薛兰兮,咒骂的话憋在喉中,她用力地深呼吸几下,然后笑着说:“是啊,想来等兰兮身体康复了,必然会替你同祖父求情的,对不对,兰兮?” 薛兰兮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这个老夫人,竟然还不死心地要自己去向老太爷求情。当即笑颜如花道,“瞧祖母说的,我们姐妹一场,有什么求不求的。但凡我能为二姐姐做的,我当然愿意。只是,祖父乃是薛府一家之长,我怎么可能仗着祖父的疼爱,令祖父为难?想来,祖父疼我们姐妹的心都是一样的,待祖父满意,二姐姐自然就得出了。” 说完,又扭头冲着薛瑾姝一笑,“二姐姐,你说,妹妹说得可对?” “妹妹说得自然都是对的。”薛瑾姝的声音,像是从身体内部挤压而 出,充满着压抑和不甘心。 “二姐姐就是疼我,喜欢夸奖我。”薛兰兮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祁氏看着自己的乖女儿已经快气得七窍生烟了,而且,男席那边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赶忙拉了一下薛瑾姝:“走吧,我们先回去守岁。同我去拜别你祖父。” 薛瑾姝从薛兰兮身边走过。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恼怒,肩膀狠狠地朝着薛兰兮撞去。然而,还没等她碰到薛兰兮,薛兰兮就如柳絮一样倒了下去。 碧心见状,慌忙扑了过去,只来得及给自家小姐当肉垫子。 “啊——”薛云烟吓得一声尖叫,赶快要过去扶,却踩到自己的裙摆,撞向了薛瑾姝。 祁氏只觉手中一沉,薛瑾姝就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她脚下。 这边的响动,将男席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兰兮——”薛清宴看着妹妹摔倒,赶快跑过来,紧张地说道:“你没事吧!你哪里疼?” “我没事……碧心刚才拦了我一下,倒是二姐姐和四妹妹,不知道怎么样了。” 其实,薛瑾姝站起来的时候,老太爷已经看向这边,他自然也看到了,薛瑾姝故意去撞薛兰兮的动作。 薛云烟眼珠子轻转,“哎呦”一声,“二姐姐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是看你同三姐姐撞到一起,所以想着去拉你们,结果没想到……” “住口,少在这里添乱。”老夫人也管不得其他了,她站起来,看着倒地的薛瑾姝,“瑾姝,你没事吧!你……” 薛季言看着母亲如此偏心三房,顿时心里有些不舒服。明明是瑾姝撞倒了兰兮,而且,如今三个孙女儿全倒在地上,母亲竟然只关心瑾姝……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各自回院子守岁去吧!瑾姝不过是出来同大家吃个年夜饭,眼下,就回了祠堂吧 ,杨嬷嬷还在等你。”老太爷眉头微皱,浑浊的眼中有着些许不耐烦。 “父亲……”祁氏刚要说话。 老太爷却是看了祁氏一眼,语气中透出警告,“杨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了,曾经还教导过文襄公主。瑾姝,你要好好学,好好珍惜,知道吗?” 薛瑾姝的贝齿轻咬着下唇,喏喏道:“瑾姝明白,多谢祖父教诲。” “明儿还要参加朝宴,都回了吧!”老太爷站起身,老夫人在秋文的搀扶下走过去,同老太爷一起。 见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已经离开,各房便都散了。 薛瑾姝恨恨地看着大房和二房的背影,她恶狠狠地推了薛清虞一把,“你可真是我亲哥,你怎么都不知道为我在祖父面前说话。” 薛清虞轻嗤一声:“自己手段太低,还怪我。你当祖父没看见你去推三妹妹?” “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倒下的!”薛瑾姝尖叫道。 “行了行了!别在这里丢人了,我和你嫂子回去守岁了,你赶快回祠堂吧!”薛清虞可是不想再同自己妹妹歪缠,赶快同蒋氏回了自己的院子。 “啊——”薛瑾姝气得将桌面的盘子一扫而落。 “好了!你想让你祖父知道这一切吗?怨只怨你自己技不如人!你回去好好想想!”三老爷薛季尧一甩袖子,就准备离开。 “都是你惯得!”他瞪了一眼祁氏,才走出去。 祁氏心疼地上前搂住薛瑾姝,“瑾姝,冷静点,眼前亏已经吃了,最重要的是以后啊!” “哪里还有以后!祖父命我回祠堂,明日的朝宴我根本不能去!我……” “傻孩子,朝宴又不只这一次……就算没有朝宴,还有中秋宴,还有万寿宴……”祁氏怜惜地顺着女儿的发。 “母亲……” “乖女儿,你只要静心等就好,一切有母亲在。” 第四十四章 宫宴 南枫苑,三房一家人却都是围在薛兰兮身边。 “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薛季言有些担心,毕竟,兰兮从七岁开始,身体就很是羸弱。 “是啊,不如我去请大夫。”薛清宴说着就要走。 薛兰兮赶快一把拉住他,“父亲,二哥,我真的没事。碧心刚才垫在我下面,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说着,她还原地蹦跶了几下。 “以后,离薛瑾姝远一点。”薛季言在陆氏的服侍下,脱掉了外袍。 “知道了。”薛兰兮紧着小鼻子说道。 她知道,如今父亲是厌了薛瑾姝,否则,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慢慢的,父亲还会厌恶三房更多的人,也慢慢地将三房真正的剥下去。 “阿嚏——”薛兰兮忽然感觉窗外一阵凉风,她的身体不自觉地一抖,一个大喷嚏就打了出来。哎,这个身体……真真是有点弱啊…… “没事,我不冷,就是刚才忽然觉得有点凉。”薛兰兮朝着窗口走去,她看着外面,“呀!下雪了呢!” “是吗?”薛清宴也走过去,只见大团大团的雪花从空中落下来。 见主子们都在赏雪,折枝几个赶快在屋子里面又加了几个暖炉。 “除夕夜就下雪,真好,瑞雪兆丰年呢!”薛兰兮看着窗外的雪景,轻步走出了屋子。 “快将披风披上。”陆氏赶忙说道。 碧心赶快将披风又重新从架子上面拿了下来,披在薛兰兮身上。 薛兰兮站在长廊上,看着飘雪的夜空。 天空在雪花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的亮,到处都是飘散的光……薛兰兮伸出手,接触晶莹的雪花,看着那冰冷美丽的雪花,渐渐在自己的掌心化成透明的水珠。 她的目光,她的灵魂,似乎穿越了掌心的水珠,回到了八 年前的二月初…… 那是她成亲的前一夜,下了整夜的大雪。整个将军府都被白雪覆盖,廊下因她要出嫁,挂起了红绸,美不胜收。 可是,她没有等来迎娶她的人。天微微亮,抄家的官兵便围住了将军府。 随之而来的只有恐惧和滔天的恨意,以及家破人亡。 那场大雪,迎来的,不是喜庆,而是鲜血。 “兰兮……你怎么了?”薛清宴迟疑的声音在薛兰兮的耳边响起,她这才发觉自己脸颊冰凉,竟是哭了。 “没什么。”薛兰兮晃了晃头,将眼角的泪珠晃掉,眼神依然落在飘扬的雪花上,“我只是觉得雪花很美,但是越美的东西,底下掩盖的或许就越肮脏。” 就像八年前一样,大雪掩盖掉了所有的真相,却洗不清百余人的冤屈。 “你……”薛清宴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一瞬间变得好陌生,为什么自家千娇万宠的妹妹会露出这副心如死灰般的神情。 以及……他以为错看的,深深的仇恨。 薛兰兮深吸一口气,转回头时,已然是个笑靥如花的小姑娘,“好冷呀,哥,我们进去吧。” 说完,她丢下依旧呆怔的薛清宴,像只兔子一般窜回了屋。 屋中,薛季言一直沉默地看着他们,见薛兰兮进来,到底什么也没说。只伸手,在她软软的发顶摸了摸,“再守一会儿,过了子时,就要歇息了。不然明日进宫都打不起精神。” “是。”薛兰兮听话地点点头,解下落了雪的披风交给碧心,就去找陆氏腻歪。 随后跟进来的薛清宴神情有些恍惚,小妹很奇怪,父亲欲言又止……这八年的分离,到底有什么,是只有他不知道的? 大年初一,薛府的人一早就都起来了。底下的人忙着扫雪,而各房都在 准备进宫的事宜。 南萧在开国初便立下了规矩,皇家在大年初一设立朝宴,犒赏臣工们。而在这一日,群臣可携家眷入宫贺新年。 二老爷没有官职,不能入宫,但是薛云烟作为薛老太爷的孙女,却是有资格的,因此,她跟随着薛府的女眷们一起上了马车。 薛府的两驾马车,缓缓走在街上,渐渐同要向王宫赴宴的高门大户的马车,并入一起。 临下马车之际,老夫人纵然不喜薛兰兮,也不得不出声提醒。只见她面色僵硬,唇角微直道:“朝宴中贵女云集,多看少说,知道吗?不要丢了我们薛府的脸面。” “是。”薛兰兮和薛云烟齐齐说道。 老夫人的想法不错,可是,自来贵女集中的地方,从来也不会少了是非。 薛兰兮今日一袭紫色六幅裙,上身搭配藕荷色嵌着珍珠的小袄;而薛云烟则是墨绿色的六幅裙,搭配象牙白的袄子,姐妹两个衣服款式相同,看着如此青春的姐妹,不觉得就会眼前一亮。 只有祁氏,眼中只有冷漠。去年,入宫的还是她的女儿,今年,自己的女儿进不得宫,大房三房却是跟了来。 简直是碍眼至极。 祁氏透过车窗,看到了诚国公府上的马车,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上扬,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异样。 眼下,皇宫外面车水马龙,薛家虽然出门早,但是也等了半个时辰。 很快便进了宫,宫宴都是男女分开,老太爷及儿孙、小厮的马车走了东门去了前庭,而老夫人带着女眷和丫头们则是走西门去了后宫。 下了马车,宫中的轿子都是准备好的。 薛兰兮坐在轿上,透过轿帘看着这宫苑,八年了,似乎这青石板路给人的感觉更加冰冷了。 领路的嬷嬷随着 轿子走,一边走一边说,“下雪了,皇后将朝宴安排在了听雪轩,那里地龙好,可以让夫人小姐们好好赏雪。” 入了听雪轩,只见皇后穿着一身大红凤袍端坐在主位上,身边或坐或立着一群命妇。 薛老太爷是三朝元老,老夫人身上有着诰命,她刚一拜,便有皇后身边的宫女前来搀扶。 陆氏和祁氏带着两个姑娘也同皇后见礼。 老夫人福身和善地笑着,“这是臣妇的两个孙女,如今长大了,带着来沐浴皇后的恩泽。” 殿中已经坐好的女眷们,都好奇地看着这边。两个姑娘衣裙相似却有不同,真是春花秋月,各有各的美。 “这两个姑娘真是标志,本宫看老夫人很有福气啊!”皇后轻轻一笑,便有宫女引领着薛府一家落座。 女眷这边的朝宴并不严肃,拜过皇后落座之后,众人都开始小声聊着,陆续来拜见皇后的人,自然有拿巧嘴的,可以哄得皇后轻笑,贵女们便也跟着笑。 落座之后,自有相熟的人来回小幅走动说话。 薛兰兮一眼扫去,就知道谁家和谁家是姻亲,谁家和谁家关系好。毕竟,看姑娘们是不是能玩到一起,就知道了。 忽然,薛兰兮眼睛一亮,看着进来之人微微笑了起来,是陆老夫人和景郡王妃。 她悄悄拉了拉陆氏的衣袖,“母亲,你看,外祖母和舅母来了。” 陆氏回京后还未见过娘家人,这会儿瞧见,自是欣喜。她拉过两个女孩儿的手,轻声叮嘱道,“一会儿待皇后离开,你们姐妹俩就在附近赏雪,只要不离了这听雪轩,就没有问题。” “是,多谢大伯娘。”薛云烟的手,有些冰凉。她知道,这其实不过是变向相亲宴,大家都会把适龄的姑娘带出来,让这些 高门夫人瞧瞧,若有看中,想来可皆为两姓之好。 她母亲没有诰命,不能前来。眼下,除了大伯娘,想来祖母和三婶是不会提点她的。 忽然,有人笑着开口:“咦?听闻老夫人您现在家中有四个孙女儿,怎的今日就来了两个?” 薛兰兮侧头看去,只听母亲说道:“这是王太傅的夫人。” 原来是她,怪不得如此阴阳怪气,听闻这王太傅,一直同祖父不对付呢! 老夫人面上原本的笑意顿时一僵,心里都暗恨这位王夫人成心找茬,嘴上却只能说,“还不是因为儿媳太孝顺了!前些日子,我身子有些不舒坦,两个孙女儿就到寺里抄经祈福去了。我都说了不必拘着两个丫头,可她们硬是不肯。” 王夫人听罢就笑了,“这大过年的,却要受青灯古佛之苦,真是太苦了孩子了。” 祈氏脸色亦是不好,此时却只能硬撑着道,“能为母亲祈福,是她们的福气。” 呸!祈福?早晚有一天把这起子小人祈得踩在脚下!回头她就要让瑾姝多在祠堂给祖宗上上香,让祖宗多多看顾薛家三房。 “是啊!如今家中再没有比母亲身体康泰更重要的事情了,这是我们晚辈的孝心。”陆氏不慌不忙地添上一句,惹她不为薛家妇,才不乐意帮着遮这个丑呢! 王老夫人看着薛老夫人身边两个能说会道的媳妇,再看自己身边这个笨嘴拙舌的,就一肚子火!当日怎么就给儿子说了这么一个媳妇儿! 薛老夫人笑着拍了拍祁氏的手,当拍到陆氏的时候,手只是刚刚擦过陆氏的手背,便收了回来,状似慈爱地看着陆氏,像是没有看到王老夫人不愉的脸色一样,“我知道你们的心,只是也不要总是苦了孩子。” “是。” 第四十五章 冲突 随着钟声地响起,很快便开宴了。 命妇贵女们都端起酒盏,向皇后叩拜,说着祝福的话,皇后也勉励地说着对新年的寄语。 皇后象征地吃了几筷子,便站起身:“本宫要去皇上那边了,一会儿外面会有几班子小戏儿,你们且去听戏解闷。姑娘们也不必拘束,这听雪轩中今儿随你们耍。” “恭送皇后。”众人全部跪地行礼。 皇后一离开,听雪轩便立刻热闹起来,同刚刚的庄严肃穆简直不是同一个世界。 看着姑娘们陆续走出大厅,老夫人看着身边的两个孙女儿,不得不说:“你们也去玩吧。记住,少说少做。” “是。”薛兰兮同薛云烟相携走了出去。 祁氏看着她们的身影,目露恨色,这两个如今倒是高兴了,可惜了她的瑾姝…… 出了正殿,薛兰兮同薛云烟沿着抄手回廊里走了片刻,便听到丝竹之声,二人循着声音过去,便看到那湖中的船只已经卷起纱帘,有戏子正准备表演。 “不愧是皇宫,三姐姐快看,这里的湖水,都不结冰呢!”薛云烟好奇地探下身,想要去摸一摸湖水。 薛兰兮拉住薛云烟的手臂,“小心点,这湖水下面连着正厅的地龙,自然不会结冰。但是,水气在这湖边会结出薄冰,很滑的。” 薛云烟的脚轻轻在湖边蹭了蹭,“真的啊,姐姐你对这里很熟悉?” 她有些奇怪,三姐姐也是第一次来参加朝宴,为什么却觉得三姐姐对这里很熟悉呢? “我观察得比你仔细啊!”薛兰兮伸手捏了薛云烟的脸颊一下,“谁会同你一样呆傻啊!” “三姐姐你好坏!”薛云烟嘟着嘴不依地说着。 “云烟姐姐。”一个小小的身影踢踢踏踏地跑过来。 薛兰兮寻声望去,就见一个活力十足的小姑 娘正高兴地跑过来。 薛云烟似乎有些惊讶,“婉婷,你也来了?我刚才怎没有见到你?” 甄婉婷有些喘地停在薛云烟面前,“我们家的座位有些远啊!你当然没有看到我。我不过是去更衣,再回来就找不到你了。” “可是现在你不还是找到我了?”薛云烟拿出帕子给甄婉婷擦了擦汗。 “三姐姐,这是甄婉婷,我的好姐妹。” “婉婷,这是我三姐姐,她才从就江南回来没几日。” “我知道,我知道。”甄婉婷像是出了笼子的小鸟一样兴奋,“是新任刑部侍左郎家的千金对不对?我父亲就同薛大人是同僚呢!” 同父亲是同僚,又姓甄…… 薛兰兮眸光一转,已经知道这位小姐的身份了。她是刑部郎中甄书的女儿。 “哎,我就说,你们进来的时候,我怎么不认识这位姐姐呢?想来你才回来,京中的聚会你都没有参加过。”甄婉婷耸了耸肩膀,“不过聚会也蛮无聊的,都是大家争奇斗艳什么的,我和她们都说不来。” 薛兰兮轻轻笑了笑,“别胡说,朝宴怎么会无聊?” 如婉婷这样心直口快,恐怕同一般闺阁小姐都不大说得来。 甄婉婷吐了吐舌头,“哎呀,该打,该打。我这张嘴哦,就是个漏勺。” 说完,她自己便嘻嘻哈哈笑起来。 “哟,我当是谁,笑得声音这样大。”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就连船戏开锣的声音都没有压住着声音中的嘲讽。 甄婉婷脸一冷,“怎么哪里都有你啊!” 来人一袭银红色罗裙,银霜色的小袄,那领口还绣着点点红梅。只见她高傲地挑着眉头,“我就说,是谁能同你这种粗鲁的丫头说道一块儿,原来是这个从江南来的土包子。” 薛兰兮面色如常地看向来人 ,“不知这位小姐是……” 那小姐后面的丫鬟上前道:“我们小姐,乃是礼部王尚书的千金。” 王小姐高傲地扬了扬下巴,眼里根本就看不见旁人,“像你们这种从偏远乡下来的人,不知道也不奇怪。” “偏远乡下又如何呢?”薛兰兮轻声问道。 王小姐轻嗤一声:“听闻乡下的官员都是管着一些鸡鸣狗盗之事。是个人都能做,哪里算的上什么官员,这家中的小姐,想来也不过是……”她没有说下去,可是眉目之间的轻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薛兰兮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回嘴道,“听闻?王小姐又是听谁说的?莫不是听王尚书?” 王小姐还未反应过来,薛兰兮便又道,“江南向来富庶,没想到在王尚书眼中竟是乡下,而那些经了科举选拔出来的朝廷命官鸡鸣狗盗。王尚书此举,怕不是在质疑皇上用人不擅?” 王小姐被狠狠地一噎,“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王小姐心中很清楚。所有官员的任命都是听了朝廷的安排,他们愿去偏远之地,是对陛下的忠心!江南若算乡野,那边关又算什么?没有他们的浴血奋战,会有今日的太平日子吗?” 薛兰兮靠近王小姐,轻声道,“你敢再说一次,你看不起他们?” 王小姐被压于薛兰兮的气势,不知不觉后退一步,“你……我……” “我怎么样?莫非王小姐不认同我的话?”薛兰兮侧头柔柔地笑着,似乎刚刚咄咄逼人的不是她一样。 “啪啪啪。”的拍掌声响起,“说得好!” 薛兰兮看着一身红衣,像是火焰一样的姑娘,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季红裙,季君珩的妹妹。 “丢人现眼!”季红裙双手背在身后,向着薛兰兮几人走过来 ,路过王小姐的时候,冷哼一声,“王家真的是好教养!” “你!” 王茹恨恨地瞪着季红裙,却是半个字也不敢再说。谁叫季红裙不是别人,正是如今最受陛下宠幸的卫陵侯的亲妹妹。 她的眼圈红红地盯着季红裙和薛兰兮,脚下一跺,人便跑了出去。 季红裙见人气跑了,回头扫了一圈呆立着的女孩儿们,转身走了。众人见状,也都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薛兰兮有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原因无它,只因季红裙太让她觉得奇怪了。当年的季红裙是个开朗的小姑娘,可如今却成了个冰美人。 而且,季红裙今年怕是已有十八了,在南萧,十八岁的女子早已嫁为人妇,可是季红裙却仍梳着姑娘的发型。到底,是什么回事? 找了个借口逼开身边的人,薛兰兮按着季红裙离开的方向寻了过去。想要接近季君珩,季红裙也不谓乎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走进梅林,就看着被红衣衬托得更加冷寂的季红裙,一个人坐在树下的石凳上。 季红裙听到声音回头望去,那漆黑的眸子,如枯井一般。看到薛兰兮,眼神只是顿了顿便收了回来。 这样的季红裙,令薛兰兮觉得极其的陌生,她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谢谢你刚刚为我说话。” 季红裙神色淡淡的,“我没有在帮你,我只是看她不顺眼而已。” 薛兰兮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可是季姐姐将王茹骂跑了,便是我占了好处,自然应该道谢。” 听了她的话,季红裙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抿了抿,“你这丫头真有意思,上赶着跟人道谢。” 薛兰兮见她似有所松动,歪了歪头摆出一副可怜少女的样子,“季姐姐笑起来真好,听闻一会儿有宫里新排的戏看, 我陪姐姐一起去看戏如何?” “不去,我没有兴趣。”季红裙话落,便已经起身往梅林深处走去。 被丢下的薛兰兮顿时有些呆滞,她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散发出如此大的善良,季红裙竟然视而不见? 季家人,怕都是有病! 回到听雪轩廊下,湖心船上的戏已经演了半出。众命妇与贵女们都沿着回廊下的座椅坐着,一边喝茶一边观戏。 薛兰兮寻到薛云烟,两个小丫头坐在一起吭哧吭哧的,桌上已是一堆果皮壳。 “三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薛云烟分了点神问她,眼睛却一时不停地盯着戏台子。 “皇宫太大,险些迷路了。”薛兰兮说着,捧了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热茶。一抬眼,瞧见与她们隔了两张桌子的一个穿鹅黄色小袄的女子有些眼熟。那姑娘似乎也瞧见了她,神情一僵,很快便扭回头去。 薛兰兮不禁皱眉思索,在这京城,她并无熟悉之人啊,可是,眼前这张脸,她为什么总是觉得莫名地熟悉? 薛云烟顺着三姐姐的目光看去,她小声说道:“那个穿银丝纹绣蝶恋花锦裙配鹅黄小袄的就是我提过的,诚国公府的三小姐沈清念,她旁边那个穿金丝流云锦的就是二小姐沈清芜。说来也奇怪,自从这位三小姐回京,诚国公府的二小姐似乎便没有以往那般得宠了。” “这个三小姐,非常神秘呢!我听说,她似乎被一直养在山上,说是吸收什么灵气啥的!”一边的甄婉婷也凑过头来悄声说。 “你都知道?”薛云烟似笑非笑地看着甄婉婷。 “哼,你是看不起我是怎的?虽然我来京中时日不算长,但是,参加过几次茶会,这京中的事情也就差不多清楚啦!”甄婉婷双手一扬,耸了耸肩膀。 山上……山上?! 第四十六章 沈家的怪异 薛兰兮眼睛微眯,看着坐在八仙椅上的沈清念,那侧颜,似乎有些像在她枯潭寺山上撞到的那个少女,只是,堂堂国公府上的小姐,如何一个人上了山? 枯潭寺上有什么秘密? 刚好,这新戏结束,伶人们要为了下一场换装。 此时,坐在椅子上看戏的小姐们有的便起身准备四处走走。 诚国公府,是容王的母族,那么,这个沈清念就是容王的表妹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养在外边的小姐,避着人遮遮掩掩地去枯潭寺的后山,鬼才信没有猫腻呢。 薛兰兮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向着沈清念走去。 “见过沈三小姐。” 沈清念看着眼前穿着紫色六幅裙的薛兰兮,神情中明显带了些慌张,眉头微蹙,“你是?” 薛兰兮抬起头,盈盈一笑,“三小姐不记得了吗?我们曾在枯潭寺,有过一面之缘。” 沈清念眼神一怔,但是很快便恢复如常,笑容四平八稳,“想来这位姑娘记错了,我最近,并没有去过枯潭寺。” 薛兰兮自然知道她不会承认,只是从她的神情中,早自己得到了答案,“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当日我同丫鬟们下山匆忙,刚好撞到一个姑娘,想来那姑娘是有些许急事,还未等我道歉便匆匆走了。” 薛兰兮看着沈清念的眼中一闪而过地仓惶,更加肯定自己没有看错,“今儿见了沈小姐侧颜,同那位小姐有些相似,便唐突了。” “三妹妹自小在山上吸收天地灵气养身,想来自然是同山中的姑娘相似了,薛小姐看错,也是情有可原。想来我三妹妹是不会介意的,你说,是不是?”忽的一道清丽的女音,惹的众人往边上看去,原来说话的是沈家的二小姐沈清芜。 沈清念嘴角微挑,也不反驳,“二姐姐说是就 是吧!” “三妹妹可知道,这薛三小姐才从江南回京不久,这京中的贵女们,她还不认识几个。这么些个人中,她就唯独觉得你面善了,真真是你们的缘分啊!” “噗嗤。”沈清芜身后的一个丫头笑出声来,二小姐这话说的,不就是说三小姐同土包子有缘? 沈清念冷冷地看过去,“跪下。” 小姐们顿时觉得尴尬起来,主子说话,奴婢偷笑却是应该教训,但是……在这种场合…… 可这沈家,是诚国公府,是二皇子的母族,她们如何开口劝得? 大家只不过都悄然地退了开去,装作赏景的样子,却时不时偷瞧这边几眼。 “掌嘴。”沈清念不屑地瞧了一眼跪着的丫头,使得沈清芜身后的丫头们都低下了头。 “住手。”沈清芜见沈清念出手就要教训自己的丫环,自然是不肯的,“三妹妹,这可是皇后的听雪轩,不是你漱玉斋的后院。” “二姐姐你错了。正因为这是在皇宫,我才会如此重惩于她。要知道,皇后是最重规矩的,若是此时发生在皇后面前,恐怕就不是掌嘴而已了。”沈清念黛眉轻挑,完全不将沈清芜放在眼中。 沈清芜只觉得丢脸极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妹妹,竟然直接在外人面前毁自己的面子。她低声恨恨道,“你……你看看这周围,多少官家小姐。你想把诚国公府的脸面丢在这里?” “二姐姐你又错了。教训犯错的奴婢,大家都会道我们诚国公府规矩严明。要知道,哪个府上的下人能踩在主子的头上耀武扬威,才是会成为天下的笑柄。”沈清念脸上笑意端庄,一点也不将沈清芜看在眼里。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怎么,我的话你没有听见?” 那丫鬟缩着身子,悄悄看 向沈清芜。 “难道还要我请母亲过来?若是母亲在此,想来,这种目中无人的丫头,就不是掌嘴而已了。”沈清念红唇微翘,目中却全是冷意。她是堂堂诚国公府的三小姐,一个丫头,凭什么嘲笑她。她最讨厌有人拿她在山中的生活说事,这个丫头,她绝不会轻饶。 提到沈夫人,沈清芜恨得暗自咬牙,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突然出现在府中的三妹妹会让府中的几个长辈另眼相待。可是她知道,这事闹到沈夫人面前,那定然是她的错,且若是沈清念这个刁鬼回府哭诉,可能连她也要受到牵连。 “并不是姐姐要袒护自己的丫头,实在是姐姐担心这事惹了贵人们的不快。不过想来妹妹说得也有理,就按照妹妹说得办吧!”沈清芜嘴角僵硬地笑着,心里却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我的话你听不见就罢了,怎的连二姐姐的话,你都听不见?” 没等沈清念的话说完,那丫头已经开始“啪啪啪”地自打嘴巴。 沈清念见沈清芜生气的样子,她淡淡一笑:“行了,再打下去,二姐姐要心疼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毕竟是二姐姐得用的丫头,这次便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你记得规矩,记得自己的身份,免得日后你再丢二姐姐的脸。” 众小姐都觉得这沈三小姐实在严厉,但是,心底却忍不住对她钦佩起来,她们这些贵女,就该是这样的。 沈清念根本懒得理会一边生气的沈清芜,她优雅地站起来,“一会儿的《游龙戏凤》是母亲喜欢的戏,我要去请母亲了。” 薛兰兮看着沈清念走远,那身形,那步态,当日在枯潭寺后山的人,就是她! 四妹妹说得没有错,这诚国公府果然很奇怪,寄养在外边的小姐却比养 在身边的小姐更受宠。这二小姐刚嘲笑了三小姐的身份,这三小姐便转头下了二小姐的脸面。 ,看来这诚国公府,比她想的要怪异。 甄婉婷见这边热闹结束,赶快在一边朝着薛兰兮摆手:“兰兮姐姐,来。” 薛兰兮缓步上前,看着甄婉婷身边的小姐们,知道这定然都是和她玩得好的了。 “这是兰兮姐姐,这是云烟姐姐,这是……”甄婉婷给大家介绍着,众小姐们互相见了礼,在一起说说笑笑着。 这时,去而复返地沈清念搀扶着一个中年美妇款款走来。 薛兰兮忽然瞳孔一缩,这身衣裙……她想起来了,方才她回来时路过假山,看到祁氏正与一位妇人在说话。那人穿的就是盘金彩绣锦的衣裳,没想到是沈夫人。 她轻轻挎住薛云烟的手臂,“三婶同沈夫人熟吗?” “听闻原来三婶同沈夫人关系还好,不过后来似乎闹过什么矛盾,再见面彼此间就很是有些冷淡。”薛云烟将自己知道的告诉薛兰兮。 “闹过矛盾?” “似乎是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小,只是无意间在祖母那里听过一耳朵,具体是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三姐姐要是想知道,待我回去了去问问母亲。”薛云烟不明白为什么这三姐姐忽然对诚国公府这样有兴趣了,刚同沈家小姐们说过话,这会儿又关心起沈夫人来了。 “那就多谢四妹妹了。” 关系一般,怎么会在假山后面密谈?薛兰兮忽然想到四妹妹说过,在诚国公府上看到过薛府的摆件。当时她猜测,这定然是三房为了给大哥谋官职。当初她还想着这三婶真是会钻营,竟然能钻营到诚国公府去。 可是如今再看,就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按照四妹妹的说法,三婶同沈夫人 早有龌龊,以三婶的性子就绝不会去巴结沈夫人。可是那些入了诚国公府的玉雕,还有今日的密谈,都不得不让她怀疑,结怨不相往来,根本就是假的。 她们做了什么,要这样避人耳目…… 薛兰兮眉头紧紧蹙起,高门夫人之间走动很正常,为何三婶同沈夫人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表面上因矛盾儿冷淡,实际上却又关系密切。 薛兰兮看着沈清念将沈夫人扶到主位上,同沈夫人巧笑盼兮地说着话,她更觉得奇怪了。 只是那沈夫人虽然满面笑容地同沈三小姐说话,可那眼神,却让薛兰兮觉得有着说不出的怪异。那眼神不像是喜欢,倒是像不耐烦。 八年前…… 专注于思考的薛兰兮没有发现身边贵女们的激动。 她换觉得自己右手袖子一沉,便回过神来,发现好多小姐们都面色潮红向一个方向望去。 薛兰兮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身暗红衮服的贺仲桓正在内侍的簇拥下从花园走过。 她忽然想到,朝宴在御花园的天极殿,御花园在后宫跟前朝之间! 薛兰兮的心狂跳起来,他不会进来……不会进来…… 这时,一声娇滴滴地嗓音响起,“容王表兄。” 小姐们地看着发出声音的沈清念,顿时有些无措起来。 贺仲桓闻声望来,看到这满园春色,他流露出一个温文尔雅地笑容,潇洒地向着这边走来。 “见过容王殿下。”众人见贺仲桓走进来,便都福身行礼。 “免礼。本王要去天极殿,恰好路过这里。”贺仲桓走到沈夫人面前,“姑母,多日不见,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明艳照人。” 沈夫人整个人透露着愉悦之情,“你呀,就是整日同吃过蜜糖一样,就会哄我这老太婆开心。” “本王自来只说实话。” 第四十七章 容王 贺仲桓看沈清芜和沈清念,刚要开口,那船戏便已开锣。 “哦?是《游龙戏凤》,姑母最是喜爱这出戏呢!”贺仲桓看向湖畔的小姐们,浅笑着道:“好戏已然开锣,似乎本王的到来打扰了小姐们听戏。” 众人忙道不敢。 贺仲桓浅笑地环视一圈,只见众位小姐都面若桃李地福神行礼。 从贺仲桓进来起,薛兰兮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变得僵硬。尤其是当贺仲桓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她更是惊恐得后心发凉。 当年她逃出城,就是落到了贺仲桓的手里。他羞辱她,折磨她,甚至想要凌虐她。她不想被仇人凌虐,夺了他的剑自尽。 眼下再次遇见,她只觉得皮肤上全是被鞭笞的灼痛。 薛云烟察觉到薛兰兮的惊慌,更是发现这惊慌来源于容王。 她不知晓这是为何,只是悄悄地往前挪了一步,将将挡住了薛兰兮。随后,她伸手捏住薛兰兮的手。 好凉…… 厅中的人听闻容王也过来看戏,便都走了出来,瞬间,这湖岸上热闹起来。 陆氏和祁氏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走过来。 薛云烟用力握住薛兰兮的手,“祖母来了。” 薛兰兮回过神来,僵硬地同薛云烟走到老夫人面前行礼,然后乖巧地站在她身后。 容王看到薛老夫人过来见礼,便赶快出手相扶,“老夫人快请起。” 薛老夫人顺势站了起来,“这是老身两位儿媳,大儿媳陆氏,三儿媳祁氏。” “见过容王殿下。” “免礼。”容王看着陆氏,“我之前还同薛大人谈起过江南,薛大人是个实干之人,在江南七年稳扎稳打,想来,定有贤内助在侧!” “不敢当殿下夸奖,都是妾该做的。”陆氏盈盈福身道。 祁氏在一边嫉 恨地都要将牙齿咬碎,这容王也是,怎得不问问她家三老爷,问问她家大郎! 老夫人听到大房的被赞,心情就不是很好了,“女人么,不就是要管理好内宅?否则怎么堪当人妇?殿下如此夸奖,实在不敢当。” “这是老身两个孙女儿,三孙女儿兰兮和四孙女儿云烟。”见二人迟迟没有出来见礼,老夫人不悦地微微蹙眉,向身后看去。 这时薛云烟一反常态地扬声说道:“见过容王殿下,给容王殿下请安。” 说着,她用力在薛兰兮腰间一掐,薛兰兮忽然一疼,便弯下身来,薛云烟正巧挡在薛兰兮面前对着容王福身行礼,挡住了魂不守舍的薛兰兮。 贺仲桓微微眯了眯眼,他总觉得这位薛三小姐似乎很怕他。 薛云烟见容王的目光落在薛兰兮的身上,忙道,“回容王,我家三姐姐这是第一次参加朝宴。” 言下之意便是指薛兰兮没见过容王这样品级的人物,有些惊慌。 也是,江南随时富庶之地,却无法同京城相比,这薛三小姐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正常。 贺仲桓想到这里便有些释然,不再盯着薛兰兮的头顶瞧。 另一边,沈清念见贺仲桓同薛家姐妹说话便有些不悦,她忽然扶住沈夫人的手,“母亲,这戏可真好,怪不得您喜欢看,不知道父亲那边是不是也有戏听?” 贺仲桓想到在这边耽误得有些久,便告了声罪离开听雪轩,去了天极殿。 他一离开,众位小姐立刻议论起来。 “看到没?容王啊!是不是特别英武不凡?” “是啊……” …… 老夫人看着薛兰兮如木头人一样站在一边,面带不喜道:“同我回去。” “是。” 老夫人带着小辈们离开热闹的湖边,刚走到长廊处 ,她便忍不住发作起来。 “你是怎么回事?你的教养,你的规矩呢?见到王爷连行礼请安都不会了?这也就是容王好性,换个厉害的你瞧瞧!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宫!” “是,孙女儿知道了。”此时的薛兰兮懒得跟李氏争论什么,只认错道。 “这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坏处了,纵然我们在家说过很多次,可是一见到贵人,这小姑娘家的就会手忙脚乱起来。看看我们云烟,纵然二嫂没有诰命,但是在京中,毕竟是同我和瑾姝常出来走动的,不像兰兮,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全是贵族的宴会。”祁氏也忍不住嘲讽道。 陆氏倒是无所谓,反正如今是她掌中馈,如今被老夫人和祁氏抓住错处挤兑两句算什么,手中握有实惠才是真的。 她担心地看着反常的女儿,“兰兮,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祁氏一听这话,立刻眉头一竖。“大嫂这话什么意思?不是又要把我们家瑾姝带累进去吧!这兰兮身子弱,就好好补补,想来她这也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 老夫人瞪向陆氏,“刚刚容王真是枉赞了你,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养的!” “不是母亲的错,是我……”薛兰兮知道,是自己没有克制住内心的恨……和恐惧。 只是,哪个姑娘遇到那样的场面会淡定自如呢? “你闭嘴!我看你也应该回去进祠堂好好学学规矩了!”老夫人恨恨地说着,她好不容易见到王爷攀谈几句,结果就有这小辈丢她的脸面。 这时,薛兰兮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打断老夫人的话。 “这是怎么了?”陆氏赶快上前,摸了摸薛兰兮的额头,“有点发热了。” 老夫人和祁氏一愣,莫非真的生病了?两人对视一眼,都希望这病 秧子赶快好起来,否则,她们的心肝宝贝瑾姝不就又出不来? 几人回了花厅,刚坐下来,便有宫人前来送茶。 薛兰兮刚接过茶盏,便觉得有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掌心。 她的手顺势一握,放到唇边咳嗽几声,便道,“这里太闷,我有些喘不上气。” 老夫人很是不耐烦,觉得这个薛兰兮怎么成天这样娇弱,就好像薛家没有给她吃饱饭一样。 陆氏未等老夫人口出恶言,便匆匆说道:“让碧心陪着你在回廊处透透气儿,别走远了,不舒服就立刻回来,知道吗?” 薛兰兮抿着唇点头道:“母亲放心,我不远走。” 祁氏看着碧心侍着薛兰兮出去,嘲讽一笑:“大嫂不要怪我多嘴。这姑娘家虽然要娇养,但是,也不能身子太弱,否则啊……这来日嫁了人,一是不好生养,二是会被夫家说太过娇气。母亲,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老三家的说得对,我看你应该给兰兮好好补补身子了!否则有个风吹草动,还带累了人。”老夫人不喜地看着陆氏,一丁点风寒而已,前前后后折腾了多长时间了。要不是薛兰兮的破败身子让老太爷一直记着,她的瑾姝如何会在祠堂是受苦?今日难得遇见容王,真是可惜…… 陆氏眼神微敛,呵,这样没脸没皮的话,也就老夫人和三房的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她也不白忍着,只回嘴道,“是,媳妇儿知道了,待回府后,一定请个大夫好好为兰兮调养一番。说来也是,兰兮本来身子就弱,前段时间风寒的汤药还出了岔子……我们薛府一向偏疼姑娘家,要是父亲知道今儿兰兮身子又不舒服了,还不知道要多心疼呢!” 陆氏说完,老夫人和祁氏的脸色瞬间就僵了。 碧心跟着薛兰兮在抄手回廊中走着,直到已经听不真切花厅中的乐声,才停了下来。 薛兰兮在一处廊灯下展开手中的纸条,随后,她眉头紧锁着将手中的纸条卷成一卷,伸手动了动廊灯的外罩。 碧心赶快上前稳住罩子,然后掀开一条缝隙,就见小姐将那纸卷一端引在烛火上。 薛兰兮看着纸卷上的火焰,直到她的手感受到灼热之感,才松了手,让那碎屑接着在地上烧尽。 碧心将那廊灯罩子重新扣好,然后去树下捧了一捧雪,撒在灰烬上,又用脚蹭了蹭,她回头看向薛兰兮,“好了。” 虽然碧心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这样做,但是,她知道自家小姐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她只要跟着小姐就对了。 她忽然想起当初从枯潭寺回来小姐曾让折枝兄长送过的信。她忽然眼睛睁大,在薛兰兮的耳畔轻声道:“是不是那封信,有……” 薛兰兮轻轻点头,“我们走。” 那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叶波亭,季。” 那苍劲有力的字,她一眼就认出是出自谁手。 薛兰兮没有走前庭,而是带着碧心沿着回廊往假山的方向拐过去,穿过一道月亮门,越走越是避人。 这里是…… 碧心有些惊疑不定,三小姐七岁离京,便一直在江南生活。怎的眼下却对这皇宫如此熟悉?她要不是脚程快,恐怕都跟不上小姐。 当走过假山,看到后面的小亭中那苍劲挺拔的身影时…… 薛兰兮的眸中传来一种强烈的刺痛感,她眨了眨眼睛,哑着声音道:“你在这里等我。” 未等碧心开口,她便匆匆而走。 碧心看着三小姐向着亭中走去,她隐隐看到那亭上的匾额,似乎是……叶波亭…… 那个一身锦衣的身影,就是卫陵侯吗? 第四十八章 私下相见 薛兰兮走到亭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绪,这才迈上台阶。上了台阶,便见一男子背身立于亭中, 玄色锦鳞袍,配银制轻甲,背影铮铮。 听到动静,男子转过身来,薛兰兮便在一瞬间看清了他的容貌。面如冠玉,剑眉飞扬,那双狭长的凤眼透露着摄人的光芒。 许是周遭太过安静,薛兰兮有些呆怔,被眼前这副面容迷惑了,忘记了仇恨。 季君珩此时也在打量迈入亭中的女子,披着一袭雪白的狐裘,露出里头紫色的裙边。梳着简单的垂髻,鬓边几朵珠花,显出少女的娇俏。 这样的女人,却总是出人意料。 “薛三小姐。” “季侯爷。”薛兰兮回过神来,在离季君珩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季君珩剑眉微扬,深邃的双眸紧紧盯着薛兰兮,“薛三小姐胆子不小。” “不如季侯爷多矣。今儿大年初一朝宴,这听雪轩中全是女眷,季侯爷不也来了吗?想来,陛下定然非常得意于侯爷,才使得侯爷可以在后宫中行事自如。”出口的话有些冲,但是薛兰兮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只要面对着季君珩,她心中的怨和恨,就扑天盖地般地将她困住。 季君珩不想同一女子做无谓的口试之争,开门见山道:“不知小姐遣人送来的信,是何处得来。” 薛兰兮稳了稳心神,“在枯潭寺偶然遇上两人缠斗,其中一人受了伤,无意间将信塞入了我侍女的袖中。” “你对那二人还有印象吗?”季君珩指了指一旁的石凳,示意薛兰兮坐。 薛兰兮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并没有,其中一个人是蒙着面,另一个人……当时太仓促了,所以……” 听她说完,季君珩沉吟了片刻,也不知信不信她说的话。 “想来薛小姐,定然看过信中的内容了。我只想问……你为何,会让人将信送到我手中呢?” 薛兰兮听出季君珩话中的试探,忍不住再次嘲讽,“季侯爷何必明知故问呢?纵然我随家父才从江南回来,也知道,你是定北王妃的外甥呢!如今姨母有难,莫非你要袖手旁观?” 因两人离得极近,薛兰兮只觉得全身都不舒服。为了忽视这种感觉,她的手落在自己腰间的璎珞上,一圈一圈地绕着上头的流苏。 “有难?不知薛三小姐从何处看出?”季君珩瞥见她手上的动作,神色微微一变,看着薛兰兮的目光更多了一丝打量。 可偏偏薛兰兮一点儿也没意识到,只皱着眉道,“侯爷这是考较我?那信中之意,是要朝廷对定北王军中掺沙子!然后让这些人混入军中的沙子破坏定北军在边关的形象,从而达到削弱定北王府势力,裁撤定北军的目的。” “定北王府同当年的镇国将军,死守关外多少年,才将北狄的军队阻于关外。如今,朝廷却……过于安逸的生活,就会让人忘记那些远处虎视眈眈的危险。” 因着心中的郁愤,薛兰兮毫无遮掩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待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一个闺中女子知道太多显然不对劲,连忙带头去看季君珩。果不其然,在他眸中看到了审视。 她心下懊恼万分,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所以,我将信交给侯爷,是希望侯爷可以在朝中想想办法。” 季君珩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淡淡道,“朝廷之事从来不是我们这些臣子可以左右的。” “侯爷这是还没有做,就打了退堂鼓了?”薛兰兮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要知道,圣上纵然如今喜爱侯爷,宠信季家,可是谁知道将来呢? ” 季君珩扭头扫了她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 薛兰兮看着无动于衷的季君珩,眼中流露出一丝愤愤之色,“当年有镇国将军府的灭门,眼下有定北王府的裁军,纵然侯爷身后的季家满门忠于圣上,谁又能保证他日圣上不会认为你们功高震主,尾大不掉呢?难道如此有惨烈的前车之鉴,侯爷看不到吗?” 季君珩狭长的凤眼冷淡地看着薛兰兮,“我看到与否,同你无关。” “是啊!侯爷真不愧这京中冷面郎君的雅号,果然冷心绝情。听闻当年镇国将军府出事那一夜,正是侯爷娶妻前夕!莫非,侯爷一点不担心身边旧事重演?” 季君珩的目光犹如要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扑向薛兰兮,“三小姐慎言。”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薛兰兮,“南萧与北狄对立多年,边关一直在紧张地防范,从无懈怠。朝廷绝对不会放任定北军出乱,给北狄可乘之机的。” “朝廷真的不会如此?那这信是如何来的?我只是善意提醒,放眼朝中,的确文官武将满满,可是,试问若是开战,除却定北军,这偌大的南萧,可还有将可用?莫非……”薛兰兮嘲讽地看着季君珩,“侯爷准备亲上边关领军,代替定北王?” “休要胡说!”季君珩一双眸子带着震慑扫向薛兰兮,“薛三小姐能对南萧国事如此清楚,在下很是佩服。不过,这国家大事,就不劳小姐费心了。好心提醒小姐一句,镇国将军之事,以后不必再提。” 薛兰兮却是根本不领季君珩的情,在她看来,眼前这个男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而是一个被权势腐蚀的小人。 她急红了眼,恨恨道,“怎么?侯爷是心虚?侯爷当年亲自领兵围困镇国将军府时,可曾想过那些冤 魂有朝一日会向你索命?” 话音刚落,四周的空气都像是结了冰一样。 季君珩的眼中透出杀意,“薛三小姐敢将这席话对外言语吗?不敢就闭嘴!想想你的家人。” 薛兰兮牙关紧咬,看着面前之人,双手在袖中攥得紧紧的。他离她那样近,她要杀了他,杀了这个背弃她的人! “喵……” 薛兰兮猛的回过神来,方才入亭之前她便跟碧心交待了,若有人来,便以猫叫声提醒。 “有人来了。”她站起来,急步往外走,却在无意间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身子便往前倾去。 就在薛兰兮以为自己要摔倒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往后一拉。立时间,她便扑入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两人离得极近,熟悉的冷松香瞬间窜入鼻间。 薛兰兮只觉得头皮一麻,伸手就要推开他。 “别动。”磁性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惹得她身体不自觉地一颤。 季君珩忽然拦腰将她抱起,然后脚下一点,便飞出了叶波亭。 假山那边有个凹陷,刚好可以容一个人藏身。 季君珩紧紧抱着薛兰兮,伸手将她的头按向自己的颈间。两具身体相触,头顶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薛兰兮只觉得脸烫得要烧起来了。而且,更令她觉得不自在的是,胸前的柔软被季君衍锦衣外的轻甲咯得有些不舒服。 她略微动了动,想要从他怀里退开一点,却被一只手掌从后背心紧紧按了回去。 薛兰兮只觉气闷,她刚刚还想杀了他,可眼下却不得不呆在他的怀中。 这时,有人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很快就有两人进了叶波亭。 “咦?这里还有个亭子,不如我们在这里坐坐?” “这个季节这里有什么可坐的,你没见没有一个小姐过来吗?若是夏秋之 际,这里可以看到一湖莲花与莲叶交映之景,如今却……” “怪不得叫叶波亭,看来,还是王姐姐有见识。” “日后你们多参与几次宫廷宴会,自然也就知道了。” 是王茹?薛兰兮的眼睛眨了眨,睫毛轻轻刷过季君珩颈上的皮肤。 季君珩粗喘一声,在薛兰兮背后的手有一个用力,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老实一点。” “我……” “别出声。” 薛兰兮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她就没有动,还要让她老实些;明明就是他先开口的,还要让她闭嘴!要不是亭子里面的几个小姐还没有走,她早就…… 直到脚步声远去,季君珩才抱着薛兰兮从假山上跳下来。他刚刚松开手,薛兰兮便腰间用力,自己跳了下来,然后让出三步远的距离,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季君珩似未瞧见一般,理了理微乱的衣袍,语气冷淡道,“抱歉,情急之下唐突姑娘了。” 薛兰兮瞪了他一眼,侧过头,让冷风带着她脸上怪异的滚烫之感。 “你放心,这封信是个意外,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 薛兰兮不再多问,毕竟她一点也不想多生枝节,自讨麻烦。“我的安全,的确需要侯爷保护,不过,眼下有一件事,也需要侯爷的帮忙。可以说,若是此事顺利解决,你同定北王府,就是欠下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季君珩看着眼前不知客气为何物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薛三小姐请说。” 薛兰兮站起身来,神色冷漠地看着季君珩,“我希望侯爷可以帮我打听一下,沈家此次朝宴,会送什么年礼给圣上。”她敛下眼,轻轻摸了摸自己修剪得宜的指甲,冷声说道:“然后,无论是什么礼物,都绝对不可以让沈家在圣上面前出彩!” 第四十九章 被调换的年礼 季君珩看着眼前面若寒霜薛兰兮,轻轻点了下头,“等我消息。”说罢,便一撩衣袍,淡漠地走了出去。 薛兰兮看着季君珩离开的身影,忽然双手环住自己的身体,似乎季君珩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她的身边。与季君珩待在一处,简直太考验她了。 颜家之事,季家到底在里面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碧心在亭外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直到薛兰兮从亭子里走了出来。 “刚才有人来过,我们从另外一条路回去。”薛兰兮想到刚才的王茹一行人,她可不希望撞到她们。 薛兰兮准备带着碧心从假山的另一侧绕路回去。拐过一道假山时,只见一道鹅黄的身影一闪而过,步履匆匆的。隐约看过去,她腰间坠着的荷包掉落下来。 碧心走过去捡了起来,拿回来递给薛兰兮。荷包上绣的是连理枝,里头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薛兰兮伸摸了摸那玉佩上的纹路,只见上面是一只引吭高歌的仙鹤,这……分明是男子的玉佩! “小姐,这……”碧心有些担忧地眨眨眼。 女儿家身上却有属于男子的佩饰,这怎么看都不对劲呀。 薛兰兮将玉佩重新塞回荷包中,递给碧心,“你先收好,待朝宴之后再说。” “是。”碧心纵然不明白小姐的意思,还是听话地乖乖将那荷包收好。 回到殿中,迎接薛兰兮的便是老夫人不耐烦的神情。 “怎么才回来?一会儿大殿就会开宴,我们送了年礼就要出宫了。” 祁氏挽着老夫人的手奉承道,“哎呀,我们兰兮头一次进宫,有些好奇也是正常,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进这宫里开开眼的,哪里像母亲,对着宫中熟得如同 后护院一样。” 没等老夫人的嘴角扬起,陆氏便冷声说道:“慎言!这是你能说的话?你以为这是在哪里?” 祁氏自觉说错了话,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行了,她也是无心之言,何况这里只有我们,眼下兰兮也回来了,我们快点吧!”老夫人眼睛瞟了一眼面色严肃的陆氏,伸出手,让祁氏搀扶。 祁氏赶快上前扶住老夫人的手,“母亲,小心脚下。” 看着老夫人和祁氏没有再开口说兰兮,陆氏便轻轻问道,“怎么才回来?” “回府再同母亲说。”薛兰兮紧跟着陆氏,对着薛云烟招手,“我们走吧!” 薛云烟快步上前,挽起薛兰兮的手。 大朝宴很快开始,各家都恭敬地坐到自家的位置上。 薛兰兮轻轻抬头,就看太后坐在主位,皇帝同皇后分座两边。 宗室和官员们按着品级上前送上贺新年的礼物,说着那些千篇一律的贺词。 薛兰兮意兴阑珊地看着,忽然,她直起身子,因为……已经轮到诚国公府了。 她向着季君珩看去,只见季君珩平静地看着她,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薛兰兮便放下心来,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做的,但是,想来是做成了。 只见诚国公府送上的是一尊没有什么特色的白玉观音,不过婉贵妃在场,还是轻言几句美好的寓意,皇帝笑着勉励几句,便让沈家下去了。 看着沈家之人似乎有些垂头丧气,薛兰兮忍不住嘴角轻扬。 忽然,薛兰兮瞳孔一缩,那个人是…… 她眼珠一转,并没有开口问陆氏,想来,一会儿轮到他们家唱贺词的时候,就知道了。 薛老太爷乃是三朝元老,因此,薛府唱贺词是排到前面的。 轮到薛季言上礼的时候,只 见他取出一个盒子,轻轻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白底蓝纹盘,上面是一朵朵红色的小花,那花像是真的一样,还有着微微颤颤的花线围绕在周围。 “这是……”一边唱礼的太监愣住了,他实在不知道这要怎么唱,难道他要唱薛侍郎送了一盘子花? 薛季言轻轻一笑,便双手将盘子举于头顶。 “臣刚从江南回来,蒙圣上不弃,将臣调回京中。臣思考良久,都不知道要送什么,能代表臣的感激之情,毕竟圣上富有天下,又有什么能入圣上的眼呢?然后臣思来想去,就送了这江南的一盘点心,这点心,名为‘玫瑰麻酥糖’,寓意风调雨顺。臣便借这一盘酥,祝圣上永沐春和。” 顿时有人在下面露出揶揄之色,这是穷疯了吧!竟然有朝宴送点心的。 尤其是那王茹,她微微撇嘴,嘲讽地看着薛兰兮,果然是江南来的土包子。 皇上和皇后还没等开口,太后便动了动,“是什么?哀家未听清楚,你再说一遍那个糕点的名字?” 薛老夫人急得汗都要出来了,这老大家的没银子,就同她说啊!不行可以从中馈中借一些,如今,这不只是丢脸,万一惹得太后大怒,是容易掉脑袋的啊! 薛季言再次开口:“回太后,此糕点名为‘玫瑰麻酥糖’。” “快,拿上来给哀家瞧瞧。” 那唱礼的太监立刻接过薛季言手中的瓷盘,谄媚地送过去。 太后身后的宫女接过瓷盘,端在她面前。 太后凑近看了看,“好,真好。这是何人所做啊?” “回太后,是臣女兰兮所做。” “哦?是哪个啊,来没来?过来给哀家瞧瞧。” 薛兰兮立刻莲步轻移,规规矩矩地上前给太后行礼。 “这点心,是 你做得?怎么想到做这个啊?”太后态度和悦,显然并没有不高兴。 “回太后,正是臣女所做。臣女见父亲为朝礼所苦恼,便想到这道点心。这‘玫瑰麻酥糖’就像是江南的百姓生活一样,娇艳又甜美。臣女私以为,百姓过得好,就是最好的朝礼了,因为这都是沐浴了圣上的恩德。” “好,好!你有心了。” 皇上见太后难得如此高兴,自然也对令太后愉悦之人加以青眼,“赏!” 这出其不意的结果,让众人都愣住了。 一盘子点心,也可以让龙颜大悦? 当薛府之人回座位后,祁氏撇着嘴道:“大哥真是有心呢!这次可是出了大风头了。” 薛季尧瞪了祁氏一眼,“混说什么,大哥的风头,不就是我们薛府的风头?” 老太爷满意地顺了顺胡须,没有开口。 薛季尧看着大哥,心下很是不平:“大哥如今如此会钻营,再有什么消息,也给小弟透个口风啊!” 薛季言轻咳一声,“只是小小心意,承蒙圣上不弃而已。” 薛季尧同祁氏一般撇撇嘴,没有再开口。 这时,薛兰兮忽然感到一股恶意,她抬头望去,就见坐在对面的沈清念正在狠狠地瞪着她。 看到薛兰兮抬头,沈清念故作无意地将视线扫向别处。 薛兰兮眉头微蹙,这人,怎么这样奇怪?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衣袖一动,她侧过头去,看向碧心,只见碧心嘴巴向着前面轻轻一努。 薛兰兮顺着看过去,就见到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神色有些恍惚。今日殿中,只有这一位小姐穿了鹅黄色,所以不用想也知晓方才她们瞧见的便是这位。 “刚刚听到唱名没有?” “是兵部郎中辛家。”碧心小声道。 薛兰 兮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辛小姐,这样的大朝宴上,竟然也能这般的魂不守舍,甚至还四处张望。 等等! 薛兰兮发现,这位辛小姐频频看向的是兵部侍郎祝大人一家所坐的地方。没隔一会儿,辛小姐便起身离席。又隔了一会儿,祝家也有人起身离开。 若她没记错的话,祝家离开的这个人是祝大人的小儿子祝之鸣,方才辛小姐一直看的人只怕就是他,两人有无数次眼神交汇。 还有那块鹤鸣玉佩…… 薛兰兮觉得,自己只怕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她侧过头在碧心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碧心点了点头,瞅了个时机悄然出殿去了。 一个小丫环,在不在席上,是不会有人注意的。 薛兰兮这才又抬眼看向祝之鸣的妻子,就是户部尚书之女——柳氏。 据说这柳氏仗着自己的父亲,在祝家很是跋扈,虽然她嫁进几年无子,但是这祝之鸣身边确实一个侍妾也无。 薛兰兮悄悄地勾了勾唇。 碧心很快回来,坐到薛兰兮的身后,两人交换了一记眼神,碧心不落痕迹地点了下头。 此时,皇上和皇后搀扶着太后已经起身,率先走出正殿,群臣和家眷们都陆续跟在后面。 只听“砰砰砰”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美丽的眼花瞬间绽放在天际。 薛兰兮环顾四周,人群里已经没有了柳氏的踪迹。她勾了勾唇,期待着好戏上演。 “杀人啦!杀人啦!” 忽然间,东面的假山后传来宫人惊恐的叫声。一时间,整个人群都骚动了起来。 “快,快带人去看看!”皇帝一句急喝,侍卫统领已经带人匆匆前往。而众人,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纷纷往东面而去。 薛兰兮抿了抿唇,拽紧了身边的陆氏。 第五十章 新年里的血案 侍卫们顿时在大殿戒严,刀影处处,一种凝重紧张的气氛开始蔓延。 薛兰兮扶着陆氏随着众人走上东边的回廊,还没接近,就听到柳氏破口大骂的声音。 “祝之鸣,你对得起我吗?当年是你千求万求,赌咒发誓说终身不染二色我才嫁于你。这才几年,你就同这个狐媚子做下这等苟且之事!你想要迎娶她进门?你做梦!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 薛兰兮等人走到尽头的时候,只见满面狰狞的柳氏正拿着滴血的短刃缓缓走着。 柳氏的丫鬟惊慌地跪在地上,正紧紧捂着祝之鸣的胸口。鲜血流了一地,触目惊心。 辛小姐吓得面无血色地瘫成一团,她浑身发抖地哀求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你不是为了爱他,抛却一切的礼义廉耻,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和他苟合吗?如今,你也知道怕了?”柳氏已然乱了心智,不断地挥着手中的短刃。边上已有侍卫悄然摸了过去,却因着她的刀正指着辛小姐,多少有些忌惮。 “你们看看,这就是兵部郎中辛家教导出来的姑娘!大朝宴中就能做出这样让人恶心的事情,勾引别人的丈夫,还说自己已经有了孩子,将来入了门就把孩子养到我膝下!你们说,这一对贱人是不是该死!是不是!” 她一把上前薅住辛小姐的头发,“让大家看看你这衣衫不整的样子!看看你这下贱得迫不及待找男人的样子!” “啊——”众位小姐看着辛小姐身上那摇摇欲坠的粉红色肚兜,都羞得用袖子遮住了脸。 辛家的人真是恨不得将自己埋起来,这个辛晓荧,莫不是疯了?怎么敢做出这样羞耻、不要脸的事情。 辛小姐手忙脚乱地想要将衣服合拢,谁知柳氏竟然一刀将她的衣裙划开,“你不是要勾搭男人嘛!看啊!这里多得 是!” 辛晓荧看着围上来的侍卫,顿时尖叫出声。 她疯了一般扑到柳氏身上,和她扭打成一团。 侍卫们一看是这种……事,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纷纷向那统领看去。 那统领眉头一皱,“看什么!还不去把她们捉起来!” 忽然扑在柳氏身上的辛小姐停止了动作,她缓缓地从柳氏身上倒了下来。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前方。 “啊!” 一众夫人及贵女瞧得真切,俱是吓得脸色惨白。虽然高门大户中肮脏事不少,可即便是要处置,也是背着主子的,难能污了主子们的眼。 眼下撞见了奸情以及凶案,一个个都惊若寒蝉。祝家与辛家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女眷们全都哭喊了起来,大喊着救人。 薛兰兮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辛小姐,血渐渐从那伤口中晕染开来。 原是一对野鸳鸯,如今却要到地底下做一对鬼鸳鸯了。 柳氏扔下手中的短刃,面若死灰地瘫坐在地,眼神却是呆呆地看向祝之鸣躺着之处。 侍卫们很快上前将柳氏和丫鬟带走关押起来,有侍卫上前摸了摸躺在地上的两个人的鼻间,他忽然大喊道:“这个还有气,赶快抬走请御医!” 哪个还有气?辛家人顿时紧张起来……眼下,最好的结果就是让辛晓荧死在这里……否则…… 很快,有人上前将祝之鸣抬走。 薛兰兮看着松了一口气的辛家人,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真是无情! 陆氏眉头皱起,“怎么这里还有男人?这……这是兵部侍郎的小儿媳妇柳氏?那这人莫非是……” “母亲,不必担心。无论是谁,都同我们无关呢!毕竟这里人这样多,几乎所有的小姐们都在此处,不是吗?”薛兰兮握住陆氏有些冰冷地手,缓缓说着。 陆氏只觉得如今的世道未免也太乱了,竟然有人敢 在朝宴上行凶,她后怕地拍了拍薛兰兮的手背,“你说得对。日后再出门,你还是紧跟在我身边吧!”随后又看向薛云烟,“你也是。” “是。”两姐妹乖乖地回答道。 众人回到大殿,很快,便有人进来通禀,道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没救回来。 竟然死了! 薛兰兮怔了怔,低下了头,这一夜,竟然死了两个人。 发生这种事,这朝宴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皇上将柳家和祝家留了下来,其他官员和家眷们便匆匆离开,这个时候,谁也不想徒惹一身腥。 薛兰兮直到下了软轿,出了内宫门,才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 祁氏终于放松下来,“天啊!那柳氏是疯了吗?竟然敢带武器入宫?也不知道是如何躲过了盘查。” 老夫人摇摇头:“那柳氏一向凶名在外呢!对了,最后如何了?”老夫人问着祁氏。 她也知道,祁氏一向喜欢走动,定然听到了什么消息。 “听说那祝公子同辛小姐有私情,那辛小姐珠胎暗结,气到了柳氏。那柳氏便一怒之下将两个人都杀了。”祁氏撇撇嘴,真是没想到啊,这柳氏真狠。 “死了?”老夫人惊讶道。 “可不?听闻这柳氏如今已经下了大狱,您想,这祝家怎会善罢甘休?” “不过……这柳氏,是户部尚书家的吧?”老夫人忽然想到,这柳氏背景也不一般。 陆氏淡淡开口,“这同身份无关,敢在宫中携带凶器,必是死罪。” 一听到死罪,老夫人和祁氏都觉得这大年初一的朝宴真是有些晦气,祁氏暗笑,亏了瑾姝没有来,否则,岂不是也要沾染上这些个晦气? 她挑眉看向陆氏,轻嗤一声,能把薛兰兮和薛云烟带来参加朝宴又如何?还不是碰上血腥之气?真是不祥啊!还是她们家瑾姝有福气。 很快,薛家一家人 分批上了马车。 薛云烟看着杵着下巴望向窗外的薛兰兮,轻轻开口:“三姐姐,你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薛兰兮一愣:“为何这样问?”她随即笑着握住薛云烟冰凉的手,“三妹妹是被血吓到了?待回去让大夫开些药,给你压压惊。” 薛云烟会握住三姐姐的手,“我……我只是今儿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流出那么多血……” “是啊……人的身上,原来竟然有那么多血……”薛兰兮的目光有些恍惚,想到当年的颜家,那些温热的血甚至烫化了冰冷、洁白的雪花。 “三姐姐,三姐姐?你在想什么?” “没事,我只是在想这个柳氏。她如今是把气儿出了,可是恐怕她的亲人就……”薛兰兮原只想着若是柳氏在朝宴中闹出什么乱子来,自然会牵连到她的父亲。可谁又曾想,她竟是这样玉石俱焚的性子。 “你是说户部尚书柳家?”薛云烟好奇地问道。 薛兰兮微微一笑,并未回答。她只是将身体靠在车壁上,想着……皇上怎么会容许这几家如此削他的脸面,他必是要从他们身上讨回来的!否则,如何堵住朝臣的悠悠众口。 户部柳尚书啊……怕是在这个位子上坐不稳了。 想来,是人都有弱点,只要发现并找到那个弱点,再强的人又能如何呢?必然可以一击即破。 今儿大年初一,便巧合地除了刘家,看来,老天都再帮她!薛兰兮眼睛微眯,想着她下一步需要如何做。 众人回到薛府,将老太爷和老夫人送回上房。 老太爷叮嘱道:“今儿皇宫的事情,到此为止。听到没有?” “是。” 祁氏看着老太爷严肃的目光,赶忙低下头。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去了朝宴,为何父亲只这样严厉地盯着她…… 大房回到南枫苑,薛季言忽然对着薛兰兮道: “兰兮,你随我来书房,我有话想要同你说。” 薛兰兮一愣,随即点头,“好。” 她回头看向薛清宴,“哥哥,那你替我送母亲回房。” “放心吧。”薛清宴看着父亲和妹妹的身影,微微皱起眉,这个妹妹,总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陆氏微微笑道:“看什么呢?你父亲同你妹妹有事情说,我们先回吧!” 薛清宴笑了笑,赶快上前搀扶住陆氏的手,“母亲,小心脚下。” 薛季言带着薛兰兮来到书房,他脱去外面的披风交给一边的小厮,“坐吧!刚好为父也有事情要问你。” 薛兰兮坐到薛季言的下首,微微笑道:“父亲是否要问我糕点之事?” “不错!为何你如此有把握这个糕点会多的太后的欢心?”薛季言很是不解,当时答应女儿如此做,不过是他觉得这事可行,毕竟朝礼只是心意。与其变方儿的搜寻礼物,不如脚踏实地做事!毕竟他是制臣,不是佞臣。 薛兰兮低下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是在小时候,听母亲提起过。母亲说,当年太后与先皇微服下江南。” 薛季言一愣,那就是……在颜家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太后不巧染了时疫,先皇与太后夫妻情深,衣不解带地照顾太后。太后整日喝着汤药,觉得嘴苦,先皇便亲自出去为太后买了糕点回来甜嘴。”薛兰兮目光深沉地看着薛季言,“而这个糕点,就是‘玫瑰麻酥糖’。” 薛季言眉头微蹙,“太冒险了。” 薛兰兮摇摇头,偏头看着跳动的烛火,“听闻,每到先皇冥寿,太后都会亲手做了先皇喜欢的糕点祭祀。太后如此深情,怎么会忘记当年与先皇在江南相濡以沫之事?皇家人,任何事情都唾手可得,只有这真情,却不是人力可能控制。父亲,我……赌赢了。” 第五十一章 被摆一道 薛兰兮敛下眼,目光淹没在长如蝶翼的睫毛后面,似乎母亲抱着她讲故事的时候就在昨日。 她抬头看向薛季言,徐徐开口道:“母亲年幼之时曾在太后身边服侍几年,多得太后教诲。后来母亲曾与我说过,太后此人,最重情谊。” 是啊……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利用这一点,在太后面前露个脸,让太后记住她,让皇帝和皇后记住她! 她要报仇,要走的路还很长,她必须不断地给自己增加砝码才可以。尤其是在这京中,眼下太后跟前挂了名,日后自然会诸事顺遂。 此时,将陆氏送回房中的薛清宴脚步刚要迈出去,却是硬生生转了一个方向,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 让薛清宴没有想到的是,他并没有得以进入父亲的书房,而是在院外被人拦了下来!他觉得自从回京,他的父母和妹妹似乎都变得古怪起来,他们似乎有着什么秘密,而他却被排除在外。 他蹙着眉头从书房离开,脸上是少有的凝重之色。他要好好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了,你……”薛季言深深地看着薛兰兮一眼,“有些事情,非人力可能扭转,不要强求……” 薛兰兮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深深地福下身去,“父亲、母亲对女儿的大恩,女儿永世不可忘,只是……也许是我过执,放不下,忘不掉……所以……” 她微微翘起嘴角,“不过父亲放心,女儿是惜命惜福的!绝对不会冒然有所动作,牵连无辜。” 她当然要惜福惜命,因为她要留着性命报仇,所以她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薛季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上前扶起薛兰兮,“我知道你心里苦……” 薛兰兮眼圈微微泛红,“人……谁能不苦呢?就算是太后……不是也受困于对先帝的思念之情吗?” 薛季言伸 出手,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发顶,“你明白就好。” 薛兰兮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酸涩之感眨去,然后轻声说道:“请父亲放心。倒是父亲,要做好准备才是。” 薛季言一愣,随即想到今日之事,他伸手顺了顺自己的美须,“你是说柳家之事?” “不错。当日父亲从江南调回京城,一是因为对京城不熟悉,二是因为京城却是没有合适的缺。”薛兰兮幽深的目光看着薛季言,“但是如今不一样了。朝宴柳氏杀人之事,圣上绝不会轻饶。京城虽然不说重新洗牌,但是,定然有很多人都会开始蠢蠢欲动。” “户部尚书之位,毕竟是正三品。而兵部侍郎以及兵部郎中……也是实缺啊!” 薛季言如何能不心动?当年他在江南龟缩七年,不过是为了保护薛兰兮,保护镇国将军府最后的血脉。而且,兰兮说得没错,如今户部尚书因女杀人自顾不暇,自来墙倒众人推,想来,他很快就要倒台。 “父亲如今官正四品,祖父又是三朝元老,女儿看,父亲升迁有望。”薛兰兮笑意妍妍地看着薛季言,“女儿在这提前恭喜父亲了。” 薛季言摇摇头,“不可轻狂,暂且看看吧!” 看着薛季言不想再谈,薛兰兮便轻声道:“既然父亲无事,女儿去看看母亲,便回珑甄阁了。” “去吧!你身体一向柔弱,不可多思多虑,早些休息。”薛季言坐在书案前,他要好好想一想,户部尚书一事。 “母亲,您休息了吗?”薛兰兮在陆氏的门外轻声道。 浅桃很快上前把门打开,“小姐快进来,夫人知道您定然要来看她,便没有休息,一直在等小姐。” 薛兰兮点点头,莲步轻移走了进去。 陆氏连忙上前拉住薛兰兮的手,“怎么了?是不是今日吓到了?”说着,她又伸手摸了摸薛 兰兮的头,“你朝宴那会儿便有些发热,如今可是难受了?要不要请大夫来?” 薛兰兮赶快将陆氏扶到床上,“女儿没事!不过是今儿发生一件事情,女儿思来想去都要同母亲说一声,不然总觉得不安。” “哦?”陆氏是知道这个女儿的性格的,没什么大事,她绝对不会如此。 薛兰兮很快把在听雪轩看到的祁氏同沈夫人之事一一告知母亲,并且说了自己的猜测。 陆氏眉心皱起,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莫非,这三房同沈家一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祁氏真是疯了,诚国公府是二皇子母族,那岂是好相与的?卷入皇子争斗之中,她是想要害死薛家!” 看着大恨的陆氏,薛兰兮柔声安慰道:“也许事情并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女儿只是将看到的告知母亲一声,免得日后有个什么……反而措手不及。” “我知道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去吧!三房这边有我,不必担心。”陆氏看着女儿有些泛白的脸,很是心疼,似乎自从回了京城,这女儿就没一天过得安稳,而且,似乎每件事情都同三房有关! 如今是她掌家,三房……三房!陆氏的眼中划过一抹厉色。 薛兰兮回到珑甄阁,这一夜,却休息得并不好。 她一直在做梦。时而梦到当年颜府被抄家时的慌乱,时而梦到自己自杀时的绝望……最后……她梦到了柳氏……梦到柳氏如同疯了一般杀了丈夫祝之鸣,又杀了辛小姐……梦到她自己站在血海中,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直到她大汗淋漓地粗喘着气醒过来。 她知道,如今为了复仇,她的手已经开始沾染上无辜之人的鲜血,可是,她不能停!因为,她已经停不下来!复仇,是她活着的唯一目的!何况……柳氏杀夫之事……真的有无辜的人 吗? 她抬起自己的手将双眼遮住,似乎不想面对自己卑鄙的样子。 就这样,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色微亮,她才重新睡了过去。 第二日,薛兰兮起得有些迟,她没有用汤便是带着碧心和折枝去暖阁同父亲、母亲请安。 谁知薛季言却已经早早出门去了,薛兰兮知道,父亲对于户部尚书一事,上心了。 看着神色有些异常的陆氏,薛兰兮疑惑地问,“母亲今儿是怎么了?似乎有心事?可否说给女儿听听,让女儿为您解忧?” 只听陆氏轻叹一声,偏头吩咐浅桃,“带她进来。” “嗯?”薛兰兮看着浅桃带进来一个小丫鬟。这丫鬟一身青衣、无关没有一点特点。她眉心微蹙,这让人一眼无法辨识的长相……她并不认得。 那小丫鬟一进来便跪倒在地,“奴婢素荷给大夫人、三小姐请安。” 薛兰兮看向陆氏,谁知陆氏却是轻声说道:“这丫头,是有人专门给你送来的。” “给我?”薛兰兮眸光一转,不会是……季君珩吧! 她才破坏了沈家的朝礼,又得了柳家的意外收获,他就来给她找麻烦? 薛府大房一家既然救了颜忆,又让她顶替女儿的身份,便是知道颜家同卫陵侯的关系的。颜忆七岁恢复记忆,认识卫陵侯也不奇怪。 陆氏摆摆手,“你带回珑甄阁吧!只是……”她有些担忧地看向薛兰兮。 “母亲放心,女儿同他之间,相见只是意外,而且,就见过一次。女儿便顺道托他帮了我一点儿小忙。”薛兰兮解释道。 陆氏点点头,“知道了,去吧!今儿你祖父传了话,初三之前,不必去上房请安。” “是。”想来担心女人们还说人是非,担心会在一起谈论朝宴之事吧! 薛兰兮很快便带着人回了珑甄阁。 她看着跪在脚下的素荷,“怎么 回事?” 素荷恭敬地回道:“侯爷说他既然帮三小姐办了事情,那么三小姐理应为事情收尾才是。” “当日是你帮的忙?” “是。当日侯爷吩咐了奴婢去破坏沈家的朝礼。奴婢便做了两件事,一是让婉贵妃的蓝眼猫儿撞碎了沈家的琉璃七彩盏,二是破坏了沈家的一碟子点心。” 点心? 薛兰兮皱眉思索,“什么样的点心?” 素荷低声道:“同小姐当日朝礼上送的被太后所喜的‘玫瑰麻酥糖’很像,不过颜色没小姐送的那份艳丽。” 怎么会?薛兰兮想到她送点心之时,沈清念那淬了毒一般的眼神……可是,沈清念又是如何得知点心一事呢? 当年与太后一道下江南的老人,如今大多都不在了。且只是这样一件小事,沈家怎就手眼通天全都知晓? 还有那沈清念……到底是什么身份?她真的是沈家的三小姐? 薛兰兮只觉得头疼,这个沈清念,让她感觉很不好。 “你此次来府,卫陵侯在宫里将你的事情处理干净了?若是有人见到你……会不会认出你的身份?” “奴婢在宫中不显眼,想来,不会有人注意到奴婢。侯爷说了,日后让奴婢伺候小姐,小姐不必忧虑。”素荷头垂得低低的,口齿却很是清晰。 薛兰兮一窒,小脸险些扭曲。 好个季君珩,他这分明就是摆了她一道啊!她让他帮忙,是让他感谢她送去的关于定北军的密信。怎么如今她还要自己扫尾巴!凭什么! 她看着眼前规矩的跪在地上的素荷,“碧心,你安排她去小厨房做事吧!然后给她安排好住的地方……就让她同小果和小桃住一起吧!” “是。”碧心很快将素荷领走。 薛兰兮对着折枝招手,“你去,让小果负责盯好这个素荷,有任何异常,让小果及时告诉你。” “是。” 第五十二章 尘埃落定 薛兰兮思考着,季君珩将素荷安置到她身边,到底是何用意。是真的为了素荷在宫中暴露之事,还是……想要借机安排素荷在薛府之中做些什么? 她紧蹙的眉头逐渐放松下来,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到小果那个憨性格,定然时刻跟紧了素荷。她倒是要看看,这素荷是如何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翻了天。 其实他们之间真的很是心有灵犀,在薛兰兮想着季君珩的时候,季君珩也在处理着同她有关的事情。 此时,季宵正在季君珩的书房同他回禀昨儿在宫中的事情。 “经属下调查,柳氏之所以能发现祝之鸣和辛家小姐私会,是因为有人提前引了她过去……而这个引她过去的宫人,在见柳氏之前,曾经与薛家三小姐身边的丫鬟有过接触。” 季君珩手中的笔停顿一下,一个浓重的墨点滴落在宣纸上。他眉头一皱,将纸揉作一团,随后便放到笔架上,“薛兰兮?” “是。” 季君珩沉吟片刻,“把这个宫人处理了,不要让人将此事牵扯到薛兰兮身上。” 季宵想不明白为何一向对人冷淡的侯爷,如今如此相帮于薛兰兮。就他所知,侯爷同薛家三小姐,原来并不识得。 看着季宵似有疑问的神色,季君珩难得耐心解释一句,“此事不会如此简单,想来,那薛三小姐必有后手。” “为何侯爷如此肯定?”季宵跟在季君珩身边多年,很是能说得上话,因此,他便将疑问直接问出。 季君珩敛下眼中的神色,想着昨儿在叶波亭见到的女子,那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闺阁女子。 “表面看,这不过是一场凶案,可是背后,却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为此事奔波。圣上绝对不会将手高抬轻放的,而是 必会严惩。这三家一旦倒台,多少人便可趁机而上?” 他冷哼一声,“前人不倒下,后来者如何居上?以柳尚书的性子,他绝对不会甘心坐以待毙,而是定然会去刑部疏通关系。听闻,刑部侍郎可是柳尚书的同乡,而且是同科进士,算起来,也算是师兄弟了。” 季君珩目光一转,看向季宵,“你去盯好了,一旦有人将这刑部和户部徇私枉法之事捅了出去,便立刻找机会把我们的人安排进去。” “是。”季宵一听侯爷分析,立刻觉得这薛三小姐此事办得漂亮,刑部和户部啊!那可是很难将手伸进去的地方,如今,这个机会真是来得好。 薛兰兮正在房中思索着柳氏血案背后的势力角逐,忽然她从玫瑰缠枝纹的榻上坐了起来,整理好衣衫,轻轻从袖子中摸出一个似银非银的哨子。 她将哨子轻轻放在唇间吹着,奇怪的是,这个哨子并没有发出那种响亮的声音,而是传出断断续续地嘶鸣声,就像事昆虫在叫一样。 一抹黑色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她的房中。 “钟离,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三小姐请说。”钟离冷冰冰地微低着头,等待薛兰兮的吩咐。 “你去盯着户部尚书一家,我怀疑,他会走路子将柳氏换出来!” 昨日的事情闹得那样大,钟离自然也听说了,他点点头,“属下去盯着柳家,不能跟在三小姐身边,还请三小姐近日不要出门,等属下回来。” 薛兰兮轻轻点头,“放心吧,如今朝宴的事情还没有个定数,大家都不会乱串门子,我就呆在这珑甄阁中,哪里都不回去。” 看着钟离迅速离开的身影,她不得不感叹,祖父将钟离送给她,简直让她如虎添翼。 本来这大 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吃开年饭的日子。但是就如同薛兰兮说过的那样,高门大户间如同有了默契一般,都没有出门。以防圣上认为他们在一起议论朝宴之事而不喜。 就这样,一直到了大年初十,钟离终于带回了消息。 “三小姐猜得没错,户部尚书果然为了救女,贿赂了刑部,他们竟然想出了李代桃僵之计。具属下观察,他是贿赂了刑部侍郎,将柳氏换了出来!” “哦?没有人发现?”薛兰兮的手指轻轻在桌案上敲着。 “有。属下在监视户部尚书一家的时候,发现好几拨人都在盯着他家。在柳尚书将柳氏接出来的时候,便有人去报信,然后属下发现有人送消息去了御史台。” “此事我们不必再插手了。” 御史台……想来这会儿已经有人去面见圣上,闻风而奏了。 薛兰兮眼睛微眯,看来盯着户部尚书这位置的人还真是不少,眼下她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就看父亲了。 果然,皇上听到此事之后大怒,立刻命卫陵侯季君珩带着人去捉拿户部尚书以及刑部侍郎一家。 未过元宵节,便还在年里。 皇上纵然发怒,户部尚书同刑部侍郎也只是革职查办,除了柳氏被赐死,其他人等不过是流放。 自来墙倒众人推,这一个革职查办,弹劾那二人的奏章便如雪片一般飞来,凡是同二人有关的官员,全部被牵连进去,这一下,可是空出很多缺。 薛兰兮知道消息后,很是愉快地连午膳都多用了两口,想来,父亲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用过膳,她直接去了书房。她习惯于在用膳后看看书,所以每日午后都会在书房呆上一会儿。 当她坐到书房的黄花梨宽椅上,靠着厚厚的软垫,拿起了 昨日没有看完的游记的时候,她忽然面色一变,有人动过她的书。 薛兰兮立刻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然后翻动自己所有做记号的地方,果然…… 她眉头紧锁,很快叫来碧心和折枝,“你们去调查,看看谁在今日接近过我的书房。” 碧心和折枝分头行动,一人负责婆子们,一人负责丫鬟们。 二人在夜里悄然来到薛兰兮的卧房,还小心翼翼地看着外面,生怕有人看见了。 薛兰兮摇摇头,“我这里有钟离,你们忘了?调查得如何?” 碧心和折枝同时摇头。 “素荷呢?”薛兰兮总觉得素荷很可疑,她才来了薛家,自己的书房就被人动过了。 碧心躬身回答:“素荷一直同小桃和小果在一起,想来她为了尽快融入这里的生活,所以总是和她们寸步不离。” 那就不是珑甄阁的人了?那么……到底是谁…… 薛兰兮忽然坐直身体,会不会和当日给她汤药之中下药的人,是同一个呢?薛兰兮微微眯着眼睛,思索着……这个人的目的似乎一直是她…… 薛兰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日后做事情,要更加小心才是。 很快便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这一天,薛清宴早早地便开始布置着南枫苑。因着年里发生的事,薛家这个年过得也着实萎靡,整个大房也都没什么笑声。 所以,他一早便去匠人处订了很多花灯,有石榴的、桃子的、仕女的…… 也不让下人挂,而自己亲手,一盏一盏地挂满整个院子,只为了能博母亲和妹妹一笑。 薛兰兮走出珑甄阁,一眼便发现这院子里,到处挂满了灯笼。让整个南枫苑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气。 而她的心,却在这一瞬间被颤动了一下。 曾经,将军府也 这样呢!妹妹总是喜欢比谁挂得灯笼好看……那个时候,父亲、母亲就会带着兄长和她看着妹妹拿着花灯在灯笼下面跑来跑去。 薛清宴看着薛兰兮进来的瞬间,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想要同妹妹说元宵节到了,希望她一直开心快乐。 可是,很快他便看到薛兰兮流露出的神情,上扬的唇角缓缓拉平……妹妹……是想到了什么…… 薛清宴轻步上前,轻声问道:“兰兮,你怎么了?” 薛兰兮一瞬间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薛清宴,她露出一个有些牵强的微笑,“太美了……我以为自己在仙境呢!” 薛清宴像是没有看到刚才薛兰兮悲伤的眼神一样,他只是伸出手,揉了揉薛兰兮柔软的发顶,“你若喜欢,日后我们院子必年年如此,哥哥会每年同匠人订最好看的灯笼,为你挂满整个院落。” 薛兰兮心里感动,脸上的笑意也真心了不少,“多谢哥哥,时辰不早了,我们快去同父亲、母亲请安吧!” 薛季言和陆氏看着相携进来的兄妹二人,很是高兴,陆氏开口道:“你们怎的今日一起来了?” “是哥哥在院中挂灯笼,准备给我们一个惊喜呢!”薛兰兮欢快地上前搀扶住陆氏的手臂,“母亲,我带你去看。” 薛季言摇头浅笑,有些吃味地道,“只你母亲去?” 薛清宴赶快学着妹妹一般上前,“父亲,请——” 一家人走到院子中,看着这满院的灯笼,薛季言抚了抚胡须,“日后当年年如此。” “父亲竟然同哥哥想到一块儿去了呢!”薛兰兮笑盈盈地看着大家。 “走吧,都出来了,便先去上房请安吧。”薛季言率先走了出去。 陆氏眉头面色一冷,薛兰兮有些疑惑,母亲这是怎么了? 第五十三章 方姨娘回归 从房中走出来的陆氏看着这满院子的花灯,看着身边这样孝顺的一对儿女,眼中的阴霾逐渐被欣慰代替。她唇角露出温柔的笑容,拍了拍薛兰兮的手,又转头去看搀扶着薛季言的儿子,“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薛季言满意地抚了抚短须,“这几日便罢了,随着你胡闹。只是,年后就要下场,你的心,要收一收才是。” “父亲放心,儿子晓得。” 见儿子如此听话,薛季言很是满意:“去温书吧。你祖父为了你的大考,已经停了你早晚请安。眼下花灯也看了,父亲明白你的心意,去吧!待下场之后,再来同乐。” 薛兰兮见状,也调皮地对着薛清宴眨了眨眼,“是啊,哥哥快去温书吧。父亲、母亲这边有我呢,你放心,我定连着哥哥那一份一起孝顺了。只是,回头父亲、母亲更加疼爱我,哥哥可不要吃醋。” 几人听着薛兰兮的戏言,都笑了起来。 “好吧,那一切就交给妹妹了。若是父亲、母亲不开心,我可唯你是问。”薛清宴伸手揉了揉薛兰兮柔软的发顶,将她收拾得宜的头发弄得一团糟。 “母亲,你看哥哥……”薛兰兮轻轻跺着脚,一副不依不饶的可爱样子。 陆氏连忙伸手帮她重新簪好步摇,“好了,好了。我的女儿,怎么样都是个美人儿。” 薛季言看着母慈子孝的画面,眼中全是笑意。 “父亲、母亲,儿子送你们出去吧。刚好儿子回书房温书,也顺路。” “好。”薛季言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看着似乎心情平复下来的陆氏,薛兰兮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敛眉思索着,到底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看来,纵然有钟离,有些事情也很不方便。毕竟他一个大男人,不能随便在内宅出入。 在珑甄阁就罢了,毕竟是祖父送给她的,可是,若是出现在上房或者……想来,祖父定然不喜。 除了薛清宴在温书,大房几人 都来到上房,给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安。 一番见礼。 祁氏忽然用帕子捂住嘴角,笑着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们正聊到大嫂呢。” 看到老太爷淡漠地扫向祁氏的视线,薛季尧在一边轻咳一声,“大哥、大嫂,快坐。” 陆氏随着薛季言坐了下来,她整理好裙角,双手交叠,一副标准的高门媳妇儿的做派,“哦?三弟妹说我什么了?看着三弟妹这笑颜如花的样子,想必是替我彩衣娱亲了。刚好我到了,说来听听,让老爷和我也高兴高兴。” 祁氏看向坐在主位的老太爷和老夫人,只见老夫人的眼光一扫,正是耳房的方向。 祁氏眼珠一转,将唇边的秀怕拿了下来,未语先笑,“未出元宵还是年,这过年啊,讲究的就是一个团圆,大嫂,你说是不是?” 薛季言看着拿腔拿调地祁氏,有些不喜,他端起丫鬟送来的茶盏,慢慢品着。 薛兰兮在一边,已经明白祁氏想要说什么,她注意到老夫人和祁氏对视时候的异常。便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扫向耳房,果然,在那边看到一个蓝色的裙摆,这种粗布的质地…… 她顿时猜到,陆氏不喜的原因。 只见陆氏轻笑出声,“谁说不是呢?我这番前来,就是想求求母亲,看是不是能去那枯潭寺,将方姨娘和兰若接回来。毕竟,她们是去寺中为母亲祈福,因此,纵然我这心中想念兰若,却也不能擅自做主。” 说完,她又看向祁氏,“不知道慧崖大师是否已经解开了长寿经的因果,若是已经无事,请母亲看在兰若年纪小,方姨娘又心诚的份上,允了她们回来。” 薛季言用茶盖轻轻拨着茶盏的热气,陆氏的做派,忽然让他觉得委屈了她。希望方姨娘这次回来,能懂事些,否则……氤氲的热气掩盖住了薛季言莫测的神色。 老夫人垂眸一笑,使得唇边的法令纹更深,“你能这样想,我很是欣慰。我就担心啊,这方姨 娘会惹你不快。” “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方姨娘毕竟只是个姨娘,她只需要将老爷服侍的妥妥当当,为老爷生儿育女,为我们大房开枝散叶,那就是有功劳的。我作为主母,怎么会容不下一个姨娘。” 耳房里,方姨娘听着陆氏这番连褒带贬的话语,她的拳头轻轻握紧。 薛兰若毕竟年幼,她听着陆氏如此说母亲,立时便想要出去。却被方姨娘一把拉住,只见方姨娘对她轻轻摇头。 方姨娘也恨不得冲出去臭骂陆蕴芝这个贱人,但是,她知道这样做的下场只会被送走,她可不想再每天诵经吃素。 她这次回来,是要紧紧抓住老爷的心,只要有老爷在,陆蕴芝算个屁! “自从方姨娘带着兰若在枯潭寺抄经祈福,老太爷和我这身体哟,那是一个喷嚏都没有打过,可见这二人如何心诚。我已经着人问过慧崖大师,大师说方姨娘同兰若日日在长明灯下抄经,很是乖觉。想来,这枯潭寺就是灵验,这不,将这二人都调理出来了。” 老夫人对着耳房那边招手,“出来吧。” 然后她笑不达眼底地看着陆氏,“我就知道这老大家媳妇儿就是懂事,不是那起子只知道争风吃醋,容不得姨娘的人。这方姨娘是没什么学问,可是女人嘛!无才便是德,纵使读了那些子书,还不是要将家中的老爷伺候好?” 薛兰兮此时轻轻咳了两声。 老夫人顿时有些不悦,“兰兮这是又哪里不舒服?还是你认为老婆子我说的不对?” “孙女怎么敢如此想,可是……据孙女听闻,这宫中的公主郡主们,也是有专门的先生来授课。因为太后说过,女子虽不需有多高的学问,但是要知理明理才是。”薛兰兮笑着看着老太爷,“祖父,孙女儿说得可对?” 老太爷抚了抚白须,唇角终于露出一抹笑容,轻轻点头道:“不错。我们薛府和那些小门小户不同,女子只会做些女红可不行,否则, 日后嫁入高门,难道只能在家绣绣花吗?知理明理,哪怕不能成为贤内助,亦不会画蛇添足,帮倒忙。” 老夫人的嘴巴动了动,没有开口,这要是开口反驳,不就是自己承认老太爷说的人是她一样?她恨恨地瞪了薛兰兮一眼,真是话多! 方姨娘带着薛兰若从耳房中走了出来,跪在薛季言和陆氏面前,“见过老爷、夫人。”说着,还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妾带着兰若一直在枯潭寺礼佛,就盼着老太爷、老夫人,还有老爷、夫人能身体康泰,让我们薛府事事顺意,人人平安。” “是啊,父亲,您不知道,我同母亲在寺中多么心诚。”薛兰若黛眉轻蹙,一副小可怜的样子看着薛季言,又怯生生地看向陆氏。 “妾已经知道错了,日后一定管好兰若,改了她这骄纵的脾气,不让她再惹兰兮生气。” 祁氏是恨不得给大房添堵的,这会儿帮腔道:“可不是?看来方姨娘已经知道错了。不枉今儿母亲和大嫂想到一处!竟然都想到要接了她们回来一起团圆。” 她扭过头,瞧见薛兰兮面无表情,于是意有所指地道,“兰兮,怎么?你们大房一家团圆,你不开心?” 顿时,上房中的人全都向着薛兰兮看去。 薛兰兮根本不接祁氏的招,而是站起身对着老太爷福了福身,“孙女没有不喜,只是在思考方姨娘和三婶娘的话。” “哦?”老太爷目光带笑地看着薛兰兮,这个兰兮,很是敏锐啊! “方姨娘说要教导兰若,三婶娘竟然认为没错。”薛兰兮轻嗤一声,“纵然是庶女,也都是母亲的儿女,怎还轮得到姨娘来教导?莫非,三叔家中是姨娘来教导子女?” 祁氏顿时面色涨红。 老夫人一见薛兰兮要将她的宝贝三儿子拉下水,立刻重重咳了一声,“行了。各自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回了吧!” 大家都站起身来,等着老太爷开口。 老太爷慢条斯理的看着 茶盏中漂浮的茶叶,徐徐开口:“这人啊,就要守住自己的本分,否则,就是乱家之源。” 说着,他的目光扫向薛季尧。 薛季尧连忙低下头,“父亲放心,儿子定然不会让妾室乱了家。” “嗯,去吧!” 老夫人已经让老太爷不给脸面习惯了,她自顾自地低头喝茶,像是没有听到老太爷的话一样。她看着起身的老太爷,“去哪?” “去书房。”老太爷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老夫人一怒,“书房,书房。不知道书房到底有哪个狐媚子成天勾搭人!” 上房中的丫鬟们全都低下头,把自己当成瞎子聋子。 薛季言带着人都回了南枫苑,他轻挽着陆氏的手,“辛苦你了,好好教教她规矩,若是学不会,就让她抄女戒。” 陆氏见薛季言一心向着自己,方才的那点子怒气早就消散了,抿唇轻笑:“后宅的事情,必不让老爷操心。” 薛季言点点头,家交给陆氏,他还是放心的。若是祁氏那样的……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三房如今成了这个样子。 方姨娘和薛兰若跟在后边,却是几乎用眼神将陆氏戳出一个洞来。 陆氏哪里不知道呢,只是根本用不着在乎她们,只回头吩咐一声,“你们一路想必也吃了苦,快回去洗漱,早些休息吧!我们这同上房一样,不出元宵节,不必请安。” 方姨娘和薛兰若本想跟薛季言多待一会儿,也好寻个机会讨好一番。但是陆氏偏偏就要赶她们走,就算她们心里百般的不乐意,也不敢当着薛季言的面跟陆氏杠上,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走了。 薛兰兮轻轻撇了撇嘴,陆氏摇摇头,打了她的手背一下,“不要调皮,被你父亲看到,要说你没规矩的。” “父亲才不会!”薛兰兮轻轻一叹,“母亲趁着这几日好好休息吧!这她们一回来啊……” 她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氏淡淡一笑,如今,已经和刚回薛府的时候不同了。 第五十四章 便宜了别人 薛兰兮担心陆氏心情不好,一直赖在这儿,没有回珑甄阁。直到用了晚膳,才带着碧心和折枝溜溜达达地走回去。 方姨娘回到房中,想着这一天的事情,这老爷似乎对她比从前更加冷淡了,这……不行啊! 她眉头蹙起,忽然站起身来,从一边的衣柜中翻找着。终于,她翻出一个香囊,然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戌时初,这个时辰,薛季言都是在书房的。 方姨娘已经洗漱过,她换了一身蓝色的花笼裙,然后细细地在发间涂抹着桂花发油,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将头发固定好,然后披上一件黑色带白绒的披风,提着一个小小的灯笼,缓缓地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薛季言听到敲门声,眉头一皱,“进来。” 方姨娘姿态袅娜地走了进来,将灯笼放到门边,然后提着汤盅走向薛季言,“妾久在枯潭寺抄经祈福,都没有在老爷身边服侍。这是妾今儿为老爷炖的蔓菁芦菔羹,此羹利五脏,可明目,又清淡爽口,是妾专门为了老爷从枯潭寺中偷学而来。” 说着,方姨娘俯身将羹放在薛季言的桌案上,露出胸前的白皙。 她趁着薛季言低头的瞬间,手指轻轻在烛台上碾了碾,那细碎的白色粉末,让燃烧的烛火颤了颤。 方姨娘头发上的桂花香,很好的掩盖住了烛火出散发出来的香甜。 薛季言轻轻叹息一声,“都已经这个年纪了,只要你懂事,我和夫人自都不会亏待于你。” 方姨娘柔弱地低下头,“是,都听老爷的。” 看着穿着花笼裙的方姨娘,薛季言眉心微蹙,“你……” “嗯?老爷有什么吩咐?”方姨娘的手臂支在桌案上,整个人缓缓向着薛季言倚去。 “阿嚏!”薛季言闻着方姨娘发间的桂花香,打了一个大喷嚏。不知道为何,他的心中有些烦躁,想着不施粉黛的陆氏, 再看看浓妆艳抹的方姨娘,薛季言站了起来。 “如今天还冷着,你这衣衫……未免太过轻薄。时辰不早了,你今儿一路车马劳顿,早些休息吧!”说着,薛季言有一甩衣袖,走了出去。 方姨娘看着桌案上没用几口的汤羹,和那跳动的烛火,她愤愤地跺了跺脚。 这时,小厮在门外轻声道:“老爷请您回房,小的要收拾书房了。” 方姨娘贝齿紧咬着下唇,轻声道:“知道了。” 她缓步走着,走到桌案边的时候,忽然没站稳,到了下去,她急忙抓住桌案,然后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好巧不巧的,这烛台便倒在了羹汤处。 那小厮脸都吓白了,这要是烧了书房…… 方姨娘扶好烛台,“你收拾吧!” 说完,便提着那盅羹走了。 小厮抚着胸口,赶快收拾好书房,然后熄灭烛火,走了出去,他远远地还听见方姨娘打喷嚏的声音。 薛季言回房的时候,陆氏真倚在拔步床上看书。 他去了外袍,轻声说道:“还没休息?” 陆氏赶忙从床上下来,帮他解这衣服,“老爷不是也没休息。” “你在等我?”薛季言不知道怎么了,看着陆氏端庄的容颜,他似乎喉间有些干涩。 陆氏感受到薛季言灼灼的目光,似乎有些害羞,她走了几步,取了桌上的凉茶,“老爷用用,我看你脸上有些红。” “是啊,”薛季言扯了扯衣领,“有些热。” 陆氏有些担心,她伸手摸了摸薛季言的额头,“要不要请大夫。” 薛季言感受着额际的冰凉,舒服地叹息一声,“不必,没事的,我们早些歇了吧。” 陆氏脸色微红地点点头,服侍着薛季言上了床。 一夜颠龙倒凤,似乎让这对中年夫妻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第二日清晨,薛季言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餍足,而陆氏,纵然面色有些倦怠,却依然可以看 出些许春色。 薛季言按住陆氏的肩膀,“你再歇歇吧,昨夜是我孟浪了。” “老爷乱说些什么。”陆氏站起身,帮薛季言穿好衣服。“伺候老爷,是我愿意的。” 薛季言握住陆氏的手,“我看方姨娘……” 他有些说不出口,他如今已经快到不惑之年,怎会不知昨夜书房里的存心勾引。 陆氏不解地看着薛季言。 “没事,我看她似乎规矩上尤有不足,你看着点。” 陆氏只是点头称是,并未反驳。 方姨娘为了显得有规矩,一大早便来同陆氏请安。 陆氏只是轻声漫语几句,便打发她回去了。 看着陆氏春光明媚的脸,方姨娘的心都要拧成一根麻花了。 她回了房,在自己的床上一顿捶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竟然便宜了那个贱人!陆蕴芝,你等着! 珑甄阁中。 薛兰兮听了折枝的禀报,整个人一愣,“你是说,昨日方姨娘穿着夏裙去了父亲的书房?” “是,奴婢是听春海说的,听闻,老远都听到方姨娘的喷嚏声呢。”碧心抿唇偷笑。 “而且,奴婢还听说,昨儿方姨娘差点烧了书房。”折枝一边为薛兰兮梳头发,一边说道。 “什么?”薛兰兮眉头一皱,父亲的书房中,可是有不少孤本。方姨娘若是烧了书房,父亲是必要大发雷霆的。 “听春海说,方姨娘走的时候打翻了烛台,还好那烛台好巧不巧地掉到了汤盅里。” 薛兰兮一回头,给折枝吓了一跳,赶快停下手中的梳子。 “碧心,你让人去把那个烛台给我换出来。”薛兰兮眯着眼睛,入口的东西,想来方姨娘不敢做什么手脚,毕竟她才回来一天,怎会手眼通天什么都有。 但是在烛台中加料……也许是什么香也说不定。 “是。” 待薛兰兮打理好自己,便叫来钟离,让他盯紧大房中的一切。尤其是夜里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告诉碧心或折枝。 午膳在陆氏那里用,薛兰兮看着陆氏的脸色,便知道她没有受到方姨娘的影响,她轻声开口:“母亲,哥哥没有过来?” 陆氏摇摇头,“他如今正在用功,我已经交代了小厨房,做些他爱吃的给他送去。” “看来哥哥真是不容易,待我回去也做些糕点给哥哥送去,让他甜甜嘴。” “好啊!” 薛兰兮回到珑甄阁,便让小厨房准备食材,她要亲自下厨。 待她做好了糕点,看着炉子上煨的汤,“你们几个轮流帮我看着,若是里面略干,就再添些鸡汤进去。” 素荷柔柔地笑着,“小姐放心,奴婢定然紧紧盯着这砂锅,绝对不会让它烧干的。” 薛兰兮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小果,便让带着点心走了出去。 碧心看到薛兰兮的眼神,便主动上前道:“小果说,素荷很老实。” “嗯,继续盯着。不要掉以轻心。待时辰到了,你便来小厨房取了汤,同我一起去书房给哥哥送去。给哥哥加个宵夜。这读书要紧,可是身体也重要呢。” “是。” 夜里,碧心提着汤盅,折枝端着食盒,陪着薛兰兮去薛清宴的书房。 薛兰兮刚走进去,就听到一阵娇笑声。 她眉头一皱,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 便看到鸳鸯倚在哥哥的桌边,同哥哥说着什么。 薛清宴听到声音,抬头便到薛兰兮,他惊喜地笑了,“妹妹是来看我的?” 薛兰兮莲步轻移,走上前,将碧心和折枝手中的东西接过来,一样样放在书案上,“是啊!我担心哥哥读书太过辛苦,因此专门来送宵夜,给哥哥你补一补。” 她瞟向面色尴尬,眼神漂浮的鸳鸯,“哥哥在做什么?” “哦,鸳鸯想要写封家书。可是她又不识字,找了外面的人又担心被骗,所以求我帮忙。”薛清宴将书 本收拾好,然后端过汤盅,就这盘中的点心吃了起来。 “好吃。”一边吃一边点头。 “当然好吃,这可是我亲自去小厨房做的。”薛兰兮看了身边的碧心一眼。 碧心会意地上前挤开桌边的鸳鸯,将那汤盅里的食材,如数家珍一样的给薛清宴讲了一遍。 “多谢妹妹了。若是妹妹能天天给哥哥我送宵夜,我定是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来读书。”薛清宴笑着说道。 待他全部吃光,薛兰兮看了一眼鸳鸯,“家书写好了?” “回三小姐,已经写好了。”鸳鸯低声道。 “哦,那你去把这些盘子送回小厨房吧!折枝,你也去。我要同哥哥说会儿话。” “是。” 薛清宴接过碧心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妹妹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 薛兰兮摇摇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担心哥哥读书累坏了身体,所以劝慰你几句。哥哥在读书上一向专心,功课又多次被师傅表扬,想来,只要哥哥安心作答,大考必然没有问题。” “我晓得,我会调整好自己的。”他明白,兰兮是担心他给自己的压力太大。 “今儿母亲还说,担心你温书顾不是用膳,所以都是命厨房做了你爱吃的东西送到书房来。从今儿开始,我也不能落后于母亲呢!哥哥的宵夜就交给妹妹吧!” “行!看来我这大考之后,定然要发福。” “哥哥休得乱说,养好身体,好好读书,才是正经。妹妹不打扰哥哥了,记得早些休息。” 薛清宴将薛兰兮送了出去,薛兰兮忽然道:“哥哥的书童呢?” “太晚了,便让他们早些歇着去了,何必都陪我熬着。”薛清宴帮薛兰兮调整好披风,“早些回去吧!夜里风凉。” 碧心搀扶着薛兰兮,见薛兰兮一张冷脸,她都没敢开口说话。 只听薛兰兮轻声一句,“去母亲那里。” 第五十五章 发现端倪 陶嬷嬷一愣,怎么这么晚了,三小姐还过来。 薛兰兮面色微冷,“父亲、母亲可睡了?” 陶嬷嬷将大门打开,笑着迎薛兰兮进来,“老爷不知从何处借了一本孤本,说是今儿要连夜誊写。已经同夫人说了,今儿就歇在书房。” “哦?那父亲身边可有人照顾?”薛兰兮敛下眼,轻声问道。 陶嬷嬷立刻明白过来,她躬身答道:“已经安排了小厨房做宵夜,让春海侍候在老爷门外。” “母亲呢?” 陶嬷嬷忽然一笑,“今儿夫人心情不错,正在描鞋样子,想为老爷做双鞋。” 碧心扶着薛兰兮走进院子。 陶嬷嬷连忙将门重新拴好,引着薛兰兮向正房而去。 正房里,陆氏放下手中的鞋样,“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她连忙拉住薛兰兮的手,“手有点冰,怎么不揣个烫捂子在怀里,快来。” 说着,她将薛兰兮拉到床边,用被子将女儿的腿盖上,又对陶嬷嬷说,“快给兰兮弄点姜茶过来,给她去去寒。” 随后,陆氏看着薛兰兮肃然的脸色,“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了我宝贝女儿生气。” “母亲……”薛兰兮将刚刚在薛清宴书房看到的事情告诉了陆氏。 她眉心微蹙,“说是为了写家书,一个姨娘的奴婢,竟然深更半夜去找少爷写家书!这简直是……不知羞耻!” “你是说鸳鸯一直在清宴身侧?”陆氏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是,不过依我看,哥哥似乎……并无那个意思。” “清宴一向洁身自好,这很好。只不过……总有些不要脸的想要贴上去。”陆氏的手紧紧攥住被子,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丝忿忿,“就不知道,这是鸳鸯自己的意思,还是方姨娘的意思。” 毕竟,方姨娘有老夫人做靠山,一向不将陆氏放在眼中,若是薛清宴高中,陆氏在薛家的位置,更是稳如泰山,让她无 法撼动了。 刚巧,陶嬷嬷端了姜茶过来,递给薛兰兮之后,便垂袖立于一边。 “老奴发现三夫人似乎格外看中我们方姨娘。” “哦?方姨娘不是昨儿早上才回来。”陆氏拧了眉,“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这方姨娘能回来,可是因三夫人在老夫人耳边做了提醒。否则,老夫人怎会想到大房中的一个妾室?而且……老奴可是看见方姨娘绣的抹额戴在三夫人的头上。” 陶嬷嬷是薛府的老人了,与各房的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来往,能知道这些消息不足为奇。 “嬷嬷怎么确定那是方姨娘所绣?”薛兰兮有些疑惑。 “小姐不知,方姨娘一向自比芝兰玉树,只恨出身不好。否则,就不会只是个奴婢。因此,她亲手所绣,定然在一侧,有个细微的兰花图案。而三夫人的抹额,那图案便在后面的锁扣上。” 薛兰兮沉了沉脸,呵,这大房的妾室不给自家主母绣东西,反而跟三房的夫人拉关系。看来,这是要结盟一起对付他们大房啊。 “若这鸳鸯并非是自己心大了,而是受人指使挑唆,偏又是在哥哥要大考前,这其中打着什么算盘,显而易见。” “哼,这方姨娘,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陆氏恨恨地说着,对她不敬就算了,敢对清宴下手,她定然决不轻饶。 薛兰兮安慰地将手覆在陆氏的手背上,她看着陶嬷嬷道:“这事,丫头们做都不合适,只有交给嬷嬷,我和娘才能放心。” 陶嬷嬷躬身道:“小姐有事,但请吩咐,老奴定然竭尽所能。” 薛兰兮淡淡一笑:“眼下正是哥哥的关键时期,大考近在眼前。请嬷嬷在哥哥下场前,务必盯紧了哥哥,无论是在书房……还是在哥哥的卧房……不许任何一个丫鬟婆子单独接近。” 陆氏也同意,“按照兰兮说地做。” “是,老奴定然一眼不错地 盯着我们家少爷,不让这些狐媚子接近。”陶嬷嬷眼中愤愤,这是明显要坏了少爷的心性和前途!其心可诛! “母亲别急。想来今儿我一到,也将那鸳鸯吓坏了。估计这段时间,应该会安静下来。不过……还是请母亲多多照顾方姨娘。”薛兰兮挑眉说道,至于哥哥那边……她要再想想。 陆氏微微点头,“我明白,放心。早些休息吧!这些子腌臜事儿,自有母亲处理。” “那母亲也早些休息,不要累坏了眼睛。”薛兰兮看着陆氏手边的鞋样,微微笑着说道。 “好,知道了。”陆氏拍了拍薛兰兮的手,吩咐陶嬷嬷,“给兰兮找个烫捂子抱怀里。” 回到珑甄阁的时候,薛兰兮就见折枝正在花厅焦急地来回走着。 “这是怎么了?” 折枝一见薛兰兮,可是找到了主心骨,她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说着,“奴婢今儿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薛兰兮知道,折枝一向比碧心稳重,若不是真惊到了,定不会如此,“别急,慢慢说。” 碧心帮薛兰兮取了肩上的头蓬,折枝赶快上前扶着薛兰兮坐到椅子上。 “奴婢同鸳鸯将食盒送回的时候,担心那鸳鸯不老实,再返回少爷那里。于是,奴婢便一路跟着鸳鸯回了方姨娘那边,结果,回来的路上,竟然碰到了金枝。” 碧心回来接着折枝的话道:“这金枝,是大房的二等丫鬟,想来小姐没什么印象才是。” 薛兰兮点点头,“你接着说。” “这个时辰,因遇到了鸳鸯的事情,奴婢便留了心,偷偷跟了上去,结果,发现这金枝,竟然跑出了二门,同别人私会!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会不会背着我们大房,嚼舌根啊。” 薛兰兮沉吟片刻,“眼下,哥哥的事情比较要紧。至于这金枝……找个人先盯着她,不要让她出了什么乱子就行。待哥哥这边的事 情处理干净,再来好好看看这个金枝。” 因大房有了防备,如今这南枫苑倒还算平静。 这日,陆氏叫来薛兰兮。 “母亲,可是有事情要交代给女儿?” 陆氏看着笑颜如花的薛兰兮,她慈爱地伸出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兰兮长大了,这发髻都可以簪大步摇了。” 陶嬷嬷在一边忽然笑出来,“可不是?夫人这样一说,老奴便想起来。小姐儿时低头行礼,那步摇便会掉下来!” “母亲!”薛兰兮不依地偎进陆氏怀中,“怎么可以取笑女儿?小姑娘的时候,头发都很少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陆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可是你的头发……就额外的少。后来还是你父亲担心伤了你的自尊心,便让人寻找偏方,后来用了核桃油,这头发……就慢慢浓密了起来。” 薛兰兮轻轻一叹,“是啊!父亲、母亲的心……一直都在女儿身上。” 那时候,这具身子就是一个疯子,不停地吃着药,自然不停地掉头发。 陆氏轻轻拍了拍兰兮的肩膀,开始说正事,“如今天气一天暖似一天,三月的时候,景郡王府会办赏花宴,到时很多名门贵女都会去,你刚好也去把人认认。交几个手帕交,省的在京中的日子寂寞。” “怎么会?女儿可以陪在母亲身边啊!”薛兰兮伸手抱住陆氏的腰。既然她顶替了真正的薛兰兮,就要把她那一份,加倍地孝顺在薛季言和陆氏身上。 “胡说什么?年轻就要做年轻的事。母亲当日未嫁人前,也是经常同手帕交来往的。毕竟闺阁女子,也就这点子乐趣了。” 陆氏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薛兰兮的额头,“不许调皮,母亲还未说完。” 薛兰兮调皮地揪了揪自己的耳朵,“是!女儿洗耳恭听。” 陆氏笑着摇了摇头,“喏,这是银子,给你的。你可以趁机出门置办 些首饰衣物什么的。” “真的?”薛兰兮倒不是为了那些外物,只是可以出门……太让她心动了。 “当然。只是,一定要早些回来。在外面要守规矩,不可乱来。” “母亲放心!我一定乖乖的。”薛兰兮偏头看着陆氏,“母亲有什么想要的吗?女儿给您带回来?” “不必了,母亲什么都不缺。只是你们年轻姑娘家,在赏花宴中必是争奇斗艳。我的兰兮这样好,可不能叫她们小看了去。”陆氏柔柔地笑着。 “那……”薛兰兮眼睛睁得圆溜溜地看着陆氏,“母亲可还有别的吩咐?” “没有了。想来你的心都已经飞出去了。快走吧!回去换身衣服,取了我的牌子,上二门支个马车,出门玩去吧!” “多谢母亲,您真好。”薛兰兮上前又抱了抱陆氏,便转身脚步轻快地走了。 薛兰兮带着碧心和折枝坐在马车上,三人都好奇地向外张望着。 除了去古潭寺和参加朝宴,她都没有在这京城逛过呢! 碧心的手隔着窗帘,指着前面的路,“那就是有名的胭脂巷了,里面都是些女儿家相关的店铺。听闻,最有名的绣珍阁就坐落在这条巷中。” “怎说地像你来过一样。”折枝笑着说。 碧心嘟了嘟嘴,“小姐都没来过,奴婢怎么可能来过啊!不过都是听说而已。” 薛兰兮笑笑,“那今儿就带着你好好逛逛,回头也好让你同你的小姐妹们有些谈资。” 马车果然停在胭脂巷口。 碧心先跳下去,取了脚凳垫在薛兰兮脚下。 薛兰兮站稳,看着这街上的人,“很热闹啊。” “是啊。”折枝上前搀扶住薛兰兮的手臂,“想来天气暖了,小姐们都要来换些应季的衣服首饰呢。” “小姐,我们先去哪里?” 薛兰兮抬头看了看右手边的店铺匾额,“金玉轩。想来是首饰铺子吧,不如就先去这家看看。” 第五十六章 缘分 季君珩此时有些不悦。 本来他只是想给红裙买根红玉簪子做生辰礼,奈何就同沈清芜碰上了。 沈清芜也看上那根红玉雕花的簪,本来她还有些不悦。待看清了拿着簪的人,她立刻笑颜如花的上前,“好巧。见过季侯爷。” 季君珩只是点点头,便将簪子递给掌柜,“包起来。” “是,是。”那掌柜一看沈家小姐都如此态度,他更是小心谨慎了招呼。“请侯爷在这里稍坐片刻,小的立刻让人将这簪包好。” 季君珩轻轻“嗯”了一声,便绕开沈清芜,坐到一边的柳木雕花方椅上。 季君珩的性冷,那是京城皆知的事,不然怎么会传出冷面侯爷的雅号。 因此,沈清芜并不以为意,她提着裙摆坐到季君珩身侧,“侯爷真是有眼光,我一进来就被这根簪吸引了呢!若不是侯爷拿在手中,我必定要争上一争。” 季君珩低头品着茶,没有理会沈清芜。 沈清芜看着手边的茶盏,再接再厉道:“看侯爷用着不错,那我也尝尝这金玉轩的茶吧!想来这里东西卖的这般贵,定然这招待客人的茶,也是上品。” 说着,她便端起茶盏。 这时,刚好掌柜提着包好的红玉雕花簪过来。 沈清芜眉目一动,难得遇到卫陵侯,话都还没说几句…… 她故意伸出脚,状似那掌柜踩到了她一般。一声惊呼,沈清芜便将手中的茶水泼向了季君珩。 沈清芜的动作,季君珩早就看在眼里,因此他眼疾手快地捏住倾斜过来的茶盏,里面的茶水只是沾湿了他的衣袖。 沈清芜见状,赶快抽出帕子上前,要为季君珩擦拭。 那掌柜不知这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便只好在季君珩身前不断躬身道歉。 季君珩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行了,东西给我。” 薛兰兮进来时,刚好看到季君珩满面冰冷,沈清芜拿着帕子在他身侧的画面。 她心中冷哼一声,竟然同沈清 芜搅在了一起。 薛兰兮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碧心在一边叫着:“掌柜的!我们要看些首饰,除了这案子上的,还有其他好些的吗?” “有有有。”那掌柜立刻高声道:“小德,快带贵客上楼看看。” “哎,来了。”只听“咚咚咚”的声音,有人从楼上跑下来,对着薛兰兮行礼道,“小姐,这边请。” 薛兰兮点点头,带着碧心和折枝缓步过去,像是没有看到季君珩他们一样。 季君珩目光带着些许兴味,这薛家三小姐,装得还挺像。 沈清芜眼见拦不下季君珩,尤不死心道:“不知侯爷这簪子是要送给谁?” “与你无关。”季君珩站起身,接过掌柜手中包好的簪子,大步走了出去。 沈清芜贝齿轻咬着下唇,看着已经走远的季君珩,不甘心地在地上跺了两下脚。 忽然回头看向楼上,她的眼睛一转,提起裙摆看着站在一边的丫鬟,“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我上楼。” “是。” 薛兰兮在二楼的窗缝中看到远走的季君珩,唇角轻扬。 她转头看着想一边的白玉透雕簪,“这个不错。” 碧心在一边小声道:“有些太素了。” “是吗?” 沈清芜上来以后,正看到在窗边看白玉簪的薛兰兮。 “好巧,竟然碰到薛三小姐。”沈清芜矜持笑着上前,“不知薛三小姐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沈二小姐也来看簪子?”薛兰兮将那白玉透雕簪递给一边的小二,“包起来,我要再看看其他的,一会儿一起算。” “随便看看而已。”沈清芜跟随着薛兰兮的脚步缓缓走着。 “薛小姐很擅长做江南的点心吗?我见你朝宴时候做的那‘玫瑰麻酥糖’很不错呢!想来能得到太后娘娘的夸赞,定然是味道极好。”沈清芜目光灼灼地观察着薛兰兮的神色。 薛兰兮清楚沈清芜是在试探她,只作不明白地随意应答:“说来沈二姐姐不要 笑我才是。在江南的时候,妹妹无聊之时便喜欢做些糕点。这‘玫瑰麻酥糖’能得太后的喜欢,是它的福气。” “那有什么可笑的,我家三妹妹,也喜欢做糕点呢!不过,似乎手艺不如薛妹妹多矣。”沈清芜眉梢轻挑,“说来也巧,薛妹妹与我家妹妹都是行三,初识又觉得面善,这又有相同的喜好,真是有缘,你说是不是?” 薛兰兮有些烦,放下手中正看的碧玉透雕梅竹簪,“我与沈二姐姐也很有缘分啊!这胭脂巷这样长,我们竟然可以在金玉轩相遇,不是吗?” “可见,缘分啊,就是如此有趣。”说着,她拿起一块蝠在眼前的玉佩,“姐姐看这块玉佩如何?妹妹觉得与姐姐这条裙子很配呢!都是取‘福’意,可见姐姐是个有福气的人。” 薛兰兮东走走,西看看,沈清芜见试探不出什么,也同样生了些许不耐烦,“妹妹继续看着,姐姐还要去别家看看。” “好,那我就不送姐姐了。改日有机会了,请姐姐喝茶听戏。” 沈清芜面色微冷,随意地点点头,便带着丫鬟们走了。 薛兰兮目光冷下来,这个沈清芜,是想试探她同沈清念的关系?可惜……她已经从季君珩那里知道沈清念想给太后送点心的事情了。 她带着丫头们挑好了首饰,又去绣珍阁订了衣裙,随便逛逛就准备回府了。 忽然,她在胭脂巷中看到一间药铺,眉目一动,招来碧心,小声在她耳边交代着。 碧心点点头,跑进了一家出成衣铺子,换了套粗布衣衫,又拿了头纱盖在头上,便匆匆走进药铺。 薛兰兮带着折枝回到马车,“碧心有些不舒服,去更衣了,我们绕到巷子那边去等她,这里人来人往,不要碍到人家。” 马车很快动了起来,按照薛兰兮的吩咐,停在一个偏僻的巷口。 薛兰兮算着时辰,吩咐折枝,“你过去迎迎碧心,换好衣服再回来。” 折枝很快从马车上下去。 薛兰兮正要靠在车壁上小息一会儿,忽然见一个人闯到车上,正是刚刚在金玉轩见到的季君珩。 “你——”薛兰兮的小眉毛顿时竖了起来,她在窗口张望着。 “放心,有人看着,车夫已经让人调开了。”季君珩淡淡地说道。 薛兰兮心中暗骂,看来,她日后出门必要钟离来赶车才行。 “侯爷如此张狂地出现在闺阁女子的车上,不知可有什么要吩咐?” “我在药铺中看到了你那换装的婢女,她在买……”季君珩紧紧盯着薛兰兮,发现她的神色丝毫未变。 “买什么?”薛兰兮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季君珩,声量不由提了提,“侯爷似乎很闲,竟然关注一个婢女在买什么东西。莫非……侯爷成日里就是观察着这胭脂巷中的女子们都在做什么?” 她袖中的拳头握紧,不知道这季君珩是不是在诈她。 “不必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是所有进药铺的婢女都是去买春药的!”季君珩冷着一张脸,看着面前故作不知的薛兰兮。 薛兰兮见被识破,下意识地便移开了眼。可是又有些不甘心,凭什么要怕他! 她握着拳头的小手向着季君珩砸去,“这是我的马车,你出去。” 季君珩下意识一把抓住面前的手,微一用力,对面的人就被带到了自己面前。 “你……” 此时的薛兰兮几乎快要趴到季君珩的身上了,她弓着身子看着面前这张脸,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她便回过神来,涨红了脸用力向后挣了两下,却没有挣开。 “松手!” 季君珩看着薛兰兮有些泛红的脸,这才发现自己还死死扭着人姑娘的手。他松开手,薛兰兮便飞快地坐了回去,隐隐的还有要把自己团起来的意思。 季君珩轻咳一声,,“我并无他意,只是提醒你,做事之前好好想想退路,千万不要引火烧身。” 薛兰兮的嘴唇微动,刚要开口 ,季君珩便看都没看她一眼地跳下了马车。 她气得双颊微鼓,脸色涨红,咬牙切齿道:“季君珩!你给我等着!” 不一会儿,折枝和碧心便回到了马车。 未等薛兰兮问,碧心便急急开口,“本来早就可以回来,谁知却被人拦了下来,非说前面有大人在处理事情,让我们待会儿再过来。这边发生什么事了?” 薛兰兮没有回答,“你们来时,车夫可在?” 折枝点点头,“在啊。” 薛兰兮看向碧心,只见碧玺从怀中取出一包药。 碧心心有戚戚地说:“吓死了,还以为要封路搜查呢!若是被人搜查出这个……我真是……” 薛兰兮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中的药包,她手一握,“辛苦你们了,这个月的俸银,各加一两。” 两个丫头开心赶快谢过薛兰兮。 碧心高声道:“大叔,我回来了。我们回府吧!” 马车的轱辘开始滚动起来。 季君珩站在一边,看着马车驶过,似乎看到薛兰兮那张变幻莫测的脸。 季宵好奇地站在一边看着,“为何侯爷如此关注薛三小姐?” “她很有意思,而且……太像一位故人了……”季君珩身后的手微微握起,似乎那温润的触感还留在掌中。 季君珩握紧手中的包裹,想着如今变得冰冷的妹妹,轻轻叹了一声,“回吧。” 薛兰兮回来之后,便带着东西去了母亲那里。 陆氏看着手中的白玉透雕簪,“这……好是好,可是……未免有些俗气。” 薛兰兮笑着将簪子簪到陆氏的头上,“因为,是送给母亲的啊!”随后,她又取出两块玉佩,一块是墨玉蝠佩,一块是青竹节节高,“这是送给父亲和哥哥的。” 陆氏轻轻拍了拍薛兰兮的手,“你有心了,想来一天也乏了,晚膳就在你自己房中用,早些休息吧!”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直到有一天,陶嬷嬷来到了甄龙阁,薛兰兮的眼中闪过一抹冰冷。 第五十七章 捉奸 “听闻方姨娘找了几个婆子,说是院子中有老鼠,让婆子们夜里去她的院子中清理。”陶嬷嬷将自己发现的都禀报了薛兰兮,随后便立于一旁不。 薛兰兮嘴角一撇,拢了拢衣袖,“抓老鼠?呵,以前怎么没听说院中有老鼠的?这事儿我知道了,嬷嬷先回去吧,看顾好我哥哥才是要紧事。” 陶嬷嬷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这日,大房去上房请安的时候,三房已经在那边了。 薛兰兮敛了敛眸,心想,真是无利不起早。以三房与老夫人的关系,往常可不见其如此勤快,今日来得这样早,怕是故意在等着他们。 果不其然,大房坐下还没一会儿,祁氏就开口了。 “大嫂,有些话本来不该我这个做弟妹的说,可是,我担心大嫂一心想让清宴高中,而忽略的他的日常。” 陆氏似笑非笑地看着祁氏,“哦,不知弟妹指得什么?” “当然是通房!”祁氏眉目一动,笑颜如花地说:“如今清宴也十七了,是该晓得房中事的时候了!这眼看着他日日苦读,我这做婶娘的心疼啊!” 说到这儿,她随即扭头看向老夫人,“何况,成家立业!都是成家在前。现在给清宴找个通房,还能为他红袖添香。待他高中,再娶房妻室,不就双喜临门了!母亲,您看媳妇儿说得可对?” 老夫人恍然大悟,妙啊!若是能如同当年的方姨娘一般,给大房再安排个人,那…… 想到此处,老夫人和煦地笑着:“可不?还是老三家的做事妥帖。” 未等老夫人开口,陆氏便冷哼一声,“多谢母亲和三弟妹的好意了!我家老爷已经说了,未高中前,清宴不可谈儿女私情。” 她的目光若有深意地看向老夫人,“老爷说,清宴是要走科举的人,不可在人品上出现瑕疵。这通 房,历来都是小姐们的陪嫁,我纵然心疼清宴,也不能不听老爷的话,不守规矩不是?何况,当日瑾妍出嫁,不是也带着通房丫头过去?可没听说那杜家背着瑾妍事先安排。” 一旁的薛瑾姝听罢,立刻接茬道,“大姐是什么身份?她可是我们薛府这一辈的长女,杜家如何敢乱来。” 这过了元宵节,在老夫人苦劝之下,老太爷终于解了薛瑾姝的禁足。这不?气色一恢复,便迫不及待地出来了。 薛兰兮冷眼瞧了她一记,不轻不重地顶了回去,“二姐姐这话说得真有趣,莫不是这讲规矩,还要依着身份?再说哥哥是我们大房嫡子,真依着身份,也必是要门当户对的名门淑媛才行,不是吗?” 老夫人面色一沉,“够了!长辈给小辈安排个通房怎么不符合规矩了!你不要一天到晚……” “母亲,”陆氏盈盈起身,直接堵了李氏将出口的责骂,“儿媳怎么能不心疼儿子……只是,这官场上的事情,儿媳也不是很清楚,不若待父亲回来,儿媳去问问。若是父亲觉得此事对官誉无碍,儿媳自是但凭母亲吩咐。” “你……”老夫人一怒,就要破口大骂。 祁氏见状,连忙走过去,亲手给老夫人端了一盏茶,“母亲别急,大嫂说得也有道理,这亲娘,哪有不疼儿子的!想来大嫂自有打算。” 老夫人看着祁氏递过来的眼色,便熄了火气,“行了,知道你是大忙人,回了吧!” 祁氏心底也是暗恨,薛清宴有什么好的,让父亲整日挂在嘴边。她们清虞的好,他却总是视而不见。 她招来丫环,悄悄耳语了几句。随后,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 这次也让父亲好好看清楚,这个薛清宴……也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男人哪能不爱腥?看大房这 次出了丑事,那陆氏还能不能成天端着那张高高在上的脸! 南枫苑里,薛兰兮想着今日祁氏的举止,对陆氏道,“母亲,看来三房已经开始着急。昨夜我听陶嬷嬷说……” 陆氏拍了拍女儿的手,打断她,“放心,我心中有数。想来,就在近日了,你也小心些。” “女儿晓得。” 薛兰兮回到珑甄阁,立刻叫来钟离,“盯紧三房。” 随后,她的视线扫向碧心,碧心立刻将一个药包递给钟离。 薛兰兮语气冰冷,“若有人敢对我哥哥动手脚,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这个下到薛清虞那儿,那他来替我哥哥受这个过。” 她将三房的事情交给了钟离,至于方姨娘这边,既然在南枫苑,还能让她翻了天。 女人的事情,自然是要瞒住那些爷们的! 陆氏若无其事地陪着薛季言休息,浅桃在隔间守着。至于陶嬷嬷,她近日都是呆在珑甄阁中。 是夜。 薛兰兮正在床边看书。 “哐当”一声,窗户被风撞开,冷风瞬间冲了进来。 烛台上的烛火一阵摇曳,正在发呆的陶嬷嬷心中一跳,莫名紧张起来,她下意识地看向薛兰兮。 薛兰兮淡淡一笑,“无事,不过是风罢了。” 忽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陶嬷嬷顾不上关窗子,很是跑去把门打开,果然是碧心。 看着碧心的神色,薛兰兮便知道,方姨娘那边已经有所行动了。 她立刻翻身下床,折枝赶快服侍薛兰兮穿衣。 “如何?”薛兰兮冷静地问。 “二少爷已经出门了。”碧心有些气喘。 折枝去了凉茶给她润喉,她一口气喝光,然后开口道:“方姨娘叫了好几个婆子,说是什么院子里面有老鼠,正在她的小院中清理。” “鸳鸯呢?” “还在方姨娘那里。” 薛兰兮 敛下眉,看来陆长笙来的时辰恰到好处啊!“钟离那边可送消息过去了?” “小姐放心,一切都按照小姐的吩咐在做。” 薛兰兮看向陶嬷嬷,“您回吧!想来方姨娘很快便会闹到母亲那里。你去做好准备,不要让母亲过于担忧。” “是。” 薛兰兮披着衣服走到窗边,看着后院的方向。 今夜天空阴沉沉地,星月之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外面的风很大,似乎要飘轻雪的样子,院中的树枝被风刮得哗哗作响。 方姨娘装模作样地指挥着婆子们在院子里面翻找,“这里看看,那里也看看!好好找找,那老鼠好大,差点把我吓死!这吓了我不要紧,万一哪日惊了老爷,可如何是好?” 婆子们无法,只能在方姨娘的指点下用木棍四处扫动。众人慢慢地靠近了后院,方姨娘扫一下四周,忽然高声喊,“什么人在那?” 婆子们听见喊声,立刻举着灯笼都围了过来。昏暗的灯光下,只见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地搂抱在一起,正在行苟且之事。 “鸳鸯!你怎么……你怎么……”方姨娘几乎哭天抢地般地吼了起来,“二少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的礼义廉耻呢?我的鸳鸯可是清清白白的丫头!” 什么?二少爷? 众婆子们都有些心慌,如今可是大夫人掌家,发生这种事……都怪方姨娘,非要送她们出来!而且,这样黑的后院,也不知怎么就她看见了亭子里的一对野鸳鸯! 婆子们看方姨娘的眼神都有些异样,这……也太巧了! “滚开!”抱着鸳鸯的人理都没有理方姨娘,直接掀开了她的裙摆。 方姨娘的眼中露出冰冷的笑,随即很快恢复一脸怒容,“去!立刻叫了夫人过来!这……简直有辱斯文!” 婆子们没有动,到是有方姨娘的丫鬟向 着正院跑去。 鸳鸯忽然双手捂住脸,“不要——姨娘救我。”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他们分开!”方姨娘尖锐的声音,在后院中异常清晰。 婆子们互相看看,一同上前,“二少爷,得罪了。” 两个婆子分开两人的时候,鸳鸯立刻拢住衣裙,哭着跪倒在方姨娘脚下,“奴婢只是来取二少爷为奴婢写的家书,谁知……” 说着,她大哭出声。 方姨娘低下头,不让众人看到她上扬的嘴角,这回,看陆氏还怎么嚣张。 她心情甚佳地安慰起鸳鸯,“不怪你,此事我定然为你做主!” 而鸳鸯哭得梨花带雨的,心里也在做着被抬为姨娘的美梦。 “大少爷!”亭中婆子的惊呼声传来。 方姨娘一愣,“她刚刚说什么?” 鸳鸯也愣在当场,连哭都忘记了,她整个人开始颤抖,连牙齿都开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说……说是大少爷……” 她伸手紧紧抓住方姨娘的裙摆,怎么会!若是大少爷……那三夫人岂不是要杀了她! 远处的火光渐渐接近,陶嬷嬷搀扶着陆氏快速走来,陆氏眉目一肃,“到底怎么回事?这丫头哭哭啼啼地来正房,说是清宴出了事情?清宴人呢?” 整个后院出了风声和灯笼中烛火的“噼啪”声,再无其他声音。 陆氏的目光一扫,看着跪在方姨娘身前,衣衫不整的鸳鸯,“方姨娘,你说!” 方姨娘抿了抿唇,“是二少爷,他和鸳鸯在亭中……” 陆氏冷哼一声,“方氏!你说话前最好脑子想想清楚!同鸳鸯野合的人,到底是谁!” “放开!你们给我滚开!敢拦着我,活腻了是不是?”薛清虞挣开婆子跑了出来,伸手要去拉地上的鸳鸯,“跟我走!爷不会亏待你的!” 此时,薛清虞的脸,清楚得出现在每个人的面前。 第五十八章 自食恶果 陆氏眉毛一立,冷冷地看着方姨娘,“我看你不止脑子不清楚,似乎眼睛也不怎么好!” 继而扭头看向举止浪荡的薛清虞,眼神中闪过不屑,冷笑道,“这是疯了?来人,用冷水泼!给他醒醒酒!” 方姨娘赶快上前相拦,“使不得啊!这可是大少爷!这么冷的天儿,若是被冷水泼了,岂不是要得风寒……”她看着陆氏凛冽的目光,声音越说越小。 婆子们都看着陆氏,只见陆氏眉心一蹙,“我的话,你们是没听见?” “是。” 立时有婆子去提了水,向着薛清虞泼去。 因为薛清虞同方姨娘和鸳鸯很近,所有这三人眼下都是一身湿。 “不泼醒他,难道要看他在众目睽睽下欺负了一个丫鬟?三房的颜面要不要了!这薛府的颜面要不要了!”陆氏厉声道。 她看着在冷风中瑟缩的薛清虞,“醒酒了没有。” 薛清虞打了一个大喷嚏,他伸手擦了擦了鼻涕,有些迷蒙地看着陆氏,“大伯娘……” 祁氏一直在三房中等着消息,当她知道陆氏已经带人急匆匆出了南枫苑,便立刻让人为她更衣。 薛季尧今儿宿在了妾室那里,因此,祁氏也没招呼他一声便带着人去看热闹。 等她赶到时,刚好听到薛清虞叫陆氏,她一愣,连忙快步上前,“我的儿!是谁在这大冷天泼得你一身湿?” “是我!”陆氏沉声说道。 祁氏立刻怒不打一处来,“大嫂!如今是你掌家,可是你也不能这样欺负人!我的清虞要是有个好歹,我同你没完!” “今儿的事情,的确不能这么容易完!”陆氏的目光冷冷地一扫众人,“明明是清虞在同鸳鸯野合,为何有人却说是清宴?你们……谁来给我说说!” 祁氏瞠目结舌地看向方姨娘 ,怎么回事?薛清宴呢? 方姨娘避开了祁氏的目光,瑟缩在一旁。 祁氏立刻知道事情怕是出了岔子,怒气冲冲道:“我儿子如今已是官身,何况,他身侧什么样貌美的侍妾没有,会看上这样一个身上没几两肉的丫头?再说,无风不起浪!要是真没清宴什么事,为何有人说是他?我看大嫂还是调查清楚为好。可不要为了包庇自己的儿子,就来冤枉我的!” 说罢,又瞥向方姨娘,“方姨娘,这鸳鸯可是你的丫鬟,平日她和谁眉来眼去,你……不会不清楚吧!” “这……”方姨娘看了看祁氏,又看了看陆氏,“鸳鸯是大房的人,自然是同二少爷……经常见面。” 忽然,一个清脆的传来,“方姨娘可真有趣,硬是能把圆的说成方的。” 众人回过头去,就见薛兰兮带着丫鬟走了过来。 “自从我们回京,哥哥就在书院未回来,这过年回来后,又一直在书房温书。”薛兰兮的唇畔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方姨娘却非说鸳鸯常同二哥见面,那你说说,他们何时何地见的?” “这……”方姨娘一阵迟疑,鸳鸯到底是她的丫鬟。若她此刻说自己知晓些什么,不是摆明了让人抓把柄说她管束不好下人么。 “我看你是唯恐大房日子过得太平是吧!”薛兰兮看向鸳鸯,冷哼一声,“你说!这么晚,为何你出现在这里!” “奴婢……奴婢是来去二少爷帮奴婢写的家书……”鸳鸯低声说道。 “简直满口谎言!是哪个让你在这里等二哥给你家书的?说!嫡出的少爷帮着姨娘的奴婢写家书,简直滑天下之大谈!” 祁氏自薛兰兮出现,便知道事情不好了,这会儿也只想着怎么把自己儿子摘出去。于是轻咳一声道,“快, 可别把清虞冻坏了,赶快扶他回去。” 陆氏怎么可能让祁氏如愿,薛清虞若是一走,这事儿可就更加说不清了。 “话还没说清楚,三弟妹就想让清虞离开?这不好吧!要知道,这里这么多人都看见此事,莫非,三弟妹想当此事没有发生?主子如此没有规矩,日后如何有颜面立足在下人面前。” “大伯娘!侄儿如今即使不是身在高位,也大小是个官。而且如今娇妻美眷在侧,我会看上她一个姨娘的丫鬟!我看,是她自己想要攀高枝儿想疯了!” 一阵风吹来,薛清虞整个人一抖,打了一个大喷嚏,“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给爷取件披风来!” 薛兰兮没有理会薛清虞,而是抱着烫捂子,轻轻走到方姨娘面前,“方姨娘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三婶娘做什么?莫非想让大哥给鸳鸯一个交代?还是说,这一切三婶娘知道答案?” “兰兮可不要胡说,这方姨娘和鸳鸯这丫头,可都是你们大房的人!”祁氏尖声说道。 “不……妾没看三夫人……”方姨酿赶快低下头,她咬了咬唇,又迅速将头抬了起来,“不过,二少爷的确是答应帮鸳鸯写过家书……” “哼!听方姨娘的意思,莫不是这鸳鸯看上了二弟?还是二弟也……”薛清虞手忙脚乱地将丫头送过来的披风裹在身上,听到这儿,不由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大哥!话不可乱说,要知道,我二哥一向心只在读书上。”薛兰兮冷笑一声,“方姨娘是不将二哥拉下水,不甘心啊!” “没有根据的话就不必说了!”祁氏知道,再歪缠家书一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毕竟,捉奸做双,眼下却是…… 她看着面色苍白的儿子,愤愤地看着陆氏,“要知道清 宴是否无辜,只要看他是否在后院出现过,不就可以了?” “我的确在后院出现过,不过,我是为了去接长笙。”闻讯赶来的薛清宴同陆长笙从南枫苑的方向走来。 “见过姑母。”陆长笙笑着走到陆氏面前同她见礼。 “长笙何时来的?怎么不让人通传?”陆氏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孩子。 “我只是无意得到一本游记,知道清宴喜欢,便给他送来。这么晚,就没有打扰姑丈和姑母了。”陆长笙耸了耸肩膀,“亏了我今日来,否则,岂不是错过这样一出大戏?” 他笑着看向薛清宴,“我今儿才知道你会法术,否则怎的我身边一个,这儿又出现一个。” “我经过后院,走出二门去外面接长笙。一路上的婆子小厮都可为我作证。”薛清宴淡漠地看向祁氏,“若是三婶娘有不解之处,可将这薛府所有的下人叫来问清楚。” 祁氏尴尬地说:“不用不用。”她看向有些发抖的儿子,“清虞,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儿子只是路过,在这里喝了一杯茶,便人事不知了。”薛清虞说到这里就有气!他这花丛老手竟然在自家院子湿了鞋! 薛瑾姝看热闹不嫌事情大,“既然如此,不若让大夫验验这杯中之物,是谁下的手,去二门那边问问,不就一清二楚了?看看到底是谁最近进出过二门!” 祁氏一打薛瑾姝的手。“小姑娘家的,给我闭嘴!这里的事情,自有我们长辈说话。” 说着,她还瞥了一眼薛兰兮。 “二姐姐说得对,我看是要好好查查。这明显是有人想害我家二哥,赶巧大哥来了此处遭了难。”薛兰兮无动于衷地看着地上的鸳鸯,“你老实交代吧!到底是什么,让你的心如此大,竟然觊觎我 们薛府的少爷。” 鸳鸯的嘴动了动,求救一般看向方姨娘,“姨娘救我!我——” 方姨娘面色一白,立刻高声道:“这样勾引主子的丫头不能再留,来人!将她嘴堵上,拖出去!” 她院内的嬷嬷立刻在鸳鸯高声叫之前,堵住了她的嘴。 薛清虞看了看母亲的神色,便知道这事情中定然同他们三房有关,因此,他冷笑道:“这样背主的奴才,还不乱棒打死?难道留着她日后出去胡说?” 祁氏眉目一立,“大少爷的话没有听见!还不快去?” 众人此时都怯怯地向着陆氏看去。 陆氏只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恶心得紧,只挥了挥手道,“眼下清虞受了苦,就按他的话做吧!” 很快,棍棒之声伴随着鸳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了过来。 方姨娘这个时候除了认错没有其他路子,只能跪到陆氏跟前道,“都是妾没有管束好下人……” “你还是同三弟妹认错去吧!若是清虞有个好歹……我是不会包庇于你的!”陆氏淡淡地说完,看向祁氏,“需要我帮忙请大夫吗?” 祁氏面无表情拒绝,这种事情还请什么大夫,生怕知道的人不够多么! “还请大嫂将大房的人,好好管束好。” 陆氏眉梢一挑,“也请三弟妹将清虞照顾好,这……毕竟是薛府的长孙。” 三房匆匆地走了,很快便有婆子上来回禀鸳鸯被打死了。 陆氏面色淡淡,“着人找地方埋了吧!其他人散了!” “是。” 临走前,陆氏低头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脚边的方姨娘,冷声道,“你最好自己把院子的人管教好,否则,我就亲自教教你。” “妾一定管好……”方姨娘小声说道。她低头想着被她安排人拦住的薛兰若,轻轻舒了一口气,还好没让她知道。 第五十九章 勾心 薛清宴和陆长笙扶着陆氏回了正房,才刚走进去,就见薛季言坐在那儿喝茶。 陆氏一愣,“老爷怎的没去书房?” 薛季言原是要去书房的,只是在去书房的路上,便听闻后院闹腾起来了。他一个爷们不好直接过去,便回了正房来等消息。 此时,他刚要开口,就瞧见立于薛清宴身侧的陆长笙,不由一笑,“长笙来了?” “姑丈不知道,多亏我来了!否则啊……”陆长笙原就是个按捺不住的性子,这会儿就同个八哥一样,妙语连珠地将后院中的一出大戏讲给薛季言听。 “又是方姨娘!我看,夫人就把她那里的丫鬟婆子梳理一遍,省的日后事多。”薛季言重重地一拍桌子,显然是极生气的。 “老爷不必操心,您平日公务已是很忙,这后宅有我,乱不了。”陆氏见状,忙将薛季言手边的茶递过去,“消消气。” 薛季言接过茶,润了润喉,“既然长笙来了,你就多陪陪他,明儿开始好好温书,什么丫鬟、婆子的,都不必理会。” “是。” “那父亲、母亲早些休息吧!我同哥哥和陆表哥先走了。”薛兰兮柔柔上前,“母亲已经将一切料理妥当,父亲不要再皱眉了,不然长笙表哥会以为父亲不喜他上门呢!” “哎?你可不要胡说,我怎会这样想……” “行了行了!快回吧!你们自去热闹吧!”薛季言笑着开口。 三人于是带着碧心等人去了薛清宴的书房。 陆长笙一路上已经将话憋了很久,再不说他要难受死了。 一进书房,他便开口:“我帮兰兮妹妹这样大一个忙,你可以要好好谢谢我才是。” “看表兄说的,你同哥哥可是好兄弟,哥哥有难,你正是需要两肋插刀的时候啊!何况,只是让表兄过来送本书。”薛兰兮笑盈盈地看着站在她身前档路的陆长笙。 “不行!毕竟是表妹委托于我,同清宴又没有关系。” 陆长笙眉目一转,忽然道:“表妹自来到京城,我只同你在朝宴时见过一面,话都没说上一句。不若天气好的时候,一起出去春游?清宴也可放松下不是?” 看着一劲儿歪缠的陆长笙,薛兰兮只好无奈同意,“好。哥哥没意见,我自是随时奉陪。” 陆长笙回过头去,就见薛清宴一脸烦躁地坐在椅子上。 薛兰兮自是知道他是因了何事,劝道,:“哥哥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只是……哎……”薛清宴揉了揉额角,将手中握着的书往桌上一丢,语气里多有颓丧,“读这些圣贤书,到头来,却还让妹妹来保护我……” 薛兰兮上前将薛清宴手下的书取了出来,抚了抚有些皱的皮面,“哥哥是做大事的人,这些内宅阴私之事,当然是我们女子来解决。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哥哥看哪个官员会管后宅之事?” “而且,想来哥哥也看出来了吧!此事中,有三房的手脚。” “不错!我不明白,三婶娘到底要做什么!”薛清宴有些气馁地靠在椅子上。 “自然是因为权力。如今,中馈掌在母亲手中,一旦哥哥高中,我们大房在薛府的地位就更加不可撼动!三房虽然也是嫡子,奈何老夫人却是续弦,怎么能与父亲和二叔同。自从我们回到京城薛府,祖父就经常夸赞哥哥……” “那是因为大哥实在是……”薛清宴都不想说,就大哥做得那些事,他瞧都瞧不上。 “所以啊……他们就想坏了哥哥的前程!要知道,哥哥走得越远、站得越高,我们大房的日子就会越安稳!所以,这些圣贤书,哥哥要认真研读才是。” 薛清宴伸手接过薛兰兮递过来的书,神色比方才好上了些许,“妹妹说得对,哥哥定要努力,成为你们的依靠!让他们刮目相看,却难及我项背。” “这样就对了。三房……不会如此轻 易罢手的!我们要积蓄力量,以便应对他们的阴诡手段。”薛兰兮见薛清宴想明白了,也是莞尔一笑,“哥哥只需走好康庄大道,身后,自然有母亲和我。” 一旁的陆长笙一直静静地看着薛兰兮劝慰兄长,举止温柔沉静且极是聪明。令他忍不住对薛清宴产生了一丝嫉妒,这厮怎就有这么好的一个妹妹呢。 第二日,正是二月初一,明儿就是龙抬头的日子。 薛年的规矩,每月初一、十五要全家人一起用晚膳。 晨见,老夫人听了自己宝贝乖孙被人暗算的事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同祁氏咕哝了好一阵,才睡了午觉。 这夜,大家齐聚上房,连不长出门的二房也在。 老夫人眼里一向只有三房,一见薛清虞来了,立刻叫到身边,一顿心肝肉地疼着。老夫人皱巴巴的手摸上薛清虞的额头,“我的乖孙,听闻你昨夜发热了,大夫看过没有?喝药了没有?” “母亲,您就放心吧!媳妇儿还能亏待了你这大孙子?不过,大夫说了,让清虞最近好好休养,可不敢再吹了风。”祁氏走到老夫人身边,笑着说到。眼见着老夫人疼爱自己儿子,她从昨日起一直堵在胸口的这口恶气到底是顺了些。 薛清虞敛下眼,掩住眸中的不耐烦,笑着道,“让祖母担心了,都是孙儿的错。” 蒋氏挺着肚子站在一侧,看着眼前的三人,她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她撇了撇嘴就那样冷眼看着。 “怎么是你的错!都是那起子要害你的贱婢的错!”老夫人粗喘着气,瞪着陆氏,“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样冷硬的心肠,这样冷的天气,竟然向清虞身上泼冷水,你……你……” 祁氏本想要偷笑,但是,她深知这件事情不能深查下去。于是,她递了个眼神给一旁的薛瑾姝。 “祖母消消气,当时,大伯娘也是没办法啊!”薛瑾姝连忙走到老夫人身后,拿着手帕的手, 轻柔地在老夫人的背后顺着。 大房一家就看着三房和老夫人唱作俱佳的表演。 薛兰兮低眉看着自己的滚珠绣鞋,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想来,老夫人和三房是担心昨夜的事情被旧事重提,便先下手为强,堵了他们嘴。 只是……这满屋子,除了二伯是个心完全不在俗事务上的人,又有哪个傻的?她就不信,她都动用了钟离,老太爷会心中没数。 老夫人终于祁氏和薛瑾姝的安慰下平静下来,但是看向大房的眼神仍然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薛清虞的耐性已经磨光了,他的余光看到一边站着的蒋氏,赶快走过去,“累了吧!我们一边坐着。” “是啊,快……快扶着点蒋氏,这肚子里面,可是我的重孙孙啊!”老夫人和善地笑着,像是刚才满目怒气的人不是她一样。 蒋氏笑了笑,手轻轻抚着肚腹,一脸温柔。 “行了,用膳吧。”老天爷在一边缓缓说着。 “是。” 祁氏和薛瑾姝立刻上前扶住了老夫人,而薛清虞就上前搀扶着老太爷。 老太爷淡淡开口,“你歇着吧!这面色还白着,汤药可要按时用,不可孩子气。” “是,遵祖父教诲。”薛清虞规矩地说着。 没等他的嘴角上扬,便听老太爷说:“清宴,来扶着我。” “是。”薛清宴赶快上前,扶着老太爷对着他伸出的手臂,“祖父,小心脚下。” “你书看得如何?若有不解之处,可来问我。” …… 薛清虞这到花厅的一路,就听着老太爷和薛清宴讨论学问,他抿了抿嘴,嗤笑一声,读书的人多了,可不是人人都能高中,人人都能做官的! 待众人在花厅落座,丫鬟们便开始上菜了。 自陆氏掌家以来,吃穿用度一向符合规矩,从未有让人挑剔之处。就连老夫人想借题发挥指摘陆氏,都没寻到借口。眼看着用过饭,祁氏见老夫人还没有动作 ,便轻轻咳了两声。 “三婶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也染了风寒?像是昨夜吹了风的关系吧。”薛兰兮一早就注意到祈氏今日用饭很是心不在焉,显然是有所谋算的。 这倒也符合祈氏的脾性,锱铢必较,不肯吃一丁点的亏。 “可不是?昨夜多冷的天,大哥好悬没让大伯娘那一盆冷水给泼出个好歹,我娘她……” 薛瑾姝的话还未说完,祁氏便皱眉开口,“行了!过去的事情总提它作甚!” 说着,她笑笑地看着薛兰兮,“三婶娘没事,可能是用的有些咸,待用些水便好。” 老夫人看着祁氏,忽然想到她差点忘记的事情。 只见她手在桌上一拍,桌边的盘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老大媳妇儿,我正有一事要问你。眼下儿大伙儿也都用好了,你现在给我仔细说说,怎么自从你掌了家,这吃穿用度未有变化,但后厨房的用度却是涨了!” 老夫人挑着她灰白的眉毛,目露凶光地看着陆氏,“要知道,这厨房……一向是油水多。若是老婆子我没有记错,大厨房你可是整顿过的,怎的如今还出现了这等子事情?” 陆氏听了这话,却是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语气淡淡的,“不知母亲从何处听说此事?” “你不用管我从何处听来!要知道,这薛府还不是你一手遮天的时候!听闻你让后厨买了很多药材啊!”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药……可不是乱用的!一是费银子,二是……昨夜出的事儿,不就是同药材有关?” “母亲,自从儿媳掌家,所有的账目支出,哪怕是一个铜板,都是有账可查的!而且……”陆氏眸中染上一丝轻蔑,“而且,所有管事交上来的账册,儿媳都会让账房再进行核查。” “账房还不是凭借一张算盘和嘴巴说话?”老夫人冷笑一声,露出嘴角深深的法令纹。 “不巧,这二位账房,都是父亲的人。” 第六十章 偷鸡不成 老夫人面色一虚,悄无声息地看了男席上的老太爷一眼。 见老天爷只是低头喝着参汤,似乎并没有发怒的样子,她悄悄舒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便好上了几分,“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年纪还轻,容易被人诓骗。毕竟,这后宅之事啊难着呢!” “母亲说得是,日后不懂的地方,还少不得要来同母亲请教。”陆氏从善如流地应着,扭头便对浅桃说,“去,让厨房的婆子将账册送来,刚今儿白天盘过的。” 今日老夫人闹的这一出,摆明了就是要替她的宝贝孙子出气呢。掌家不善的罪名是祈氏的,她可不来接这盆脏水。倒不如此刻趁着所有人都在,全都撕撸开来看看,到底是谁没理。“母亲懂得自是比媳妇儿多得多,待账册送来,也请母亲过过眼。有错儿的地方,媳妇儿也好改。” “嗯。”老夫人微微点头,接过一旁秋文递过来的参茶,低头慢慢品着,心里头盘算着一会儿怎么整治陆氏。 隔着一座绣屏,薛季言眉心微蹙,母亲真是……想来他每日做官忙,这媳妇儿在后宅也不容易。 随后,他看到乖顺地同父亲聊着学问的儿子,眼中露着满意之色。待再看到面色青白,坐姿轻浮的薛清虞,以及油嘴滑舌地插着话的三弟,他的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不悦。三房……三房! 明明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可是,老太爷却迟迟没有开口说散。大家便只有继续喝着茶,慢慢耗着。 二房一家都同不存在一样,就在一边安静地吃,有人问话,便答几句。 很快,浅桃便带着厨房账册回来了。 陆氏接了过来,莲步轻移走向老夫人,“母亲,请。” 祁氏忽然开口,“只有册子,若是母亲想要问话……” 陆氏看向浅桃,只见浅桃躬身 道:“回三夫人,厨房负责采买以及掌勺的娘子都在外候着。” 祁氏抿了抿唇,眼中露出讪笑,没有再开口。 “这账册,既然过了账房的手,自是没有问题,可是……”老夫人目光冷凝地看着陆氏,“为什么药材却丝毫没有记录!” 陆氏从那账册的最下面抽出一本,“公中用度的账册上,自是没有的。因为,那些药材,都是儿媳买了给老爷和清宴补身子用的,是用的儿媳的私房,自然,走的是儿媳的账。” 这时,薛兰兮笑着开口,“祖父、祖母这参汤用得可好?” 饭后,有下人送来了参汤,不过,自是只有二老的,其他人的不过是清茶。 老太爷笑抚长须道:“清淡甘甜,不错。” “祖父、祖母用的正是从南枫苑的小厨房送过来的,这是‘玉竹乌鸡人参汤’。这个季节,因京中没有新鲜的玉竹,因此,这都是托了药材铺的人订购的。”薛兰兮如数家珍地将这汤从用料到采买再到烹制和作用一一说了一遍。 老太爷笑道:“看来兰兮在这上面下了不少功夫!” “可不?父亲和二哥每日在烛台下夜读,孙女儿又帮不上什么忙,也只好做些夜宵糕点给他们补补了。” 祁氏顿时气结,有好东西竟然不想着他们三房,为何这么贵的参汤,他们没有! 她微微抻着脖子,向着钟氏和薛云烟的小盅看去。 薛云烟看着祁氏的动作,便主动将小盅递了过去。 陆氏看着祁氏这眼皮下潜的样子,鄙夷地勾了勾唇角。 当祁氏看着二房的小盅内同她是一样的,便放下心来,可心底到底是不平衡的,“大嫂,有好东西,怎么都不想着我们家老爷和清虞?他们也是做官很辛苦呢!” 薛兰兮用帕子遮住嘴角,抿唇一笑,“三婶娘这话真有趣,这汤内 用的食材,可是我母亲的私房,并不是走得公中的银子。之所以祖父和祖母用得,那是因为我们做小辈的孝顺之心。” 连他们大房自己的东西都要贪,这就是三房的本性,简直是贪婪不要脸! “三婶娘若是觉得有需要,可以让我娘代为购置,或者,问清价格,自去采买也是可以的。” “孝敬长辈的确应该。”老夫人听了这话,立刻就垂下了嘴角,不悦道,“不过,友爱兄弟难道不应该?都是薛府的人,本该同气连枝,分什么你我!老大媳妇儿,不是我要教训你,但是,你实在是太小家子气!做个汤还分你我,这家还没分呢!你看看清虞的脸色,若不是你们大房,能把我的清虞连累了?你们大房教出来的丫环,成天想着爬少爷的床,你这个做主母的就没有丁点责任?” “行了!你们母亲说得对,家还没分!”老太爷在一边沉声开口。 三房的人心中一动,莫非…… 老太爷看着家中老小,然后目光扫向陆氏,“没分家,分什么账!老大家的,从今儿起,你们大房就把额外的用度减掉,一切需要采买的,直接就走公中。该多少是多少,只要正常用度,账上分明就可,无需动用私房!我们薛府,还没沦落到让爷们花销女人私房的地步!” 有了这话,陆氏连忙起身行了一礼道,“是,媳妇儿知道了。”“行了,散了吧!”老太爷一扬衣袖,率先走了出去。 老夫人一张脸憋得紫红,原是想从陆氏手里头抠点东西出来贴补三房,结果一闹二闹的,竟是连自己享受的这点好处都被抹掉了,这如何能让她高兴。 “我也乏了!” 秋文赶快上前扶着老夫人离开。 陆氏对着钟氏和祁氏点点头,“既然父亲已经发话,如果两位弟妹需要,尽可让人 来通报与我,我会一块儿安排的。” “多谢大嫂。”钟氏本就对这些东西不甚在意,此时也只是跟陆氏道了一声谢。 倒是祁氏冷哼一声:“我们清虞如今身子可弱,改明儿我请大夫为我儿把了脉,再去麻烦大嫂。” 这时,薛瑾姝柔柔开口,“母亲,您别忘了大姐的份!” 说着,她对陆氏规矩地福了福身,“大姐前些日子送了信来,说着过几日会回来看望我们。” “这出嫁女回门,可是不能亏待了!”祁氏挑眉看向陆氏,“还有清虞媳妇儿,也需要补呢!” “药膳是有讲究的,待大夫来为大家伙把了脉,三弟妹便送个单子过来,我会安排人照着单子采买。不过……”陆氏站起生,掸了掸衣袖,“这每房药膳都会有些不同,为了方便,就各自在小厨房做吧!” 说完,又扭头对钟氏道,“二弟妹,你也记得请了大夫过去给你们把脉,定了单子送过来。” “多谢大嫂。” 大房三房别苗头,反倒让他们二房也跟着占了些便宜。钟氏想到这儿,道谢便也更真诚了。 陆氏随后便带着人走了。 看着沉默在一边的钟氏和薛云烟,祁氏冷哼一声,带着薛瑾姝走了,没想到,竟然便宜了他们! 大房很快回了南枫苑。 碧心正搀扶着薛兰兮走向珑甄阁,忽然,前方跳出一个黑影。 没等碧心反应过来,薛兰兮已经拉着她的手向后疾步退去。 只是,那黑影更快。 他几个大步上前,便上前掐住了薛兰兮的脖子,她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薛清虞。 “你疯了!” 碧心张着嘴,怎么是大少爷……她的脚下刚一动,便被薛清虞厉声呵住。 “再动我掐死她!” “你掐啊!”薛兰兮眼神冷冰冰的,“掐死了我,你也跑不了!这里可是南枫苑 ,你当是什么地方!” “你自己清楚,我为什么会出现这里?既然设计害我,就要有被我报复的准备!”薛清虞狠狠地说着,他的手指微微用力。 薛兰兮只觉得呼吸一阵停滞,她的双手用力扳住扣在自己脖颈间的手,“那又如何,有因才有果,若不是你们三房有了害人之心,就不会自食恶果!何况……你不会以为祖父什么都不知道吧!你也不想想,能让你进这局中,我一个人怎么做得到!” “你——”薛清虞的心有些慌,莫非祖父真的知道…… “你有本事掐死我,看看明儿祖父会不会放过你!”薛兰兮声音沙哑地说。 薛清虞的手狠狠用力,然后一把将薛兰兮摔了出去,“你给我等着!” 薛兰兮捂住脖子一阵咳嗽。 “小姐,你怎么样,我们……”碧心急得眼圈都红了。 “咳……没事……”薛兰兮冷冷地看着薛清虞仓惶地背影,“不过是一只纸老虎而已!我怕他?” 薛兰兮在碧心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深吸了几口气,“明儿仔细在南枫苑中查,看看他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 “是。奴婢先扶您回去上些药吧!大少爷真是疯了……” 一回到珑甄阁,碧心看着薛兰兮脖子上清晰的指痕,“这……明儿夫人定然会发现的!” “天哪……”折枝愣住了,这到底…… “没事!”薛兰兮皱眉伸着脖子照镜子,“天气刚好还凉,明儿穿个高领子的袄子便是。” 折枝心疼地上前,“先用温水擦擦,上些药,明儿同大夫问问,看有没有化瘀的脂膏,到时候买来用用。” 薛兰兮就那样伸着脖子任由折枝和碧心处理着伤处,感觉伤处一阵火辣辣的难受。 薛清虞……她记住了! 她敛眉思索着,祖母到底是如何知道,大房采买药材的事情呢? 第六十一章 失火 第二日,薛兰兮早早起床,毕竟今日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 碧心上前挂起玫瑰色的床幔,在抬头的瞬间便看到薛兰兮脖子上面清晰的指痕。 “小姐,这——”碧心口中倒抽一口凉气,昨儿夜里看着小姐的伤处只是有些发红,怎的眼下却已经发紫。 薛兰兮伸手轻轻触摸,便觉得一阵疼痛。 她坐起身来,碧心赶忙取了搭在一旁架子上的浅紫色的睡服,替她披上。 折枝端着水盆拿着帕子走了进来,便看到坐在镜前的薛兰兮以及站在一侧神色有些不好的碧心。 “怎了?小姐起得这样早。”折枝一边将水盆放到架子上,一边问道。 “快来,小姐的伤处发紫了!”碧心火急火燎地对着折枝招手,“我们是不是要请大夫啊!” 折枝听罢,立刻将帕子扔到水中,小跑过来。 “没事!这是淤痕,待血脉通了,便会消去。不要紧的,若是请了大夫,定又闹得几房人都知道了。”薛兰兮对着镜子比了比伤口的位置,她侧目看向折枝,“我记得……我有个四合如意缀着流苏的彩锦云肩来着。” “是,奴婢这就去找了来。”折枝赶快去薛兰兮放着衣裙配饰的箱笼中翻找。 “找到了!”折枝送过来在薛兰兮的脖子上比了比,“刚好,可以盖住。” 说着,她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碧心看着自己手中提着的粉色细绒锦,“这……奴婢记得小姐有一身金色暗纹锦裙,刚好可以配这云肩上的暗花。” 待碧心取了衣裙,帮薛兰兮收拾好,果真,那伤痕似乎看不大出来了。 折枝站在一边仔细看了看,“今日帮小姐弄个流云髻吧!散出来些头发,刚好在低头的时候可以遮住小姐的两侧。” “也好。”薛兰兮笑着点头。 当薛兰兮来到南枫苑的 时候,薛清宴已经到了。 “表哥走了?”薛兰兮给父亲、母亲请安后,看着独自喝茶的薛清宴,似乎一夜过去,这个哥哥更加沉稳了。 “今日龙抬头,长笙也要回景郡王府同长辈们一起食神龙宴。”薛清宴看着妹妹一身富贵云纹的衣裙,“天气渐暖,怎么妹妹还配上了云肩,可是又不舒服了?” 陆氏也紧张起来,“要不要请个大夫?” 薛兰兮忙轻步上前,挽住陆氏的手臂,“母亲,今日不是龙抬头的日子嘛!女儿只是想要穿得喜庆一些,好讨个好兆头。” 薛季言扶着短须,摇头浅笑,“行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快点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今日薛府又是全家齐聚,除了嫁了人的薛瑾妍,就连被方姨娘连累的薛兰若都出现在桌旁。 桌上的食物全是同神龙有关的,什么‘食龙耳’、‘食龙胆’、‘咬龙鳞’……其实不过是日常的早膳,无非是全部起了个同龙相关的名字,再配上带着飘带兰花的盘子,就更有龙抬头的寓意了。 因着昨夜的事情,老夫人有些神色淡淡,三房也很安静。 薛府这龙抬头膳,很平静地过去了,除了薛清虞不时嘲讽地看着薛兰兮,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脖子上的指痕。 陶嬷嬷已经加强了对薛清宴书房的看护,甚至她不时就要过去看看,而且,此事经了薛季言,如今方姨娘不想安静也不行了。 因着脖子上的伤痕,薛兰兮都不怎么去正房用膳,而是借着哥哥在用功要给哥哥食补的借口,在小厨房做好了送到薛清宴书房,自己便也在珑甄阁用了。 看着渐好的脖子,薛兰兮终于有了点好心情,盘算着今夜要亲手做个糖蒸酥酪来吃。 做到一半时,看着糖罐子里面的糖不够了,便让身边的的碧心去取些来。 碧心刚出去,她便听到“哐当”一声。 薛兰兮迅速回过头去,却发现厨房的门被人关上了。她眉心轻蹙,一阵不安袭上心头。 于是疾步跑到门口,用力推着厨房的门,听到外面“哗啦啦”的声音,便知道这门被人从外面用链子锁死了! 正要看着一边的窗子,却发现从窗口窜进来滚滚浓烟! 着火了,有人想要烧死她! 薛兰兮跑到水缸边上,发现里面的水并不多,她弯下身,用水沾湿衣袖,然后大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烟熏得人阵阵咳嗽,薛兰兮捂着口鼻,脑子飞快地转着,碧心和折枝怕是被人引开了,也许两人也都有危险。 “噼啪——”薛兰兮看着渐渐被火舌添满的厨房,只能将身边易燃的东西全部移开,整个人缩在还未被烧到的角落里。 她心里不甘极了,难道这辈子就要被这么烧死不成? 忽然,“砰——”的一声,厨房的门被人踢开,“小姐!三小姐!” 是素荷的声音。 薛兰兮顿时精神起来,大叫道:“我在这里!” “奴婢马上过去救您!”素荷找到厨房外面的存水缸,直接跳了进去,将自己浸湿,然后用袖子捂住口鼻跑了进去,“来!奴婢背着您出去。” 薛兰兮也早就用水缸中不多的水将身上打湿了,她伏在素荷的背上,轻声道:“谢谢。” 素荷的唇角弯了弯,没有开口,只是低头冲了出去。 一出厨房,薛兰兮便看到倒在一边的折枝。 素荷将薛兰兮放到素荷身边,“奴婢就是看见倒在一边的折枝,才想着过来看看。” “这是怎么了?小姐——” 碧心此时刚走了洞门,看到滚滚的浓烟,连忙扔下手中的糖罐子,疯了一般地就想冲进厨房。 “我在这里!咳咳咳。”薛兰兮攥住素荷的手 ,“快,拦住她!” 素荷几步冲了上去,“小姐没事,别担心,你去扶了小姐回房换衣服,我去叫人来灭火。” 碧心连忙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然后赶快跑向薛兰兮。 “小姐,我们……” “先将折枝弄醒。”薛兰兮被风一吹,湿透的衣服瞬间让她身上一抖。 碧心用力晃着折枝的肩膀,折枝却是毫无反应。 薛兰兮一看,连忙抽出头上的簪子,扎在折枝的人中上。 折枝悠悠醒了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小姐……” “快!我们要扶着小姐回房,小姐的衣衫都湿透了!”碧心用力推了两把折枝。 折枝一激灵,赶快从地上爬起来,和碧心一起将薛兰兮扶回珑甄阁。 才刚换上干净的衫子,陆氏便火急火燎地过来了。她几步坐到床上,拉着薛兰兮上上下下地看,脸上俱是担忧的神色。 “有没有烧到哪儿?我已经让人请大夫去了。” “没事,让母亲担心了!都是女儿不好,没有注意到燎出来的火苗,使得厨房烧了起来。”薛兰兮靠在陆氏的身上,眯着的眼中全是冷光。 看来,她定然要让人好好将珑甄阁甚至南枫苑好好查一遍了。 “没事就好!一个厨房,烧了就烧了,重要的是你!要是你出了事情,你让我……”陆氏一时悲从心来,这……是她唯一的女儿了……纵然不是亲生,可也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 “以后不会了!母亲放心。”薛兰兮伸手圈住陆氏的腰间。 浅桃很快带了大夫进来,陆氏赶快招他来给薛兰兮诊脉。 大夫细细诊看后,只道是受了惊吓,吃几帖安神汤便可。陆氏听到这儿,可是长出一口气。 “大夫都说没事了!母亲早些休息吧,也同父亲说一声,省得大家都为我担心。” 陆氏心有余悸地拍了 拍薛兰兮的手,“改天要去庙里拜拜菩萨,求个护身符让你戴在身上,否则,我的心就不安宁。” “好,到时候女儿陪着您一块儿去,刚好也给哥哥求一个。” 等陆氏走了,薛兰兮让大夫看了看折枝,知道没事,便放下心来。 这……不是意外,是有打晕了折枝,锁了厨房的门,然后又纵火,再趁着火烧起来的时候,将锁在门外的链子去了…… 这个人,定然是南枫苑中的人。 “碧心,你去让人盯住南枫苑所有的下人,看看是哪个最近与别院的人有所往来。” “是。”碧心帮着薛兰兮调整了下身下的枕头,“小姐也受惊了,早些休息吧!奴婢就在旁边的小榻上守着您。” “好。你也早点歇了吧。” 薛兰兮躺在榻上,回想着素荷那踢开门的一脚。看来,这个丫头是有功夫在身的,不可能是个普通宫人。 这样的人,为何会被送到薛家来?她有什么目的?又或者说,季君珩到底想做什么?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天亮后,她又叫来了钟离,让他盯紧外院的小厮。 这样外有钟离,内有碧心,她就不信,还抓不住这个内鬼。 就这样过了两日,碧心形色匆匆地从外面进来。 薛兰兮放下手中的书卷,笑道,“这是怎么了?你后面可是有狗在追?” 碧心急喘了几口气,神情也有些惊魂未定,“小姐,今日南枫苑的后院出了大事了!” “哦?”薛兰兮从临床的玫瑰缠枝榻上坐了起来,神色微沉。 “我们南枫苑看门的婆子不是养了条看门槛狗吗?那狗儿还有孕了,当日小姐还夸那狗儿聪明,说是待那狗儿生产便抱了一个养在我们珑甄阁。” “是。莫非,这狗儿死了?”薛兰兮眉心微蹙,眼中闪过冰冷。 第六十二章 被勾了心的丫头 “没有没有!”碧心连忙摆手,“是那狗儿小产了!” “什么?狗儿小产?”薛兰兮神色有些莫名。 “哎呀!”碧心用手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瞧奴婢这嘴!说了半天都没说到关键。” 她轻步上前,俯身在薛兰兮耳边说道:“那狗儿是误食了不知谁倒在后院的药渣,所以……” 薛兰兮敛下眼,思索片刻,“母亲可是知道了?” “我们南枫苑,哪里有有孕的妇人,那婆子一看这情况,便禀报了夫人。眼下,夫人应该是将南枫苑所有的丫鬟都叫过去了。” “走,我们过去瞧瞧。” 薛兰兮来的时候,陆氏正蹙眉坐在主位上,看着厅中跪着的丫鬟,没想到,这南枫苑一再清理,竟然还有这等不要脸的事情发生。 陆氏对着薛兰兮招手,“你也过来听听。” “是。” 碧心扶着薛兰兮坐到陆氏身侧。 只听陆氏冷哼一声,“说吧!” “夫人让你们说,是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们聪明的,就应该好好珍惜才是。否则,请了大夫,给你们都把把脉,不就一清二楚了?” 陶嬷嬷从陆氏的身侧走了出来,视线从跪在下面的丫鬟中一个个扫过,“若是眼下交代清楚,那还能考虑留用,若是事情闹出来……这不要脸的事,也只能按照家规,乱棒打死!” 下面的丫鬟听着陶嬷嬷最后狠厉的话语,都是身体一抖。 “你们是自己说,还是我让人去你们的屋子搜?想来,熬过药的,总是会有散不去的味道吧!”浅桃在一边轻声开口。 薛兰兮看了看几个面色异常的丫鬟,纵然不是她们,这几个也是知情的。 果然,陶嬷嬷很快走到她们面前。 然后一个叫雀儿的丫鬟开口,“奴婢知道,香草姐姐身上有过药香,但是奴婢没有看她找过大夫!” 香草慌乱地摇头,“不是奴婢,那个药是……”说着,她看向薄荷,“那个是薄荷从……” “你说什么?大声些!”陶嬷嬷轻步走到香草面前。 “奴婢知道!那个是薄荷从小厨房偷藏了夫人和三小姐的用来做药膳的东西,偷偷自己用!”金枝紧抿嘴角,冷冷地看向薄荷。 “你胡说!”薄荷面色发白,身体有些颤抖。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你一向手脚不干净!我还在你的针线篓子里看到过三小姐裁衣服剩下的布头。”金枝眉梢高挑,恶狠狠地看着薄荷。 苏叶一向同薄荷交好,她皱眉看向金枝,“如今夫人问的是打胎药的事情,你少顾左右而言他!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小日子和我差不多,可是,你上次明明没有来!” 金枝面色一白,“我的小日子一向不准……” 她用力咽了咽口水,偷偷朝着陶嬷嬷看去。 荷香撇了撇嘴,“可是,我却看你早上鬼鬼祟祟端着东西倒在了后院!” 她看向陶嬷嬷,“奴婢同金枝并不在一个屋子,只是今日起得早,刚好看到她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向着后院走去。奴婢没有仔细看,但是却很清晰地闻到了药香。” “你……你还偷藏过夫人在院子里面掉落的耳坠子,你……”金枝恨恨地看着荷香。 荷香的眼神一阵游移,“奴婢……” 她看夫人并未出声,便定下心来,怒瞪着金枝,“你少在这里胡乱攀咬,就是你经常和外院的小厮来往!这可不止我一个人看见过!” “行了!以前手脚不干净的,日后再论!今日这个后院中的打胎药的药渣,到底是谁的?”陶嬷嬷的视线紧紧盯着金枝。她走到金枝面前,只见金枝已经面色苍白,走近些,都能听见她牙齿磕碰的声音。 “说吧!” 金枝低下头,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摆。 “去她的屋子搜搜看,”薛兰兮笑着看向陆氏,“母亲认为呢?” 陆氏明白目光一转,就知道女儿到底是要去那屋子里面搜什么,她笑着点点头,“可。” 陶 嬷嬷冷哼一声,“金枝,是你用了药打胎?” 金枝低着头,死咬着不松口。 浅桃很快带着碧心回来,她们从金枝的屋子里面,搜出了药材和熬药砂锅以及给男人做的鞋子。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来人,将这个丫头拉出去!”陆氏冷声说道,如今,兰兮还未出嫁,她们南枫苑,绝对不能传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丑事! 金枝忽然挣开拉着她手臂的婆子,跪倒在陆氏脚下,“夫人!我要见陈嬷嬷!我要见陈嬷嬷!” “陈嬷嬷?”陆氏抿着唇角,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薛兰兮忽然开口:“可是三婶娘身边的那位陈嬷嬷?” “是。只要她来,奴婢就什么都说!”金枝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若是陈嬷嬷不救她,她就…… 金枝的眼中,忽然露出一种决然。 “是她?”陆氏看向陶嬷嬷,“这陈嬷嬷可是三弟妹眼前的红人,你亲自过去请吧!记得把事情说清楚。” “是,老奴立刻就去。” “行了,金枝留在这,其他人各自忙去吧!记住……”陆氏的声音停顿片刻,她端起手边的茶盏用了一口,“管住自己的嘴,否则……” “请夫人放心,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众人不约而同地说。 陆氏挥了挥手,丫鬟们赶快跪着倒退出去,然后都松了一口气,赶快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三房里,祁氏听着陶嬷嬷的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怎么一天天的,就每个让她喘息的时候! 她将手在桌案上一拍,“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做了丑事的丫鬟,同我这边的嬷嬷有什么相关,简直岂有此理!” 然而,一旁的陈嬷嬷,脸色却不怎么好。 祁氏一看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咬了咬道,“你跟着她去见大嫂,我去见母亲,倒要让母亲问问大嫂,怎的一天什么事情都能攀扯到我们三房头上。” 没隔多久,陆氏不止等来了陈嬷嬷,还等 来了秋文。 她看了看一边有恃无恐的陈嬷嬷,自然知道秋文是来给她撑腰的,当即冷哼一声道,“带着金枝去上房!” 金枝仓惶地向陈嬷嬷看去,结果陈嬷嬷竟然就恭顺地对着陆氏行礼,一眼都没有看她。 看着眼前的主子们,金枝顿时觉得浑身冰冷,似乎阴风在她头顶吹过一般。 陆氏带着人去了上房,不等老夫人开口,将所有的事情都讲了清楚。 老夫人已经听祁氏说了,只是,不如陆氏说得这般条理分明。 金枝知道,再不开口恐怕没有机会了! 她连跪带爬地到了陈嬷嬷身前,上前紧紧抱住陈嬷嬷的腿,“嬷嬷救我!我不想死啊!是您说事情办成了就想办法让我出府同王富成亲的!我帮了您那么多,您怎么可以不管我!” “你放开!放开!”陈嬷嬷想要挣开紧紧抱着她的金枝,奈何金枝的力气太大,差点把她弄倒。 “这王富是谁?”薛兰兮忽然轻声问道。 祁氏一听这名字,立刻就将前因后果串连起来,她面色一白,紧紧抓住老夫人的衣袖。 只听金枝尖锐的声音在上房中响起,“王富就是大少爷身边的小厮,也是陈嬷嬷的外甥!是陈嬷嬷当初在里面牵线,否则,奴婢一个大房的二等丫鬟,如何会同大少爷身边的小厮相识!” “你胡说!我看你是疯了!到底是谁指使你来害我!”陈嬷嬷此时如何能承认,对着金枝便是破口大骂。 金枝站了起来,疯了一般的将陈嬷嬷推了出去,然后上去对着她的脸抓挠起来,“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 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金枝拿出两张银票和有一方小印。 祁氏一看那方小印,立刻尖叫起来,“这个奴婢疯了!快点把她拉出去!” 她的尖叫声将老夫人吓了一哆嗦,老夫人一把扯开祁氏,“你想震聋我啊!” 祁氏见状,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金枝知道自己必 死,她立可高声说道:“这都是陈嬷嬷给奴婢的,当日奴婢担心被骗,留了一个心眼,一次是因为陈嬷嬷让奴婢打探夫人的日常采买和开销,一次就是前些天甄龙阁中小厨房的失火!纵火是个什么样的罪名,奴才怎会不知!因此,事先让陈嬷嬷留下这方小印,奴婢知道……这是三房总管的象征!” 陆氏一直以为那场大火是意外,却没有想到…… 她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匆忙开口,“为何她要让你放火害兰兮?” “是因为大少爷一直认为后院同鸳鸯私会的事情很丢脸,又妒忌二少爷在老太爷面前比他得宠!他怀疑三小姐……” “你给我住口!这个丫头疯了,你们没有看见吗?堵住她的嘴!休得让她混乱攀咬!”老夫人拿着帕子的手紧紧捂住胸口,“你们的污秽之事,同我的乖孙有什么关系!我看是你对主子不满,故意纵火的!还想要拿陈嬷嬷顶包!给我把这个不要脸的丫头拉出去,乱棒打死!” 立刻有婆子上前堵住金枝的嘴,想要拖她出去。 金枝是真的疯了!被陈嬷嬷和老夫人逼疯了!她伸出指甲用力挠着扣着挣扎着。终于,她推开了身边的婆子们。 薛兰兮见金枝神色有异,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忙站了起来,挡在陆氏身前。 金枝对着陆氏和薛兰兮跪下,磕了一个头,眼中晶莹一闪而过,“对不起,是奴婢贪婪……” 薛兰兮轻轻摇着头,有些沉重地叹息一声,如今…… 然后金枝站了起来,凶狠地盯着陈嬷嬷还有主位上的老夫人和祁氏,“你们……不配当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会日日在你们身后看着,看着你们会有什么下场!我在十八层地狱等着你们!” 说着,金枝用力向前跑去,秋文以为她要伤害老夫人,赶快挡在老夫人身前,结果……她却是一头碰死在老夫人侧方的柱子上,然后缓缓倒在她脚下。 “啊——” 第六十三章 做贼心虚 “还不快点将人拖出去!”祁氏一脸嫌弃地背过身去,刚好既看不见金枝又能挡住老夫人的视线。 她拿着帕子的手不断顺着老夫人的背,“一个奴才秧子,刚刚还胡乱攀咬,说死便死了,这明显就是做贼心虚!” 陈嬷嬷看着满头是血躺在地上的金枝,整个人抖如筛糠。 陆氏皱着眉看着上来用席子卷着金枝的婆子,叹息一声:上天有好生之德,找个地方好好葬了吧!” 薛瑾姝从外头走进来,听到陆氏这话,冷冷一笑,“一个血口喷人、与人私通的贱婢!给她裹个草席都是我们府上仁慈了!大伯娘实在不必如此心善。” “哎呀!”薛兰兮忽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老夫人的心已经快要跳出心口了! “没事,是刚才婆子给金枝裹席子,她的头一晃,孙女儿瞧着金枝看向陈嬷嬷的视线,以为她还有气儿……” 老夫人伸出手,紧紧掐住挡在她面前的祁氏的腰,“没死?” 祁氏腰间一疼,整张脸顿时皱成一团,“兰兮不要胡说!” 她咽了咽口水,“陈嬷嬷!你去看看……” 陈嬷嬷的手紧握成拳,腿动了几下却都没有迈出去! 薛瑾姝抿了抿唇,快步上前,一把推开金枝身边的婆子,“走开!” 那婆子缩着脖子站在一边,对这种诈尸的事,她们也很害怕。 祁氏听到女儿的声音,赶快回过头去,“你给我一边去!” 她颤抖着喘了几口气,看着金枝瞪着陈嬷嬷,却是已经失了生气的双眼,心下一安,“大嫂说得对,怎么说这金枝也在我们薛府侍候一场,不要被小人嚼舌根,说我们薛府苛待下人,找个地方葬了吧!” “是。”婆子一听这话儿,立刻上前,继续做她们之前的活儿。如今她们也是看出来了, 这个金枝,确实死了。 “二姐姐胆子好大。”薛兰兮从陆氏身前侧开,重新坐了回去,看着婆子们擦拭着老夫人和祁氏脚下的血迹。 “三妹妹也不遑多让,不是吗?” 一个贱婢,活着都没能攀扯上三房,如今死了,更是没什么可怕的,倒是这个薛兰兮,让人放心不下…… “二姐姐错了,妹妹胆子小得很。”薛兰兮捏着帕子的手放在胸前,“妹妹不过是想到一句老话,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而已。这金枝虽然是我们大房的丫鬟,可是,她这事情我们确实不知,否则也不会……哎……怪只怪她自己识人不清,希望下辈子,她能眼明心亮些吧。” “是啊!就像三妹妹说得这样,所以姐姐才不会怕!”薛瑾姝挑着眉头,唇角带着一抹轻笑。 祁氏见丫鬟们已经将血迹擦拭干净,她轻出一口气,回过身去,皱眉看着暗红色的丝绒地毯,这个颜色……如今怎么越看越像血的颜色…… 老夫人任由秋文在她的太阳穴上按压着,“行了行了!小姑娘家的,莫非还要比胆量?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散了吧!” 两人不愧是婆媳,眼下老夫人看着脚下的地毯,也是蹙起眉心,“来人,这地毯脏了,赶快换了。” “是。” “没想到……竟然是金枝。”薛兰兮搀扶着陆氏回到正房。 “看来,南枫苑的下人,还是要好好管束管束。”陆氏坐到椅子上,任由浅桃给她敲着肩膀。如今,三房消息灵通的原因可算是找到了。 “祖母实在是……”太偏心了。 陆氏冷哼一声,“母亲一向如此,毕竟三房才是她真正的心肝肉,倒是父亲,一向清明。今日没吓到你吧!要是不舒服,就找大夫开服药,压压惊。” “女儿没事,母亲 放心。倒是母亲,今日累了一天,要早些休息才是,女儿就不打扰母亲,先回去了。” “好。”陆氏笑着点头,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顶,“快回吧。” 回到珑甄阁,薛兰兮在碧心和折枝的服侍下卸了钗环,换了衣衫,准备倒榻上歇歇,谁知道,就直接睡了过去。 待再次睁开眼,屋中已经亮起了烛火,她伸手揉了揉脖子,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酉时了,见小姐睡得香甜,就没吵醒您。”碧心挂好床边玫瑰色的床幔,“小姐要起身用些东西吗?” “有甜汤吗?” “有,奴婢见今日小厨房的桂圆不错,便熬了桂圆百合羹,这就去取来给小姐。”折枝在一边听到薛兰兮的问话,赶快去小厨房取。 碧心给小姐披上宝蓝色绣着蝴蝶绣文的斗篷,“听说,大少爷又被老太爷叫书房去了。” “哦?”薛兰兮被碧心扶着坐到桌案边,刚好折枝端了甜汤回来。 她用了一口,感觉身体舒缓过来,“什么时辰的事?” “申时,老天爷待大少爷下了衙,直接让人接了他过去的。奴婢是听春海说的,那会儿他刚进二门,正好看到。”碧心轻声说道。 薛兰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想来,以老太爷的性格,最是看不上薛清虞那种不学无术,手段卑鄙低劣的人!何况,让人纵火烧她……这是手足相残!只是不知道老太爷是不是又会将手高起轻落……毕竟是老了。 这人一老,心就软了。 待一夜休息,薛兰兮终于开始着手处理这些手脚不干净的丫鬟。 她先是去正房问了陆氏,毕竟,这些丫鬟里面,正房的人比较多。 陆氏看向陶嬷嬷,“请了牙婆来,将这些人都发卖了,只是一点,可以卖到远处,但是,却不可以 卖到腌臜之处。” “是,夫人放心。” 陆氏看向薛兰兮,“刚好,珑甄阁的人手一直不多,你看看要不要再添置几个。” “母亲做主就是。”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 在陆长笙已经掰着手指算日子的时候,他们约定的春游终于来到了。 因着薛清宴决心要成为大房的依靠,所以,在温书的他,并没有同薛兰兮一起出来踏青。 陆长笙虽然性子跳脱,但是人却是正直忠义,有他跟着,薛清宴还是放心的。 薛兰兮一早换好衣裙,带着碧心和折枝同陆氏打了招呼,便让人驶了马车出门了。 她们刚出门走了没多远,便看了景郡王府的马车。 她知道,这定然是表哥不放心,过来接她的。 薛兰兮让碧心下去打了招呼,便让自己的马车跟到陆长笙的马车后面走着。 到了郊外,陆长笙从马车上跳下来,急吼吼地道,“表妹!今日我还带来了两位朋友,给你介绍介绍,快来。” 薛兰兮无奈一笑,再快,她也不能从马车上飞下去。 碧心先跳下马车,放好脚凳,扶着薛兰兮步下马车。 薛兰兮带着碧心和折枝走上前,“见过表哥。” 这时,有一男一女从陆长笙的马车上面了下来。薛兰兮定睛一看,顿时脸色一僵,竟然是季家兄妹! “来,我同你介绍,这是我们京城有名的冷面侯爷,卫陵侯——季君珩。这位是卫陵侯的亲妹,季红裙。”陆长笙笑着伸手横在薛兰兮身前,“这位是我表妹,薛府三小姐,薛兰兮。” 薛兰兮有些僵硬地扯动嘴角,心里头有些乱,她根本一点儿也不想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遇上季君珩。 倒是季君珩,轻轻对着薛兰兮点了点头,然后他便看向陆长笙,“你不是说这里有马场?” “ 是啊!不过马场还要走上一些路。我是想着这里风景好!我们每日在京城的一亩三分地上生活,难得出来踏青,还不多走走啊!”陆长笙走过去,搂住季君珩的肩,“哎,又不是耳顺之年,你能有些朝气吗?” 季君珩伸手打下陆长笙的手臂,“不能。” 陆长笙站在原地,看着独自走在前面的季君珩,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同季红裙说道:“你看看你哥,真是的……” 他话还没说完,季红裙便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你第一天同他认识?” 看着风轻云淡的兄妹二人,陆长笙嘟着嘴,叹了一口气,走到薛兰兮身边,“我真是误交损友。” 薛兰兮抿唇轻笑,“这世间有几人能活得如表哥一般潇洒呢?” 陆长笙听了顿时就高兴了,对着薛兰兮伸出大拇指,“不愧是我的表妹,有眼光!以后母亲再说我跳脱,我就要反驳母亲,告诉她这是潇洒!” 说着,他还抽出腰间的折扇在面前扇了几下。 薛兰兮看着那青竹折扇,摇头笑着,“表哥可以这样说,舅母定然无言可驳。” “对了,清宴怎么没来?”陆长笙上次都已经同这薛家兄妹约好了,却没想到只来了薛兰兮一个。 “要大考了,哥哥要在家温书。哥哥说,若是他出来踏青还要总想着书本,担心会破坏我们游玩的心情。”薛兰兮伸手放在额前,看着绿草如茵的草场,还有那带着点点绿色的树枝,“好多树都抽枝了呢!” 她抬头看着开花的杏树,“真美。” 陆长笙定定看着站在杏花树下的薛兰兮,只见她一身藕荷色的百蝶裙,一头青丝挽成流云髻,微风吹过,还有调皮的发丝触碰到她的脸颊,看着她如画一般的容颜,他便不知不觉地点头道:“是啊……真美。” 第六十四章 还有人记得颜家 薛兰兮回过头去,正好瞧见陆长笙呆呆地看着自己。她抿嘴一笑,伸手往他眼前一拂,“表哥也喜欢郊外的春色?” 陆长笙回过神来,面色有些微红,连连点头,“是啊。我喜欢这种自在的感觉。” 他闭上双眼,然后张开双臂,“看,这样感受阳光的温暖,微风的舒适,便觉得心非常放松。” 随后睁开眼睛看着薛兰兮,“表妹要不要试试?” 薛兰兮将脸颊边的发掖到耳后,“我可没有表哥那要有一个贴近自在的心,我啊……只是一个凡人。” 她看向前面,只见季家兄妹已经走远了。 “我们快追上他们吧!”薛兰兮纵然不想同季君珩多做接触,但是她还是想要通过季红裙,多了解下季家的事情,这个机会,很难得呢! 陆长笙抻着脖子看了看,“真是的,出来踏青,走这样快,怎么能够欣赏到春色。”说着,他摇了摇头,“真是俗人。” “是,只有表哥是仙人。”薛兰兮用帕子捂住嘴角,轻轻笑着。 “没,没,我没那个意思。”陆长笙挠着头,“表妹才不是俗人,表妹是……仙女。” “什么?”陆长笙后面的话声音太小,她没有听清。 “没事,我是说,我们去追他们吧!” 陆长笙同薛兰兮加快了脚步,薛兰兮看着一身红衣的季红裙,忽然开口问道:“我听说,红裙姐姐已经十八岁了,却是云英未嫁,是真的吗?” “是。”陆长笙长叹一声,“红裙是个好姑娘,只是没有遇到好人。” 薛兰兮疑惑地看向陆长笙,“这话如何说起?方便说给我听吗?” 陆长笙将手中的扇子插回腰间,“有什么不方便,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你同姑丈、姑母久不在京 城,所以不知道罢了。其实,红裙曾经是订过亲的。” “哦?”薛兰兮一愣,若是如此,以季君珩在皇上面前的受宠程度,明眼人都不会同季家退亲才是。 “因那人酒后肆意辱骂颜慎,红裙便死活都要退了亲事。季伯母不在了,季伯父又长年不管事,君珩强不过红裙,最后只好依了她的心意。不然,也不能看着她不吃不喝啊!” 薛兰兮听到陆长笙口中大哥的名字,整个人犹如雷击,愣在当场。 她敛下眼,轻声问道:“就因为对方骂了……骂了颜慎吗?” “是啊!”陆长笙折了一根路边的狗尾巴草,在手上轻轻晃着,“红裙说,颜家虽被定为乱臣贼子,但亦不能忽视颜家曾为南萧立下的赫赫战功。她说人死如灯灭,在人死后还要在背后道人是非,嘴上无德的人,是品性不端的人。这样的人,她瞧不上。如果嫁给这样的人,她宁可去死。” “那后来……”解除婚约之后,难道再没有一个人入了季红裙的眼? 陆长笙摇摇头,“想来你也知道,如今,君珩可是陛下身前的红人,若是红裙想,什么样的人她嫁不得?可是在解除婚约后的三年里,她却拒绝了所有的亲事。” “其实,我也曾经试探过,想着红裙是否心中有人……若是男未婚女未嫁,纵然身份不般配,想来君珩为了妹妹,最终也是会同意的。可惜,我从未就见过红裙对哪个男子有个特殊的情谊。” 陆长笙蹙着眉头,不知道季家兄妹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季家风水不好?才使得这兄妹二人的婚姻都不顺遂。 心中有人了……季红裙心中的人,就是大哥吧! 薛兰兮想到此处,瞬间红了眼眶。一个女子,能为 了心中的人,到了十八岁都不肯嫁人……可是,大哥,却已经不在了啊! 颜家……原来除了她,还有人记得颜家…… 薛兰兮看着眼前那火红的身影,那烈火一般的颜色,似乎烫伤了她的心。 “你怎么了?”陆长笙看着眼中晶莹一闪而过的薛兰兮。 “没事。是风……吹迷了眼。”薛兰兮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笑着看向陆长笙,“表哥,我们快点追上去吧!我特别喜欢红裙姐姐,我要去同她一起走。” “好啊!”陆长笙也是觉得红裙实在是太寂寞了。 那日他在薛府见到薛兰兮,便知道她不是那种普通的闺阁女子,她定然不会看不起季红裙的。因此,他今日才执意邀请季家兄妹出来踏青。 “哎,我们这样追他们多辛苦,真是……没事走这样快做什么!”陆长笙看着走得脸色红润的薛兰兮,生怕会累到她。 “可是,不追的话,就会被落得更远了。”薛兰兮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真是……这身体实在太差了,若是有机会,她要好好改善下才行。 “我们追不上,可以让他们在原地等我们啊!”陆长笙说着,便将手拢在唇边,大声喊着:“季君珩,季红裙——你们给我站住,等等我!” 结果那兄妹二人头都没回,陆长笙顿时深觉得没有面子。 他看了看身边淡笑的薛兰兮,动了动肩膀,然后又大叫道:“你们不等我,一会儿到了马场,我就不借马给你们——听到没有!” 季君珩回头看了一眼在身后不远处的妹妹,“你在这里等他们,我去前面看看。” 季红裙眉头微蹙,等在原地。 陆长笙看着季红裙停了下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我们走吧!” “还是表哥有 办法。” “那是。” 待走到季红裙身边,薛兰兮看着她,“红裙姐姐走得好快,我差点都追不上呢!”说着,伸手挽住她的手,“我要抓住你,免得你太快了,又把我落下。” 季红裙一愣,她们不过是在朝宴时见过一面。而且,上次这个薛三小姐还客气有礼,怎的眼下又如此亲密? 看着季红裙惊讶的眼神,薛兰兮笑着说:“上次朝宴的时候,姐姐就帮过我一次,那时候我就想好好谢谢姐姐,可惜姐姐不给我机会。” “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只是看不过眼才插话,并不是为了你。”季红裙唇角紧抿,想要将手臂从薛兰兮的纠缠中抽出来,谁想到她一动,对方抓得更紧了。 薛兰兮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姐姐讨厌我吗?” “并不,我只是不习惯同人如此亲密。”季红裙有些看不明白眼前的小姑娘,“你……没有听说我的事情?” “听说了啊!”薛兰兮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过是未成亲而已,有什么啊?” 季红裙一愣,“你就不觉得惊世骇俗?要知道,这京中的贵女们可是怕我怕得不行呢!似乎担心挨着我近了便嫁不出去一样。” 说着,她轻嗤一声。 “我并不是在京中长大,实在不了解京中贵女们的想法。但是,我认为姐姐很勇敢。一个女子,能坚持自己心中的美好,是多么难得。”薛兰兮认真地看着季红裙,那晶莹的双眸,清晰的映衬出季红裙的影子。 “我并不如你想得那般好,只是不想嫁给那些凡夫俗子而已。”季红裙的眼中忽然有一丝遗憾和……幸福。 “姐姐心中……是有人了吗?”说着,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抱歉,我不该问 的。” 季红裙摇了摇头,明显不欲多谈,“没有什么的,我心中的确有一个人,不过……他已经故去了。” “可是,守着一个已经故去的人,姐姐不觉得苦吗?” “习惯了。”季红裙笑着说。 薛兰兮忽然觉得心中一疼,似乎有一只大手正在紧紧攥着她的心一般。 她想问季红裙,值得吗…… “到了!” 正在此时,走在前面的陆长笙忽然对着后面越走越慢的季红裙和薛兰兮招手。 薛兰兮看了一眼似乎在怀念着什么的季红裙,“姐姐,我们快些吧!表哥都等不及了。” 季红裙看着前面笑得花儿一般的陆长笙,心下一动,他似乎对着薛家三小姐很有心啊…… 陆长笙一看就是这马场的熟客,他围在薛兰兮身边,给她介绍着这里的每一匹马的性子,还不时讲着自己在马场发生的趣事给薛兰兮听。 季红裙走到薛兰兮身边,轻轻撞了撞薛兰兮的肩膀,“你表哥对你不错啊!” 薛兰兮看着季红裙略有深意的眼神,微微挑眉,“我们是表兄妹啊,姐姐不要乱想。” “我是不是乱想,你真的不知道?”季红裙充满硬气的眸子微微眯起,露出一抹奇异的风情。 薛兰兮蹙起眉心,她都没怎么同表哥接触过……应该不会…… 陆长笙担心薛兰兮马术不好,便专门给她挑了一匹性格温顺的母马。 薛兰兮看着那三人骑着马儿跑远,便独自遛着马跟在后面。她看着跑远的陆长笙,觉得表哥是人比较活泼,所以对亲人、跑远才比较亲近吧,并不是…… 不知何时,一阵马蹄声在薛兰兮耳畔响起,她侧头看去,竟然是骑马了一圈回来的季君珩。 只见季君珩打马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第六十五章 揭伤疤 薛兰兮看到骑在马上,一身藏蓝色飞云蝠纹直襟长袍的季君珩。只见剑眉飞扬入鬓,丰神俊朗的样貌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被那双似乎看透一切双眸盯着,薛兰兮心下一紧。 “侯爷可是又有何事要交代?”她硬着头皮扬起下巴,输人不输阵,她不可能被他的气势压倒。 季君珩腿一动,顿时身下的骏马小跑到薛兰兮面前。 薛兰兮拉住手中的缰绳,想要退开些许,谁知这乖顺的马儿竟然不动了。 许是这两匹马本是一对儿,这会儿似在说悄悄话一般将头贴在一起。 薛兰兮柳眉一蹙,身体略微向后靠,再次用力拉了拉手中的缰绳。 谁知那母马竟然出了一声响鼻,摇了摇头,又同季君珩身下的黑色骏马黏糊到一起。 季君珩嗤笑一声,“小心一会儿跌下马去。” 薛兰兮是真有点害怕,毕竟,如今的身体可不是当年从小习武的那个,她凤眼一瞪,“若是跌下去,那也是托了侯爷的福!想来,侯爷面冷心冷的,也会不以为意吧!” 季君珩舒了一口气,“脖子。” “嗯?”薛兰兮不耐中带些疑惑地眼神看向季君珩。 “你脖子上的指痕。”季君珩剑眉一挑,唇角露出一抹冷笑,“一看就是男人的指痕。” “要你管!”薛兰兮偏过头去,不去看这个每次见面都让她不愉快的男人。 “照痕迹看,想来伤得时候应该很重才是。你……”季君珩的手微微抬起,随即又很快落下来,捏住缰绳,“不会是你让丫头去买春药害人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薛兰兮像猫被踩着了尾巴一般,顿时恼羞成怒,口不择言道,“怎么,侯爷是羡慕吗?若是侯爷喜欢这些,小女子是非常愿意效劳的!” “你若能将那东西用到我身上,我会非常佩服薛三小姐的本事的!”季君珩嘴角一扬,眼中的情绪有些难辨,“你……算了,我只是希望你日后小心些!既然做坏 事,就不要留下尾巴!否则……受伤了,也只怨自己技不如人。” “想必这句话是侯爷切身体会吧!”薛兰兮攥着缰绳的手指微动,面露嘲讽,“当年你们季家对着镇国将军府这未来姻亲都能果断下手,任其覆灭……” 听到这话,季君珩面色微微发青,双眸已经染上冰霜之色。 薛兰兮如何能不知道自己已经戳到他的痛处,她柳眉一挑,“可是却留下尾巴,使得自己的亲妹妹为了颜家人,终身不嫁!不是吗?” “自古忠言逆耳,我……要感谢侯爷的经验之言呢!” 季君珩双眸仿若阴云密布,手背上青筋尽显,显示出他此刻是如何的愤怒。薛兰兮觉得,便是季君珩冲上来像薛清虞一样扼住她的喉咙都可能。 然而,他只是深深地看了薛兰兮一眼,“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罢,便铁青着脸骑马离去。 望着离去的季君珩,薛兰兮已经没有了踏春的心情。 陆长笙跑了一圈回来,就见薛兰兮坐在马上,呆看着自己的坐骑低头啃草吃。“表妹怎么神色恹恹,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薛兰兮的视线掠过季家兄妹,有些勉强地对着陆长笙笑笑。 刚刚那样说,只不过是为了气季君珩……可是,如今再见到季红裙,她的心却有些愧疚。 “既然如此,我送表妹回去吧!”陆长笙说着就准备下马。 薛兰兮连忙开口,“不必了!天色还早,表哥陪着红裙姐姐遛马吧!难得出来春游,且今日天气还如此好。再说,马车和丫鬟都在,哪里用表哥相送。” “可是……”陆长笙有些舍不得薛兰兮,可是……季家兄妹是他请来的,他也不好扔下对方自己走掉。 正在陆长笙两难之时,薛兰兮却已经骑马走开。 “表妹!” 薛兰兮回头对着陆长笙摆摆手,“我去找碧心了!替我招待好红裙姐姐。” 待回过头去,薛兰兮立刻沉下脸 ,向着薛府的马车而去。 坐在马车上的碧心看着小姐一脸肃然的模样,当即骇了一跳。等扶着她上了马车,这才开口问道:“小姐怎么了?可是谁惹您不开心了?” “没有,只是有些累。”薛兰兮长舒了一口气,靠在马车壁上,闭上眼睛,不想再开口。 “那我们直接回府吗?”碧心问道,毕竟,小姐每次出门,都是要买些东西带回去给老爷夫人的。 “不。先去糖芸轩买些吉祥糕。” 碧心在对面连忙打开前面的小窗,告诉车夫,然后便安静地坐好,小心地呼吸着,省得打扰了休息中的薛兰兮。 马车驶了一阵,便停了下来。 碧心刚要轻声唤醒薛兰兮,便见小姐睁开了眼睛,眼中没有丝毫的睡意。 “到了?” “是。”碧心赶快下了马车,放下车凳,回身搀扶薛兰兮。 薛兰兮在糖芸轩中买了几样糕点,待碧心取了掌柜包好的糕点,便准备回去了。 谁知,碧心搀扶她的时候,她刚好向边上看去,看到一个一身石青色劲装的男子,正向她看来。 随着她的视线,那男子看了她一眼,便转过了头。 这个人,她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她却是认得的! “小姐?小姐?”碧心轻声唤道。 “哦,没事,刚刚似乎看到一个面熟的人。” 碧心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却发现那里并没有人。 街角的胡同里,季宵有些好奇,为何侯爷如此的在意这位薛家三小姐,竟然派他来跟踪保护。莫不是这样的一位闺秀,还能遇上什么危险不成? 一路上,薛兰兮都在想那个人。 那人是季君珩的手下。过去,一直跟在季宵身边。他在糖芸轩外如此行踪鬼祟,是季君珩安排他来跟踪自己…… 可恶!他竟然监视自己! 薛兰兮就这样带着一肚子的火回了薛府,回到珑甄阁,才刚准备让碧心帮她卸下钗环,倒床上松散一会儿,便听下人传话,说是老夫人有请。 薛 兰兮面色一沉,她前脚刚进珑甄阁,后脚上房的人便来了。想来,是故意候着她的。 “碧心同我去就行了,折枝,你将这些糕点送去母亲和哥哥那里,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是。” 一到上房,薛兰兮便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好。想来,老夫人是要等她来撒气的。 她微微一笑,缓步上前,“见过祖母。” “嗯,坐吧!”老夫人摆摆手,“去哪玩去了?” “是同外祖家的表哥相约去郊外踏青。” “哼!”老夫人怒视薛兰兮一眼,“春季难得出门,你外祖家的表哥又不是外人,你焉何不带上自家姐妹?你这样独自一人出去玩耍,将姐妹们丢在一边,你好意思?” 薛兰兮敛下眼,抿了抿唇,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笑了开来,“只是表哥带我出去散散心,并不是大家小姐们的聚会。而且,也没有走多远,所以,就没有叫姐妹们。否则,刚出去就要回来,不是影响姐妹们的心情?” “是吗?那我怎么听说,你一早就出门了?”老夫人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脸上露出深深的不悦。 “是因为母亲说哥哥最近温书太辛苦,让我去糖芸轩定些哥哥爱吃的点心。这早上去定,回来时候去取,自然要耽误些时辰,否则,早就回来了。”薛兰兮贝齿紧咬,微微笑着。 “既然这次玩得不尽兴,不带上姐妹们就罢了!到可以尽兴玩耍的时候,你可要想着自己的姐姐、妹妹。毕竟,未出阁的女眷,也只有这个时节,才能出去玩耍。”老夫人坐在主位上,神色有些逼迫地看着薛兰兮。 “最近孙女儿并没有出游的打算,若是……” 老夫人的手用力在桌案上一拍,使得桌面上的茶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行了,别用这些接口来搪塞我,我人是老了,眼睛却是没瞎,耳朵也没聋!” “祖母这话从何说起,孙女儿可不会有如此不孝的想法。”薛兰兮赶快起来欠了欠身,她 垂下去的眼神却是充满了不耐烦。 “我指的是景郡王府过阵子的赏花宴!你……如今可是明白了!”老夫人微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薛兰兮。 薛兰兮一愣,当即明白过来。老夫人这是怕景郡王府的帖子只下给大房,然后让她宝贝的三房孙女没了去郡王府露脸的机会。 带不带薛瑾姝,对她而言都没什么影响。景郡王府是陆氏的娘家,再怎么也不会给薛瑾姝攀上的机会。而且,薛瑾姝想在赏花宴上攀附什么权贵世家,也得问郡王府同不同意。 想到这儿,薛兰兮心里倒是舒服了不少。 “赏花宴啊,那定然是要带着姐妹们的。否则别家都是姐妹成群,我一个人多寂寞啊!” “你明白就好!”老夫人的面上终于带出些笑容,“你这一路也是累了,早些休息吧!待赏花宴的日子定下来,你要提前知会一声,不然,没有合适的衣裙首饰,到时候不是丢了薛府的脸面?” “是,祖母放心,孙女儿晓得的。” “嗯,去吧!”交待完了事,老夫人迫不及待地赶薛兰兮离开。 薛兰兮回了南枫叶苑,没有直接会珑甄阁,而是去了陆氏那里。 陆氏看着有些倦意的女儿,赶快让她到身边来,“你祖母找你,可是因你春游的事?你不必在意,这是我允了的!” “不是的,是为了景郡王府赏花宴,祖母想让我将姐妹们都带上。”薛兰兮撇了撇嘴,嘲讽道,“三房真是一点便宜都不肯少占。” 陆氏却是见怪不怪,“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即便与我们不对付,有好处的时候,也定会厚着脸皮贴上来。” 薛兰兮却是蹙了蹙眉,想到了别处,“只是,今年外祖家的赏花宴并未对外说,怎的祖母就知道了呢?” 陆氏思索片刻,“应该是你大堂姐透露的。你大堂姐夫家的婶婶,正是景郡王妃的妹妹程氏。而这个程氏一向嘴巴不严。” 薛兰兮听罢,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第六十六章 郡王府 与此同时,朝堂上,因开年朝宴户部尚书之女柳氏杀夫一案引起的官场震动,如今,终于尘埃落定。 皇上让身边的内侍宣读旨意,兵部侍郎谢远,刑部侍郎秋方之。 当那内侍宣读出秋方之的名字之时,豫王贺仲凯的眼神明显露出意思笑意。 容王贺仲桓眼神一冷,这个大哥一向目光短浅。不过是个刑部侍郎,他还不放在眼里,他要的是户部尚书的位置,这个位置,实在太关键。至于兵部侍郎,怕是瞎猫撞到死耗子,让这个谢远撞上了好运。 皇上见内侍已经宣读完毕,便肃然开口道:“户部尚书一位,朕思量许久,都没有合适的人选,不若,众位爱卿觉得谁合适,推举出来,说说理由。” 众人面面相觑,贺仲桓的嘴巴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贺仲凯。 他并不想给父皇留下一个想要在朝臣中安排自己人的印象,但是,若是大哥开口…… 果然…… “回父皇,儿臣觉得柳大人和封大人,都可以胜任户部尚书一职。他们都是天子门生,又是同科进士,多年在朝当官也是兢兢业业,从未有过过失。不过,儿臣只是想要为父皇解忧,到底如何,还请父皇斟酌。” 贺仲桓见大哥归位,他便走了出来,“启禀父皇,儿臣觉得王太傅和简大人也可以,毕竟王太傅为两朝元老,又是父皇太傅,想来,德才必定远胜他人。而简大人,乃是鸿业十八父皇钦点的状元郎。” 皇上笑着道:“嗯,都有道理。”他看向站在下面一脸肃然的季君珩,笑着开口:“卫陵侯也说说吧!” 贺仲凯和贺仲桓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不甘。 季君珩出列,躬身一礼,“回陛下,臣私以为,两位殿下推举的人都不错,但是都未在户部待过。户部掌财政,须得有通经济之人才能胜任。眼下,虽然户部尚书空缺,但是户部侍郎,郎中都在,想来近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若再等等。待考评结果出来,陛下可择优选用 ,从中选出政绩最优者,升为户部尚书,也未尝不可。” 皇上听罢,满意地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就这样吧!” 见皇上没有什么话要说了,那内侍尖声道:“退朝!” 贺仲凯冷哼一声从季君珩身边走过。 季君珩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淡定地随着众人走着。 “卫陵侯真是好定力。”贺仲桓笑着说道。 “多谢容王夸奖,若是无事,臣就先行一步了。” 贺仲桓一拱手,“请。” 豫王府,豫王回到书房,手臂一扫,便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一个坐轮椅戴半个面具的男人缓缓从屏风后出来,弯腰捡起滚到他面前的纸镇。随后手在轮椅上摇着,直到接近桌案,将纸镇稳稳放在桌案上,“王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还不是本王那个好弟弟!处处同本王作对!”贺仲凯怒气冲冲地坐到宽椅上,“你说,本王好不容易买通了柳大人,又弄平了刑部!结果柳大人倒是好,为了女儿去贿赂刑部侍郎,这下好了,两个人全折进去了!要是早知道柳大人是个蠢货,本王怎么会……” “可是皇上对户部、兵部还有刑部的任命下来了?”男子懒懒的,好似一点也未被豫王的怒气所影响。 “哼!本王举荐人,偏偏老二总是同我作对。这下好了,兵部我们谁也没有捡到便宜,倒是让谢远得了去。至于刑部侍郎一位,秋方之上去了。” “那户部尚书?” “提到这个本王更生气!我跟老二才是父皇的儿子,结果父皇竟然处处要听卫陵侯的意见。眼下好了,卫陵侯说要等考评之后再进行户部内部选拔,父皇已经同意了!” 楚贺平静地看着贺仲凯,“那王爷到底在气什么?这兵部侍郎可是容王殿下的人?” 贺仲凯一愣,摇摇头:“并不是。” “那不就是说,容王殿下在这场风波中,什么便宜也没占到?”楚贺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哈哈哈!”贺 仲凯手扶着桌案大笑起来:“楚卿说得对!说得好!看来,本王日后要耐心些。” “王爷是该多忍耐,就如同户部考核,不到最后,谁知道花落谁家呢?” “你说得没错,但是,本王就是看卫陵侯不顺眼。”贺仲凯说着,眼中透出愤恨,“他之前的未婚妻就是颜家的叛逆!谁知道,鸿业十三年竟然没把季家牵连进去,反倒是他越来越得到父皇的青眼,年纪轻轻就封了侯!” “只要他不阻在王爷身前,王爷就当那是一只蝼蚁,先放放,毕竟碾死一只蝼蚁如此容易,什么时候都可以。眼下,还是容王的事情更要紧。” 贺仲凯沉吟片刻,“你说得对。既然父皇眼下喜欢他,纵然本王不喜,也不该同父皇作对。” “王爷明白就好。” “行了!这气得本王膳都还未用,不若楚卿同本王一起?” 楚贺摇摇头,“多谢王爷!属下已经用过了。” 贺仲凯见如此,便自行走了出去。 楚贺看着豫王离开的身影,面具后的脸神色莫辨。 薛府里,薛兰兮被陆氏叫来正房,“母亲叫我可是有事?” “是你舅母,让你去景郡王府一趟。” “哦?” “想来是为了赏花宴之事吧!你舅母可能是想让你去帮帮忙,也让你长长见识。毕竟这郡王府的宴会规制普通人家不一样,机会难得。”陆氏笑着拍了拍薛兰兮的手,一脸的满意,“再说,我的女儿这样能干,你舅母请你,那是慧眼识珠。” “母亲。”薛兰兮娇俏地摇着肩膀,“那女儿这就过去,省得舅母着急。” “去吧!” 薛兰兮在碧心的服侍下出了薛府,就在她踩着脚凳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忽然察觉一丝冰冷的视线。 她回过头去,四处看着。 “小姐,怎么了?”碧心在一边忙问着,“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不是,我们上车再说。”薛兰兮上了马车,轻轻撩起车帘向外看,“你有没有被人窥视的感觉?” “啊?”碧心摇摇头,“ 奴婢没有感觉到啊!” 薛兰兮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到什么可以的人,便死心的在马车中坐好。 此时,在悦然楼上喝茶的楚贺正看着薛府的马车向着景郡王府的方向驶去。 他手中拿着一支盛开的桃花,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就这么个小姑娘,竟然能安排出朝宴上的血腥之事,有意思,真有意思……只要这薛府三小姐不挡他的路,那么就各自安好;否则……便只能让她消失了! “来人!我们回王府。”楚贺冷声道。 “是。”两个侍卫立刻上去抬起楚贺的轮椅,很快消失了。 再看悦然楼上,已经没有了楚贺的身影,只徒留地上一片没揉碎的花瓣。 马车停在了景郡王府门外,很快便有下人出来,领着薛兰兮入府。 一路上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仆役奴婢规矩有度。到底是郡王府,气势非一般世家可比。 穿过一条九曲回廊,到了郡王妃的院落外,自有院中的丫鬟过来领人。原先领着薛兰兮的下人退到月亮门外,由一身青黛锦衣的女子领着她往正厅走。 入了正厅,薛兰兮便看到主位上一身大红牡丹锦裙的景郡王妃,头戴五凤朝阳凤钗,面容端柔,气度非凡。 “见过王妃。”薛兰兮莲步轻移,走上前去福身行礼。 “真是好孩子,快起来!叫什么王妃啊,叫舅母!”景郡王妃对着薛兰兮招手,“好孩子,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这么些年了,再见你都这样大了!” “舅母。”薛兰兮看着眼前端庄大气的女子,盈盈上前。 景郡王妃拉住薛兰兮的手,“你母亲还好?” “好,母亲好,父亲和哥哥也好,家中一切都好,劳舅母记挂了。” “说什么呢!都是实在亲戚,不要这样见外。”景郡王妃轻轻拍了拍薛兰兮的手,“想来你也知道,我们王府要举办赏花宴,如今我年纪也大了,你表哥又是个跳脱的,只好找了你来帮我的帮忙。哎,还是蕴芝妹妹有福气,有个这样乖巧的女儿在身边。 ” “舅母这样口是心非可不好哟!我看表哥性格洒脱不羁,又正直忠义,想来舅母心中不知道多得意呢!”薛兰兮亲亲摇着景郡王妃的手,俏皮地笑着。 景郡王妃摇摇头,指了一个嬷嬷给薛兰兮,“这是我身边的清嬷嬷,你也不熟悉景郡王府,让她带你好好走走。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赏花宴需要注意的,清嬷嬷会告诉你!赏花宴的日子不远了,这段日子只好麻烦你了。” “舅母说什么呢!您不是说都是实在亲戚?我给亲人做点事情,有什么麻烦的!” “嘴巴真甜,去吧!待忙完了,我们再好好坐下说说话。” “是,舅母。” 清嬷嬷领着薛兰兮出了正厅,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我们王妃爱花,后园的花房内养了不少珍稀的花卉,有不少都是王妃亲自照料的。往年也都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筹备宴席,今年得了兰兮小姐帮衬,王妃定能省心不少。” 王府里的人极会说话,几句话便将自己主子与薛兰兮都捧了捧。 薛兰兮浅浅一笑,回道,“是我该多向舅母学习,少不得还要累着舅母呢。” 说话间,两人便出了正院。没走出多远,便见瞧见了陆长笙,身边还立着一个娇俏的女子,正拉着他的衣袖说话。 “那是谁?”薛兰兮问道。 清嬷嬷语气有些不善,哼了哼,“那是杜家小姐,杜颜卿。她母亲是我们王妃的堂妹,所以时时到郡王府来。” “原来如此。”薛兰兮眼中精光一闪,看来,这就是那个嘴巴快的程氏的女儿了!并且,瞧这样子,似乎对陆长笙很是喜爱。 陆长笙正不耐烦,忽然,他看到远处的清嬷嬷和薛兰兮。 他的眼中露出一丝惊喜,立刻朝她跑过来,“表妹!” 杜颜卿刁眉一扬,顿时有些不高兴!一跺脚,到底也还是跟了上来。 薛兰兮等陆长笙走近了,才浅笑道:“见过表哥。不知这位姑娘是……” 陆长笙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这是我堂妹,杜颜卿。” 第六十七章 使绊子 “杜小姐万福。”薛兰兮不知道杜颜卿与自己相比年岁大小,再加上杜家与沈家的关系,并不想跟杜颜卿称什么姐妹,所以循了客礼,道了万福,称了小姐。 哪知道,就这么一句,反而让杜颜卿有些不快。 她翻了个白眼,瞟了薛兰兮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表哥的表妹可真不少,不知道这又是哪一位?” “杜颜卿,这是薛兰兮,我姑母的女儿!”陆长笙见杜颜卿这个态度,顿时来了火气,呵斥了她一声,“别拿你那套小姐架子,兰兮可是姑母的嫡女,比你不差什么,真算起来,你还得朝她行礼。” “表哥!”被陆长笙这么一训斥,杜颜卿顿时觉得面上无光,叫了陆长笙一声,又狠狠地剜了薛兰兮一眼,忿忿不平地扭过身子不理两人。 “表哥不要在意,杜小姐看上去好像比我大一两岁,无碍的。”薛兰兮巧笑倩兮,声音温柔,与杜颜卿一比,顿时高下立见。 清嬷嬷见到此状,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若是杜颜卿能有薛兰兮的一分知礼,也不会被景郡王府的诸位长辈给嫌弃了。 陆长笙倒没想这么多,见薛兰兮没有生气,笑嘻嘻的走了过来问道:“表妹怎么来了?可真是难得,表妹竟然会被姑母放出来回这景郡王府。” “表哥小心我将这话告诉母亲。”薛兰兮掩嘴一笑,“母亲若是知道,定不饶你。” “别别别,好妹妹我错了。”陆长笙连忙告饶,拉着薛兰兮求情,“姑母凶起来,便是父亲还得让着三分,妹妹可别害我。” “好啦,是舅母说,让我帮忙打理春宴,母亲应允,许我过来观摩学习。”薛兰兮瞟了杜颜卿一眼,见她立时转过身来盯着自己,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这杜小姐,还真是 处处爱与人比较。舅母请了自己过来帮忙,想必并未请她,于是便又气上了。 “如此甚好,清嬷嬷,你先带表妹熟悉下王府,我等下就来。”说着,陆长笙丢下二人就跑。 杜颜卿狠狠瞪了薛兰兮一眼,扭头跟了上去。 薛兰兮笑了笑,转头问向清嬷嬷,“这杜小姐对表哥还挺上心?”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虽说杜家的门楣也不低,配景郡王府也不是相差很大,但是杜家近两年来,万事都以沈家为先,俨然已经成了沈家的附庸。 而景郡王府的存在,对于朝堂来说又非可有可无的存在,若被沈家拉拢,将来沈家一旦落败,景郡王府的将来也堪忧。 这是她的舅舅家,她不能就这么看着。 “不过是王妃的堂姐妹,未嫁之时也没有多走动,现如今嫁了人反而热络起来。”清嬷嬷笑了笑,带着薛兰兮转了个弯,去了库房。 薛兰兮瞧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清嬷嬷,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舅母根本没有看上杜颜卿的意思?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库房里,摆着的是这次春宴要用的一应物品。 清嬷嬷带着薛兰兮一样样的看过去,在一尊琉璃架前停了下来,“表小姐请看,这个架子上摆放的器皿都是为主子们准备的,是王妃命人从京城的琉璃坊中定制的,哪一件都是千金之数。” 站定之后再看,薛兰兮才发现这个架子其实不过是最普通的檀木架子。那让她错以为是琉璃架的乃是这些琉璃器皿。那些器皿在阳光之下,五彩斑斓,夺人眼球,看着就是不菲之物。 “舅母心思之巧,兰兮佩服。”薛兰兮将那些器皿一个个看过去,越看越佩服。 这些器皿皆以园中花草为一系,每种花都有一套,典雅不是内 涵,迎合了这春宴的主题。 如果是这些,那还没有什么惊奇之处。薛兰兮仔细看,又琢磨出一点名堂,这些器皿,将来会送到谁的手上,她也大概一眼就能看出来。 牡丹,自然是要送到皇后手中,芍药也是为贵妃准备的。命妇们配得上什么,也都一一有了安排,绝不会乱。 这些安排,巧,却也不会让人觉得逢迎,恰如其分的到了人的心坎里。 看到薛兰兮一眼就明白其中关窍,清嬷嬷赞赏的点了点头,带着她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春宴虽说是景郡王府起的一个宴会,可来的人都是京中的达官贵人,也是丝毫懈怠不得的。” “多谢清嬷嬷提醒,兰兮受教。”薛兰兮也明白过来郡王妃是什么意思了。 她从小在江南养大,对京中的人际关系并不是很清楚,也从来没有在这些人面前露脸过。可是,她是回来复仇的,在那些达官显贵面前出现,是必须的。 操办春宴,是最快捷的法子。能露脸,还能给所有人都留下好印象。 郡王妃对自己亲外甥女的一片心意,她受之有愧,也心存感激。 想到这儿,薛兰兮笑了笑,快步追上了清嬷嬷。 查完库房,又到郡王府中各处巡视了一下,清嬷嬷将几处的钥匙交给薛兰兮,道自己先回郡王妃那里复命,并留几个婆子给她帮忙。 薛兰兮谢过清嬷嬷,然后跟几个婆子交代了那日的布置还有厨房事物之后,有个婆子说要领一些鲛纱来给贵妇们休息的屋子做帷帐。 薛兰兮记起那鲛纱就在库房,本想让那婆子自己去取,后来一想,那琉璃器皿那么娇贵,若是碰坏了也不好,于是改了主意,决定亲自去取。 路上,碰到了陆长笙,身边并没有跟着杜颜卿。 得知薛兰兮自己去取鲛纱,陆长笙连忙自告奋勇跟着一起去。 进了库房,薛兰兮取了鲛纱,便由陆长笙抱着去了前院。 刚到前面,将鲛纱交给那婆子,就听见丫鬟来传话,说郡王妃有请。薛兰兮连忙过去,陆长笙也跟上。 到了郡王妃的屋子,薛兰兮乖巧行礼,“舅母。” “好孩子,累坏了吧?快过来,有些事情让那些下人们去做就行,你不用亲自跑。”郡王妃看到薛兰兮一脸的汗,忍不住心疼地拿起帕子给她轻轻擦去。 “不累,还挺好玩,婆子们都很勤快,我只是担心库房里的那一套琉璃器皿被打碎,所以才亲自去取了鲛纱而已。”薛兰兮笑了笑,取过旁边的茶盏递给郡王妃,“兰兮头一次做这种事情,生怕做得不好,让舅母难过了。” “不过是一场春宴,怎么比得上我的小兰兮。”郡王妃没忍住调笑薛兰兮,就听见窗外有人先开了口。 陆长笙面色一苦,无奈道,“祖母,您怎么来了。” “怕我念叨你不好好念书,就不要偷懒!”陆老夫人拄着拐杖,扶着婆子走了进来,看到薛兰兮之后,笑得脸上跟开了花一样,“来来来,给外祖母看看。” 薛兰兮连忙站起来给陆老夫人行礼,“兰兮拜见外祖母,外祖母身体可还硬朗。” 陆老夫人看着地上歪头跪着,一本正经又万分跳脱的薛兰兮,忍不住乐了,“这丫头,可比小时候还皮一些,快来快来,做那样子作甚。” 薛兰兮笑嘻嘻的跳起来,依偎到陆老夫人的身边,“只要祖母不嫌弃,就是让兰兮变成个猴子,兰兮也是高兴的。” “我倒是巴不得你成个猴子,能天天从薛家蹦过来跟我老婆子亲近亲近。唉,你自小身子弱,养在江南,好 不容易回来了,也不来看看外祖母,该罚!”陆老夫人点着薛兰兮的鼻子吓唬她,眼睛里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舅母快救我,外祖母要罚我的。”薛兰兮佯装呼救,却往陆老夫人的怀里钻得更深。 屋子里的众人见状,顿时笑成一团。 待几人终于坐定之后,薛兰兮才将今日的进度汇报了一下。陆老夫人和景郡王妃看着一举一动皆有章程,那是分外满意。 这边刚汇报完,那边就听见婆子过来跟清嬷嬷耳语了两句。 这一举一动,自然是逃不脱景郡王妃的眼睛,她看了一眼清嬷嬷,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娘娘,琉璃器皿少了一套。”清嬷嬷面色不善的回话,让众人都惊了一下。 景郡王府上下,向来干净,小偷小摸,吃酒赌钱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过,怎么今儿个突然就出了这档子事来? 景郡王妃和陆老夫人的脸黑得已经跟墨一样了。 清嬷嬷见状,连忙回道:“春宴的事情繁杂,府中人手不够,管家请了一些短工过来,许是这些人手脚不干净。” “查,定不能让这些人坏了一锅粥!”景郡王妃柳眉倒竖,冷声说道。 “是,已经让人去查了今天下午都有谁去过库房。王妃放心,今日我跟表小姐查看库房的时候,东西还都在,只这一会儿功夫,人肯定跑不远。” “姨母,我来了。”杜颜卿就恰好在这个时候进了门,看到众人这个样子,小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方才你去哪里玩了?”景郡王妃对杜颜卿虽然不怎么待见,可到底是长辈,也不会对她太过假以辞色,见她过来,收了黑脸,温声问了一句。 “园子里逛了逛,方才在外面听见清嬷嬷说,府里丢了东西,可是真的?” 第六十八章 露出马脚 “你知道是谁?”陆长笙面色一喜,连忙问道。 这春宴是母亲的心血,如今又是薛兰兮在打理,如果出了岔子,实在是太过扫兴。要是能早日抓到真凶,也不至于让她们二人心里难受。 “琉璃盏是什么东西,寻常仆役定然是见不到的,也不知道要存放在哪里,所以这必然不是寻常的人。方才清嬷嬷说了,与薛小姐查看库房的时候还好好的,那等下婆子来回话,说谁去过库房,那就没跑了。” 杜颜卿这话听着没问题,但是实际上却未必如此,去过库房的人未必就是偷东西的人,只能说是有很大可能。 郡王妃和陆老夫人闻言也皱了皱眉,却没说话。 薛兰兮一直没吭声,却一个字都没落下。她看了一眼杜颜卿得意洋洋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只怕是有人在贼喊捉贼了。 今日,杜颜卿穿了一身嫩黄色的袄裙,质地上乘。 方才,她在院子里跟婆子们说话时便瞧见过廊下拐角处露出一抹黄。后来,她去取鲛纱,半道也在假山后看到一片嫩黄衣角。 当时,她并未做他想,现下看来,定是杜颜卿无疑了。 “库房的钥匙只有老奴和王妃有,老奴的钥匙方才交给了薛小姐,王妃为何要偷自己的东西?杜小姐,没有真凭实据的话,可不敢乱说。”清嬷嬷有点后悔没拦住这杜颜卿,这丫头还真是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 她这么说,不就是想指摘是薛小姐偷了器皿么。 薛兰兮是什么人,薛家大房的小姐,一个琉璃器皿,如何就放到眼珠子里了? 杜颜卿这话,实在是不算高明。 “方才我也去了库房,难道我也偷了那琉璃盏不成?”薛兰兮还没开口分辨,倒是陆长笙先蹦了起来,看着杜颜卿没好气的说道,“母亲, 我与表妹一起去了库房,我们何必要偷自己家的东西?” “表哥自然是不会偷自己家的东西的,但是有些人可未必。从江南小地方来的人,没见过这么名贵的东西,一时猪油蒙了心也是有可能的。”说到这里,杜颜卿看了薛兰兮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杜小姐这意思,是我偷了这东西?”薛兰兮浅浅一笑,并不慌张。她站起身子,走出陆老夫人的怀里,到了杜颜卿跟前站定。 她的举止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陆老夫人忍不住唤了一声,“兰兮……” “外祖母放心,今日这贼,兰兮定要将她捉住。”薛兰兮回头,敛了敛身子,又转过身跟杜颜卿说话,“你的意思,可是这个?” “若不是你,还会有谁?”杜颜卿上下扫了薛兰兮一眼,哼了一声道,“难不成还是我么?我可没进过库房。” “杜颜卿你不要太过分,兰兮方才与我一起进的库房拿东西,出来之后就一起到了母亲这里,血口喷人也得有证据才行!”陆长笙看不惯杜颜卿这幅样子,连忙维护薛兰兮道。 “表哥你急什么,方才我们进去的时候,那琉璃器皿还好好的,出来的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怀疑我们一句也无不可。可是,你我都不知道丢的东西是个琉璃盏,为何杜小姐就知道了呢?”薛兰兮一针见血,指出杜颜卿话中漏洞,冷笑一声,倒让杜颜卿抖了三抖。 “你什么意思?说我偷的?”杜颜卿尖叫一声,指着薛兰兮道,“你少贼喊捉贼,我又不曾进过库房!” “是啊,你又不曾进过库房,又怎么会知道丢了琉璃盏?”薛兰兮似笑非笑的看着杜颜卿,“方才,清嬷嬷可没说丢的东西是琉璃盏。” “是的,王妃,老夫人, 方才奴婢只说丢了琉璃器皿,没说丢的东西是琉璃盏。”清嬷嬷恍然大悟,连忙禀告,“不过,方才婆子说确实丢的是琉璃盏。” “舅母,外祖母,虽然兰兮是在江南长大的,可家中也并不曾苛待兰兮半分,这琉璃盏就算是价值千金,可我也未必就能稀罕到骨子里去。”这话,虽然是说给陆老夫人和郡王妃听的,实际上却是针对的杜颜卿。 “没错,兰兮是薛家长房幼女,自幼娇惯,别说一个琉璃盏,就是黄金打的金碗筷也未必多看两眼。”郡王妃用茶碗的盖子拨了拨茶叶,冷笑着说道,“我念你是个孩子,乖乖交出琉璃盏,否则我就把你送到你母亲那里,让她看看她是怎么教的女儿!” “我没有!姨母你为何冤枉我!”杜颜卿顿时大叫,看着房中众人眼中冒火,似是要将人生吞了一般,“姨母,你偏心薛兰兮就算了,为何要污蔑我,把她身上的罪名安到我身上!” “冤枉你?哼,琉璃盏旁边放的是我素日惯用的安神香,你倒是说说,我在晚上才会点的香,你是怎么沾上的!”郡王妃啪的将手中茶盏一放,斥责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偷那东西,你不过是嫉妒我请兰兮过来打理春宴而已。你若是嫉妒,大可来找我明说,从我这儿领些差事去办得漂漂亮亮的,让我对你刮目相看,而非偷了东西栽赃她人!杜颜卿,你莫非以为,我怕了你们杜家,不敢拿你怎么样不成!” 郡王妃这是扎扎实实的上了火。 薛兰兮见状,什么都不说,重新回到了陆老夫人的身边。陆老夫人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搂进怀里。 “郡王妃自然是可以拿我们杜家怎么样的,可是我说了没拿就是没拿!”杜颜卿没想到自己的一 点小心思竟然被王妃猜的如此之准,她知道若是再留下去,势必要被郡王妃诈出更多东西,索性一跺脚,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看着她跑了出去,景郡王妃也没拦着,气得摔了个杯子,坐在那里不说话。 薛兰兮见状,连忙过去劝慰,“舅母不要生气,这件事情我也有错,方才在花园就看到杜小姐在暗处看我,我开始并没有非常在意,这会儿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琉璃盏也并非寻常物件,放不到身上去,想必是杜小姐把它藏到了库房哪个地方,让人仔细的寻一下,总归是能找到的。” “我哪里是气丢了一个琉璃盏,我气得是那丫头竟然如此行事,实在是辱没了门风!”郡王妃摇了摇头,叹息道。 程氏与郡王妃是一门所出,杜颜卿何止丢了杜家的脸面,也同样将她的脸面给丢尽了。 尤其是在陆老夫人面前。 薛兰兮自然是知道景郡王妃这些年持家不易,若是因为杜颜卿的这一出戏闹的婆媳不和,才真真是亏大了。 “如舅母所说,杜小姐也只是嫉妒我揽了这春宴的事情才会如此行事,也不是真的想要偷东摸西。舅母不必生气,等她日被父兄教导这做人的道理之后,自然也就明白过来了。”薛兰兮故意说做人的道理应有父兄教导,直指杜颜卿品行不端也是杜家的责任,牵扯不到程家头上,这倒是让景郡王妃心头一舒。 “唉……”景郡王妃长长地叹了口气,赔礼道,“今儿个这出,倒是让婆婆看了生气,也是我的错,没看好人。” “兰兮说得没错,子不教,父之过。你既不是她的母亲,又不是她的父亲,你有什么错?快坐下,今儿个兰兮好不容易来了,不提这种败兴的玩意儿。”陆老夫人也不是糊 涂人,安抚了景郡王妃之后,招手让薛兰兮过来玩乐。 哄着两个长辈高兴了一会儿,用了晚膳,薛兰兮才在陆长笙的护送之下,回到薛家。 半路上,薛兰兮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如跗骨之蛆一样的贴在她的身上,让她坐立难安。 “表妹怎么了,可是冷?”陆长笙见她扭来扭曲,忍不住问道。 “不是,是我总觉得有人。”薛兰兮摇了摇头,掀开帘子看了看,发现外面并没有什么人。 快到宵禁时分,街上空荡荡的,莫说人,就是野狗都懒洋洋的不肯睁开眼睛。 “哪里有人,是你今天累着了吧,我回去跟母亲说一说,让你以后晚些来。”陆长笙也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人,于是猜薛兰兮是不是累到了。 “许是吧。” 薛兰兮笑了笑,没说话。 到了前面,只需一转弯就倒薛府,薛兰兮跟陆长笙告别,“表哥还是别送了,马上宵禁,若是被巡城的侍卫们看到,只怕要惩罚表哥,表哥还是快快回去吧。” 陆长笙想了想也是,点头叮嘱薛兰兮小心,就上马离开。 薛兰兮目送陆长笙离开,放下帘子,吩咐车夫赶紧回去。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忽然听见外面“咚”的一声,接着就是马儿嘶鸣的声音。 “怎么回事!”碧心慌声问道,却听见外面一片寂静,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前面二三百米的地方就是薛府,就在大街上,能出什么事?可是,还就真出事了! 薛兰兮悄悄挑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没看到人,甚至连车夫都没看见,但是却看见车厢之上,有个箭矢,入了车厢四指深,翎羽还微微颤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立。 “小姐可曾受伤?”钟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让薛兰兮和碧心心口一松。 第六十九章 挑是非 “无碍,怎么回事?”薛兰兮今日出门并没有带钟离,钟离能冲出来,应该是很早之前就在这里等着接她回家,自然也应该看到了所有事情。 “有人放了暗箭,伤了车夫,小姐和碧心不要擅动,属下去看一下。”钟离也不是寻常侍卫,声音散去的时候,人也到了二百步外。 寻常箭矢也就这么长的射程,循着箭矢来的方向,钟离很轻易就找到了发射箭矢的地方。 只是到了之后,却有些莫不着头脑。 这个地方还放着一个箭袋和一个长弓,一看就是准备一击不中再补一个的。可这里空无一人,只留了东西和散步的星星点点的血迹。 有人黑吃黑不成? 钟离又看了一下周围,取了长弓和箭矢离开。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找到凶手,而是安全护送薛兰兮回去。 拿了东西到了马车跟前,钟离将事情告知了薛兰兮,然后拎了车夫上车,将马车赶回了府里。 看到薛兰兮平安回来,陆氏松了口气。为了避免陆氏担心,薛兰兮并没有将遇刺的事情告诉陆氏。 不过辞别陆氏之后,薛兰兮又将钟离叫了过来。 “这弓和箭有什么特殊之处么?”薛兰兮将弓箭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发现竟然连个印子都没有,显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能让他们追查。 “做弓的木材非同寻常,箭矢的这个木料也是精挑细选过的,显然不是寻常人家能做得出来的东西。”钟离早已经检查过,自然没有发现什么。 “寻常人家也不会轻易对我下手。”薛兰兮冷笑一声,将那弓丢到桌子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咚”。 “但是,这也绝不会是皇室的东西,主子请看。”钟离知道薛兰兮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于是将那弓拿了起来,指着连接弓弦处的一点给她看,“这明显是修补的痕迹,不仅仅是这一处,这个弓上还 有很多地方做工都不是很精密。如果是皇室用的,即使是配发给侍卫,也断不会用这种档次的货色。”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薛兰兮想了想,明白了过来,将钟离遣走之后,立刻跟没事儿人一样的准备休息。 钟离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回京不过三两个月,也并未与哪家结下这样的仇冤。即便是何时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引得对方要下此狠手,也绝不会用这种拙劣得不行的手段。 想来想去,怕也只有三房那群蠢货了。只是,若想要有实证,还得问问那个放暗箭之人。 可是那个人去哪里了?薛兰兮想起了那日在街上看到的季宵。 事实上,那人也确实被季宵给带走了。 晚上薛兰兮回来,季宵先一步发现了有人尾随,于是就跟在那人身后,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没想到,那人竟然是要暗杀薛兰兮的人,还好他出手及时,放出去的箭只钉到了车厢上,否则,车厢里的两个姑娘,只怕都得成穿成串的糖葫芦。 之后,他又见钟离出来,知道薛兰兮没了危险,直接拎了那个被他打得跟死猪一样的刺客回了侯府。 “侯爷,此人想要刺杀薛小姐,被属下带回来了。” 季君珩在灯下看着一扎纸,头也没抬的吩咐道:“撬开嘴,然后丢给薛兰兮。” 季宵领命下去,不多时就到了一个地牢之中,地牢的人见了季宵过来,连忙问安:“呦,大人怎么下来了,可是有什么犯人?” 谁都没想到,卫陵侯的家中,竟然私设了刑堂,其中刑具一用俱全,甚至比刑部还多了几十种花样。 被拖行了一路的刺客此时刚好悠悠转醒,看了一眼这个昏暗的地牢,又听见季宵的话,果断继续昏迷着。 “不论死活,掰开嘴,得了东西侯爷有赏。” 不过一夜的功夫,季宵就拿到了口供,冷笑了 一声,觉得有意思之后,将口供送到了季君珩的书案上。 看完口供,季君珩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季宵小心翼翼的揣摩了一会儿问道:“侯爷,还送么?” “送吧。” 季宵想说什么,又没敢开口,行了礼转身退出,去送消息。 第二日一早,薛兰兮才刚起来,钟离便已经候在了珑甄阁外头 薛兰兮请了他进来,看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于是挑眉问道:“刺客的口供?” “小姐怎么知道?”钟离疑惑,将信封递了过去。 “猜的。”接过信封,薛兰兮也没避着任何人,就站在屋子门口的廊下读信。 看到薛清虞三个字后,薛兰兮直接将信纸一揉,丢到了旁边的花坛里。 碧心见状,连忙问道:“小姐不再追究了么?” 昨夜那样凶险,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放心吧,以后不会有这种事情了。”薛兰兮抬脚出门,今日还是要去景郡王府的,没必要为了这个而扰了舅母的心情。 再说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不过一两日功夫,就到了春日宴。热热闹闹的春日里,阳光明媚,花儿也都开的正好,看的人心情舒畅。 陆氏早一个月便已替薛兰兮在京中名妨里订了春衫,绯色绣杜鹃报春的立领上袄,配绛色迎春花底的八幅裙。又梳了个垂髻,各插一支珍珠簪子,端的是温婉庄重。 薛兰兮跟在景郡王妃的身后接待女眷,认了不少人。景郡王妃看着薛兰兮一举一动之间丝毫不见错乱,对她更是欣赏。 也不是薛兰兮能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么多人,其实还是得益于她前世跟这些人的交往。 众人初始对景郡王妃身边多出来的一个姑娘有些好奇,见她进退有度,应对自如。得知是薛家长房的嫡女之后,也就明白了过来,对她更是热络。 面对突如其来的热络,薛兰兮依然淡 定,看得景郡王妃更是感慨自己为什么没有这么好的一个女儿。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福分,你的福分不在这里,且羡慕别人吧。”晋阳长公主今日带着女儿云溪郡主一起来了郡王妃的春宴,就坐在景郡王妃的旁边,听见她的感慨,忍不住调笑道。 “唉,若是可以,我宁愿拿我家那十个长笙去换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景郡王妃叹息一声摇头道,“模样生得让人疼就算了,做事也妥妥帖帖的,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我看未必,你瞧瞧。”晋阳长公主笑眯眯地冲着外面努了努嘴道,“我可听说了前些日子的事儿,今儿个当娘的恐怕是要给女儿找回一些面子。” 外面,刚巧就是程氏带着杜颜卿来了。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这里叫嚣?”景郡王妃显然还在生气前几日的事情,冷笑一声,挑了挑旁边摆着的一盆迎春花的花瓣,“别忘了,她在哪儿。” 晋阳公主但笑不语,看着程氏进了门,卸了肩上的云锦斗篷皱着眉说话。 “怎么今儿个连杯热茶都没有?” 程氏来得晚,别说热茶,便是座位也没多出来一个。再加上这一屋子都是名门显贵,不是长公主就是郡主,一个三流世家的主母,根本轮不到她坐在这里。 若不是她与景郡王妃是堂姐妹,怕是连这个门都进不来。 “夫人惯喝云雾茶,须得用滚水静置一刻钟之后才能泡茶。兰兮算过,夫人进门到行礼落座之后,刚好是一刻钟。俗话说的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夫人耐心稍等一会儿就好。”薛兰兮听到程氏的话,笑盈盈地过来,看着程氏解释道。 众人失笑,程氏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对着各位贵人行礼,脸上一窘,连忙补上。 带丫鬟取了鼓凳给她在门口坐下,薛兰兮也用了一个紫砂盏盛了云 雾茶送上。 茶碗刚一打开,离程氏近的,就已经闻到了馥郁的茶香,忍不住赞叹道,“薛家的这个女儿真是心思巧妙,竟然比专门聘请的茶博士都要巧上几分。” “既然喜欢,那你们可就多使唤使唤这丫头,等过了这个村,我不舍得了,你们可没处喝去。”郡王妃哈哈一笑,起身更衣去了。 众人赞的自然不是程氏的那一盏,而是他们的每一盏。今日来这赏花宴上的人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可他们喝的每一口茶,都是恰如其分的好。 如此心思,谁能不夸一分? 郡王妃都发了话,众人自然没了顾忌,拉着薛兰兮问东问西,闲话家常。 不知何时,程氏竟然离了席,消失不见了。 卧房之中,景郡王妃刚刚更衣过后坐在榻上歇息,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程氏见周围没人,直接走了进来。 “姐姐原来在这里,让我好找。” “你一路跟我过来,怎么就找了?”景郡王妃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程氏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有话说,说吧。” “薛家那丫头,未免也太过伶俐了一些。今日明明是姐姐你办的春宴,结果风头却都被那丫头给抢了去,这让你这个景郡王妃怎么当?姐姐可想过,这薛兰兮不过是在江南长大的姑娘,如何对京中众人的习惯了如指掌?这其中,定然是有猫腻的。” 程氏凑近了几分,贴在景郡王妃的耳朵边上小心说着。 “姐姐,你说这丫头,别是看上了长笙,以后想进你景郡王府的门吧。” 程氏这话说得很有分量,任何一个母亲,只要关乎儿子的都会是她的逆鳞。若是有人想筹谋她的儿子,那定是不行的。 若是旁人,自然是要炸一炸的,可惜到了景郡王妃这里,竟然踢了铁板。 “你是说,兰兮看上了长笙?”郡王妃挑了挑眉,觉得有些有趣。 第七十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不是么,否则为何会如此占尽风头。”程氏撇撇嘴,继续添柴,“姐姐你是个好性子,养得长笙也是。我听说,这几日长笙哪日用功读书过,整日的围在那丫头身边转,也不知道那丫头给长笙灌了什么迷魂药。” “我倒是巴不得那丫头给长笙灌迷魂汤呢。我倒是觉得,兰兮这孩子,教养极好,进退之间不卑不亢,接物待人从不过分,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若是长笙跟她两情相悦,能将她聘为我景郡王府的媳妇,这怕是景郡王府的福分。”景郡王妃坐直身子,冷笑一声看着程氏道,“你来是要跟我说这个?若是证据确凿,我还要谢谢你呢。” “姐姐!你糊涂了!”程氏闻言,顿时炸了,看着景郡王妃一脸不满道,“你别忘了,颜卿才是你的亲外甥女!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姐姐莫非忘了个干净?” “你这是什么意思?”郡王妃只当自己什么都不清楚,揣着明白装糊涂。 程氏见状,索性直接把话说到明路上,“卿儿是你看着长大的,跟长笙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可是从小到大的情分。那薛兰兮是什么东西,也就姐姐你被猪油蒙了心才能看上那么个野丫头。” “她自幼长在江南,为何长在江南姐姐难道不知道?说的是她早产体弱,在江南寻名医诊治。可是姐姐身在景郡王府,京中的腌臜事哪件姐姐不清楚,好好的姑娘,放的那么远养着做什么,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情被放逐在外!” “姐姐,要我说,你得分清楚里外,你的亲外甥女不顾,偏去看上一个野丫头,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我看最让人笑话的人就是你。”景郡王妃“啪”的一声拍到了桌子上,脸色刷的便沉了下来,“这就是你一家主 母的气度,这就是你一房长辈的容量?兰兮不过是个小姑娘,被你这么红口白牙的泼脏水,你好意思么!” “姐姐!”程氏恼羞成怒,想要制止郡王妃。 “你别叫我!我母亲并没有为我添过你这么个妹妹。你我本就是堂姐妹,你的女儿算起来,也不过是我堂外甥女。可兰兮是什么人?我丈夫亲妹妹的女儿,真的算起来,她才是我正正经经的亲外甥女!”郡王妃真是气到了极点,那日杜颜卿让她在婆婆面前丢人,她还没跟程氏算账。 现如今,这破落户竟然还敢来贴上他们家。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今儿个是个好日子,这里也没外人,我就当你在我面前放了个屁。我也明话告诉你,我王府的宗妇,不管怎么轮,都轮不到你们家杜颜卿的身上!” 说完,景郡王妃甩袖而去,留程氏在那里恨得直咬牙。 郡王妃刚到水榭里,程氏也回来了。不过她没有继续到世家宗妇那里去现眼,而是乖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旁的薛瑾妍见到程氏面色不善,又想起看到郡王妃也是不高兴的回来了,顿时猜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薛瑾妍悄悄将一盘果子推到程氏跟前,小声说道,“婶婶可是跟郡王妃起了什么争执?” “跟你有什么关系。”程氏自觉丢人,哪里还会在小辈面前提,于是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安心赏你的花吧。” 薛瑾妍嫁了长房的长子杜之瑞,在杜家的长辈眼里也是有些分量的。只是程氏与薛瑾妍素来不对付,程氏看不上薛瑾妍的圆滑会做人。 不过薛瑾妍倒是每日恭敬有加,从不说程氏的什么不是。 这会儿见程氏如此反应,薛瑾妍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她笑了笑道,“婶婶何必生如 此大的气,一家子姐妹能有什么你我的。郡王妃是顶大气的一个女子,怎么婶婶就忘了呢。” 程氏听后,脑袋里面一亮,顿时明白了过来。 前些日子,杜颜卿在郡王府里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让郡王妃脸上没光,郡王妃正在气头上,她这么过去说话,肯定让郡王妃更加生气。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来。 可是,到底她们还是一个姓氏的姐妹,郡王妃怎么可能会真的不顾念一下自家人? 想到这里,程氏的火气也就散的差不多了。 瞧了瞧那边言笑一堂的亭子,程氏悄悄凑到薛瑾妍旁边问道,“你可有什么法子?” 薛瑾妍笑了笑,在程氏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接着就见程氏眉开眼笑,直夸她能干。 这边亭子里,不断来往的一群人让亭子越发的拥挤,晋阳长公主看着早就已经坐的不耐烦的小姑娘们笑道:“瞧瞧这些个屁股长钉子的,这凳子都快被你们磨穿了。得了得了,今儿个本就是图个高兴,去吧去吧,出去玩儿去。” 众人得了令,连忙道谢出门玩耍。 郡王妃拦了一下,将薛兰兮给推了出来,“你们别乱跑,今儿个还有好玩的,让她带你们去。” “好嘞,郡王妃放心,我们定然不会放她回来。”云溪郡主素来爱闹,笑眯眯的行礼告退,然后拉着薛兰兮就跑。 “郡王妃可是说了,今儿个还有好玩的,你快拿出来,不许藏着掖着。” 薛兰兮被云溪郡主拉着跑,跑得直喘,连忙拉住她喘息了几口指了指东边的一条路,“郡主这么跑,莫非后面有狼追你不成,那里那里,跟我来。” 薛兰兮带着先出来的一些贵女们走了两步到了王府东面的一个亭子,掀开帷幔,众人顿时惊了一下。 三月春宴,天气已经渐暖, 花儿盛开,景郡王府的花园,算是汇聚了整个京城的春色。为了方便众人赏花,景郡王特意在花园里修了大大小小七八个亭子,皆是赏景的好去处,却唯独薛兰兮带的这个地方有些意趣。 亭子是普通的亭子,却隐在一片恰到好处的水汽之中,旁边翠竹抽了新芽,枝头又有桃花盛开。穿亭而过的,还有一个水池,中间摇摇欲坠的放了一朵睡莲,莲叶下竟然还有调皮的鱼儿钻出水面,好奇地看着这些贵女们。 “这个亭子小,坐不下多少人,却是最适合我们玩闹。你们看,这水是温泉,将这旁边的盖子打开,便是一条弯弯绕绕的水道,想要玩流觞曲水最是肆意不过。若是不想,将这盖子盖上,还能放些果子和水酒,纯聊天也挺好。”薛兰兮带着众人走了进来,引着众人参观了一下,便笑盈盈地问道。 “不知郡主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这一伸手就是花枝,一低头就是游鱼,最是惬意不过了。”云溪郡主赞叹这里景致经验,却看到丫鬟们拿了不少玩意儿上来。 “怎么玩,丫鬟们马上就教给你们,你们先玩着,我去那边路口引一引别人,别跑错地方了。”薛兰兮暂时告退,先来的三五个贵女们一拥而上,围着那丫鬟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最后,得知了这些东西竟然都是薛兰兮捣鼓出来的之后,都对薛兰兮敬佩万分。 薛兰兮从亭子里出来就有一个丫鬟过来说话,听了全过程之后,薛兰兮忍不住笑道,“没想到我这堂姐还真有两把刷子。” 将三房的姑娘波澜不惊的塞到了本不该出现的春宴上,又将程氏的一腔怒火三言两语的给熄灭了。 看来,还真是个能人。 一炷香之后,薛兰兮果然带了更多人过来,那精 致的小亭子终于凑够了人数可以慢慢玩游戏。 众人三三两两的玩成一团,薛兰兮陪着众贵女,倒是引得整个亭子都是一片笑声。 只是这样的对比之下,亭子角落里的薛瑾姝几人有些落寞了。 这样的宴会,这样的时间,本就是亲近的人才会玩到一起去。可是,往年郡王府的春宴,薛瑾姝几人可没有资格来,所以在这样档次的宴会上,竟是没有什么相熟之人。 唯有一个薛兰兮,还被众贵女围着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看到薛兰兮如此被人追捧,薛瑾姝自然不满,眼睛一扫,悄悄走到薛兰兮的跟前说道,“三妹妹,你既然忙着,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今儿个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就先回去了。”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有点像是薛兰兮故意冷落她们。 “时间还早,王妃还安排了午宴,姐姐还是等等吧。”薛兰兮稍稍做了个姿态,且看着薛瑾姝能翻出什么浪来。 “不用了,兰若今日晨起就有些不舒服,这会儿我看她脸色都白了,我先送她回去看大夫。”薛瑾姝叹气,拉着薛兰若过来给众人看,“一大早的就被妹妹拉来这里,可怜的兰若连口水米都没进,这会更是难受的紧了。” 众贵女玩闹的声音顿时偃旗息鼓,看着薛兰兮的神情也都变了。 “合着薛小姐是只对我们这些人用心,自家姐妹的生死都不想管了么?”登时,就有人站出来指责起薛兰兮来。 “康小姐不要误会,我想兰兮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妹妹刚从江南回来,对家中姐妹的情况不熟悉也不奇怪。我看兰若妹妹皮肤白皙通透,想必也是兰兮妹妹并不清楚她生病了才让她一起来的。” 这边刚刚有人指责,那边就有人出来当和事佬,只是这和事佬有些不太高明。 第七十一章 不都是乡下养的 刚刚从江南回来,对自家姐妹的情况都不了解,却对整个京城豪门大户人家的习惯了如指掌,这还真是机灵通透的一个人啊。 贵女们都是人精堆里面摸爬滚打的,沈清念的一句话就让众人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薛兰兮是从江南回来的,想必也是着急拉拢人脉,于是也就不在乎自家姐妹的生死。 若是自家姐妹能替她拉一些旗帜还好,若是不行,就算病死也是活该。 偏生,她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对这种趋炎附会的最是鄙夷,于是瞬间薛兰兮周围便没了几个人。只薛云烟,担忧不已得拉了拉她的袖子。 薛兰兮却是不在意,她如何不知道沈清念的意思?故意替她说话,却是要坐实了她不顾姐妹的罪名。 呵,沈家人,还真的都是上下嘴皮一碰,就给人胡乱定下罪名。长辈颠倒黑白,小辈也是不妨多让。 “晨起我才去方姨娘那里问过兰若妹妹的身子,姨娘说兰若妹妹的身子无碍,才跟着一起来的,这会儿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让自己难受了?姨娘叮嘱过我,不许你吃花生的,是不是偷偷吃花生了。”薛兰兮看着薛兰若,温声问道。 “姐姐,我没有吃花生。”薛兰若呐呐的小声说道,看了看薛兰兮,又看了看薛瑾姝,“我就是有些肚子不舒服而已,没什么,回不回去都行,打扰了姐姐们的兴致就不好了。” 这谨小慎微的样子,让人我见犹怜。 “若是真的不舒服,就让你二姐送你回去吧。只是你三姐这里还有事情,想走也走不开。”云溪郡主丢了手上的骰子,过来揽住薛兰兮的肩膀,“没办法,谁让你三姐姐独得恩宠呢。早年薛家大房在江南的时候,郡王妃可没往薛家送过帖子,这要是等会儿郡王妃看不到你姐姐,怕是要伤心失落了。” “ 二姐……”薛兰若原本就没想走,只是看不推土机薛兰兮这般如鱼得水罢了。这会儿见郡主出面要她回去,心里顿时有些慌,不由地伸手去了扯薛瑾姝。 刚想说话,却被薛瑾姝一巴掌给拍到了一边。 “自己照顾不好自己,拖累旁人做什么。”显然,薛瑾姝也不想走,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寻常有的。她推开薛兰若,径直走到薛云烟身边坐下。 薛云烟往旁边让了让,没说话。 “原来是这样,郡主不提我还没想起来。薛家这两位小姐的确经常跟我们玩一处,却没在这春宴之上见过。”一旁与薛云烟坐一处的甄婉婷适时地开口道。 云溪郡主的话点醒了众人,方才看着薛兰兮不顺眼的人也瞬间明白了过来。 合着薛家姐妹能来这春宴,全是借着大房的东风呢。 “郡王妃真是好眼力,多年没见过薛家长房的嫡女,竟然一回来就挑了她来操持春宴,可见薛三小姐是真的不藏拙。”沈清念似乎是左右逢源的性子,刚说了那话,这会儿见风头变了,竟然夸起了薛兰兮。 对于这种人,薛兰兮只是报之一笑,“景郡王妃是我的亲舅母,都是一家人,姐妹们想来自然是要带着的。” 这话,竟然将薛瑾姝想来却只能趁着大房的事情给钉得死死的。 “满天下就你最好心,最体贴自家姐妹。”薛瑾姝没讨到好处,冷哼一声,靠在椅子上扭头不想理她。 坐在她旁边的薛云烟看了一眼薛瑾姝,走过来拉住薛兰若说道,“兰若妹妹,你可还不舒服?若是不舒服,我就先差人送你回去请了大夫吧。我们跟三姐好不容易来了这里一次,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实在是扫兴。” 先有薛瑾姝说要送薛兰若回去,现在薛瑾姝后退得如此之远,其中味道可谓是被薛云烟一语道破。 再加上, 薛兰若直接说明自己就是跟着薛兰兮来的,如此可见,薛兰兮对诸位姐妹是一个偏颇都没有。 诸人见薛云烟面生,互相看了一眼,表示并不知道这是薛家的哪位姑娘。 “云烟妹妹,跟着你来的就一个丫头,若是送了兰若回去,你只怕各种不便,兰若就让碧心送回去吧。”薛兰兮叫过碧心,嘱咐她好好送薛兰若回去。 薛兰若见这么一来一往之间,她不但没讨到好处,反而要被送回去,顿时急了,拉着薛瑾姝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都是二姐你,让我谎称身子不舒服,我没有不舒服,我很好!” 局势顿时明朗,合着是薛瑾姝觉得没有存在感,拉了薛兰若过来谎称不舒服,好让众人以为薛兰兮是那种趋炎附会之人。却没曾想,云溪郡主与薛云烟会帮着薛兰兮,三两下就拆了她们的台子。 “薛云烟?我听说薛家二房也有一个姑娘,你可是二房的?”忽然有人出言发问。 薛云烟浅笑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这下,薛瑾姝更是里外不是人了。 “嗤,原来是这样。方才是我错怪薛三小姐了,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方才说薛兰兮不好的那个康小姐倒是个耿直性子,错了就是错了,发现自己错了之后立马赔不是。 只是,她说起话来也确实呛人。 “闹了半天,这是一出贼喊捉贼?薛二小姐也是一手好打算,需要姐妹们出来博风头的时候就把姐妹们推出来,推不出来的,索性直接就不带了是么?” “你算个什么东西,瞎嚷嚷什么,我怎么就利用自家姐妹了。明明是她自己方才说不舒服!”薛瑾姝自然不可能承认这些,可事实已经被揭开,她就算万般狡辩也没用,众人已经瞧她如弊履一样了。 “康小姐的直爽性子倒是跟康大人如出一辙,康大人也 是如此揉不得沙子呢。”沈清念适时地夸赞了康小姐几句,拉着薛瑾姝又做起和事佬来,“薛家小姐也是为妹妹担心,见她面色不好才想说一声,谁还不顾念自家姐妹了?都少说两句,今日可是郡王妃的赏花宴,吵闹起来,惹了郡王妃不高兴,小心要挨骂的。” 沈清念的话果然让两个气得脸颊红扑扑的人都住了嘴,互相狠狠瞪了一眼,各自坐好不在说话。 只是这么一闹,众人玩乐的心思都减了,可干干坐着又有些无趣。 云溪郡主眼睛一瞟,看了沈清念一眼,笑道:“我听闻沈小姐是养在乡下的,可有些有趣的见闻,说来听听?我们长在京城,对乡下的世界还是很好奇的。” “这个,也没什么有趣的事情。”沈清念脸上一尴尬,左右看了看,拉了薛兰兮一起下水,“不如薛小姐讲讲?她也自幼没在京城长大。” “我?”薛兰兮就知道沈清念不会这么放过自己,笑了笑叹道,“我怎么能跟你比,我出生之时就体弱,刚好父亲在江南任职,便将母亲和我给接过去寻医问药,比不得沈小姐天大地阔。” 云溪郡主显然是方才对沈清念的胡乱搅和不满,故意让沈清念出丑。谁知道,沈清念竟然试图把薛兰兮给拖下水。 可惜了,沈清念的算盘是不错,可薛兰兮也不是好相与的,三两下又把事情给推了回去。 举家任上和独自养在外面是两码事,内宅的阴私,在场众人谁不清楚。于是,方才沈清念刚刚竖起来的温婉大旗就噗通一声的倒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景郡王妃的园子里有很多好玩的,如今花开的也刚好,诸位可要去逛一逛?”薛兰兮见时候差不多,便提议去游园,毕竟也不好一直这么尴尬地坐着。 这倒是个好主意,玩闹了一会儿,自然是想去逛一 逛,歇一歇的,于是就有人三三两两的散去。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薛兰兮见云溪郡主还倚在亭子上不动,便笑道,“郡主可是累了?前面转个弯,有个假山,山腹之中是一个休憩的雅处,郡主可以去那里歇息。” “累倒是不累,我就是好奇,你怎么可以这么坏!”云溪郡主看着薛兰兮,有些痞痞的样子。 云溪郡主说的应该是方才她故意提起自己是举家在任上,而沈清念是独自养在乡下的事情。 薛兰兮只笑了一下,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反问云溪郡主,“郡主似乎很不喜欢沈家这位小姐。” “这话你就错了,我不是不喜欢,是非常讨厌。”云溪郡主站起身子,走过来笑眯眯的说道,“不过是沈家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姐,在我们面前装什么贤良淑德。” 噗嗤一声,薛兰兮忍不住乐了。原来云溪郡主竟然是这样的妙人。 “走走走,你不是说园子里有好玩的么,陪我逛逛去。”云溪郡主拉起薛兰兮,朝着众人散去的地方跑了过去。 陪着云溪郡主游了一会儿园子,薛兰兮刚好碰见姗姗来迟的甄婉婷。 “云溪郡主。”甄婉婷给云溪郡主行了礼,才笑眯眯的拉住薛兰兮,“今儿个有些事耽搁了出门,现在才过来,我可错过了什么好玩的?” “哪里就错过了,我们刚好要游园子,不如跟我们一起?”薛兰兮看到甄婉婷是真心的高兴,拉了她和云溪郡主一起游园。 园子里的姑娘们多了,引了不少世家公子过来。这样的日子本就不拘礼数,也没人会在意什么伤风败俗,不过几步,就看到很多世家公子与贵女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说话。 光天化日,自然没人指摘什么。 有云溪郡主在,不一会儿又将散了几处的贵女给聚集了起来,其中还有杜颜卿。 第七十二章 巧言善辩而已 也不知道被程氏教了什么,杜颜卿一路上都没说什么。只是看到陆长笙的时候,立刻喜上眉梢,三两步走了过去,亲昵的叫了一声,“表哥。” 陆长笙对着杜颜卿笑了笑,然后跟她一起朝着薛兰兮这边走。 一路上,杜颜卿对陆长笙都分外热络,倒是一副表兄妹之间很亲近的模样。 “表哥表哥,今儿个这园子里的花魁可是那株海棠?” “嗯,海棠本在五月开,母亲想尽了办法,才让它提前两个月盛开,还开的如火如荼,所以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花魁。” 若不是陆长笙到了薛兰兮的跟前开了口,这个场景倒真的让人信以为真。 只见陆长笙见了薛兰兮,眼睛一亮,脚下步伐加快,原本三步的距离,生是让他两步走了过来。站定之后,陆长笙笑眯眯的问道:“让表妹你受累了,这一院子的人,我看着都头疼。” “哪里就受累了,能帮舅母招待客人,可是我的荣幸。表哥慎言,若是让人听到,只怕要笑你这个做主人的太小气。”薛兰兮看到陆长笙的苦相,忍不住笑了。 云溪郡主在旁边听了个清楚,见状忍不住笑道:“世子爷可别嫌我们聒噪,今儿个还真不是你请我们来的呢。” “哪儿敢嫌弃郡主,是在下失言,恕罪恕罪。”陆长笙怎么会不清楚云溪郡主的那张嘴,连忙告饶,陪着一起往前走,顺带当起了解说。 有了陆长笙帮忙,薛兰兮倒是松快不少,一直跟着,也涨了不少见识。 只可惜,有了她们横插的一杠子,杜颜卿竟是后来再没机会跟陆长笙说一句话,生气到翻白眼却也没任何办法。 转眼就转了大半个园子,跟随的人忽而变多忽而变少,到最后竟连陆长笙都记不得有多少人跟他说 过话。 薛兰兮也没注意,待逛完了园子,大家都去午宴上落座之后,她才注意到甄婉婷竟然也不见了。 这丫头,半途才来,这会儿又消失不见,这样的机会岂不是要错过? 这样的春宴,从来都是夫人小姐们互相认识的好机会,争取将来将家中的女儿嫁给更高门大户的地方,谋得联姻。 若是她失了这样的机会,回去母亲还不得训斥她。 殊不知,甄婉婷的离席竟是有原因的。 方才在逛园子的时候,甄婉婷就注意到沈清念和杜颜卿看薛兰兮的眼神颇带敌意,于是在看到沈清念和杜颜卿分别避开众人的时候就忍不住偷偷的也跟了上去。 果然,跟着杜颜卿走了没几步,就看到等在海棠花树下的沈清念。 甄婉婷也是个聪明的人,为了不让人发现,悄悄躲到草丛里,让花丛盖住了自己的身子。也亏得她身量娇小,旁人这么做,非得被人发现不可。 沈清念和杜颜卿也没想到会有人跟上,见海棠花树周围没人,便遣了随身的侍女去几个路口看着,而她们两人就在那花树之下说话。 “薛兰兮今日的风头,可真是无人能及。”杜颜卿恨极了薛兰兮,在她看来,景郡王府没有女儿,便是帮忙也应该是她来,断轮不到一个从江南回来的薛兰兮头上。 “是啊,今儿个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从江南来的小姑娘,还都赞叹不已。”沈清念冷笑一声,摘了一支海棠花,别在自己的发髻之上,“要说起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都是景郡王妃安排好的,别说薛兰兮,就是随便找个阿猫阿狗也能弄好。怎么这好差事,都落到了她的头上?” 沈清念显然是有意要挑拨杜颜卿,让她失了神智。 甄婉婷从花丛的间隙看向杜颜 卿,果然见她气到发狂,狠狠的捋下一手海棠花瓣揉碎,弄的手上尽是汁水,“还不是她巧言善变!” “再巧言善变,也赖不掉即成的事实。姐姐你何必生气,不管怎么算,你在这景郡王府,可都比她薛兰兮能说得上话。若是今日,诸位权贵吃了什么不该吃的,闹了肚子,到时候就是薛兰兮全身上下都长满嘴,怕是也说不清了。” 沈清念看着杜颜卿这个样子,婉转一笑,轻松说道。 杜颜卿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对着沈清念道了谢,转身离去。 甄婉婷听完全部,见沈清念走了之后才悄悄从花丛里面钻了出来,走了另一条路去通知薛兰兮。 景郡王府的花园是仿着江南的山川建的,自然是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甄婉婷走了两步,就哎呦一声摔了下去,碾过一片花丛,掉落在路边。 “哎呦!”甄婉婷这下摔的可不轻,倒在地上哎呦了半晌才能勉强坐起身子。她不是什么娇滴滴的人,可这下也着实让她受不了。扶着石头好不容易站了起来,脚腕上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这可怎么是好。”甄婉婷勉强走了两步,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疼的,眼睛中蓄满泪水,手足无措的看着四周。 “甄小姐?”就在这时,甄婉婷的面前出现个人,偏巧就是陆长笙。陆长笙见甄婉婷一身泥土,又眼含泪水,连忙问道,“甄小姐可是摔倒了?怎么连个丫鬟也不带一个?” 甄婉婷的贴身丫鬟今日告病,跟着甄婉婷来的那个又是个不知事的,方才甄婉婷怕她打草惊蛇,早就打发她去了别处。 看到陆长笙,她也吃不准陆长笙能不能相信,之好呐呐的说道:“我跟丫鬟走散了,走到这里,不小心摔了一跤。” “既然如此, 那你在此稍候,我去寻个丫鬟来帮你。”陆长笙是世家公子,很清楚男女大防,所以扶着甄婉婷到旁边坐下之后,准备去找人过来。 哪知道一转身,就被甄婉婷拽出了衣袖。陆长笙好脾气的回过头,疑惑的看着甄婉婷,“甄小姐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若是,明说即可。” “不是,是……”甄婉婷犹豫,可看了看陆长笙,又觉得此人可信。 陆长笙是景郡王府的世子,若是景郡王府丢人,岂不是自己也丢人?而且,方才陆长笙跟薛兰兮分明更热络,所以,此人应该是可信的吧。 不过,即使此人不可信,甄婉婷此时也没有别人可以求助了,只好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诉了陆长笙。 “方才,我在那边听到有人说要在食材上动手脚,世子可否将这个事情告诉兰兮?” “此事是真是假!”陆长笙一听,眉头一皱,连忙追问道,“春宴不是小事,我家下人是断不敢出这种纰漏的。”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杜颜卿去了厨房的方向,你信我!”甄婉婷也着急,可又拿不出证据。 好在陆长笙并没有怀疑她,“既然如此,多谢小姐了。还请小姐在这里稍坐,我去找兰兮,也顺带找个丫鬟过来帮你。” 甄婉婷见他揽了差事,松了口气,点点头,坐在假山上等人来帮忙。 陆长笙刚刚跟薛兰兮分开,不过一会儿就找到了正在跟诸位贵女闲聊的薛兰兮。他让人去请了碧心过来,将事情告诉了碧心之后,碧心才慌忙将事情告知了薛兰兮。 薛兰兮垂下眼睛考虑了片刻,吩咐碧心道:“你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没有。” 碧心领命去了,云溪郡主好奇的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溪郡主也发现了沈清念和杜颜 卿的消失,以及二人的迟迟未归。 “丫鬟来说,甄小姐摔了一下,我让她先去照顾一下。”薛兰兮回头,冲着云溪郡主坦然一笑,“甄小姐想看那株海棠花,竟然跑到了假山上,谁知一个不小心,竟然摔了下来。表哥说男女有别,他不好过去照顾,知道我跟她有些情分,所以让我找个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大碍。” “原来是这样,也不奇怪,她那种平日里娇滴滴养在深闺的姑娘爬个山可不得摔一下。只是,别摔伤了就好。”云溪郡主似乎看出了什么,笑了笑,叹息道。 众人听罢,哈哈笑了两声,打趣了一下甄婉婷,此事便就此揭过。 而厨房里,厨娘们发现,不知何时,准备好的鸡头米竟然发了霉。 发了霉的东西,断然不能入了主子们的口,若是吃出个好歹来,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可是,这鸡头米又是菜品之中的重戏蜜羹的必需品。若是没了鸡头米,主子们没有蜜羹吃,他们更是没有活路。 “这可怎么办?要不找个人去通知一下薛小姐吧。”厨房管事的看着发霉的鸡头米只觉得头大。 这些东西,是他们之前检查了无数遍的,哪知道到这会儿还是出了岔子。 “让她知会一下郡王妃?不妥不妥,若是王妃大发雷霆,我们一样逃不脱。”顿时有人炸了,连忙阻止。 “可是,这道菜要如何出去?总不能让主子们看空盘子吧!”管事两手一摊,对着众人发问,“还是说,你们有更好的法子。” 法子自然是没有的,众人面面相觑,整个厨房里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你们还在这里偷懒,小心我告诉王妃去!”就在众人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杜颜卿的声音,让他们更加心急如焚。 第七十三章 弄巧成拙 杜颜卿经常来景郡王府,下人们也清楚她的性子。见她过来,登时脑袋更是犹如磨盘一样的大。 管事儿的见她带着人进门,连忙点头哈腰的过去行礼,“表小姐怎么来了这烟熏火燎的地方?走走走,咱们去院子里说去,别让这烟熏了您。” 说着,管事儿的就要请杜颜卿出去。哪知道杜颜卿一把推开管事的走到了厨房里面,看也不看众人,径直去掀开了那盖着鸡头米的笸箩。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生怕这杜小姐闹起来。 丢了笸箩,杜颜卿挑着下巴看着那鸡头米冷笑,“这是怎么回事?” “这……”管事一头汗水的走了过来,苦着脸看着杜颜卿说道,“表小姐,这些奴才们也无可奈何啊。明明今天早上还好好的东西,哪知道这会儿竟然成了这个德行。” “这鸡头米可是姨母命人从江南特意培植的,养了一年,也才得了这一盆,这才几个时辰,竟然发霉到如此地步。肯定是你们这些奴才没有小心看顾,现下出了事儿,看你们怎么跟姨母交代!” 白瓷盆里,鸡头米散发着一股股异味儿,任谁都无法忽视。 杜颜卿看着这个样子的鸡头米有些得意,扫了众人一眼说道,“你们愣着做什么?难道还要等着姨母过来找你们算账。” “不不不,我们是准备告诉薛小姐去,此事毕竟是她负责……”管事擦了头上的汗,叹气,招了个人让她去回薛兰兮。 杜颜卿见状,出言阻止了管事,“找她做什么。这鸡头米是用来做蜜羹的吧?蜜羹是要做的软烂才好,可是鸡头米熟了之后,口感和花生差不多,若是将花生碾碎了放进去,寻常人也看不出来。” “这……”老一点的厨娘互相看了一眼,不敢接 下这话。 管事见那些人的眼神飘忽不定,顿时明白了过来。鸡头米软糯,和花生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很像,只是这件事无法掩盖,一旦被发现,还是要被问罪的。 “老奴还是告知薛小姐一声吧,否则郡王妃问起来老奴还是没办法交代。”管事的做法也无可厚非,这种以次充好的事情若是事先禀明了,若是真出了事情,顶天就是一顿责骂,可若是不说,那就是偷鸡摸狗,被骂事小,被赶出去也不稀罕。 杜颜卿扫了那管事一眼,拍了拍手,“说什么说?怎么,我说话不好使是么?有什么事儿,让人来找我!”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连忙该做什么做什么。 管事试图找个人去通知薛兰兮,却见杜颜卿分派了活之后还不走,在灶火周围转来转去,一刻也没停歇。 无奈之下,管事只好先把这件事给放下,忙别的去了。 管事转身离开之后,厨房里也都活络起来,看着杜颜卿的眼神也松快。 “要我说,鸡头米和落花生的口感本就相差不大,尤其是放到粥里更是不会被人发现。讲究那么多做什么,先把当前的关口给过了不好么。” “是啊,还是杜小姐胆大心细。” 厨娘们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议论纷纷,听的杜颜卿嘴角上挑,愈发得意。 “表小姐。”这时,有个大娘端了个浇筑成一体的琉璃花盏过来,冲着杜颜卿笑吟吟的说道:“有个事儿怕是要劳烦一下表小姐。” 杜颜卿低头看了一眼那琉璃花盏,顿时被其中的香味儿给勾住了魂儿。 也不知道那琉璃花盏中盛的是什么,浅浅一湾琥珀色的液体,竟然有一种馥郁的浓香,叫人以为踏入了百花盛放的花园。 “这是百花蜜,足足用了一百种 花蜜,又用鲜花给醉了整整一年,才有如此香气。”见杜颜卿看直了眼睛,李柱家的解释道,“这百花蜜配上榛子酥,乃是晋安长公主的最爱,不知可否劳烦表小姐,带着姑娘们去传一下这个菜?” 传菜怎么会轮到一个小姐去做,杜颜卿皱眉,刚想拒绝,后来听到晋安长公主的名号之后,顿时明白了过来。 晋安长公主喜欢榛子酥,尤其是放了百花蜜的榛子酥,若是能让晋安长公主喜欢,以后她杜颜卿岂不是成了晋安长公主眼前的红人? 晋安长公主乃是先帝最宠爱的贵妃之女,便是如今,皇上看到晋安长公主也得礼遇三分。若是长公主能为她美言几句,别说景郡王府,还有哪儿不能去? 李柱家的,明显这是给杜颜卿一个讨好晋安长公主的机会。 杜颜卿确实不聪明,可是其中的意味竟然瞬间明白了过来,笑嘻嘻的接了琉璃花盏,带着上菜的丫鬟们去了宴会之上。 宴会之上,众人已经开宴许久。薛兰兮照应的是丝毫不差,看到杜颜卿带着丫鬟们上来,她只轻笑了一下,便退了下去,装作自己也是客。 杜颜卿看到薛兰兮退下,更加的得意洋洋。 她礼仪周到的将琉璃花盏放到晋安长公主的桌案之上,温声介绍道:“晋安长公主请看,这是郡王妃特意用百种花蜜调配,是用时令鲜花醉了一整年才酿造出来的,配以榛子酥,方是人间绝配。” “素闻景郡王府的厨子都是天下一绝,便是御膳房也比不上的。本宫今日心心念念的可就是这榛子酥,殊不知,竟然还有这沁人心脾的百花蜜相配。”晋安长公主看也没看杜颜卿,举起酒杯敬了景郡王妃一杯,“如此厚爱,晋安先干为敬。” “公主客气 。”景郡王妃也干了一杯,眼底却有一丝耐人寻味。 敬了酒,晋安长公主也不再矫情,夹起一块榛子酥,沾了一点点百花蜜入口,顿时那浓郁的花香弥漫了整个口腔。花香浓郁,但是在口腔之中散去之后,残留的却只有清清淡淡的一点点香气,让人回味,勾着人想要再来一块。 “果然是好东西!”入口了一块,晋安长公主喜笑颜开,忍不住赞叹道,“本宫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榛子酥,榛子酥酥脆绵软,百花蜜香甜。更神奇的是,入口之后,那香气好像瞬间就将人给浸润了,整个人都变得香喷喷起来。” “公主喜欢就好。” 见晋安长公主都如此夸奖这个点心,众人自然是趋之若鹜,吃过第一口之后,交口称赞之声络绎不绝。 薛兰兮也尝了一口,果然觉得那香气游走全身之后,好像从身上的毛孔之中散发了出去,整个人都香了起来。 云溪郡主却一口没尝,看着薛兰兮吃了好几个,忍不住问道,“这点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否则,为什么杜颜卿还在晋安长公主的周围一直不动? 薛兰兮侧头看着云溪郡主浅笑,“放心吧,没毒,普通人是没问题的。” 云溪郡主一头雾水的吃了一口便转到其他的菜肴之上,反正,她总觉得是有古怪的。 刚吃了没几口,忽然听到上位一阵惊呼,众人抬头,才发现晋安长公主竟然一脸的疹子,脸上红得犹如关公。 “这是怎么了,我的脸好烫!”晋安长公主是最先发现不舒服的,左右看看,却没发现什么不对。 可伺候晋安长公主的宫女忍不住发出了惊叫,原来长公主脸上的疹子,竟然迅速的破皮,流出水来。 “长公主别碰,小心!”贴身的侍女见晋 安长公主要去碰脸,忍不住伸手阻拦,“快传大夫!” “对,传太医,快传太医。来人,送些冰块过来。”景郡王妃也清醒了过来,连忙招呼人传太医,找冰块。 “公主莫慌,莫非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贴身侍女压住晋安长公主的手不让她碰触自己的脸,可是脸上奇痒难耐的晋安长公主如何能忍住。 又痒又痛的脸让她万分煎熬,自然不觉得是吃坏了东西,而是觉得有人故意要害她。 于是,一直没离开的杜颜卿就被晋安长公主给找了过来。 “你这个贱婢,快说,你究竟对本宫做了什么!”晋安长公主气急败坏的指着杜颜卿怒骂,“若是本公主的脸有什么纰漏,小心你们全家的项上人头。” “长公主恕罪,奴婢怎么敢暗害公主,这些东西都是从厨房拿过来的。从出厨房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旁人经手。奴婢也不知道会这样……”杜颜卿也被吓坏了,晋安长公主的脸实在是太精彩,疹子溃烂之后,脸上的肌理清晰可见,狰狞可怖。 杜颜卿看了两眼,就再也没敢抬头。 “我呸,一定是你被人指使来害本宫的!快说,否则我现在就打死你!”晋安长公主的脸又痒又疼,她指着杜颜卿问道,“你是哪儿冒出来的,不对你用刑,怕是你不会老实,来啊,把她给我当堂杖责,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停下!” 当堂杖责?杜颜卿的眼一黑,忍不住可怜兮兮的看向景郡王妃。 “长公主息怒,这丫头乃是我娘家堂姐的女儿,她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暗害长公主,长公主且忍片刻,等大夫看诊过后再说?” 杜颜卿丢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的人,还是景郡王妃的人,景郡王妃少不得要替她说两句。 第七十四章 一个通透丫头 今日春宴的主家是景郡王府,既然景郡王妃开了口,又说这丫头是她娘家的外甥女,纵然是晋安长公主也少不得要给几分面子。可是,那脸上奇痒难耐,她又心有不甘。 “那就先把这个丫头扣下,等下太医诊治过之后若本宫是中毒,小心你这丫头的皮!”晋安长公主面目狰狞,狠狠的剜了杜颜卿一眼。 杜颜卿顿时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可又不敢继续说话,生怕一开口就惹得晋安长公主更加生气。 大夫是随时待命的,只几句话的功夫,就拎着药箱飞速的跑了过来。 太医来了之后,晋安长公主命太医好好诊治,那太医翻检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出来,只好无奈的说道:“回长公主,这饭菜之中并无毒,也没有什么相克之物,想来应该是长公主吃了什么东西,过敏了。” “胡说,本宫素来身体康健,什么时候过敏过!”晋安长公主觉得不太可能,倒是娴玳郡主提醒了众人。 “母亲,您不是对山药花粉过敏么?” 山药花粉稀少,今日这筵席之上也没用这些东西,一时间想不到也是有可能的。 “对,我想起来了!太医,查一查那个丫头身上,是不是故意带了山药花粉!”晋安长公主顿悟,指着杜颜卿,让太医去查。 太医走过去检查了一番,拿了杜颜卿的香囊过来,“长公主请看,这个小姐身上是有山药花粉做的香囊的。” 这下,事情了然了。 晋安长公主只是过敏。 “贱人,身上带着香囊还要靠近我母亲,我看你就是有意为之!”晋安长公主被景郡王妃安排下去诊治,席上只有娴玳郡主为母说话。 看到娴玳郡主说话,景郡王妃是更加头疼。若是晋安长公主,尚且还有一些理性。这娴玳郡主乃是晋安长公 主的女儿,跟母亲的性子活脱,却不如母亲还有几分理智,若是火气上来,便是太后也敢顶撞。 “郡主,我怎么敢故意去害长公主。”杜颜卿也少不了要为自己分辨,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李柱家的有问题,“这香囊是我平日就放在身上的,从不离身。可是一个香囊好好的,怎么会有花粉散出来,定是厨房的人使了手脚。” “颜卿,休要胡说!”景郡王妃不悦,问杜颜卿,“你如何就确定是厨房的人?” “香囊在我腰上,百花蜜是在我手上,便是香囊里面的花粉洒出来了,也撒不到花蜜和榛子酥上去。我上菜的时候,距离长公主也有些距离,短短一会儿的时间,也不能让长公主就这么过敏。姨母,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是厨房误将山药花粉给弄了上去。” 杜颜卿信誓旦旦,推了厨房的人出来。 景郡王妃眉头紧皱,若是厨房的人弄的,那可就是他们的不是了。春宴之前,谁不能吃什么,谁爱吃什么,都是报备过的,出了这种纰漏,丢人! “来啊,把那个厨娘和管事给我带来!” 闹到这个地步,吃饭是吃不下去了,查一个水落石出,给晋安长公主一个交代才是当务之急。 厨娘和管事被带了上来,得知晋安长公主过敏了之后,李柱家的连忙说道:“王妃啊,老身在景郡王府里十多年了,这春宴没做过十次也有五次,如何能出这么大的纰漏。” “那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山药花粉用不到,所以奴婢自然不会在厨房放这东西。不过,杜小姐怕是说错了一件事。奴婢只请杜小姐将榛子酥和百花蜜奉给晋阳长公主,却没说要给晋安长公主。”李柱家的一脸疑惑看着杜颜卿,“杜小姐,你莫不是听错了?” 这下,帽子又回到了杜颜卿的头上。 她听错了厨娘的话,送了百花蜜和榛子酥给晋安长公主,害的她过敏。 “你胡说,分明是你说让我送给晋安长公主的!”杜颜卿一听,顿时安静不下去了,跳起来指着李柱家的怒骂,“你这个老杂碎,故意害我是不是。” “住口!”这话着实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景郡王妃头一个听不下去,狠狠的呵斥了杜颜卿。 “兰兮,府中可曾准备山药花粉?”景郡王妃分明记得,府中是没有准备这些东西的,所以提了薛兰兮出来问一句。 薛兰兮一直在听着,不温不火,似乎大家都快忘了,这会儿被叫出来,也不慌不忙。这么一比,杜颜卿是更加的上不得台面。 “舅母息怒,府中确实是没有山药粉的。第一,眼下不是山药开花的季节,第二府中菜肴也用不上,第三就是怕诸位贵人误食出问题,所以府中一点这个东西都没准备。”薛兰兮上前,轻声禀告。 “你听见了!你是一个小姐,自甘堕落,做了这端茶奉菜的事情不知羞耻就算了,出了岔子还要别人为你顶罪,简直不知羞耻!”景郡王妃气的手指发抖。 “姨母,是有人害我,我不知山药粉能让长公主过敏,厨娘说……”杜颜卿还要分辨,却被景郡王妃直接下令。 “来人,把她的嘴堵了拖下去,禁闭三月,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放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惩罚,比杖责也没好多少。杜颜卿被拖了下去,堂上顿时安静了。宴席上的众人谁都不说话,便是程氏也不敢求情。 “要我说,这杜家小姐不亏。方才我们一起赏花的时候,分明就看见她拿着自己的香囊玩,想必是那时候手上沾了花粉。”云溪郡主忽然开口,“不 过她也不是有意的,连姑姑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她又怎么知道。” 娴玳郡主跟云溪郡主素来不和,见她说话,翻了个白眼想开口,却被景郡王妃给拦了下来。 “郡主,那丫头也被罚了,她确实不是故意的。当务之急,还是要看看晋安长公主如何才是重中之重。” 里面恰好又传出来晋安长公主的惨叫,娴玳郡主也顾不上继续理论,连忙去照顾晋安长公主去了。 事情了了,也没人又兴致继续赏花,景郡王妃客套了几句,送了众人离开。 临走之前,景郡王妃让薛兰兮代她送晋阳长公主出去。 今日这事儿,看上去是个意外,却不是一个正常的意外。所有人都以为遭殃的是晋安长公主,却不知,晋阳长公主也被拉了进来。 这个局,只怕逃不开薛兰兮的手,还是让她去跟晋阳长公主解释清楚吧。 薛兰兮领命,送了晋阳长公主和云溪郡主到大门口。一路上,晋阳长公主都没说话,临上车前,忽然回头微笑着看着薛兰兮道,“本宫已经多年没见过你这么通透的丫头了。” 薛兰兮愣了一下,看着长公主问道,“长公主这是在夸我?” “嗤,装什么傻。今日这事,是你借了我和晋安的手来打压杜颜卿吧?那个丫头不过是个蝼蚁,竟然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功夫。”晋阳长公主看着薛兰兮,冷笑道,“你胆子也不小,连我也敢利用。” “臣女知错,还请长公主恕罪。”薛兰兮微微一笑,好像对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很意外。 “看在晋安受苦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的利用之罪了。只是以后,还是收敛一些的好。”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似乎对薛兰兮非常满意。 “是,过敏只是寻常的事情,重成晋安长公主这个样子,只 怕是老天爷的意思。”扶着晋阳长公主上了车,薛兰兮轻声说道。 晋阳长公主的脚步停了一下,觉得薛兰兮似乎话中有话,回头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云溪郡主有些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小声叫了一声,“母亲?” “没事儿,走吧。”晋阳长公主忽然展颜一笑,似乎如释重负,回神之后,拉着云溪郡主进了马车。 送走了晋阳长公主,薛兰兮回到景郡王妃身边。 府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些单独赴宴的要等家人来接,却也早早散去,去了花园继续赏花。 见到薛兰兮回来,景郡王妃叹气道,“你这丫头啊。” “舅母恕罪。”薛兰兮可怜兮兮的看着景郡王妃,“我也没想到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你,你这玲珑心思跟谁学的,一点也不像你爹娘!”景郡王妃拉起薛兰兮,狠狠的戳了戳她的脑门,“有什么事情告诉我不就好了,若是此事被晋安长公主知道,你也少不了责罚!” 薛兰兮就知道府中的事情瞒不过景郡王妃。 鸡头米的事情只怕方才管事的已经禀报了,若是没有杜颜卿的这么一手,今日要被问责的就是薛兰兮,是不是她中饱私囊,用花生换了鸡头米。 可是,出了杜颜卿这么个乱子,谁还有机会去关注鸡头米? “舅母,是兰兮做事鲁莽了……”薛兰兮垂头丧气的样子,倒是让景郡王妃也不舍得去苛责她,叹了口气,把她拉到怀里里。 “你做的很好,杜颜卿这孩子,行事乖张,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次让她长长记性也好,只是这事太凶险,你没想过出了纰漏怎么办?” “没有,我只想着搅了春宴,舅母怕是要生气。”薛兰兮偷眼看了看景郡王妃,见她竟然一点都不生气,顿时觉得奇怪。 第七十五章 小姐真的会没事么 “不过是个春宴,京中这些豪门富户每年参加的宴会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不介意这一个。至于丢人,我丢人是因为有了杜颜卿这么一个外甥女,不是因为你。”景郡王妃只是听了管事的阐述就知道,定然是杜颜卿不满薛兰兮出风头,故意将鸡头米弄坏。 至于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也只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只是薛兰兮能如此迅速的布局,又将杜颜卿打压的死死的,这等智谋无双,只可惜生了一个女儿身。 景郡王妃叹了口气道,“去玩吧,院子里还有不少人没走,总拘着你,回头老祖宗该心疼了。” “外祖母心疼的当是舅母你劳累才是?晋安长公主还在府中看诊,舅母确实是要照顾一二,我叨扰许久,就先退下了。”薛兰兮明白景郡王妃的意思,笑着告退,去了花园。 有些身份的,都已经随着母亲回了家,院子里便只剩了一些等着家人来接的女眷。薛兰兮到了之后,跟诸位打了招呼,重新布置了茶点让他们享用,接着就拉了甄婉婷去旁边玩去了。 四下里没了人,甄婉婷才忍不住啧啧感慨,“这杜小姐还真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是我不懂,沈清念搀和进里面做什么?” 沈家也是高门富户,比起晋安长公主等真正的皇亲国戚确实比不上,但是比杜家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沈清念没必要跟杜颜卿祸搅在一起。 想起寺庙中的那一次见面,薛兰兮摇了摇头,只说自己也不清楚。 东厢房,因了杜颜卿毕竟是景郡王府的外甥女,就是禁足也选了个好一点的地方。杜颜卿在里面大呼小叫,门口的人却巍然不动,好像聋了一般。 沈清念转过廊角走了过来,笑吟吟的对着几个侍 卫说道:“我跟杜小姐有几句话想说,不知道几位大哥可否行个方便?” 侍卫们扫了沈清念一眼,不说话。 见状,沈清念也不以为忤,从袖中掏了一个锦囊出来掂了掂,塞到了为首的侍卫手中,“大哥放心,我只是跟她隔着门窗说几句话,这点小意思,还请诸位喝茶。” 侍卫们知道沈清念的身份,也不敢太过为难,点了点头,去了不远的地方。 门里的杜颜卿也听到了沈清念的声音,见侍卫们走远了之后,她趴在窗户上,尖声说道:“沈小姐,救我!” “救你?你要我怎么救你。” 杜颜卿原本以为沈清念是过来救她的,谁知道竟然不是,一时间愣住了,连忙说道,“沈小姐你是好人,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被禁足。” “郡王妃也是为你好,禁足总好过被杖责吧。我来是想问你,山药粉是怎么回事?” 沈清念想破了脑子也想不通山药粉为什么会让晋安长公主过敏。晋安长公主可是自己都不知道,她会对山药粉过敏。 而且,那满脸溃烂的样子,实在是不像过敏,倒像是中毒。 “山药粉?那香囊是我一直带着的,里面装的香料是我母亲特意为我配的。有什么问题么?”杜颜卿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疑惑的问道。 “既然这样,那我也帮不了你。”沈清念来这里就是为了求证山药粉是不是杜颜卿自己带来的。没想到杜颜卿承认的如此利落,顿时觉得没意思,转身要走。 “你别走!”杜颜卿连忙拦住她,“弄坏食材的主意可是你给我出的,如今出了漏子,你不能就此不管!” “管?”沈清念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窗缝中的杜颜卿,“我只让你露脸,没让你瞎凑。如今你身上 的山药粉让晋安长公主过敏成那个德行,谁能管的了?谁能管的了你去找谁去,反正我是搞不定。” 杜颜卿没想到沈清念会抛弃他抛弃的如此彻底,一时语结,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主意是你出的,你不怕我说出去么!”杜颜卿索性拼个鱼死网破,却没想沈清念根本不怕。 “是我出的又如何,先不说有没有人相信。就说我为什么要出这主意,还不是因为你求到我这里,想要出风头?若不是你,我如何会告诉你这个法子。”沈清念冷笑,“更何况,谁会相信我沈清念跟景郡王府无冤无仇,非要景郡王府丢这么个人?” “你,都是你!”杜颜卿被沈清念毫不留情的碾轧,指着沈清念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这里发生的一切被碧心看了个囫囵,她笑了笑,转身去了厨房。 送了银子个李柱家的之后,碧心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薛兰兮的身边。 甄婉婷已经被家人接走,薛兰兮只一个人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躲懒,见碧心过来,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处理干净了?” “是的小姐,可是,咱们这么做,会不会惹怒了晋阳长公主?”碧心还是担忧。 在她看来,所有的皇亲国戚都是高高在上的。小姐弄的晋安长公主如此狼狈,已经得罪了晋安长公主。 可是,她利用晋阳长公主,难道不会得罪晋阳长公主么? 届时,晋阳长公主随便找个名头怪罪下来,可不是薛兰兮一个小小的官员女儿能够承受的。 “不会,晋阳长公主恨晋安长公主入骨,能见她如此狼狈,只是被利用一下,有何不可?毕竟,晋安长公主可是欠了晋阳长公主的一条人命。”薛兰兮笑了笑,挑起手 指仔细观摩。 细细的手指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柔若无骨,煞是可爱。 “这个怎么说?”碧心年岁还小,不懂这些事情。 薛兰兮心情也好,她放下手,靠在软榻上,慢悠悠的说道,“这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晋阳长公主曾经有一个非常喜欢的男人,偏不巧,晋安长公主也看上了。谁知,晋安长公主嚣张跋扈,阴错阳差之下,害死了那个男人,从此两个长公主的梁子就结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碧心了然的点头,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我还以为,小姐吃定晋阳长公主不会惩罚小姐是因为小姐悄悄塞给长公主的东西。” 碧心嘻嘻一笑,替薛兰兮剥水果。 “那个?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长公主不会在意的。”薛兰兮的眼眸微垂,碧心也看不出来薛兰兮究竟在想什么。 而事实上,那并不是一个小玩意儿。 晋阳长公主拉着云溪郡主上了车,初始没有在意自己的怀中多了一个东西,直到那东西硌了她一下,她才发现,她的怀中竟然多了一把扇子。 撑开折扇,晋阳看着扇面上绣的山水登时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兰兮并不想跟碧心继续说晋阳长公主的事情,于是将话头转到了沈清念和杜颜卿身上。 “她们两个都说了什么?” 被薛兰兮问起,碧心连忙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薛兰兮听完,觉得沈家人怕是没这么早来接沈清念,于是起了身叹气道:“这大好的日子,连躲个懒都躲不成。” “小姐要去哪里?”碧心连忙跟上,疑惑的问道。 事情不是都已经解决了么? “去看看舅母和晋安长公主,毕竟,才将这位长公主给得罪了。” 薛兰兮带着碧 心到了晋安长公主休息的房间,里面晋安长公主刚刚才用了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薛兰兮来的刚好,景郡王妃也是刚刚退出来。 “小姐们都安置好了?”见薛兰兮过来,景郡王妃问道。 “还有一些没有被家人接走,我来是想告诉舅母,今天的事情怕是不简单。”薛兰兮面色凝重,拉过碧心,“你将听到的事情告诉舅母,快!” 碧心瞬间明白了薛兰兮的意思,连忙将方才听到的事情隐去关键点告诉了景郡王妃。 听完之后,景郡王妃皱眉道,“我们与沈家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可是他们先犯上门来的。” “舅母息怒,我觉得应该只是沈清念与杜小姐交好才打错了主意,应该没有别的意思。”薛兰兮连忙劝道,“毕竟,杜小姐也是想认识更多人。” “小小年纪,手段就如此了得,将来还得了?今日不收拾干净,她怕是觉得我景郡王府是人人都可以随意揉捏的面团子。”景郡王妃眉头一挑,忽然笑道,“我说杜颜卿怎么忽然有了脑子,合着这是多了一个军师啊。” “兰兮,你去忙吧,我且会会这个沈小姐。” 景郡王妃揽下了这个事情,薛兰兮也就放心了。 薛兰兮走后没多久,果然就见沈清念到了晋安长公主休息的厢房。只可惜,她还没到门口就被景郡王妃给拦了。 “这不是沈家小姐么?怎么,沈家人还没来接?”景郡王妃就坐在廊下品茶,笑眯眯的看着沈清念。 只是那笑容,让沈清念无端觉得有些诡异。 “我出来的时候跟家中约好午后来接,事发突然,想必家中车马还没出门。我听说晋安长公主是过敏,我偏巧带了一些药膏,拿来给长公主试试,看看能不能用上。” 第七十六章 有人要害你 “是么?拿来我瞧瞧。”说着,景郡王妃就伸手从沈清念的手中拿了装药膏的小瓷罐过来。 沈清念本想说什么,瞧见景郡王妃的神情不太对便噤了声,任由景郡王妃将那药膏放在鼻子下面轻嗅。 “我当是什么,不过是寻常的珍珠粉。我景郡王府虽然不如沈家那样览尽天下奇珍,可是珍珠粉这东西,还是拿得出来的。” 景郡王妃看完了那药膏,将东西丢到了一边,好像丢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垃圾一样。 沈清念看着那小瓷瓶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了几圈,最终停在一个丫鬟的脚下,强笑着说道:“是我越矩了,王妃恕罪。我也只是觉得这东西可能用的上,所以送来一试。既然用不上,那我就先退下了。” 原本是来给晋安公主请安的,现下有一个景郡王妃在这里挡着,沈清念也不敢太过造次,只好先退下,再寻求别的机会。 可惜了,景郡王妃听完方才碧心的话,如何会允许沈清念就这么走了。 “等等,有一件事我还是很好奇的,请沈小姐为我解答一二。” “岂敢,郡王妃有什么要吩咐的,单凭开口。”沈清念心道不好,这怕是景郡王妃要秋后算账了。 “这珍珠膏不似香囊胭脂,随身带着也没什么用处,沈小姐为何会随身带着这个东西?”景郡王妃敛去笑意,看着沈清念问道。 “这……” 沈清念环顾其他,一时语结。 “我办这春宴,本就是为了京中的贵妇们能时常来往,都是亲戚,别生分了。既然往来都是贵胄,自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你既然是沈家的姑娘,想必也是受过家中长辈教导,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 景郡王妃轻轻摇着扇子,眼神看向廊 下开成一簇一簇的迎春花,嘴上的话却丝毫没有闲散的兴致。 “王妃似乎意有所指。”沈清念抬眼,看着景郡王妃,装傻道。 景郡王妃回头,上下看了沈清念一眼,对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你既然知道,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你做了什么,你也心知肚明。你不是我的外甥女,我发落不了你,可这世上,总有能发落你的人。” “王妃息怒。”沈清念知道一昧装傻已经没用,连忙跪了下来,“今日是清念糊涂,我受杜小姐所托,帮她想办法出人头地,却没想到长公主会因此过敏,思虑不周,害景郡王妃的心意付诸流水,实在是该死。” “杜颜卿想做什么你就帮?可真是姐妹情深。”只是这一来一往,景郡王妃就看出这沈清念不是省油的灯,摇了摇头,不欲跟她多做纠缠,“你回去吧,这里并不欢迎你。” 沈清念咬着嘴唇站起身子,转身离开了这里。 薛兰兮那边,得知沈清念一脸丧气的回来之后,自然也猜到定然是景郡王妃做了什么。 对此,薛兰兮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追下去。 能留下的姑娘都是跟景郡王府有或多或少的关系的,薛兰兮陪了一会儿,那些人就自己寻乐子去了。 到底是年轻,玩心大,方才的事情竟然一点都没影响到她们。 薛兰兮任由她们去玩乐,自己准备去膳房看看有没有什么瓜果点心,等下她们若是想用起来,也是现成的东西。 带着碧心到了膳房,吩咐了之后,薛兰兮慢悠悠的往自己的房间走。 “小姐不去陪一陪季小姐?”碧心见薛兰兮要回去,连忙问道。 被碧心提醒了一下,薛兰兮才想起来,季红裙今日也来了。 “真是该死 ,我竟然忘了红裙姐姐也来了。”薛兰兮拍了拍脑门,连忙换了方向。 今日春宴,来了不少人,旁人都有交好的,唯独季红裙没有。先前薛兰兮忙着旁的,倒也无所谓,现下闲了,再把季红裙给冷落了就说不过去了。 只是,方才分开之时季红裙在水榭中赏鱼,现在想必还在那里,此处距离水榭要绕一个大弯,消耗不少时间。思及此处,薛兰兮索性直接抄了近道,免得让季红裙久等。 这近道虽然近,却有些偏僻,薛兰兮带着碧心一路穿花拂叶而过,走了一半,忽然听见有人说话,连忙停下脚步。 “那季红裙狂傲个什么劲,今儿个总得让她丢个脸才能出了这口气。” “说的容易,你我与她都不熟,如何能差使的动她?” 那两人提及季红裙,薛兰兮才忍不住停下。 这个地方偏僻,如果不是熟悉景郡王府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条小路。所以,那两个人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筹谋坏事。 “你我跟她不熟,可是总有人能差使的动她不是?等下只需要找个丫鬟随便说景郡王府的哪个主子过去请她叙话,她还能不去?待她到了那水池子跟前,可不就是咱们动手的时候。”有人嘻嘻笑了两声,出了个甚是恶毒的主意。 薛兰兮眉头紧皱,连忙快步向水榭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碧心,“你去看看那两个人究竟是谁。” 待薛兰兮到了水榭,季红裙还拿着鱼食在那里逗弄那些憨头憨脑的锦鲤。看到她还没动地方,薛兰兮重重的松了口气,放慢了脚步走了过来,“姐姐可饶了这些鱼吧,待会儿撑死了,舅母又得心疼好久。” “不过几个馒头,这里面这么多鱼,怎么就撑死了,分明是你 小气,几个馒头都舍不得。”季红裙收了手上的馒头,回头浅笑着看薛兰兮,“怎么去了那么久,可是出事了?” “嗯。”薛兰兮嗯了一声,却没说发生了什么。她低头看着水里的游鱼,思忖着要如何告诉季红裙。 薛兰兮本打算等碧心过来之后再告诉她,否则这没头没脑的也没人信。 可是,碧心却迟迟没有回来。 “想什么呢。”季红裙见薛兰兮不说话,那肩膀挤了挤她,轻声问道,“可是累着了?” “不是,姐姐,今日你可得罪了什么人?”薛兰兮轻声问道。 “我?得罪人?我今儿个谁都没说话,怎么得罪人。”季红裙失笑,无奈的说道,“你莫不是傻了吧。” 听了季红裙的话,薛兰兮便知直说的话季红裙怕是不信。虽说她知道别人要害季红裙,却不知别人要在哪个水池子旁边害她,现在提醒了她,也防不胜防。 无奈之下,薛兰兮笑了笑道,“姐姐,怕是有人要请你去叙话呢。” “老王妃?老王妃请我做什么?”季红裙一听,顿时觉得疑惑,看着薛兰兮说道,“你方才从老王妃那里过来?” 老王妃便是薛兰兮的外祖母,可是她与季红裙并不熟悉,也谈不上喜欢,为何会特意找她去叙话。若是旁人,季红裙也想不出来会是谁。 季红裙看着但笑不语的薛兰兮,忍不住追问道,“快说,你快说是不是憋了什么坏。” “憋坏的可不是我。”薛兰兮笑着躲开季红裙挠她痒痒的手,努了努嘴,冲着外面过来的丫鬟说道,“看,请你的人来了。” 果不其然,两个丫鬟竟然真的是过来传老王妃的口谕,说是来请季红裙过去叙话的。 若真是老王妃的口谕,直接让薛兰兮带过 来不就好了,为何还要多费一道事儿? 季红裙看了看薛兰兮,让那丫鬟先过去,她等下就去。 待人走后,季红裙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薛兰兮看着季红裙摊手说道:“方才我来的路上听见两个人说要让姐姐丢脸,所以我才问姐姐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原来是这样。”季红裙瞬间明白了过来。 想必是薛兰兮方才也只是停了只言片语,不好妄加揣测,所以才想要提醒季红裙。可是,她一不知道是谁要下手,二不知道下手的手段,若是直说,只怕季红裙还不相信,所以只好绕了个弯。 “想让我丢人的人多了去了,一时半会我也想不起来谁会这么做。既然如此,我怕是不能在这里待着了。妹妹,我去找景郡王妃。”季红裙嗤笑一声,拍了拍手,将手上的鱼食拍干净,跟薛兰兮说了一声就走了。 薛兰兮点头,目送她离开,心头忍不住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让人对季红裙下手。 季红裙平日里鲜少会跟人交际,更何况家世又好,旁人怕是追着撵着想要巴结都来不及,究竟会是谁如此大胆。 “姐姐,等下。”薛兰兮忽然想到似乎没有告诉季红裙那些人想要推她入水。 “何事?”走了两步的季红裙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薛兰兮。 “离水边远一些。” 季红裙笑了笑,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是非常在意。不过是一些宵小之徒,她不过是不想让景郡王妃再头疼,否则还真要跟她们理论理论。 季红裙离开之后,薛兰兮就在水榭中等碧心,等了好久,碧心才过来。 看到季红裙已经不见,碧心忍不住哭丧着脸道:“小姐,对不起,我,没看到人。季小姐会不会……” 第七十七章 溺水 “季小姐去了舅母那里。”薛兰兮拍了拍碧心,示意她不要着急,“当下,还是找找谁做的比较重要,走吧,去跟那些贵女们打个招呼。” 不敢说过耳不忘,可是刚刚听过的声音,薛兰兮还是能听的出来的。 景郡王妃这边,见季红裙过来忍不住问道,“你哥哥还没来接你么?” 季家如今在京城的只有季君珩,能来接季红裙的,也只有他了,所以景郡王妃才有这么一问。 “嗯,哥哥应该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季红裙点了点头,轻声问道,“长公主怎么样了?” “吃了药,休息了一会儿就走了。” 这一早上的,景郡王妃也被闹的脑仁疼,叹了口气说道,“可算是走了,乱七八糟的吵的人头疼。” “晋安长公主乃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的女儿,嚣张跋扈惯了,从来没人让她这么狼狈过,自然会心情不好。”季红裙冷笑一声,“只是可惜了,好好一场春宴,就这么散了兴致。” “我还没觉得怎样,你倒是不开心了。说说看,怎么想起来过来了。”景郡王妃对于季家也有些渊源,只是平时很少来往,见季红裙这个样子,掩嘴一笑问道。 季红裙只笑了笑说,“平日里鲜少过来,怎么来一次,郡王妃是要撵我走不成?” “哎呦我的小祖宗,我撵走谁也不敢撵走你啊。”景郡王妃连忙笑道,“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我这里我意外罢了。” “也没什么,园子里男男女女的太乱,我来王妃这里讨个清静。”季红裙不置可否,没有将事情说出来。 景郡王妃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信息,连忙坐起身子问道,“男男女女?是不是有人要对你做什么。” 否则,季红裙出现的实在是太过 奇怪。 果不其然,季红裙点了头,“不过,我也不知道是谁,是兰兮路上听到的,等到她丫环去找人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薛兰兮说那人是想让她丢丑,可是,她不这么认为。平日里,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去了,却也没到想要她死的地步。 若是真有人要这么做,那肯定不仅仅是让他丢人那么简单。 落水之后,她不会游泳,自然要溺水,若是有人英雄救美,那么后面的事情,可就是一段佳话了。 “既然这样,那你就在我这里。但是,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来人,去看看园子里谁透着古怪。”景郡王妃招来了身边的清嬷嬷,“不管是谁,不要打草惊蛇,拎出来等着。” “是。”清嬷嬷领命,寻了几个伶俐的丫鬟一起去了园子。 有景郡王妃去查,薛兰兮也没闲着。不一会儿,就根据声音寻到了人。只是那人甚为陌生,并没有见过。 看打扮,浅绿色的半臂里面穿了鹅黄色的对襟襦裙,领口和袖口都绣了极为雅致的缠枝花。下身是一条墨色绘了莲花的长裙,那画工不错,看着并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薛兰兮看着那个姑娘带着丫鬟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好像跟很多人都很熟悉,于是断定这个人绝非普通人。 “小姐,我问到了,她是梁相的嫡女,梁棋轩。”碧心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悄声告诉薛兰兮。 薛兰兮了然的点了点头,瞬间明白了过来。梁相是豫王的忠实附庸,所以,这梁棋轩莫名其妙的针对季红裙,定然是豫王有什么图谋。 豫王?豫王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对季红裙下手是图谋什么? 季君珩! 薛兰兮突然明白了过来,豫王究竟要做什么。 豫王是想让 人推季红裙下水,到时候他再英雄救美。最终结果就变成了,季红裙不得不嫁给豫王,而季君珩虽然跟妹妹关系不是很好,可是因为联姻,卫陵侯便不得不跟豫王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好一处英雄救美的戏码。 看到梁棋轩起身去了别处,薛兰兮连忙跟上。走了没几步,就见梁棋轩停了下来,跟人说着什么话。 远远的,薛兰兮只看到那人身上的四爪金龙,自然也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究竟是谁。 薛兰兮还想往前走,却听见金属撞击的声音,连忙换了个方向,带着碧心去了别处。 还好走得快,否则豫王的侍卫就要捉了她直接过去了。 既然发现了是谁,那就好办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景郡王妃来就好。 薛兰兮准备回程,路过湖边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三小姐。” 薛兰兮回头,看到一个薛云烟的丫鬟红玉冲着她一路小跑过来,“三小姐,我家小姐方才被人弄湿了衣裙,又没带换洗的东西,这可如何是好。” 红玉一脸焦急,显然事态有些严重。 “碧心,你带着红玉和云烟去我的房间里换衣服。红玉不要急,我在这里有换洗的衣服,可以先让碧心带你们去换。”薛兰兮猜测定然是薛兰若和薛瑾妍两人不满刚刚薛云烟的所作所为,故意针对了她,才让她如此狼狈。 当下,也没多想,就让碧心带两人去换洗衣服。 碧心走了之后,湖边就只剩了薛兰兮一个人。她急着去找景郡王妃,脚下步履也匆匆,浑然没有看到身后有人出现。 待薛兰兮发觉有人的时候,为时已晚,只觉身子一歪,朝着湖面扑了过去。 “谁!”薛兰兮只来得及问这一句,眼前闪过一个玉佩,接着便落入水中 。 薛兰兮今日穿的宫裙美则美,可惜沾了水之后便重如泰山。她在水中挣扎了几下,只觉得身体在不断下坠。 “来人啊,来人啊,薛小姐落水了!”薛兰兮在水下挣扎着将外披脱掉,只留中衣,这时突然听到岸上有人大叫,连忙往水下潜去,试图从别的地方上岸。 推她下水之人就等着她衣衫不整的上岸,好被人嘲笑,薛兰兮怎么会让那人得逞? 只穿着中衣游了一会儿,薛兰兮觉得脚腕一紧,心道不好。 脚腕上好像被绊了什么东西,有些像是水草,却又觉得不像。薛兰兮挣扎了两下,另一只脚踢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薛兰兮更加断定,那绝不是水草。 若是水草,断不会还要将她往下拖。 薛兰兮挣扎了几下,肺里的空气越发稀薄,她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人是谁,却因为溺水而眼中泛白,根本看不清那水下之人。 难道,重生一世,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么? 薛兰兮只觉得身上越发无力,胸口重的犹如含了千斤巨石。 湖边闹起来的时候,季君珩来接季红裙刚好路过这一片水域,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却听见有人说薛兰兮落水,连忙跑了过去。 “哥,小心。”季红裙在后面连忙叮嘱了一句。 方才薛兰兮阻止了她的落水,这会儿又被人推入水中,谁知是不是一场报复。 季君珩没有说话,只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隔空丢给了季红裙。 季红裙抱着季君珩的大氅忧心忡忡的跟上,看着他跳入水中,不多时水面上就冒出很多水波,接着就看到季君珩一身水的拖了一个人出来。 季红裙松了口气,连忙跑了上去。季君珩将薛兰兮拖到水面上之后就再无动作,季红裙看她一 身中衣,知道她定然是在水下将衣服脱了,连忙将手上的大氅给薛兰兮裹上。 可是,这整个过程中薛兰兮都一动不动,让人更加焦急。 “找个人去找大夫,我去马车上等你。”季君珩拧了拧衣摆上的水,起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不少人围了上来,看着躺在地上的薛兰兮指指点点。季红裙无奈,伸手招了一个丫鬟去通知景郡王妃,顺带去找大夫。 而她自己,则不停按着薛兰兮的腹部,试图让她把水吐出来。同时,还有丫鬟准备了藤椅,将薛兰兮送到了最近的厢房中去。 等一众人到了厢房,景郡王妃和大夫也赶了过来,见薛兰兮昏迷不醒的样子顿时大怒,“湖边的都是死人不成,落了水不赶紧下去救人,都杵着当神仙呢!” “王妃息怒,当时湖边没什么人,丫鬟小厮们也都懈怠。再加上,薛小姐身份尊贵,贸然相救并不合适。”清嬷嬷连忙安抚景郡王妃,“此事当务之急,应该捉到凶手严惩才对。” 谋害季红裙的还没找出来,结果薛兰兮就落水了,景郡王妃能不生气么,她冷哼一声说道:“莫非都以为我死了不成,来人,把出现在湖边的人都给我带过来,我倒是看看,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如此谋财害命!” “是!”清嬷嬷连忙去办事,景郡王妃看着大夫为薛兰兮诊治,忍不住捂着心口转过脸不忍去看。 “咳咳!”床上之人忽然咳嗽了两声,大夫欣喜的回头说道,“王妃,回过来了,回过来了。薛小姐没事了。” 溺水之人只要能醒,基本上就没什么大碍。 “兰兮,我的儿啊,你可醒了。”景郡王妃见状,连忙扑了过去,眼眶红红的看着薛兰兮。 第七十八章 最毒妇人心 “舅母不要伤心,我没事。”薛兰兮一睁眼就看到景郡王妃一脸心疼,心口一暖,强笑着说道。 “我的孩儿啊,你可吓死我了!”景郡王妃见薛兰兮有些虚弱,人却清醒,顿时松了口气,怒斥道,“你说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掉水里去。” 刚听到薛兰兮落水的消息,景郡王妃惊呆了,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人敢在景郡王府的地界上作恶。着急忙慌的过来,一是心疼薛兰兮,二是想尽快的找出这个人,好好整治一番。 “咳咳,舅母,我是被人推下水的。”被呛了水,薛兰兮支起身子,咳嗽两声之后才轻声说道,“可是,我并没有看清楚那人是谁。” 说着,薛兰兮的眼神扫过在房间里的众人。 她落水之前,只看到一个玉佩,那个玉佩的样子她还记得。可是这个房间里,并没有一个人的玉佩跟那个人一样。 “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查究竟有谁路过那个湖。哼,敢在我景郡王府犯事儿,总得留下个公道!”景郡王妃柳眉倒竖,火冒三丈,“你放心,我定不饶了她!” “舅母息怒,此事兹事体大,现如今都是客人,总不好连客人也盘查了。这样太过失礼。此事且放一放,总会露出马脚的。” 推她入水的人,想必是清楚她是谁的,并且跟她有恩怨。逃不脱那几个人,不必细究。现在,既然那人不在这个房间里,捉个现行也无凭无据。所以,薛兰兮不急。 既然玉佩是贴身之物,又价值不菲,想必不会随意更换。她只需要假以时日,定能找到那个人。 “那就这么算了?”季红裙不满,替薛兰兮掖好被角,“这人也忒张狂了些,众目睽睽,青天白日的就敢如此害人。若不是……你 差点就死了你知道么!” 季红裙说着,眼眶也红了起来。 薛兰兮如何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死了,她其实更想知道水下那个人是谁。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薛兰兮又说了不少话,安慰了景郡王妃和季红裙。 大夫端了驱寒气的药汤过来,季红裙这才想起来自己哥哥还在马车上等着,连忙告辞先行一步。 季君珩从湖边出来之后,径直到了马车跟前。他鲜少坐马车,所以马车上也没准备他的衣物,最终还是季宵去成衣铺子买了一套现成的回来才让他换上。 只是,季君珩在马车上等季红裙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他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沈恒来接自己的妹妹沈清念,当时他身边那小厮穿的是一套湖绿色的圆领袍,可进门出来之后,沈恒身边那小厮竟然换成了一个草绿色的圆领袍。 “爷,您在想什么?”季宵将衣服递给季君珩,见他一直不接,忍不住问道。 “季宵。”季君珩接过衣服,吩咐道,“去查一查沈家那个小厮。” “侯爷是怀疑,那小厮跟薛小姐落水有关系?”季宵看了一眼那个小厮,发现他平淡无奇,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基本上肯定,不过还需要你去检查一下。”季君珩放下车帘换衣服,一边仔细回想整个事情的经过。 他到水边的时候,薛兰兮已经沉入水面之下了,他跳下去救人的时候,分明看到水底下有个人离开。 再加上,薛兰兮的脚踝上有一个手印,那个手印可不像是个女人的。 一系列的迹象都表明,这个沈家怕是跟这件事有关系。 “是!”季宵领命,可是又忍不住问道,“您为何不怀疑别人?” 方才景郡王妃已经 将季红裙差点被害的事情告诉了季君珩,季君珩不发一语,却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 季宵难免将这件事跟谋害季红裙不成报复薛兰兮身上,却没想到,季君珩根本没往那上面去想。 “想对红裙下手的是豫王,他跟我打过很多次招呼,我没搭理他。所以,他想利用红裙跟我扯上关系。可是,豫王没那么小气,谋害不成拿薛兰兮撒气,他知道,薛家也不是好相与的。” 隔着一道帘子,季君珩的声音有些闷,却清清楚楚。季宵了然的点头,对自家侯爷的又敬佩了几分。 确实,薛家大房薛季言虽然官职不算很高,但是老太爷可是三朝元老,朝中一半官员都是薛老的门生。大房子嗣不多,嫡出的只有一子一女。 若是豫王惹急了薛家,只怕得不偿失。 沈家和卫陵侯的马车同时停在景郡王府的门口,沈恒尚不知道已经被季君珩给盯上了,吊儿郎当的横倚在车壁上,脚踏在马车中的小茶几上。 沈清念上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样子,她看着米色的垫子上留下一个黑漆漆的脚印有些不悦,却只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来了?薛兰兮怎么样了?”见沈清念上了车,沈恒抬起眼皮问道。 “被人救了。”沈清念有些没好气,坐在门口的座位上只回了四个字。 “哎呦,命还挺大。”沈恒并不是真心的关心薛兰兮的状况,听说薛兰兮被救之后,惊讶了一下,坐直身子,将上半身压在膝盖上,凑近沈清念的脸,笑嘻嘻的问道,“看不出来啊,这都死不了。不过,我更好奇,你为何要她死。” 沈清念只抬眼看了一眼凑近的沈恒,并不作声。 可是,脑海中想的却是薛兰兮与她在山上 的那场偶遇。那场偶遇,没有人提及,却实在致命。 “说说呗,也不枉我给你办这一场事儿。”沈恒并不打算放过沈清念,见她不说话,一直在追问。 “看她不顺眼。”沈清念被追问的不耐烦,随意胡诌了一个借口搪塞沈恒。 沈恒听了,啧啧几声,将上半身靠回车壁上,上下打量沈清念,“恶毒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只是心狠手辣成你这样的,还真不多见。” “以后多见见就好了。”沈清念翻了个白眼,吩咐车夫启程。 薛兰兮在景郡王府换了衣服服了药,准备回家的时候被景郡王妃挽留。 景郡王妃的意思是,劳累了这么些天,又落了水,让她在景郡王府好好歇歇,免得落什么病根。 可是,薛兰兮惦记家中的长辈,不好久留执意要走,景郡王妃无奈,只好包了药包和各种礼物让她带回去。 驱车回到家中,刚一到门口,就见陶嬷嬷等在那里。薛兰兮一下车,陶嬷嬷就连忙凑了上来叮嘱道:“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其他几个小姐可早就到了。” “都见过祖母了么?”薛兰兮之所以着急回来,就是担心李氏会发难陆氏。见陶嬷嬷在这里守着,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见过了,老太太现在正生气呢。唉,小姐可要小心些,大爷陪着老爷出门访友,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呢。”陶嬷嬷苦着脸,帮薛兰兮拿了东西,一边走一边说道。 “父亲和祖父都不在?”薛兰兮脚步顿了一下,知道今日这事怕是不能善了。 李氏素来看大房和二房不顺眼,现在父亲和祖父都不在,还不是她耀武扬威的时候。薛兰兮的脚步只停了一下,却义无反顾的继续往前走。 她不去,陆氏就遭殃。 果然,刚到李氏的院子就听见李氏在那里大呼小叫:“反了天了,如此行事乖张,丢的还不是我薛家的脸!景郡王妃让她打理春宴,是给她脸面,谁知这死丫头,竟然蹬鼻子上脸!” “衣衫不整的被陌生男子搂搂抱抱,丢人现眼!” “母亲息怒,此事如何且等兰兮回来问问再说吧。只听一面之词,似乎有失偏颇。” 这是陆氏的声音,想必是今儿个薛季言和老爷子一走,李氏就让陆氏过来站规矩,折腾了一天还没来得及离开。 “回来?她还敢回来!哼,我看她早就把景郡王府当家了,哪儿还想着回来!再说了,景郡王府中外男那么多,谁知道她被那个腌臜东西给勾了魂,再也不回来了呢!” 李氏说话越来越难听,薛兰兮听不下去,抬脚进了李氏的房间。 “谁说我不回来了!” “哎呦,你可回来了!”看到薛兰兮回来,李氏眼睛一亮,乐呵呵的说道,“你今儿个可是风光啊!” “承蒙祖母教诲,不敢造次。”薛兰兮冷笑一声,行礼问安。 陆氏见薛兰兮好端端的回来,一直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连忙拉了她起来,“可算是回来了,听说你落水了,可伤着了?回头我让陶嬷嬷给你温一锅姜汤,好好给你驱驱寒。” “谁让你站起来了,给我跪下!”李氏见薛兰兮被陆氏拉起来,顿时不满,指着薛兰兮就要她跪下。 薛兰兮只看了一眼李氏,浅笑着问道:“祖母,不知我做了什么,您就要惩罚我?”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大庭广众之下被外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薛家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尽了,你还敢问我你做错了什么!”李氏见薛兰兮如此坦然,忍不住怒道。 第七十九章 给我跪祠堂去 “依祖母的意思是,要看着我被溺死不成?”薛兰兮今儿个也是憋了一肚子火,不想跟李氏虚与委蛇,反正不管她如何做,最终李氏都是要拿她开刀逞威风的。 还不如现在说个痛快。 “你!我是你祖母,这是在管教你,你不知错就算了,还敢顶撞!来人,来人,来人!”李氏连呼了三声来人,引得秋文和几个婆子都过来了,挤挤攘攘的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把三小姐给我带到祠堂罚跪,不知错就不许放出来!” 李氏可算是找到为薛瑾姝报仇的机会,怎么会放过薛兰兮,叫了人要把薛兰兮给送到祠堂。 陆氏在旁边看着,怎么啃,狠狠的瞪了门口那些人一眼,歉然的看着李氏道:“母亲,兰兮落水是被人推下去的,又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如她所说,难道您真的要看着自己的孙女被淹死不成?” “兰兮今儿个也受了惊,您就心疼心疼您孙女,让她早点回去歇着吧。” 陆氏一肚子火,却只能生压着,谁让这人是她的婆婆。 若是旁人,她立马撕了这死老太婆都不是稀罕事儿。可偏生,她不能动手。 秋文等人被陆氏瞪了一眼,停下了步子,却也没后退,李氏见她们不动弹,更加生气,指着陆氏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还敢说,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今儿个我不但要罚她,还要罚你!来啊,先把陆氏给我关到偏房里去!” 秋文见李氏真的生气了,连忙过来劝陆氏,“大夫人,您还是先去吧,别让我们当下人的为难。” 陆氏不走,她要走了,谁护着自己的女儿,“婆婆,兰兮好歹是您的孙女,回来之后您不看她受没受伤,惊没惊到,就直接罚她去祠堂,这说的过去么?” “我说话不管 用了是么!”李氏根本不听陆氏的任何一个字,抄起旁边的茶杯重重的朝着地上摔了过去,恶狠狠的说道,“还不把她给我拖下去,否则明天把你们都发卖了!” 秋文见状,连忙叫了两个婆子拉着陆氏出去了。 薛兰兮冷眼看着李氏,并不太担心陆氏。陆氏掌家,秋文等人的月俸等一应用度都在陆氏手中掌着,他们也就敢把陆氏给请下去,却不敢对陆氏怎么样。 再说了,自己的母亲可是还有娘家的,给李氏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招惹景郡王府。 “你知不知错!”李氏见陆氏被带了下去,有些得意洋洋,看着薛兰兮问道,“你真是胆大包天,任意妄为!若是你不去,今儿个你母亲可就没饭吃了。” “既然祖母让我去跪祠堂,那我便去好了。”薛兰兮转身就走,看也不看李氏。 虽然目的达到,可是李氏生是一口气梗在嗓子眼里,不知道该怎么说,却又抓心挠肝的难受。 明明是薛兰兮去跪祠堂了,可是,她好像也没多么荣耀。 带着碧心去了祠堂,半路上,薛兰兮对远远看着的折枝使了个颜色,折枝顿悟,转身匆匆离去。碧心跟在薛兰兮的身后,悄声问道,“小姐,咱们真的要去跪祠堂么?” “先去祠堂睡一夜,等祖父和父亲回来就好。总不能,真的让母亲没晚饭吃吧。”薛兰兮对跪祠堂好像没什么意见,慢慢悠悠的到了祠堂门口,推开门,走到祖宗牌位下面,一掀衣摆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 跟过来围观的一些下人看到这个样子,面面相觑,不太明白这是哪一出。 薛兰兮跪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她们看了个没趣,也就一个个的散去。 看守祠堂的婆子坐在门槛上嗑瓜子,时不时的看一眼这里 ,一言不发。 碧心走过去,从怀里掏了一包吃食给婆子递过去,“妈妈,您瞧这是什么?” 婆子吸了吸鼻子,顿时眉开眼笑,“哎呦姑娘,这难道是从景郡王府上带来的好东西?” “可不是,今儿个小姐从春宴上回来,带了点卤味,这些卤味,都是用老汤卤了一天一夜的,那味儿,都已经沁到肉里面去了,妈妈要是不嫌弃,尝尝?” 薛家虽然不短下人们的吃食,可是守祠堂的这些人却只有每日的清粥素菜,日子堪比那庙里的尼姑。婆子只是闻了闻,就食指大动,看了里面的薛兰兮一眼,有些犹豫。 碧心笑了笑,将手伸到袖子里,摸出几颗银珠子,晃给婆子看。 婆子看了之后,更加眉开眼笑,伸手接过吃食,塞到怀里,又顺手摸走了碧心手中的银珠子,“现在天还亮着,不太好,你且等下,我再去拿几个垫子。” 婆子是个上道的,关了祠堂的门,悄悄给薛兰兮的膝盖下多拿了几个软乎乎的垫子,又告诉她,晚上可以将垫子铺开,在供桌下面睡觉才心满意足的到了偏房去吃肉吃酒去了。 薛兰兮和碧心在祠堂里相视一笑,靠在一起坐了下来。 方才,折枝也明白了薛兰兮的意思,已经出门去通知自家兄长去请老爷和老太爷回来。 等老爷和老太爷回来,看老夫人还怎么嚣张。 所以,碧心和薛兰兮对于跪祠堂这件事,并不是非常担心。 入了夜,薛兰兮和碧心按照婆子所说,在供桌下面铺了垫子休息。 刚过子时,薛兰兮就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在吵闹,连忙推醒了碧心然后出去。待两人在供桌跟前跪好,就听见身后祠堂的门被人打开。 薛兰兮和碧心疑惑的回头,看着门口的人问道:“三婶怎 么了?” 祁氏大半夜过来,就是想捉薛兰兮一个措手不及,好让李氏更有借口去罚她,谁知这一闯进来,就见薛兰兮规规矩矩的在那里跪着。 “我就是来看看你。”祁氏居高临下的绕着薛兰兮走了一圈,见她蒲团只是普通的蒲团,身上的衣服也没乱,头发也整整齐齐,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你三婶还真是有心,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还专程出来看看你。要我说,老三家的,这看也看完了,该走了吧。”钟氏跟着进了门,看到祁氏上下扫视的目光忍不住挤兑她。 祁氏不满的看了钟氏一眼,临走前又掀开供桌的帷幔看了看,见里面什么都没有,还想说什么,却听钟氏道:“祁氏,就是你不睡,惹得薛家列祖列宗睡不着怕是也不好,小心他们在梦里责问你为何扰他们清梦。” 祁氏一抬头,刚好看到薛家长辈们的塑像,被宝象威仪的塑像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 惊觉自己失态,祁氏咳嗽了两声,看着钟氏道:“既然这里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你也早点走,省的扰了祖宗们。” 薛兰兮目送祁氏离开,轻声问道:“二婶,这是怎么回事?” “你肯定不会乖乖跪祠堂,所以我一听说你三婶要过来看看,我便跟了过来。路上,找个由头跟她吵架,想引起你的注意。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挺警醒。”钟氏掩嘴一笑,拍了拍薛兰兮道,“她等着捉你把柄回去给老太太交差呢。” “多谢二婶了。” 原来是这样,薛兰兮笑了笑,谢过钟氏,送她离开祠堂。 祁氏突袭一次,保不齐不会突袭第二次,薛兰兮索性跟碧心分开睡,免得被李氏再拿捏住什么把柄。 碧心表示自己刚睡过一觉不困,就让薛兰兮先睡 ,薛兰兮也不推辞,重新将藏到牌位架子下面的蒲团拿出来铺好躺了下来。 夜深露重,碧心收了收领口,还觉得有些冷,忍不住爬到供桌下面去摸薛兰兮。 摸了一下,顿时惊叫不好。 薛兰兮今日落水,只在景郡王府服了一剂汤药,原本是要回来再服一剂的。可是,被李氏这么一闹,根本没机会服药,现在整个人竟然发起了热来。 也不能怪薛兰兮,她自幼体弱,便是回到京城也是三天一病,两天一灾的。碧心忍不住怪自己粗心,早知道就在方才求钟氏给熬个药了。 可是,现下钟氏也回了院子,看来只能请大夫了。 “小姐,小姐,醒醒。”碧心推醒薛兰兮,让她收拾一下,免得等下被人看到。 薛兰兮醒来之后,只觉得浑身无力,声音轻的更好像随时都要断了,“我是不是病了?” “是,小姐准备下,我去请大夫。”碧心扶着薛兰兮出来,让她在蒲团上坐着,自己则收拾了供桌下面的垫子,准备去请大夫。 薛兰兮连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软绵绵的趴在地上,昏昏沉沉的看着碧心在那里收拾东西。 碧心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东西,跑去开了祠堂的门,刚一出门,就被祁氏带着婆子给拦了下来。 “老夫人可是说了,你家小姐不知错就不许出来!你这小蹄子,匆匆忙忙跑出来做什么!” 看到祁氏,碧心暗自道一声晦气,没想到祁氏不敢在宗祠里面呆着,竟然在祠堂外面守。 “回三夫人,我家小姐发了高热,我这是要去请大夫。” “回去回去,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就发起热来?定是你家小姐冥顽不灵,想要装病装可怜!告诉你,今儿个别说病了,就是死在里面,不知错也不能放出来!” 第八十章 我看你们是想让她死 祁氏便是信了碧心,也绝不会放薛兰兮出来。当初她女儿可是被关在祠堂有好一段时间,薛兰兮如今在里面一晚就想出来? 做梦! “三夫人,我求求你,小姐真的病了,高热,您若是不信进来看看就知道了。”碧心见状,连忙央求祁氏发发慈悲。 没曾想,祁氏眉毛一挑,生给拦了回去,“来人啊,给我看着这个小蹄子,今儿个谁要是让她跑了,明儿个我就把你们都发卖了。” 说完,祁氏转身去了偏房,今儿个,她还就守在这里了! 有她在,谁都别想出去。 “三夫人,小姐可是真的病了。若是老爷和老太爷回来,发现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三夫人怕是也难逃罪责。”碧心急了,连忙翻出来了薛季言和老太爷。 祁氏皱眉,看着碧心犹豫了片刻,忽然一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能在这里呆了,否则,那病秧子真出事儿了,我还真撇不掉这一身骚。” 说着,祁氏拍拍身子站起来道,“既然大小姐安然无恙的在这里跪着,那我就先走了,回头啊,我一定在老夫人跟前美言几句的。” 碧心提起老太爷和薛季言只是为了让祁氏有所忌惮,没想到竟然逼走了祁氏,见她要走,碧心更是心急如焚,索性直接冲了出去。 不管怎么样,先把大夫请来再说。 碧心如此做,并没有惹祁氏心软半分。反倒是祁氏,见碧心直接硬闯,更是来了精神,叉着腰指着院子里看热闹的下人们道:“都杵着做什么,没看到老太太让关着的人都要跑了么!” 众人恍然大悟,连忙上前压住了碧心,不让她挣扎半分。 “夫人,您不能这样,小姐真的病了!”碧心被两个婆子死死的压在地上, 头发衣服乱成一片。 祁氏见碧心被捉住,得意的笑了笑,理了理袖子说道,“这个丫头如此不服管教,来啊,给我打二十杖丢到柴房,明儿个寻个牙婆子过来发卖。” “是!”丫鬟婆子们乐得在祁氏跟前得个好,手脚麻利的支好凳子拿来刑仗,也不打算换地方,就在这祠堂的中庭里面行刑。 “夫人,您就是打死我也无妨,只求您快去请个大夫,小姐真的生病了,在里面发着烧呢。”碧心哭着求祁氏,却不知道祁氏根本就毫无怜悯之心。 眼瞅着碧心被拖上凳子,刑仗高高的举起,快要落下的时候听见有人呵斥,“住手!” 行刑的婆子回头一看,竟是薛兰兮扶着门框站在那里。 月色透白,中庭里面亮的跟点了蜡烛似的,也照出了薛兰兮的脸色不正常的红。众人心道,三小姐竟然真的病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看谁敢动她!”强拖着病体出来,薛兰兮似乎用尽了力气,她软绵绵的靠在门框上,眼神却威慑力十足。 “三婶,祖母只是命我禁足,却没让我就这么死了。你只说自己没在这里,就能摆脱祖父和父亲的责备了么?”薛兰兮冷笑着看着祁氏,“你若是想打死碧心,不如连我一起打死,也省的到时候有人说了你的恶事,让你无法为人。” “你倒是嘴硬!”祁氏气结,方才看薛兰兮一直不出来,以为她不在意这个丫头,没想到她竟然这个样子了还要出来,“你当我不敢打你不成?” “三婶威风八面,自然是敢的。”薛兰兮瞥了一眼祁氏,“只是他日祖父和父亲若是问起来,那就不好交代了。你一个婶婶,不爱护侄女就算了,还动手打正一个病人 ,怎么说都是过分了吧。” 薛兰兮的话,让祁氏沉默,可却并不能让给她动摇,见行刑的婆子,高举着板子不动,狠狠的啐了一口道:“还不动手,都等什么呢!” “是!”婆子见状,连忙重新举起板子。 哪知身子一歪,竟被人连人带板子的给撞飞了出去。 婆子哎呦一声,刚想骂是哪个不长眼的,却也看见方才薛兰兮站着的地方已经没了人。 而薛兰兮,现在则趴在地上,犹如恶鬼一样的看着她。 “我说,不许动她!” 婆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看了看薛兰兮,又看了看祁氏,颤声说道:“对不住了,三小姐。” 说着,婆子就要去拉薛兰兮。 “好大的胆子,三小姐是什么人,你这个狗奴才竟然敢去碰!”门外传来钟氏的声音,祁氏心道不好,却没想到,跟钟氏一起来的,还有陆氏。 祁氏皱眉,不悦的看着两人,“怎么,你们这是一起来护着这丫头不成?” “若是这丫头错了,我们自然不护着。可是,老太太只说让这丫头在祠堂跪着,没说连大夫都不许看。”钟氏冷眼瞧了那婆子一眼,婆子手一松,连忙松开薛兰兮。 薛兰兮身子没有力气,软趴趴的倒在地上,陆氏见状,心疼的跟被人揉碎了又拿碾子碾了八百遍一样。 她连忙上前,扶起薛兰兮在自己怀里,一摸她的额头滚烫,连忙呵斥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这……”婆子们面面相觑,他们这些下人是最会见风使舵的,今儿个有薛兰兮给的银钱吃酒不错,可现在,酒也吃完了,也醒了,那就过了。 更何况,还有祁氏在这里,若是老太太怪罪下来,她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大宅中的那点龌龊事 儿,她们门清,今儿个老太爷不在家,就是三小姐病死在这里,老太太也不会心疼。改日若是老太爷回来,三小姐怎么死的,自然有老太太去圆,轮不到他们什么事儿。 可若是今儿个她们去请了大夫,那就是六月债,且等着还吧。 “大夫人,您怎么在这。”李嬷嬷也追了过来,见陆氏抱着薛兰兮在院子里,连忙过来拉陆氏,“老夫人可没让您来这种地方,快跟我回去吧。” 陆氏一把甩开李嬷嬷的手,冲着那老婆子啐道:“你没看到三小姐病了么?拉我作甚,滚开!” 李嬷嬷自从老太太当了主母之后就再也没被人这么对过,顿时脸上挂不住,有些不悦道,“三小姐身子原本就弱,生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兴许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呢。” “你这个老婆娘倒是说话轻巧,我警告你,若是现在请了大夫,回过头来我只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可若是今儿个你们谁敢耽搁了我的女儿,我他日定叫你们拿命来偿!”陆氏拖着薛兰兮到廊下,手不停的在她的脸上摸来摸去,试图给她降温。 李嬷嬷见状,心中愈发不满,直接伸手去捉陆氏,“大夫人,老夫人说了,不许您来这里胡闹,快跟我走。” 这边薛兰兮高烧,陆氏怎么可能会跟着李嬷嬷走,两方僵持不下,拉拉扯扯了起来。 李嬷嬷是个干粗活的,一股子力气,三两下就把陆氏从薛兰兮的身边给拉开了。看着自己离女儿越来越远,陆氏的火气也越来越盛。 最终,还是陆氏猛的一使劲,挣脱了李嬷嬷的手,重新回到了薛兰兮的身边。 只是这一下,陆氏忽然没了李嬷嬷拉着,身子刹不住,竟然直直的朝着薛兰兮撞了过去。 陆氏心道不好,身子一歪,朝着旁边倒去,钟氏看着陆氏头先着地,连忙上前查看。 “没眼色的东西,还不看看大夫人伤到没有。”钟氏扶起陆氏,瞧见她的额头一片血肉模糊,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大嫂,疼么。” “兰兮,兰兮,我的儿,你可能听见为娘说话?”陆氏根本顾不上自己的头,见薛兰兮歪歪的躺在廊下的木椅上一动不动,连忙挣脱钟氏的手,跑了过去晃着她问道。 在钟氏带着陆氏出现的时候,薛兰兮就已经失了神智昏迷了过去。这场病来的太急,薛兰兮脆弱的身体根本抵抗不住。 这会儿,陆氏看着软成一团的薛兰兮,忍不住哭了出来,“女儿啊,是娘害了你!” “看到三小姐出事儿,你们就真的高兴了?”钟氏冲着旁边的嬷嬷们怒斥,“三小姐不但是大夫人的命根子,还是老爷子和大爷的,今儿个你们一个个,谁都别想跑!” 祁氏见闹成了这个样子,有些不悦,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跑?你说谁要跑!”钟氏的话音刚落,门口又来了一波人,竟是老太太也来了,身后还跟着秋文,扭着方才钟氏打发去找大夫的小丫鬟。 钟氏和陆氏二人顿时如坠冰窟,连忙行礼问安。 “陆氏钟氏,莫非你们也觉得我不该惩罚薛兰兮?”李氏看着两个儿媳一个在中庭里面哭,一个面色不善的站着,冷哼一声教训道,“忤逆长辈可是大罪,你们可想清楚了再说。” “小辈有错自然当罚,可是今日兰兮并没有做错什么,你让兰兮来跪祠堂,兰兮也跪了,可现在她病了,您为何连个大夫都不让她请?”钟氏强忍住火气,看着李氏问道。 第八十一章 分家 “这丫头总是这么骨头软,李嬷嬷,去我房里拿些清热解毒的药丸来给三小姐服下。今日既然服了药,明儿再请大夫也来得及。”李氏鼻子里喷出两股气,眼里是满满的不屑一顾。 陆氏怎么肯,将薛兰兮的领口解开了一些,回过身来求李氏,“婆婆,兰兮身上高热不散,只是清热解毒丸如何能行。婆婆您今日只要让兰兮请了大夫,明日想要如何吩咐儿媳,儿媳都绝无二话行么!” 陆氏已经这么说,显然是已经急到无法再等下去的地步。李氏想起陆氏手中的钥匙,皱了皱眉,刚想答应,却看祁氏暗中摇头顿时冷静了下来。 这还没到她最无可奈何的时候,总得让她退无可退,吐了更多东西出来才对。 “咳咳,我平日里让你做的那些是难为你不成?你也不想想,就算老大不是我生的,名义上也是我的儿子,兰兮可是我孙女,我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孙女去死。”李氏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陆氏登时没了主意,不明白李氏究竟想要做什么。 与钟氏对视了一眼,陆氏心一横,想开口,却听见外面有人叫。 “兰兮,兰兮,你可还好!” 是薛季言! 陆氏顿时有了主心骨,看也不看李氏,扬声应道,“相公,我们在这里!” 薛季言听到了陆氏的声音,脸上一喜,连忙说道:“爹,找着了,快走。” 李氏也听到了薛季言的声音,也听到了后面那个爹字,脸上一黑,一转身就看到薛季言扶着老爷子踏入了祠堂。 踏入了祠堂,薛季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发妻披头散发,一脸血渍的坐在地上,而她的旁边,则躺着一个人影。那是他养大的女儿,只一 眼,薛季言就认出来了那是薛兰兮。 “是谁要害我的女儿!”薛季言顿时红了眼,怒气冲冲冲的看向祁氏,“是不是你又在作妖。” “怎么就是我了?我可什么都没做!”祁氏虽不是平白无故被指责,可却下意识的反驳,“大爷这话可没来处。” “季言!”老太爷呵斥了一声薛季言,威严的扫视了一下整个中庭,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老爷,今日景郡王妃赏花宴请了兰兮过去帮忙,哪知道,兰兮竟然做出丢人丑事来。我作为长辈,不得不管。”李氏当头,一句话就试图将事情给掩盖过去。 “丢人丑事?兰兮素来端庄大方,你若说是薛瑾妍和薛瑾姝行差踏错我还相信,若是兰兮,我是万万不信的。你且说说,她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连她生死都不顾!”老太爷看到薛兰兮昏迷在那里,一早就让人去请了大夫,可见李氏还是死鸭子嘴硬,顿时不高兴了。 薛瑾妍早几年的时候就已经嫁到杜家,是最通透伶俐不过的,可是老太爷宁愿相信薛瑾妍会做错事都不相信薛兰兮会做错事,这着实让李氏气到浑身发抖。 “老爷,今日景郡王府春宴,兰兮落水,衣衫不整的被人救起,跟外男拉拉扯扯,实在是不成体统!”李氏年纪不小,颠倒黑白的功夫也不低。 说的是跟真的一样,但是信不信是两回事。 李氏话音一落,钟氏就上前一步行礼,“父亲,我觉得此事有待商榷,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今日云烟也去了,据她所说,今日兰兮一直都陪在贵女们的身边,不曾离开半步,落水乃是有人故意推她入水。至于跟外男拉拉扯扯更是无稽之谈,便是救人披衣的,也是 卫陵侯的妹妹季红裙,从来没有什么外男,更何况拉拉扯扯?” 薛瑾姝说,薛兰兮跟男人拉拉扯扯,可是薛云烟却说从无此事。若是李氏有意详查,定然能还薛兰兮一个公道。 再说,就算不查,哪怕去找景郡王妃求证一下,也不至于说非得要薛兰兮跪祠堂的地步。 “李氏,你作为祖母,就是这么对待小辈的么!”老太爷听着钟氏的话,已经查看了薛兰兮的病情。见她脸上一片潮红,身上一身汗,就知道定然是受了寒气,到了夜间发起高热,“便是兰兮有天大的错,不能请了大夫诊治之后再去细算!” “老爷,薛兰兮这个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鬼主意多的是,谁知道是不是她故意使坏,博同情!”李氏不满,冲着老太爷喊道,“再说,我也让李嬷嬷去拿药丸了!” “父亲,婆婆让李嬷嬷去拿那劳什子清热解毒丸有什么用?兰兮是受寒发热,清热解毒丸治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东西,要如何治病?今日还请父亲恕儿媳不孝,我还非要跟祁氏还有婆婆争辩争辩!”陆氏见大夫将薛兰兮给移到屋里,抹了把眼泪站在中庭,看着祁氏和李氏二人说道。 “兰兮一回来,婆婆就要她去跪祠堂,兰兮不过分辩了几句,婆婆就拿我做要挟,兰兮爱母心切,来了这祠堂。如此,婆婆又觉得不够,让三弟媳来祠堂看着,不让兰兮生妖。半夜,兰兮发了热,碧心跑出来找大夫,祁氏却说,兰兮不认错不许请大夫,这才闹了起来。若不是二弟媳带着我过来,我还不知道我的女儿竟然已经病成这个样子。” 陆氏说着,还拖了兰兮过来,“若是我有一句虚言,今日列祖列宗都看着呢,一道 雷下来劈死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我想问问,兰兮还是个孩子,婆婆是祖母,祁氏你是三婶,多大的仇恨竟让你们对一个孩子下手,非要她死了才甘心!” “请老爷和老太爷为小姐做主,今日奴婢冲出来请大夫,三夫人却说,小姐就是死在里面也跟她没关系。奴婢冲撞了几位嬷嬷,只求三夫人请大夫救小姐,却被三夫人给压下来说奴婢不守本分,要打了奴婢发卖。” 碧心也是个通透的,看到薛季言和老太爷过来,哇的一声就哭了,一边哭一边不耽误将事情说清楚。 李氏和祁氏见状,连忙摇头,“不是,绝不是这样。” 两人一起否认也没用,老太爷看着两人已经怒不可遏,“你们究竟想做什么!兰兮身子本就弱,你们是不是觉得她是个累赘,非得让她死了才心里面干净!” “老爷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是长辈,怎么会盼着小辈死?不过是她犯了错,我教训他而已,怎么到了老爷这里,兰兮就金贵,碰不得,骂不得,瑾姝就是那荒地的野草,谁都能踩两脚!”李氏当下就急了,虽然她确实存了薛兰兮最好死了的心思,却不肯被人指着鼻子这么质疑。 她狠狠的跺了一脚,看着薛老太爷说道,“我是这么狠心的人么,实在是这个丫头太过冥顽不灵!” “父亲!”薛季言方才抱着薛兰兮进了房间,又跟着大夫一起照顾薛兰兮,这会儿才出来,看到李氏如此的拒不认错,直接一撩衣摆,跪在了中庭之中,“这里是我薛家祠堂,我薛季言本不是不忠不孝之徒,不该说这种话,可观今日,若是不说,怕是我的妻子和女儿都要被人毒害。” “季言,你这是做什么。”薛老太爷见 薛季言如此正色,心道不好,连忙上前拉他,“有话好好说,快站起来。” “不,季言求父亲分家!”薛季言如泰山一般,跪在地上,眼神坚毅。 “你!”薛老太爷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登时火气喷发,撞的他脑袋发昏。 “父亲!”钟氏和祁氏眼瞅着薛老太爷身子晃了两下,就要倒地,连忙将上前将他扶住。 扶着老太爷坐到廊下,众人都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季言,你当真?”薛老太爷稳了好一会儿,颤声问道,“这话,可是大不孝!” “父亲,分了家,我该怎么孝敬您和母亲怎么孝敬,但是,我只求母亲绕过我这幼女。我这一辈子,嫡系只有一子一女,兰兮就是我的命根子,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如何面对您和母亲,如何面对我的发妻!”薛季言过了一开始的冲动,分家这个念头竟然瞬间生根发芽并且枝繁叶茂,让他无法忽视。 大房二房不是没有动过分家的心思,可是,父母在上,若是分家便是不孝,所以也就一再搁浅。 可是如今,兰兮危在旦夕,若是不分家,任由李氏为非作歹,总有一天薛兰兮便要被李氏给弄死。 “薛季言!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李氏不傻,分了家她哪儿还有好处?三房什么光景她还能不清楚?若是分了家,她哪儿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毕竟,她可不是大房二房的正经娘亲。 “婆婆,相公自然是知道他在说什么的。”陆氏也站了出来支持自己的丈夫,“身为子女,孝敬长辈是一回事,可孟子曰,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婆婆行事如何,我们从江南回来领略至今,我等不敢陷父母于不义,求父亲同意分家之事。” 第八十二章 狮子大开口 “你这是翅膀硬了是么!”李氏没想到陆氏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可顾念到景郡王府又不敢真的拿陆氏怎么办,“好,我,我管不了你了!” “咳咳咳!”薛老太爷见大房一家如此坚决,想说什么,却被一口老血卡主,忍不住咳个不停。 “你瞧瞧把你爹气成了什么样子,就算我不是你亲娘,他可是你亲爹!”李氏见薛老太爷咳的脸都红了,也算是有了话柄,指着薛老太爷控诉道,“分家,你这是要咒死我们么?” “儿子怎么会有这个意思!”薛季言急了,膝行几步到了薛老太爷跟前,“父亲,儿子绝非有诅咒您之意,可是,您也照顾一下您的孙女不是?” 薛老太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薛季言皱眉不语。 “不行!想这么分家,没那么容易!”李氏见薛老太爷皱眉不语,瞬间明白他并不是很想分家的意思,连忙抢白,“把你爹都气病了想这么分家怎么行,拿银子来!” “你说什么?”陆氏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氏,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法子,“你要银子?” “对!你瞧瞧,老太爷咳成了这个样子,想必是被气的不轻。年纪大了,有个什么三灾六病再正常不过,今日你们想分家,可以,先拿一万两银子出来给老太爷看病!” 薛老太爷一直没话说,李氏也愈发张狂,那张嘴脸,连陆氏都要忍不住冲上去撕了下来踩在地上才能甘心。 “一万两?您莫不是掉钱眼里了吧。”陆氏想说,一万两去给这老婆子续命到天塌地陷都还能有剩,可最后的理智把她拉了回来。 她能逞一时之快,薛季言好不容易提出来的这个念头却不能。 “怎么,嫌多?哼,你也不想想,老 太爷这一病,谁知道病到什么时候,我还觉着,一万两白银怕是不够。”李氏见陆氏变了脸,沉吟了一下又觉得不够,“一万两暂且算是这些日子看病的钱,若是后面抓药什么的,再算别的。” 李氏的这副嘴脸让人看着,真真的窝火,陆氏看着李氏,想要哦再分辨几句,却没想一直没开口的钟氏开了口,“我看给银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比账得先算算,算清楚了之后,大房二房该出多少银两,我们一个铜子儿都不会少,但是,这笔账算不清楚,我们同样一个铜子儿都不会出。” 说着,钟氏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札出来,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老三家的月俸是三十两银子,譬如说,薛瑾妍当年出嫁所花销,薛瑾姝还有他那个哥哥日常的花销都不算,单老三父子两个日常在外吃喝宴请每个月都得四五十两银子,我且问问三弟妹,这银两从哪儿出的?” “我……”这个手札是祁氏完全没想到的,她没想到,钟氏平时不温不火,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先前,她当家做主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往自己房里拿,丈夫儿子吃喝,她也从不追究,女儿用度也是要多少给多少,却没想,被人就这么给记了下来。 “若是一个月二三十两银子倒也罢了,我且问问,城西的一个避暑庄子,建在山腰上,观景凉爽是最好的,先前我只当是谁家手笔,一出手就是五千两白银,还价都没还就那么给买了。前些日子,有人拿了那地契我一看,原来竟然是老三家的房产。” 钟氏没有一口气说完,但是那手札也才翻了一两页,她啪的将那手札一合,看着祁氏说道,“弟妹,我想问问你,这些年哪一年不 是拿着大房二房的进项去供养着三房?若是这样还去狮子大开口要银子,是不是过了些。” “哪就狮子大开口了,母亲说的有道理,父亲治病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我们做晚辈的难不成就要看着长辈病死才行么!”祁氏从最初的理亏当中拔了出来,见李氏还在那里,冷哼一声强词夺理。 “是么,弟妹这意思,是不打算把这笔帐算算清楚了?”钟氏浅笑着看着祁氏,只是笑容讽刺,味道不明。 “你什么意思!”祁氏忽然想起,会叫的狗不咬人,这个嫂子,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你若是不愿意,我不逼你,但是,这种事情,总得有个公道,明儿个咱们不如就请族长来看看,好好理一理这家该不该分!”钟氏一扬手,那手札就被甩在地上,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好像摔在了祁氏和李氏的脸上一样。 手札被风吹了一下,哗啦啦的翻了几页,竟然密密麻麻的都是账目,李氏见状,心知不能让族中长辈参与到这种事情来,若是被族中长辈知道,怕是不得善了。 毕竟,她嫁给薛老太爷的时间尚短,怎么都比不上薛老太爷的发妻来的深入人心。若是被族长知道,她如此苛待了薛季言兄弟,只怕到了还要被休弃。 休妻?对,钟氏如此忤逆长辈,早就七出了,让老二休了她! 她不敢对景郡王府出来的媳妇怎么样,还收拾不了这个娘家不显的钟氏了? “我竟然不知道钟氏平日里有这样的威风!”李氏冷冷的开口,瞧着刚刚回来的李嬷嬷说道,“你,去把老二给我叫来,今日就让老二休了这个媳妇!” 若是旁人,只怕早就已经怕到发抖。被夫家休了的女人,能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偏生,钟氏听完,呵呵一笑,对着李嬷嬷道:“李嬷嬷别慌,休妻可不是二老爷和老夫人一个人说的算。毕竟是个忤逆媳妇,休了也得通知全族一声对吧?连着族长一起请,省的劳烦第二回。” “你,你这个泼妇!竟然是我看错了你!”李氏见钟氏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上前两步,抬手就要抽钟氏。 钟氏只冷笑一声,一闪身就躲过了李氏的巴掌,倒是李氏,手上的劲道没收住,咔嚓一声拧了腰,只能在旁边哎呦哎呦直叫唤。 “老爷,你看看,咱们家的儿媳妇要造反了。” “够了!”喘息了好一会儿的薛老爷子终于回过劲儿来,狠狠的呵斥了一声李氏,站起身子看着乱糟糟的院子吼了一嗓子。 众人见老爷子显然这是有了决断的样子,连忙噤声,站的站,跪的跪,一扫方才的乱七八糟。 “在祠堂里闹成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薛老爷子先斥责了李氏,“你看看你,哪儿有一点身为长辈的样子!” 李氏被薛老爷子当着小辈的面训斥,顿时不敢再说话,捂着腰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看李氏消停了,薛老爷子转头看薛季言和陆氏。嘴巴张了张,薛老爷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之后,他叹息了一声道,“这件事确实是你们母亲和祁氏做的不对,这样吧,分家暂且不提,以后大房和二房的收入自己攥着,不必走公中,如此可好?” 薛家的进项自然不止几房的月俸,还有铺子田产以及皇上的赏赐。可是,老爷子都说了,月俸自己拿着,不走公中,也就是不再利用大房二房贴补三房的意思。 “至于开支嘛,基本的开支还算公中的,跟三房一样,但是 ,其他额外的,你们自己支配。” 细算一下,大房二房虽不能说是特别节俭的人,却比起京中其他一些豪门来说还是节俭很多。 平日里的基本用度,薛家公中出了,那月俸之类的,便也不需要花销太多。 老爷子这是对分家做出来的让步。 薛季言看了一眼陆氏,陆氏点了点头,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薛老爷子已经让步,若是逼的太狠,只会适得其反。 钟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得了薛老爷子的话,顿时脸上笑得跟多花一样,“如此就多谢父亲了,今日得罪之处,还请父亲恕罪。” 薛老爷子无力的摆了摆手道:“你们也都是为了自己的妻女相公,我如何能苛责你们。这事儿,确实是你们母亲和祁氏做的不对。” 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可是李氏却依旧不甘心。 “老爷,此事我不同意!” 薛家的财产有多少李氏很清楚,虽说大房二房的月俸不多,但是看不见的银子可不少。薛季言是个清官,可是也有不少营生,在江南的时候,利用职务之便悄悄开了铺子,一年能弄万把两银子。 老二虽说不喜欢做官,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是醉心书法绘画,一张画少说也卖一两千两银子。 若是这些都不交公了,她吃什么喝什么? “若是你不同意,那不如就开了祠堂,请了族长来休妻吧。”薛老爷子也不想跟李氏废话,最终拂袖而去。 李氏没想到薛老爷子竟然真的会休妻,目瞪口呆了一下,也连忙离开。 李氏走的时候,祁氏连忙跟上,最终只剩下了薛季言,陆氏还有钟氏,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摆了摆手,都各自回了各自的院落。 薛兰兮这一病,又整整昏迷了三天。 第八十三章 病愈 这三天里,薛兰兮高烧不退,水米不进,陆氏心疼的守在她的病榻跟前照顾,竟然真的三天没合眼。 一会儿帮她擦身子,一会儿帮她喂药,薛兰兮喝不下去,陆氏就把她揽在怀里一点点的喂。 到了第三天傍晚的时候,薛兰兮终于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陆氏包着额头,眼睛红肿的样子。 “娘……” 刚刚醒来的薛兰兮嗓音沙哑,可陆氏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了。 她一转头,看到薛兰兮睁开的眼睛里眸光闪烁,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你可算是醒了。” “娘,又让你受罪了。”看到陆氏的额头,薛兰兮忍不住内疚。 那天晚上,她虽然表面上昏迷不醒,其实还是有几分残存的意识的,知道陆氏的哭诉,知道薛季言的争论,自然也知道陆氏受伤跟她有关系。 “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要护你周全。”陆氏看着薛兰兮苍白的小脸忍不住心疼,“你说说你,等到你父亲回来,让他和你祖父说不好么?闹了这么大一场,遭罪的不还是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我……” 说着,陆氏的眼泪就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虽然有时候会怨怼薛兰兮替代了她的女儿,可也从内心疼爱着这个孩子。 自当一切都为了这个孩子。 可是陆氏也清楚,这个孩子的心里,不仅仅只有这一方天地。 就看看前些日子就知道,若是那日薛兰兮不是故意顶撞李氏,李氏也不会发了那么大的火,更不会就让她跪祠堂还不给请大夫。 可以说,那一日,所有人的反应都在薛兰兮的预料之中。 可是,陆氏不懂,薛兰兮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被陆氏看破,薛兰兮只笑了笑,靠在陆氏的怀里慢慢说道。 “母亲,对 于你我,早已不想忍受祖母和三婶的所作所为,乃是因为我们受的是切肤之痛。可是,对于父亲和祖父来说,一来痛在身上的不是他们,二来,那一个是母亲,妻子,一个是弟弟,儿子,若不是天大的不是,怎么会下定决心将我们分开?” “母亲深谋远虑,只怕也看出了三房之中并没有什么良善之辈,他日若是这些人在外面做恶,势必要连累薛家满门,若不趁早脱离,将来我们逃都逃不掉。” 薛兰兮说得缓慢,却也真知灼见,陆氏不得不点头承认她说的没错。 “唉,也多亏了素荷能及时将你父亲和祖父带过来,否则你怕是要白遭罪了。”说起这个,陆氏还是一阵唏嘘。 “素荷?”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薛兰兮愣了一下,没有把那个人给想起来。 “就是卫陵侯送来的那个丫头。”见薛兰兮想不起来了,陆氏连忙提醒。 这么一说,薛兰兮想起来卫陵侯曾经送来一个丫头,说如果她不收留,那个丫头就没地方去了,于是薛兰兮就把她留下来当了个粗使丫鬟。 却没想到,竟然是她带来了薛季言和薛老爷子。 “你不如歇歇再去问折枝这是怎么回事吧。”见薛兰兮又挣扎着坐了起来,陆氏连忙拦住。 “已经歇了这么多天了,我还是活动活动吧。”薛兰兮借着陆氏的手,非要起来,陆氏无奈,扶着她坐了起来,顺带传了折枝过来伺候。 折枝进来看到薛兰兮醒了,也是高兴的不能行。可当薛兰兮问起那日的事情的时候,折枝哭丧了一下脸,将那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折枝看到薛兰兮去祠堂,就连忙去找自己的兄长去请薛季言和薛老爷子回来,却没想,折枝还没出大门就被老太太房间 里的丫鬟给拦下了。折枝本想闯出去,可是那丫鬟生把她给拽回了院子。 在院子里,折枝坐立不安,素荷就过来问了两句,听到缘由之后,只问了薛季言和薛老爷子在哪里,竟然直接翻墙出去。 也得亏素荷的这么一手,否则谁都没办法通知薛季言和薛老爷子。 “原来是这样。”薛兰兮松了口气,靠在躺椅上沉思。 当初,卫陵侯送素荷过来,一是让自己领情,二来未必不是没有安插一个棋子的心思。 只是薛兰兮从来没有让素荷近过身,所以也不存在什么泄密的事情。现在看来,素荷倒是有些值得琢磨。 会功夫,在宫里还能潜伏那么久,自然也是心机深沉之人。到了薛家,竟然也能闷声不响的让她毫不注意到。 这么一个人,真的很值得揣测。 “小姐……”看着薛兰兮不说话,折枝忍不住叫道。 “怎么了。” “我觉得,素荷虽然是卫陵侯送来的人,但是这次也真的帮了大忙,是不是要赏赐他点什么?”折枝是这个院子里的丫鬟总管,开口替素荷讨赏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是,薛兰兮却并不想用寻常的金银将这个人给打发了。 这么一个人才,不用实在可惜。 “你去叫她过来吧。”薛兰兮敲了敲桌面,沉声说道。 折枝一听,顿时比自己得了赏赐还高兴,欢天喜地的去叫了素荷过来。 等素荷的功夫,陆氏说炉子上还煨着药,她要去照看,于是房间里就剩了薛兰兮一个人。 素荷进门,薛兰兮才真真的想起来这么一号人。看着她规规矩矩的行礼,不急不躁,薛兰兮愈发的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其实,你本可以不去找我父亲和祖父的。”薛兰兮靠在软垫上,一针见血的说道。 “回小姐,我是大房的人,就该为大房尽忠职守,莫说去找大爷和老太爷回来,就是肝脑涂地,奴婢也不会犹豫。”素荷面无表情,说话却是让薛兰兮有些动容。 她其实很想问,素荷是不是在卫陵侯那里也是这个样子。 “那我问你,你想来我跟前伺候么?”薛兰兮还是对素荷有些怀疑,却也没有追究素荷会功夫一事。 素荷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抬起头看着薛兰兮道:“只要小姐有需要,可以将素荷放在任何一个地方。” “既然这样,那你以后就在我房里伺候吧。” 在她跟前伺候,总能露出更多东西来。 素荷点头,谢了恩,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出去找折枝报备。 下午,素荷就搬到了薛兰兮房间旁边的耳房里。 老爷子的意思一出来,三房顿时消停了很多,有些日子没出来找事儿。薛兰兮也乐得好好养病,陆氏趁着这段时间给薛兰兮做了不少好吃的,生生将她先前病中掉下去的肉又给补了上来。 距离上次景郡王府的春宴已经过去了七天,薛兰兮的身子也大好,这一日晨起,薛兰兮看着外面阳光明媚忍不住问陆氏花园里的海棠花是不是开了。 陆氏见她在房中拘了七日,心中也是不忍,于是就允许她带着丫鬟去花园赏花。 碧心告了假回了家,折枝要忙着院子里春衫的裁剪事宜,最终只有素荷陪着薛兰兮去了花园。 薛兰兮这边刚走,陆氏就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有好些日子没见的祁氏和薛瑾妍竟然出现在了大房的院子里,倒是让陆氏觉得稀奇。 “我说今日兰兮身子大好,为何不见喜鹊叫,原来是你们要来。”想起那日祠堂的种种,陆氏忍不住拿话刺祁氏。 “大嫂这是说哪 里话,以前是妹妹年轻不懂事,还请大嫂不要计较。”祁氏今天上门也是清楚陆氏定然要刁难,可一想到薛瑾妍,就生忍了下来。 薛瑾妍是外嫁的姑娘,若是没事儿,是不许回娘家的。所以这次回来,自然也是身负使命。 见陆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连忙从身后丫鬟的手上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前些日子确实是我母亲糊涂,大伯母不要跟我母亲计较。我听说兰兮妹妹感染了风寒,特意寻了这大漠火参过来给妹妹调养身子。” 薛兰兮体弱,平日就药不离口的,人参灵芝之类的东西从来都没少吃。幼年时候,就有名医说过,若是薛兰兮有造化,可以寻两株大漠火参,磨成粉,每日服下,这样两株吃完之后,身子定然会大有改善。 所以,薛瑾妍的大漠火参是送的恰到好处。 陆氏结果那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大漠火参通体红润,犹如一支珊瑚雕刻出来的一样,参须根根整齐,晶莹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可陆氏也只是打开看了一眼,就将那盒子还给了薛瑾妍,“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何贵干。” 见陆氏提起了话头,薛瑾妍也不绕弯子,笑眯眯的说道,“我今日来,是想替人提个亲,不知大伯母意下如何?” “提亲?给谁?兰若?”陆氏是薛兰若的嫡母,自然也是要管薛兰若的婚事的,见薛瑾妍过来提亲,她下意识的觉得应该是薛兰若。 “自然不是,大伯母容禀,我婆家有个嫡子,名叫杜之修,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家世也是配得上薛家的,所以,想提亲兰兮妹妹。”薛瑾妍的笑容,看上去要多假就有多假。 陆氏看着薛瑾妍和祁氏两人,可算是明白了何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第八十四章 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杜之修是什么人?二世祖一个,走马斗狗,花街问柳什么不做?京中的贵戚之家,但凡有个女儿的,都对他避之不及。 薛瑾妍是哪儿来的胆子,跑到陆氏跟前替杜之修提亲? 当她从江南回来,什么都不知道不成?便是不知道,也得动动脑子想一想,她的父兄是景郡王,景郡王妃就是那杜之修亲娘程氏的堂姐,稍一打听,杜之修还不就原形毕露了。 “嗤,他?”陆氏冷笑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站着的祁氏和薛瑾妍问道:“你们是当我聋了瞎了?” “哪儿敢,大嫂你息怒,这事儿并非是我们有意欺辱你们母女。而是事出有因,你且冷静一下,听我们一言。”祁氏见陆氏变了脸,连忙劝道。 “说,我倒是看看今儿个你们能说出什么来!”陆氏啪的一声,将茶杯搁在桌子上,怒气冲冲的看着两人,“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莫怪我脸面都不给你们留。” 今儿个薛瑾妍和祁氏二人到了这院子里,一口茶水也没喝上,虽然心里不高兴,却也不敢说什么。 薛瑾妍笑着将那大漠火参朝着陆氏又推了推说道:“当日,兰兮妹妹落水,在景郡王府里,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男人救起,这事儿早就在京城中传开,不管怎么说,对一个女子,这样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没错,大嫂,我们也是为了兰兮着想,一个女子名节受损自是难寻婆家的,杜之修虽然花名在外,但是杜家还不错,您瞧瞧这大漠火参,可是杜家特意寻来给兰兮补身子用的。想必,兰兮嫁过去,也不会差了。” 祁氏也在一旁帮腔,“这事儿拖下去,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将兰兮赶紧嫁了算了。” “滚 !”陆氏一挥手,将那大漠火参掀翻在地,“我们夫妻,便是再没能耐,一个人参还是找得到的,用不着你们来这里耀武扬威!” “大嫂这是何意,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若是耽搁下去,连杜之修这样的都找不到,大嫂难道不着急?”祁氏见陆氏如此不领情,顿时也火了,薛瑾妍本来就是好意,若是薛兰兮这事儿等到传开之后,看谁敢娶这么个女儿。 别等到时候再带累了他家的几个姑娘,她可要跟陆氏拼命。 “呸,不要脸的东西,还想着两姐妹进一家门,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你们能看上杜家,我们家可不敢高攀,谁愿意嫁谁嫁,你若是真想跟杜家成个姻亲,自己房里不是还有个薛瑾姝么,尽管嫁,我管不着,可是,若是打上兰兮的主意,就给我趁早死了这个心思。” 陆氏狠狠的一口吐沫啐到了祁氏的脸上,骂的她一愣一愣的。 等到陆氏骂完,祁氏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别说薛瑾姝,就是三房的猫儿狗儿给杜之修她都嫌弃,更何况薛瑾姝。 见陆氏态度这么坚决,祁氏拉着还想说什么的薛瑾妍转身就走。薛瑾妍回头,看着陆氏的嘴脸,也只好偃旗息鼓,跟着祁氏一起往外走。 祁氏气的脑袋都要冒烟,一边走一边骂,“也不瞧瞧自己家姑娘是个什么东西,配杜之修绰绰有余,还敢挑三拣四,活该以后没人要!” “此事是我带累了母亲,原本我自己来就可以的,劳烦母亲跑这一趟,还让母亲平白无故被人如此劈头盖脸的骂。”薛瑾妍也不悦,可是祁氏还是要安抚的。 祁氏怎么可能怪自己女儿,刚想开口说话,就见薛兰兮带着素荷从花园回来了。 平日里,薛兰兮都是带着折枝和碧心,今儿个带的这个丫头面生,倒是让祁氏忍不住冷笑,远远的就打招呼,“大侄女这是从哪儿回来的?身后这个丫头眼生啊,咱们薛家是什么地方,怎么什么人都往薛家领?” 薛兰兮本没看到祁氏,就算看到了也是打算装作没看到的,没想到祁氏自己往枪口上撞,薛兰兮笑了笑,带着素荷过去行礼。只是走了两步,薛兰兮眼尖的看到了薛瑾妍腰上的玉佩。 那个玉佩,不就是落水那天看到的么? 薛兰兮顿时明白,那天就是薛瑾妍推自己下水的。 那天,薛瑾姝被薛兰兮抢了风头,三房一向团结,薛瑾妍为了给妹妹出气,推了薛兰兮下水,让她丢人,顺带嫁祸给豫王。却不知道,薛兰兮看到了自己的玉佩。 “三婶婶万福,这丫头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丫头,这丫头乃是外祖家怕我再被人推到水里,特意送了个会武功的丫头过来保护我的安全。” 果然,在听说素荷会功夫之后,薛瑾妍的脸色顿时变了一下。 薛兰兮只当没看到,浅笑着问道:“三婶这是从哪儿来?好像谁冒犯了三婶,竟不知这府里,还有人有如此胆子。” 两人自然不能说是陆氏对他们劈头盖脸一顿骂,互相看了看,尴尬的笑了笑,推说没事赶紧离开。 他们走了之后,薛兰兮便回了院子,见到陆氏一脸愤懑,便猜测道:“方才三婶过来了?” “可不是?那个丧门星,居然想趁火打劫,这个时候给你提亲杜之修!也不看看那杜之修是个什么玩意儿!”陆氏说着说着更加来气,薛兰兮连忙劝道。 “母亲犯不着为这种事儿生气,落水之事,自然有舅母摆平,母亲 不必忧心。” “兰兮说的没错,我母亲说,落水这事儿,她来解决。”陆长笙进门,刚好就听到薛兰兮在说这个,笑嘻嘻的窜了过来,在陆氏跟前说道,“姑母放心,我母亲说了,这事儿没多少人在乎,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还真让兰兮妹妹淹死不成?” “长笙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今儿个又是来看你妹妹的?”陆氏看到陆长笙,果然舒心多了,看他拿了一些小玩意儿,就猜他是来看望薛兰兮的,于是赶紧给他腾地方,“我去厨房看看做的那芙蓉糕好了没有,今儿个一早兰兮就闹着要吃呢。” “诶,姑母,我也要吃!”陆长笙也要了一叠,陆氏笑着应了,然后去了厨房。 待陆氏走了之后,陆长笙凑到薛兰兮跟前,悄声问道,“那天推你下水的人,你真的没看到么?” “先前没看到,但是今天看到了。”薛兰兮看着陆长笙正色道,“那日,我说什么都没看到,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其实,我看到了一个玉佩,今儿个,我看到了那个玉佩的主人。” “谁!”陆长笙面上一喜,追问道,“快说,我回去告诉母亲,定不饶她。” “确实不能饶了她。”薛兰兮冷笑,冲着陆长笙勾了勾手指道,“想不想玩大的,好好整她们一把?” 陆长笙连忙点头如捣蒜,当然要,谁欺负了他兰兮妹妹,他定是要欺负回来的。 “还请表哥回去告诉舅母,推我入水的人是薛瑾妍,原因就是因为薛瑾姝在春宴上想出风头结果丢了人,薛瑾妍为妹妹报仇而已。” “就这样?”陆长笙听完,回头看着薛兰兮,疑惑的问道,“只告诉母亲,别的什么都不做?” “对,不做,什么都不做 。”薛兰兮冷笑,捏着陆长笙送来的一个木头小鸟滑来滑去,“剩下的,杜家自己会慌。” “你是说……”陆长笙瞬间明白了过来。 “打人,不用非得自己动手的,让他们窝里斗就行了。”薛兰兮嘿嘿一笑,像极了一只成精的小狐狸。 陆长笙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母亲的脸色会有多糟糕了,晋安公主过敏是因为杜颜卿私自做主,现在薛瑾妍又在春宴上推人入水,便是母亲不做什么,这笔账也得记下来了。 明白过来之后,陆长笙瞬间蹦了起来,跑回去报信去了。 “素荷。”陆长笙走了,薛兰兮叫来了素荷,“出去散步一个消息,就说景郡王府有意亲上加亲,求娶薛兰兮。” “是。”素荷对于薛兰兮的吩咐一点意外都没有,应了一声,转头就走。 没两天,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景郡王府即将求娶薛兰兮的消息,不管真假,反正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杜家,杜颜卿还在禁足,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顿时坐不住了,推开守在门口的婆子冲到了程氏的跟前。 “娘,你听说了么,长笙表哥要娶薛兰兮!” 陆长笙跟薛兰兮是表亲,跟杜颜卿也是,可两人是青梅竹马,杜颜卿是从小喜欢陆长笙到大的,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娘,我不许!” “好孩子你别着急,这事儿我也是刚知道,你别急,我这就去找你姨母问清楚。”程氏对此也非常不满,薛兰兮是个什么东西,从江南回来的野丫头也想抢走她女儿中意的夫婿? 更让人气愤的是,她明里暗里的跟景郡王妃暗示了多少次,景郡王妃都没应下来,现在却被薛兰兮捷足先登了,她如何能甘心。 第八十五章 我饶不了她 “外面说的有鼻子有眼,难不成还是假的!娘,我不管,我就要嫁给陆长笙!”杜颜卿当下就闹了起来,拉着程氏不依不饶,“你答应过我的,让我嫁给吃长笙表哥!” “好好好,这事儿不管怎么传,咱们还是去问问你姨母的意见。外面再传的风生水起,都敌不过你姨母的一句话不是。” 程氏打定了主意,让人备车,带着杜颜卿就去了景郡王府。 景郡王府,景郡王妃得知了那日推薛兰兮入水的人是薛瑾妍之后气了两日,被陆长笙好生安抚才按下不去找薛瑾妍麻烦。 现如今,听说程氏上门,眉毛一挑笑道,“这是自己往枪口上跳呢。” 薛兰兮落了水,又病了好几日,虽说她的正经婆婆老王妃没有说她什么,但是每日的担忧她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是自责。 她本就不爽杜家如此行事,现在程氏刚好过来,她可算有个出气的地方了。 虽说景郡王妃和程氏同出一门,但是性格却大相径庭。否则,也不会一个是景郡王妃,一个是小小杜家的主妇。同是嫡女,地位悬殊如此之大,自然是有缘由的。 “让她们进来!”景郡王妃剥了个枇杷,放到嘴里,夸奖道,“这枇杷谁买的?赏!” “奴婢这就去。”梦诗笑着去请程氏来,自然也是高兴。 原本她们这些丫头们只觉得杜颜卿惹人烦,却不觉得杜颜卿有什么不好。可是,自从薛兰兮在这里帮忙打理过春宴之后,丫头们就格外的看不上杜颜卿,不愿意自家少爷娶了这么一个主母,惹得她们日子不好过。 不过,梦诗观王妃的意思,也是看不上杜颜卿的,这样一来,她们也放心了。 景郡王妃就靠在软榻上,等着程氏 过来,不一会儿,不一会儿,就吃了四五个枇杷。 程氏进门,也没行礼,直剌剌开口,“听说郡王妃有意聘了薛兰兮?” 仗着自己跟郡王妃是堂姐妹,程氏便如此无礼,也难怪杜颜卿会有样学样。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景郡王妃不答,反问程氏。 “不是如何不如何的事情,你我好歹同出一门,杜颜卿又是你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哪儿不好,非得去娶一个名声有损的薛兰兮。”程氏听出了景郡王妃话中的意思,顿时不满了起来,“便是你想亲上加亲,也是你我更亲,何苦要便宜外人。” “名声有损?名声有损是因为什么?”景郡王妃斜眼看着程氏冷笑道,“你们杜家可真是我的好亲人,一个在我的春宴上让晋安长公主过敏,让我的鸡头米发霉,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推人入水。现在,还敢过来问我,为什么不要你们家的女儿?我景郡王府没这么大的福分,去娶你家的女儿。” 杜颜卿所做的事情,程氏自然是知道的,这个她一听就明白,可是,推人入水的事情他就有些听不明白了。 “推薛兰兮的人找到了?谁!”程氏本以为是杜颜卿,可是仔细回想一下,时间不对。薛兰兮落水的时候,杜颜卿正被景郡王府的婆子看着,哪儿有机会冲到湖边推人落水。 “你当真不知道?”景郡王妃抬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日你跟她那么亲密,你竟然不知道她的动向。” 是杜家的人?程氏仔细回想那日究竟谁有嫌疑,越想越觉得薛瑾妍有可能。 开始,薛瑾妍和她们都在一个亭子里赏花吃点心,后来的时候,薛瑾姝撅着嘴过来,两姐妹就去了一边, 等到说完话,薛瑾妍回来的时候表面上没有什么,可吃过午膳,薛瑾妍就说难得来一次景郡王府,不好好看一看这个花园实在是惋惜,于是就带了丫鬟走了出去。 接着,就是薛兰兮落水的消息。 好啊,竟然是她! “可是,她跟我女儿有什么关系,她做的事,又不是我女儿怂恿的。”程氏不解,景郡王妃何时糊涂到这种是非不分的地步了。 “是没什么关系,有你们杜家前车之鉴,我还敢娶这种如此心狠手辣的媳妇么?杜颜卿在春宴的行事,跟薛瑾妍又有什么区别,我不瞎,也不糊涂,所以你家女儿想进我家门,做梦去吧!” 说完,景郡王妃只觉得畅快。未出嫁的时候,母亲总是教导她,程家是她的娘家,对于娘家人要宽厚,否则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没人帮扶。 所以,这些年来,她才对程氏的过分之处不做指责。哪知道,程氏竟然越来越过分,跟自己如出一辙不成器的女儿,竟然也敢塞到他儿子的怀里。 “好,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无情!”程氏怒道,“既然如此,那就当我们高攀不上!” “好走不送!”看到程氏拂袖而去,景郡王妃也不起身,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情甚是舒畅。 估摸着,得有好一段时间不会来往了。 若真是这样也是好事,杜颜卿那个丫头,迟早是个祸患,若是经常来往,闯祸之后连累了景郡王府,那真真的是有理说不清。 “娘,都是大嫂干的好事!”杜颜卿听完了全程,在车上气到发抖,薛瑾妍干的好事,却让她蒙羞,哪儿有这种事。 “你放心,娘不会饶了她!”程氏的眼神也跟喷着火一样,冷哼一声,吩咐车夫快些回去。 杜家 的媳妇没有孩子的,平日都要到婆婆跟前站规矩,所以程氏一回家就找葛氏,也就找到在跟前伺候的薛瑾妍。薛瑾妍今儿个去了一身的靓丽衣服,显然是因为葛氏不喜欢的缘故。 葛氏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不喜欢身边人打扮的太过亮丽出挑,便是媳妇,也最好素净一些才好看。这些年,薛瑾妍在她跟前走动,一直都谨记这个教诲。 今儿个葛氏在杜家大房的库房里面盘库,薛瑾妍在跟前伺候,一举一动都毫无错处,让葛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前些日子,葛氏让薛瑾妍为自己儿子杜之修去向薛兰兮提亲,谁知薛瑾妍竟然空手而回,她顿时就觉得不舒服,若不是薛瑾妍表现还不错,今儿个薛瑾妍真的要好看了。 再高岭之花又怎么样,还不是她的儿媳妇。 “弟妹从哪儿来?看着气色竟然如此好。”葛氏先看到了程氏,又看到了杜颜卿,见她二人心情不是很好,忍不住问道。 杜家大房二房并不和睦,葛氏见程氏不高兴,自然是高兴的。 “自然是从景郡王府来,大嫂这是做什么?”程氏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亲切的走了过来,看着库房里面井井有条的东西,忍不住夸赞道,“这么多东西,要是我,自己一个人可弄不来,多亏大嫂有个好儿媳妇。” “又去景郡王府了?”葛氏似乎若有所思,只反问了一句,没像以往一样去讽刺程氏。 “是啊,在郡王府,郡王妃拉着我可把瑾妍好一顿夸,说你家这个媳妇是个能干的,旁人惹了她不高兴,无声无息的就能给推水里去,若不是今儿个景郡王妃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原来薛兰兮落水那日,竟然是她干的!”程氏说着, 就看向薛瑾妍,“我说瑾妍啊,做什么事就是果断,旁人都想不出来这么一招呢。” 葛氏那天也在景郡王府,清楚那天的阵仗,得知了薛兰兮落水之后忍不住幸灾乐祸,还心道,定跟杜颜卿脱不了干系,毕竟她是看薛兰兮最不顺眼的人。 却没想,真凶竟然是薛瑾妍。 “是你?”葛氏回头,看着身后的薛瑾妍,脸阴的能滴出水来。 “婆婆,怎么会是我!”薛瑾妍当下反驳,“我跟兰兮可是一家的姐妹,如何会推她入水!定是她因了我去提亲弟弟对我不满,故意害我!” 薛瑾妍当然不能承认说她下手推的人,连忙撤了别的事情来给自己作掩护。 葛氏的娘家有个兄弟犯了事儿,在景郡王手下关着,这些日子,她正准备去景郡王府求一求景郡王,好让那个兄弟早些出来。 结果现在一看,竟是想也别想了,只怕还没进门,就要被景郡王妃给撵出来。 程氏看到葛氏开始跟薛瑾妍算账,也不走,就那么抱着胳膊看。 葛氏说了薛瑾妍几句就此作罢,程氏没看到什么热闹,不痛不痒的又说了几句话,转身回去了。 看着这件事尘埃落定,薛瑾妍松了口气,以为葛氏没有正儿八经的证据,不敢拿她怎么样,哪知道入了夜,薛瑾妍在等自己相公杜之瑞回来没等着,却等到了葛氏身边的李姑姑。 诧异之下,薛瑾妍问道,“姑姑这么晚过来,可是婆婆有什么吩咐?” “回少夫人的话,今儿个下午,夫人让人给桃红开了脸,今儿晚上送来给大少爷做个妾。这不是我想着大少爷也快回来了,就带桃红过来让大少爷看一看。”李姑姑行了礼,笑着回了话,说着,还拉了桃红上前。 第八十六章 也就你能养出这种女儿 桃红是葛氏身边最没有存在感的丫头,平日里不声不响,长得也不出挑,但是做事稳重,从没见过她出什么错,所以深得葛氏喜爱。 现在,葛氏已经喜爱到了将桃红送来给杜之瑞当填房的地步了! “婆婆这是什么意思!”薛瑾妍脸一黑,当下就问道,“相公是什么人都可以塞的么?” “少夫人您别恼,听我一句。”李姑姑常年在杜家行走,主子们的心事哪儿能不知道,见薛瑾妍生了气,连忙说道,“今儿个二夫人来的时候我也在跟前,现在不管您是不是真的退了那薛兰兮到湖里去,起码景郡王妃是知道您推的人。夫人这光景又有事儿想求着景郡王府,您这一推不打紧,把夫人的事儿一起推到了湖里去不是?” “可是,这事儿……”薛瑾妍想说跟他没关系,却被李姑姑抢白。 “您想说跟您没关系是不是?这话您得跟景郡王妃说,景郡王妃信了,桃红也就来不了这里了。夫人挑这么个踏实的姑娘是何意,少夫人还能不知道?” 挑个踏实的,就是让薛瑾妍清楚,老老实实的做事,否则有她好受的。 薛瑾妍噤了声,肚子里却是火冒三丈。 见她不说话,李姑姑行了一礼,“少夫人,桃红就给您留这了,该怎么伺候少爷,您教导教导。虽说桃红是过来做妾的,可桃红也是夫人房里正正经经的丫头,您知道,夫人房里的别说丫头,就是一只蚂蚁,都得尊一声姐姐。” “是,瑾妍多谢姑姑教诲。”薛瑾妍咬牙切齿的送了李姑姑出去,回头看见桃红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没好气的一甩帘子,直接进了卧房。 这一夜,薛瑾妍听着杜之瑞回来,听着杜之瑞跟桃红说话,听着杜之瑞把桃 红安排到别的屋子,听着外面的蛐蛐叫,竟是一夜没睡。 一大早醒了之后,薛瑾妍的脸色不好,却也没人过来安慰,丫鬟们都是匆匆伺候了薛瑾妍梳洗吃早膳之后,就连忙退了下去。倒是桃红的屋里着实热闹,说笑声,打赏的声音络绎不绝。 想必,杜之瑞是满意桃红的。 想到这里,薛瑾妍的眼神暗了暗,越发的怒火中烧。 “备车,去薛家!”薛瑾妍气到发狂,她嫁给杜之瑞这几年,哪一天不是如履薄冰,左右逢源,谁知竟然一日之间被薛兰兮给祸害成这个样子。 她是推了薛兰兮不错,可是,薛兰兮难道不是活该么。 一直养在江南,就好好的待在江南,回京城做什么! 薛兰兮没想到薛瑾妍会如此沉不住气,还以为她那高岭之花的样子能多保持一段时间。 哪知道,早上刚用过早膳,就听见折枝在外面说话,“哎呦,这么大清早的,大小姐怎么回来了?” “你们家三小姐呢!”薛瑾妍一进院子,就冷着一张脸,让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吓了一跳。 可是一想上次薛瑾妍过来替杜之修提亲,顿时就只觉得这人怕是脑子里面灌了泥浆,竟然还敢过来,“我家小姐用膳呢,怎么,大小姐这是被下了军令状?” 折枝只当是薛瑾妍又来提亲,忍不住拿话刺她,“别说我家小姐不同情你,若是真的是个福窝窝,大小姐可得为二小姐考虑才是。” 薛瑾妍只拿眼睛看了一眼折枝,抬脚就去了薛兰兮的闺阁。 闺阁之中,薛兰兮在绣花,看到薛瑾妍过来,只淡淡的招呼了一声,“大姐这么早过来,还真是勤勉。” “我倒是惫懒,不及妹妹勤勉,不过两三日功夫,就将这一筹扳回的如此漂 亮!”薛瑾妍看到薛兰兮气定神闲,也收拾起了自己的性子。 “姐姐这话从何说起?”薛兰兮似笑非笑的看着薛瑾妍,好像不懂她说什么。 “我问你,是你告诉景郡王妃我推你下水的?”薛瑾妍不欲跟薛兰兮废话,直接发问,却见薛兰兮直接点头,承认的坦坦荡荡。 “是我告诉舅母你推我入水的,还是我散布谣言说,景郡王府有意求娶我,怎么,你现在满意了?” 薛瑾妍瞬间明白,原来这些竟然全是薛兰兮做的。 她告诉景郡王妃,是薛瑾妍推她落水,同时散布假消息,让程氏去找景郡王妃求证,景郡王妃自然要责怪程氏和杜家,到时候,杜家如何对自己,那就不言而喻。 这么做不需要任何证据,甚至不需要薛兰兮亲自动手。 好一招借力打力! “我也是佩服姐姐,景郡王府是什么地方,姐姐竟然敢在那里害人,是自诩聪明,还是相信真的没人看到?不过,既然做了,那就要有所觉悟,毕竟舅舅一家都不是什么善茬。” 薛兰兮擦了擦手,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笑眯眯的说道,“不过,姐姐不用担心祸及薛家,舅母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追究薛家的责任。但是,杜家教不好儿媳妇,只怕舅母就不会开心了。” “你倒是得意,你以为,景郡王府护着你,就真的会让你进门不成?做梦!” 薛瑾妍一听,顿时气急败坏,“对,就是我推你下的水。就是我要你名声扫地,你以为到了这种地步,景郡王府能护你到什么地步?还是说,你还指望着卫陵侯来救你?别痴人说梦了,等着在尼姑庵里过一辈子吧!” 这时候的薛瑾妍目露凶光,额间青筋暴涨,跟庙里的夜叉没什么 两样。 “我嫁不嫁人自有我的父母来操心,用不着你管。但是,这么一来,杜颜卿可就嫁不了陆长笙了。姐姐你说,到时候杜家会不会把这笔账算到姐姐你的头上?”薛兰兮还是那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却让薛瑾妍更加发狂。 杜家女儿不多,杜颜卿算是最出挑的一个,杜家对她也算是寄予厚望,清楚自己够不上皇子皇孙,却也指望她能嫁给景郡王府的世子陆长笙。 这也是为何程氏能时不时带着杜颜卿去景郡王府走动的原因。 现在,若是这桩婚事毁了,杜家的长辈怕是活吞了薛瑾妍的心思都有。 “你,你!”薛瑾妍越想越生气,没想到竟然栽倒了薛兰兮的手里。看着她平日柔柔弱弱的样子,没想到竟然会如此能言善辩。 她说不过她,却也不能让她好过。 薛瑾妍眼睛一冷,上前抬手就朝着薛兰兮的脸上抽去。 薛兰兮动也不动的看着薛瑾妍,预料之中的掌掴声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声“咔啪”,让薛瑾妍痛到惨叫。 “啊,我的手!”薛瑾妍左手握住右手腕,痛的额上直冒汗。 素荷站在薛兰兮的前面,面无表情的看着薛瑾妍,显然方才是她下的手。 “瑾妍,瑾妍,是你么!”祁氏一早就听说薛瑾妍回来了,一回来就去了三房,连忙赶了过来,生怕她吃亏。 谁曾想,一进门就听见薛瑾妍的惨叫。 祁氏立马就急了,三两步冲了进来,看到薛兰兮气定神闲,又看到薛瑾妍哀哀哭叫,于是撸了袖子就要上来打薛兰兮。 “你这个小蹄子,胆大包天了是么,谁都敢下手!” 不过祁氏也有脑子,看到素荷在薛兰兮前面拦着,就猜到定然不是薛兰兮那个病秧子去动的手。所 以,她也只是撸了袖子掐着腰站在那里跟薛兰兮打嘴炮,并不敢上前一步。 素荷一直都没说话,这会儿见祁氏指桑骂槐,抬起脸,笑眯眯的看着祁氏说道:“三夫人息怒,奴婢不敢谁都动手,但是欺负到我家小姐头上,那就是不行。” “也就是你主子这样的人能教出你这样的奴才!” “也就是您这样的娘才能养出这种她这样的女儿。” 素荷平日不温不火,甚至根本就发觉不了她的存在,却不知,她刺起人来毫不客气。 折枝和碧心还想着薛兰兮在屋里怕是要受欺负,没想到素荷竟然一句话给祁氏气到七窍生烟。 祁氏见在这里讨不到好处,气呼呼的拉起薛瑾妍,夺门而出。待那两人没了踪影,折枝和碧心忍不住冲着素荷竖起了大拇指。素荷只笑了笑,重新站回了薛兰兮的身后,还顺手帮她换了茶。 景郡王府,陆长笙跟着自己爹去庄子上办事,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听丫鬟跟他说了程氏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在听说母亲对于聘薛兰兮这件事并没有反对的时候,嗷的叫了一声,差点蹦起来。 “真的?母亲真的没有反对?”陆长笙拉着给他换衣服的丫鬟,兴奋的问道。 “自然是真的,骗世子做什么?不过,世子难道真的要娶薛家的小姐么?”给陆长笙换衣服的丫鬟捂着嘴嘻嘻笑了两声,打趣道,“可是那薛家小姐好像并不是非常喜欢世子你啊。” “去去去!”陆长笙被戳到痛处,没好气的挥退了那丫鬟,收拾停当之后,又美滋滋起来。 晃悠着到了景郡王妃的房间,有日子没看到儿子的景郡王妃自然是眉开眼笑的,“舍得回来了?我还当那庄子上有钩子,把你魂勾走了呢。” 第八十七章 还轮不到你娶她 “母亲何苦打趣孩儿,只是春天到了,庄子上出了好些好玩意儿,贪玩了一两天。”陆长笙挠了挠头,笑嘻嘻的揭过,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景郡王妃欲言又止。 自个生养的孩子,景郡王妃怎么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让丫鬟奉了茶,喝了两口,见他实在是按捺不住了,景郡王妃抢在他开口之前问道:“我问你,你可是想娶兰兮那丫头?” 被景郡王妃这么开诚布公的一提,陆长笙连忙点头,红着脸说道:“兰兮妹妹不太一样。” “我也觉得她好,聪明,大方,进退有度,只是想要娶她,怕是也轮不上你。”景郡王妃喝了口茶,毫不客气的打击自家儿子。 “为什么!”陆长笙顿时急了,“蹭”的一下站起来,看着景郡王妃说道:“母亲不也说了么,兰兮聪明大方,为何不能娶?” 陆长笙只听到不能娶薛兰兮,却没听到母亲说轮不到他,于是分外着急,抓耳挠腮的,像个猴子一样。 景郡王妃静静的看着自己儿子如此,等他冷静了下来之后,才慢悠悠的问道:“你可还记得那日救起兰兮的人是谁?” “卫陵侯,季君珩啊,有什么问题么?”陆长笙疑惑,这个不是不争的事实么? “说你傻,你还真不谦虚。卫陵侯是什么人,他那冷血性子,若是没想好这后面的桩桩件件怎么可能会下去救人?若是旁人,你信不信就算是淹死在咱们家湖里,卫陵侯都不会多看一眼,甚至还会觉得晦气,抄了人家家。” 景郡王妃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叹了口气,看着陆长笙说道,“兰兮这个丫头,只怕是真的跟你没缘分。” “真的么……”陆长笙还不相信,却也蔫头蔫脑了。 “娘 何时骗过你!”景郡王妃没好气的看着陆长笙,这孩子,还没娶到媳妇呢就不相信自己娘亲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就,卫陵侯,和兰兮,他们两个难道不奇怪么?”陆长笙纠结了一下,选了一个还算合适的词来形容卫陵侯和薛兰兮的婚配。 “奇怪?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奇怪。”景郡王妃也觉得奇怪,卫陵侯虽然年龄大了些,却不是没有定亲的人。 只是,那人死后,卫陵侯好像就变了个人似的,油盐不进。这冷不丁对一个女人这么感兴趣,确实很奇怪。 “我也这么觉得。诶,娘,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兰兮跟红裙关系好,卫陵侯被红裙所托,所以才救人的?”陆长笙还在找机会娶薛兰兮,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想放弃。 看着儿子这个样子,景郡王妃索性不理他了。 被自家娘亲忽视,陆长笙越来越觉得有可能,说了声告辞,就蹦跶着去了卫陵侯府。 看着陆长笙离开,景郡王妃忍不住叹气,若是那个人还在,只怕卫陵侯与她,也是神仙眷侣。 季家没有景郡王府那么热闹,陆长笙一路走过去,静悄悄的,好像只有他的脚步声。到了季君珩的书房,看到季君珩之后,陆长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可算是见到个人了,不然还以为他大白天的进了鬼宅。 “你怎么来了?”看到陆长笙过来,季君珩疑惑的问了一句。 “额,我来看看你。”陆长笙不知道该说什么做开场白,挠了挠头,尴尬的说道。 “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长了两个脑袋。”季君珩并不领情,直接戳破陆长笙的小心思,“说吧,来这里做什么。” 被戳破了之后,陆长笙反而松了口气, 凑了过来,神神秘秘的问道:“季大哥,问你个事情呗?” 季君珩不说话,只看着陆长笙。 又准备了很久,陆长笙才鼓起勇气问道:“季大哥,那个,我想娶薛兰兮,你看……” 他总不能跟季君珩说,让季君珩不要娶薛兰兮吧?所以,只能委婉的说想娶薛兰兮,让季君珩看着办。 结果,季君珩还就看着办了。 “不行。” 这下,陆长笙终于死了心了。母亲说的没错,季君珩果然是想好了才下水救人的。 忽然间,陆长笙的每一根汗毛都写着垂头丧气四个字。 季君珩说要娶,那就是真的要娶了。 陆长笙很想问季君珩,是不是他已经放下了什么,可是,张了张嘴,没问出来,又蔫头蔫脑的回家去了。 看着陆长笙离开,季君珩靠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之后,他拿起毛笔,写了一张单子出来,叫了人来递了过去。 “将这个单子送到凤阁老那里。” 凤阁老全名凤松泉,凤家与薛家交情不错,都是三朝元老,只是凤家沉迷教书育人,鲜少参与朝堂之事,只管太学,皇亲贵戚之中,八成都受过凤家子弟的教导。 季君珩这是打算请凤阁老去做媒人。 天底下,凤阁老能做的媒,也没几个。 季君珩的性子从来都是,说做就做,在跟凤阁老去了信之后,立马就着手准备了礼物,一应具备之后,季君珩也不看日子,直接上马去接了凤阁老就朝着薛家去了。 薛老太爷没在家,门房听说卫陵侯来找大爷,连忙去通报。薛季言听闻之后是一头雾水,在门口看到卫陵侯和凤阁老以及一马车的礼物的时候,更是莫名其妙。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是客人,薛季言请了几人 进去,坐定之后,季君珩才开口说明来意。 “前些日子景郡王府的春宴上,本侯唐突了您的女儿薛兰兮,今儿个特备薄礼前来提亲。” 季君珩说话简洁,却也说明来意。 其实还没从季君珩要成亲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凤阁老也连忙帮腔,说了不少季君珩的好话,却见薛季言不言不语,顿时场面就有些冷了下来。 凤阁老看了看季君珩,你自己看着办吧。 薛季言虽然是个老实人,但是老实人也有自己的软肋,惹急了可没好处。 “薛大人,我季某虽然是一介武夫,却也不是残暴之人,所以,日后,我定不会欺负了薛兰兮。”季君珩看薛季言不说话,忍不住开口。 薛季言这才回神,皱眉说道,“那日春宴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兰兮却有不是,能劳烦卫陵侯相救,是她修来的福分。只是,这些小事,还没有到迎娶如此严重的地步。” 这话,就是说薛季言不太同意这门婚事的意思。 凤阁老叹气,拉着薛季言说道:“这事儿虽然不大,但是你也明白,三人言成虎,只怕将来真的会对兰兮有所妨碍,你不如再考虑考虑?” “阁老,不是下官对卫陵侯有所不满,而是兰兮今年才十四,如此小的年龄就要嫁作人妇,下官说句没出息的话,实在是不舍。” 薛季言叹气,回拉着凤阁老说道,“想当初,凤阁老的幼女出嫁之时,只怕也是我这样的心情吧。” 当年,凤阁老幼女出嫁的时候,凤阁老哭了三天。 季君珩忽然笑了,冲着薛季言行了一礼,“此事是我唐突,今儿个来的不凑巧,就先告辞了。” 这是他打算放弃了,还是打算等薛兰兮长大一点再来? 送走了季君珩和 凤阁老,薛季言唉声叹气的回了书房,果然就见陆氏在那里,看到薛季言回来,陆氏担忧的问道:“难道真的要将兰兮嫁给他?” 他们回京的路上,薛兰兮如何对季君珩的,他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分明是不愿意的,甚至想杀了他。 “怎么会,我怎么会让兰兮嫁给他!”薛季言摇头,“可是,卫陵侯这个人从来都是铁血无情,这么多年来,不管是战事还是政事,他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我只担心,到时候我们无法护住兰兮。” 叹了口气,薛季言感慨道,“如果到了那个时候……”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是拼着一死,也不能委屈了我的女儿!”陆氏恶狠狠的看着季君珩离开的方向,怒道,“当年的事情,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不可能把女儿推倒仇人的怀里!卫陵侯如何,还能强取豪夺不成!” “若是下次他再来提亲,父亲大可以应下。”门外,突然传来薛兰兮的声音,惊得两人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薛兰兮也是听说季君珩来了,所以带了碧心过来,在门外恰好听见两人的谈话。 她浅笑了一下,看不出有任何的为难,“父亲母亲不必忧心,他定然还会再来的,届时,咱们只需要答应下来就好。” 没想到薛兰兮竟然同意这桩婚事,薛季言和陆氏觉得有些意外,齐声问道:“这是为何?”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年的事情,卫陵侯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想必季家有关于颜家的一切,想要替颜家翻案,季家的存在不可忽视。”薛兰兮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她要颜家正大光明的翻案,等到颜家人沉冤昭雪,她再杀了季君珩也不迟。 第八十八章 他只是运气好! “不行!”薛季言头一个不同意,摇了摇头拒绝了薛兰兮,“卫陵侯好歹是武将,你一个小姑娘在他身边,我们也不能保护你,这也太危险了!” “父亲这么多年都在搜罗当年的事情,可有什么进展。”薛兰兮垂下眼眸,轻声问道。 薛季言沉默,不再说话。 当年颜家的事情虽然阵仗很大,可是,到了现如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就像被人抹平了一样。 “外面没有,卫陵侯府中一定有。” 这话是没错,可是卫陵侯府虽然比不上刀山火海,却也不是薛兰兮一个小姑娘能够游刃有余的。不说老侯爷,就是季君珩也不是好相与的人。 “所以,父亲不如同意了这门婚事。”薛兰兮站起来,走到薛季言的跟前,仰起头看着他,“父亲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好吧。”冷不丁撞上薛兰兮的眸子,薛季言有一瞬间的悸动,说不定这个孩子真的可以做到。 她虽然不一定真的可以让颜家沉冤得雪,却一定可以自保。 “好什么好,我不同意!”陆氏见薛季言竟然同意了,连忙阻止道,“我不管什么前尘旧恨,兰兮,你如今是我的女儿,我就只想让你好好的长大,无忧无虑的过了这辈子。我想,每一个当娘的都是这么想,如果你娘还活着,她一定也是这么打算的。” “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想就这么算了,你爱我,我的生母爱我,我也爱你们,我更希望她们能沉冤昭雪,不枉送性命。”薛兰兮还在坚持,不过却展颜一笑,看着陆氏说道,“卫陵侯虽然凶悍了些,却未必不是一个良配。” “可,可是……”陆氏泪如泉涌,坐在榻上,哭的不能自已 ,“我明知你是踏上一条不归路,却不知道该如何拦着你,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 她这个样子,想必也是同意了,薛兰兮上前,搂着陆氏好一顿安慰,待她终于止了泪水才一起回了院子。 春宴过去没多久,就是三年一度的春闱,薛家也有一个学子,所以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待到放榜那日,一早就让小厮去候着。 比起旁人的提心吊胆,薛清宴反而没什么太多的表示,该吃吃,该喝喝,甚至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待小厮回来的时候,薛清宴才刚刚梳洗完,在大堂里面等着消息。 薛老爷子来回踱步,看上去竟然比薛清宴还紧张几分。看到小厮回来,老爷子大老远的就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恭喜二公子,贺喜二公子,得了个会元!” 小厮笑的眉毛都开了,朝着老太爷鞠躬之后,笑眯眯的报喜,“那大红纸上第一个就是咱们家少爷的名字,可气派了呢!” “好,好,好,领赏去吧!”老太爷高兴的连说三个好,看着薛清虞捻须说道,“咱们薛家好久没有喜事了,管家,准备一下,咱们要好好庆贺庆贺。” 管家笑眯眯的领命去了,薛兰兮笑盈盈的上前恭喜薛清宴,“恭喜哥哥拔得头筹。” “多谢家中长辈栽培,才能有我的今日,今日该长辈们一起贺喜的才对。”薛清宴羞赧一笑,冲着各位长辈一一行礼,“不肖儿孙不辱教诲,还请各位长辈宽心。” “说这么多做什么,快回去歇着,这些日子念书也辛苦了,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好好歇歇去吧。”老爷子哈哈一笑,撵了薛清宴回去休息。 如今答案已经揭晓,留着也没什么意思,在大房一家散 去之后,也都三三两两的回房了,一直到晚宴时分才重新聚到一起。 有老爷子发话,晚饭可谓是丰盛至极,不但从清风楼叫了一整桌的菜,还支了戏台子,请薛清宴的恩师上座。 开宴的时候,大家少不了要说几句吉利话,一来恭喜薛清宴,二来讨老爷子欢心,毕竟自从薛季言中过会元之后,薛家就再也没这么风光过了。 所以,薛清宴的这一次也着实争了把脸。 “不过是个会元就如此阔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多久没出过人才了呢。” 女眷们没有跟男人坐在一起,在偏厅用了同样的菜色另开一席,只是在坐的,只有薛家的女眷。 李氏听着那边的热闹,又瞧了瞧戏台子,忍不住说道。 “会试到了京城,自是天下才子云集,哥哥能在会试中拔得头筹,自然也是有实力的。”薛兰兮浅笑着看了一眼薛清宴的方向,见他虽被很多人围着,却不见窘迫,忍不住替他高兴。 “运气罢了。”李氏撇了撇嘴,夹了一筷子肥肉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旁人想要这样的运气还没有呢。”薛兰兮才不管李氏会不会生气,她说话不好听,她也不客气。 两句话说的李氏翻了脸,想发作又想起前些日子薛老爷子的警告,只能重重摔了筷子,称病回去了。 李氏回去,祁氏连忙跟着过去伺候,席上只有大房二房两家,相视一笑,愈发的其乐融融。 祁氏前些日子在薛兰兮那里碰了钉子,薛老爷子听说薛瑾妍替杜之修提亲,将她骂得那叫一个狗血淋头,这些日子虽然憋了火,却也不敢再去招惹大房一家。 见李氏没什么事,于是也就告辞出来,带着孩子们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 门就看到薛清虞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面跟丫鬟们玩闹,祁氏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惊得丫鬟们四散而去,留薛清虞一个人蒙着眼睛,意兴阑珊的站在那里。 “娘和妹妹不是去吃饭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被大房气的!”祁氏没好气的抽掉挂在薛清虞脖子上的丝巾,被上面扑面而来的香味儿熏的有些头疼,“你瞧瞧你,要是你有大房的运气,何至于我们要受这个闲气。” “这是怎么了?因为薛清虞考中会元,祖母给你气受了?”薛清虞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跟上去给祁氏消气。“娘何必动怒,薛清宴确实是有些本事的,听说他会试时候的文章被皇上看了都拍案称绝,到时候殿试不是个状元也得是个探花,一般人可没这个本事,咱们羡慕不来。” 关上了门,祁氏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更加觉得心口发堵,“你说说你,先生没少请,你怎么就,怎么就什么都学不会呢!”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不是这块材料。”说起这个,薛清虞也觉得头疼,嗷了一嗓子,抱着头蹲在黄花梨的圈椅上发牢骚,“这是能随便比的么!” “去去去,看见你就烦。”祁氏一甩帕子,坐到了另一边的黄花梨圈椅上,越想越生气,最后噔的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行,薛清宴要是真的成了状元,老爷子还不得把大房一家放到头顶上去,不行不行,绝不能让大房爬上去!” 薛清虞本在昏昏欲睡,被祁氏的动作惊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哎呦两声捂着屁股站起来,无奈地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呢,母亲何必在乎这个。” “你有法子?”祁氏眼前一亮, 拉着薛清虞问道。 他这个儿子,正事儿没一件行的,但是一肚子坏水儿,什么歪点子都能想出来。 “还真有,你别说,就算薛清宴文采斐然,是文曲星下凡,可若是这人品有问题,以祖父的性子……”薛清虞嘿嘿笑了两声,用胳膊肘捅了捅祁氏,“娘你是最清楚的,对不对。” 祁氏顿悟,母子两个对视一下,顿时笑了起来。 进了春天,去了冬衣,人一轻快起来就想到处活动活动。再加上,薛清宴考中会元的事情传开,整个薛家都热闹了起来,不过一上午的功夫,薛家长房就收到了厚厚一摞帖子。 有赏花的,有会诗的,还有专门品酒的。不过粗略看了一下,还是请府中女眷出门赏花会诗的多一些。 想一想也是自然,此番会试,云集了京中权贵,也云集了四海学子,而薛清宴能在这一场会试中展露头角,那定然说明薛家不一般,所以也就有很多想要通过女眷亏得一二的。 其中就有沈家的帖子。 “兰兮,快过来。”陆氏远远的就见薛兰兮带着碧心在花园里采花,连忙招呼道。薛兰兮应了一声,拍了拍手,带着丫鬟走了过去。 “给母亲请安,母亲有什么要吩咐的?”薛兰兮将手中的花篮递给陆氏身边的嬷嬷,“劳烦嬷嬷将这些花瓣做成糕点了。” 嬷嬷笑着应了下去,陆氏抽出一张请柬递给薛兰兮,“这里有一个沈家诗会的帖子,我想着你平日总是不爱出门,不如出去走动走动,散散心也好。” 沈家? 陆氏果然了解自己的女儿,若是平常人家,薛兰兮自然是不会有兴趣,可是沈家的话,她是少不了一去的。薛兰兮打开请柬,仔细看了看内容,只觉得有意思。 第八十九章 抄别人的诗呢 下请柬的人是沈清念,办诗会的地方却不是沈家的地方,而是安碌园。这个园子也不奇怪,是京中一个很有名的园子,因为景色雅致经常被达官贵人们租来用。 只是,沈清念的手笔也着实不小,租一个园子,少说也得百十两银子,便是沈家,也是小姐们半年的月钱。由此可见,沈家竟然如此喜欢这个女儿,愿意给她这么多银两让她出来结交。 “你可要去?”陆氏见薛兰兮沉默,当她不想去,伸手准备去拿回帖子,“不想去便在家里歇着吧,你这身子刚好没多长时间,还是多歇歇的好。” “我要去。”薛兰兮躲开陆氏的手,笑了笑说道,“沈清念是个奇人,我还真想去看看。” “那你小心些,带上钟离。” 诗会上人不少,陆氏担心薛兰兮再被什么人给记恨上。 点了点头,薛兰兮先告辞。 到了诗会那日,薛兰兮稍作打扮就去了安碌园,在园子里,她看到了不少京中说得上的豪门贵女。这些人,一个个气质飘然,神情淡漠,跟先前春宴上的那一流明显不是一类人。 合着这是沈清念在真正有权势的一派中吃不开,换一个地方下嘴? 没想到,她还有这个脑子。 不过,她走的这条路子确实合适,只见她来往穿梭,不少自负圣明的才女们都对她礼遇有加,显然沈清念也是有一些才情的。 薛兰兮没来过安碌园,也不去找沈清念打招呼,而是带了丫鬟在院子各处闲逛,冷不丁瞅见沈清芜一个人站在亭子里冷着脸坐着。 “沈二小姐。”薛兰兮笑着上前打招呼,沈清芜看到她之后,勉强笑了笑,“薛小姐也来了。” 沈清芜不像沈清念那样讨厌薛兰兮,可也算不上 熟络,看到薛兰兮之后没什么热情在这里也是正常。只是她一直兴致缺缺,面露不豫,眼神还一直往沈清念的方向飘。 薛兰兮只一眼就看出沈清芜为何如此神不守舍。 “沈家三小姐可真是个集天地灵气的妙人,长得好,又有才情,也难怪诚国公如此宠爱她。”薛兰兮笑眯眯的开口,说的话却不怎么中听。 “是啊,如何不是个妙人!”沈清芜听后更加生气,翻了个白眼,起身离开了这个亭子。 薛兰兮看着她离开,坐在亭子里面吃点心喝茶,折枝看不懂,不知为何薛兰兮要招惹沈清芜。 “小姐,你既然不喜欢这里,为什么要来这里?” “上次景郡王府的春宴你没去,自然不知道沈清念送了多大一份礼物给我,既然收了礼,我怎么能不回赠?”薛兰兮笑了笑,看着沈清芜走到几个才女跟前说话,只是那笑容之中并没有什么暖意。 折枝叹了口气,替薛兰兮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夫人是想让小姐来这里散心的,结果小姐还是被这种琐事烦扰。” “人生在世,哪能逃得过这些琐事。” 既然是诗会,总少不了做做诗,题题词,到了重头戏的时候,沈清念索性请了所有才女都来跟前,一起作诗,一起评比。 薛兰兮不想出风头,随便写了一首,让丫鬟拿过去,然后便跟着众人换了地方喝茶赏花。 许是今儿个人来的多了些,沈清念更加得意,行走之间也越发的游刃有余,众人对沈清念更是连连赞叹。 反倒是沈清芜,脸色越来越黑,待所有人都坐定之后,她忽然一笑,拉着沈清念坐下。 “这一早上的,你也没歇着些。” “今儿个人多,我高兴嘛。”沈清念虽然 疑惑沈清芜为何拉她,却也乐得扮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你啊,上山之前就是这么喜欢跟人亲近的性子,还以为在山上养了几年,性子能沉稳些,谁知还是这么人来疯。”沈清芜笑眯眯的样子,倒真的有一些姐姐疼爱妹妹的样子。 只是这话,却让人不由得深思。 上山之前便喜欢跟人搅和在一起,难不成,是因为沈清念出了什么事才被养在山上的? 一时间,便是这些不屑于豪门八卦的才女们也对沈清念的眼神变了味道。 “我自小性子活泼,再说今儿个是个好日子,是该高兴一些的。”沈清念嘴角的弧度降了降,很快又拉了上来,挣脱沈清芜的手,看着众人笑嘻嘻道:“不知方才的诗作收好了没有,我们可要一起品读品读的。” 知道沈清芜没安好心,沈清念才不会把继续惹事的机会留给她,一句话换了话题,找回了先前的事情。 丫鬟们已经将诗作都收好,整理好拿了过来。沈清念一一念过去,念到薛兰兮的时候眉眼都笑开了,“这可真是好诗。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闲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幽映每白日,清辉照衣裳。短短几句话,竟然让景色写的这么美,实属不易。” “且等一下,这诗方才是不是听过。”高侍郎家嫡女高嫣然突然出声,打断了沈清念,“我记得方才好像沈三小姐的也是这一首。”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这么当堂念出来的东西,竟然还有一模一样的! 沈清念的诗在前面,所以众人看着薛兰兮的眼神瞬间变了。 “薛小姐,不会便是不会,我们又不会嘲笑你,何苦抄了别人的?” “纵是薛家出了一个 会元,看来也不是谁都是文采斐然的。” 周围议论声纷纷起来,看着薛兰兮的眼神也带着毫不隐藏的鄙夷。 薛兰兮拿过沈清念的诗稿和自己的对比,发现一字不差,待众人不再说话之后才缓缓开口,“沈小姐方才出题春日,我便想着春日里兄长读书的样子,所以才有这一首,那请问沈小姐家中也有读书的兄长么?” 诚国公虽然有几个儿子,但是可惜都是好武不喜文的,勉强读完了三字经和千字文,旁的竟再也没摸过,所以,这首诗,未免太牵强了些。 薛兰兮只用了一句话就扭转了事情,她只疑惑的看着沈清念,见她不说话,又开口问道:“第一句乃是江南的春天,我自幼在江南长大,路边便是小溪,每当春日,溪中便有游鱼,可是山上也有这些东西么?” 第二句,便是将沈清念给打压的死死的,再无翻身可能。 众人方知自己先入为主了,有些惭愧的看着薛兰兮,忽而听见有人弱弱的说道:“薛小姐跟沈小姐相隔甚远,想抄也看不到吧?而且,我方才就在沈小姐身边,分明看到沈小姐写的不是这个,明明用的是定风波的词牌。” 沈清念目光呆滞,嘴唇微白,将两个诗稿一起拿过来看了看,忍不住说道:“这个诗稿上虽然有我的名字,却不是我的,方才我看到的时候都没认出来。” “方才妹妹这一首,妹妹只是念了一遍就过去,我还当妹妹觉得不好,原来是没看出来是自己的。”沈清芜也觉得有意思,伸手拿了两份诗稿看了看,然后指着上面的字迹说道,“此事定不是你做的,但是一定是熟悉妹妹的人做的,你瞧瞧,这些行笔的方式跟妹妹是不是如出一 辙?” 又来! 沈清念不满的看着假意为她开脱,实际上却把她往更深的地方推的沈清芜,转头招来了丫鬟,“这是怎么回事,方才我的诗稿呢。” 丫鬟看到两章一模一样的诗稿,顿时慌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瑟瑟发抖道:“方才奴婢收拾的时候,一不小心将小姐的试稿给弄毁了,奴婢不会作诗,只好找了随便找了一个誊抄了一份,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小姐饶命啊。”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竟然是这个丫头搞的鬼。 沈清芜眼神晦暗,不甘心的看着那个丫鬟说道:“三妹妹,这个丫鬟也忒胆大包天了些,若是今儿个死不承认,蒙冤的可就是三妹妹了。” 今儿个这一出,其实是早就计划好的。沈清念下帖子给薛兰兮,然后薛兰兮的诗跟沈清念的一模一样,让众人以为薛兰兮竟然会抄了别人的诗句。 哪知道,薛兰兮竟然会四两拨千斤,只是简单的一两句话就将嫌疑洗清,甚至差点将她给拖下水,让她成了那无耻之人。 再加上沈清芜在旁边煽风点火,她本来花了重金给自己出风头的一场诗会,竟然让她丢了所有先机。 想到这里,沈清念就有些恼羞成怒,看着地上的丫鬟斥责道:“谁让你擅作主张的,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打死!” “沈小姐息怒,这个丫鬟虽然笨手笨脚,却还没有到要被打死的地步。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也有些过了。”众人见状,连忙劝道。 沈清念如何处理这个丫头并不关薛兰兮什么事情,薛兰兮只冷眼瞧着。 折枝也看出来了一些门道,悄悄跟薛兰兮说道:“小姐,这些人好像也并不怎么看得起沈小姐。” “知道就好,走,咱们去更衣。” 第九十章 颜家旧部 这边乱糟糟的,薛兰兮并不想多掺和,见没她什么事,就找了个接口出去。更衣回来的路上,薛兰兮却瞧见沈恒似乎有些奇怪,于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沈家是二皇子容王的母家,跟当年的事情,也有莫大的干系。 沈恒看上去不是很着调,但是世家子弟真正算得上执绔的却没几个。所以,沈恒在这里鬼鬼祟祟,必定有原因。 薛兰兮悄无声息的跟上,跟着沈恒到了安碌园花园的一个小房间里,看着他对着门扉轻轻扣了两下,接着就看到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斗篷的神秘人,这也更印证了薛兰兮的猜想。来不及思索,她直接悄声走了过去,偷偷躲在墙根下偷听。 沈恒似乎并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尾随,进门之后也没客套,“先生亲自前来,可是容王殿下有什么吩咐?” “是的,容王在京城附近发现颜家旧部。容王不太适合出面,所以此事就要劳烦沈公子了。” 颜家旧部?薛兰兮眼睛瞬间瞪大,没想到,竟然还有颜家旧部在京城周围,是谁? “这事倒是不难,京城附近本就有很多土匪,我谎称沈家庄子被劫,去剿匪也能掩人耳目。只是不知,容王殿下说的这个旧部是多少人,是否重要。”沈恒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想要更多的信息。 “很重要,这个人是当年颜将军麾下的一个亲信,姓孟,颜家败落之后,他便消失,没想到竟然是改头换面,隐藏在京城周围。容王殿下的意思是,将这个人秘密捉来审问,看看能不能再掏出一些颜家旧部的消息。” 薛兰兮在外面听着,越听越觉得那人应该是孟叔。孟叔全名孟今溪,乃是当年薛兰兮生母谢瑶玥身边的 一个护卫,当年发生家变的时候,孟叔护着颜愫和颜忆两个姐妹到了京城郊外就重伤倒地。 三人分离的时候,孟叔已经身受重伤,她一直以为,孟叔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这种巨大的狂喜和担忧让薛兰兮一时间失了神智,看上去呆呆傻傻的让折枝担心。 “小姐,小姐?”折枝忍不住推了推薛兰兮,薛兰兮一惊,猛然回神。 “什么?” 在大惊大喜之下,薛兰兮忘了自己正在跟踪沈恒,没控制住声音,一时间惊动了屋子里的人。好在薛兰兮反应很快,拉了折枝就钻到旁边的花丛里去了。 沈恒自然也听到了什么,警惕的问了一句谁,然后就冲了出来,可是留给他的只有摇曳的花枝,并没有别的。 回过头,沈恒看了一眼神秘人,见那人点了点头,沈恒明白,连忙追了上去。 薛兰兮就是再机敏,也不过是个女孩子,刚跑了没几步,就听到沈恒追过来的声音,折枝更是着急,左右找着能躲避的地方。 就在两人束手无策的时候,薛兰兮觉得身上一轻,竟然飞到了亭子上。同时,薛兰兮也感受到了一团热意在他周围。 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季君珩。 “你怎么在这里!”薛兰兮皱眉,觉得此事有些奇怪。 “嘘。”季君珩示意薛兰兮噤声,一扬手,将大氅掀开,裹住了娇小的薛兰兮。 刚做完这一切,沈恒恰好追了过来,看到季君珩搂着一个女人在亭子上面忍不住惊讶了一下,“侯爷好兴致,不知哪家的姑娘有这等福分。” “关你屁事,滚。”季君珩并不买账,居高临下的看了沈恒一眼,却将薛兰兮裹的严严实实,一点都没露出来。 沈恒抱拳行礼,“既然打 扰了侯爷,那沈某先告辞了。” 等沈恒走了之后,薛兰兮从季君珩的大氅里面钻出来,面上一片寒冰。 “生气了?”季君珩见薛兰兮这个表情,忍不住问道。 “男女授受不亲。”薛兰兮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头发,站在亭子顶上抱着胳膊看着季君珩,“侯爷这个举动,未免太轻浮了些。” “轻浮也比找死强。你小小年纪,何苦自寻死路。你可知方才跟沈恒见面的那人是容王的第一谋士?若是被他发现,你便是有十条命也交代在那了。” 季君珩鲜少说这么多话,若不是碰上薛兰兮,他管她死活。 “那也比贪生怕死的强。”薛兰兮并不想跟季君珩多说什么,看着亭子不高,直接跳到旁边的假山上,然后慢慢滑了下来。 折枝躲在花丛里,接住刚刚落下的薛兰兮,上下检查之后发现她丝毫无损,顿时松了口气,“可吓死奴婢了,小姐咱们快走吧。” “等等。”薛兰兮本来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看着直接从亭子上面跳下来的季君珩问道,“你出现在这里,莫非是跟沈恒他们一伙?” “我若是跟他们一伙,就不会救你。”季君珩看了薛兰兮一眼,转身就走。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可薛兰兮并不相信。 带着折枝回到诗会,竟发现已经到了尾声。不知是不是方才沈清念的表现太过,不少人都意兴阑珊。沈清念见状,只好提前散了诗会,一个个的送了才女们回去。 在门口,薛兰兮跟沈清念作别,就看到沈恒远远的过来,冲着薛兰兮打招呼,“没想到薛小姐竟然会移驾舍妹的诗会,真是蓬荜生辉。不知今日可玩的开心?安碌园是个好地方,花园里面有不少地方可 以逛逛。” “这倒是可惜了,今儿个只在前面跟小姐们聊天作诗,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逛一下。”一开口,薛兰兮就猜到沈恒怕是已经怀疑了她,于是笑眯眯的打起了太极。 “好嘞,等下次,薛小姐可千万别推辞。”沈恒笑容蕴含杀机,薛兰兮只笑了笑就行礼告辞。 今儿个出门,陆氏特意叮嘱薛兰兮带上钟离,不过因为园子里都是女孩子,所以钟离只能在外面等候,看到薛兰兮过来,连忙上前请她上车。 薛兰兮带着折枝上车,却不发一语,还在思考孟今溪的事情,忽然间马车一抖,接着就是马儿嘶鸣的声音。 “小姐,小心!”折枝见状,连忙扑过来护住薛兰兮,结果却被甩的更远。 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回去的路上,马就受惊了,钟离死命拉着马缰,却也无法阻止整个车厢左右颠簸,将薛兰兮颠的七荤八素。 “钟离,怎么回事!”薛兰兮和折枝死死的扣住马车壁,大声喊道。 “小姐抓稳了,这马突然惊了!”折离一边拉着马缰,一边回话,声音嘈杂,听在耳里却并不真切。 马儿嘶鸣声,路边摊子被掀翻的嘈杂声让薛兰兮的脑袋愈发清醒,她意识到,这场惊马并不是那么简单,似乎是沈恒给的警告。 “小姐!”折枝看着薛兰兮被颠的整个人都撞向车顶,忍不住尖叫了一声。钟离听到,更加着急,忽然从天而降一个人,稳稳当当的落在马背上,一掌拍向马头,马儿哀鸣一声,轰然倒地,再也不动了。 解决的如此突然,却也让人松了口气,钟离冲着那人抱拳感谢,“多谢季大人帮忙。” “事发突然,拍死了小姐的马,还请小姐不要责怪。”季宵冲着 钟离点了点头,跳到地上,冲着马车行礼。 马倒下的时候,季宵也顺便斩断了绑着马车的绳子,所以马车并没有翻倒。折枝扶着薛兰兮出来,薛兰兮冲着季宵一笑:“若不是季大人出手果断,小女子只怕已经命丧当街,何来责怪。” “如此,那就让小的护送您回去吧。”季宵见薛兰兮没有生气,又给自己揽了一个差事。 薛兰兮本不打算应允,可是身上是在痛的厉害,而折离一个人明显不行,最终只好点头。 送了薛兰兮回去,季宵转头去了薛家左边的一条小巷,果然就看到季君珩骑着马在那里等着。 “送回去了?” “是,那匹马也收拾干净了。”他们这些在马背上的人最清楚马儿的脾气,之所以会突然发狂是因为有人隔空射了毒针过来,马儿受不住才发狂的。 若是不打死那匹马,薛兰兮少不得要被摔死在街上。 “那个,薛小姐只是磕到了,并无大碍。” “嗯,这笔账慢慢算。” 季君珩好像突然对薛兰兮就没什么兴趣了,一夹马腹从巷子里面出来,慢悠悠的回去。 两人走了没多远,就撞到了送了妹妹回府,准备出去喝花酒的沈恒。看到季君珩,沈恒连忙催促车夫追上去。 从后面追上季君珩之后,沈恒笑眯眯的邀请他去喝酒,“侯爷,杏花楼最近新进了几坛三百年陈酿,在下不才,得了一坛,不知侯爷可否有兴趣尝一尝?” “今儿个累了,不想喝酒。”季君珩坐在马背上,俯视沈恒,说话一点余地都没留,“不如沈公子自己去吧。” “当真?那陈酿可是难得的紧,侯爷真的不尝尝看么。”沈恒还记得下午那句滚,却忌惮季君珩的能力,只能继续假笑。 第九十一章 进宫 “不了。”季君珩没有再说废话,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这一骑绝尘,终于惹得沈恒拉了脸,狠狠的冲着季君珩的背影啐了一口,“呸,给脸不要脸!” 薛兰兮回府,并没有跟人提起她是被季君珩送回来的。进门之后第一件事,薛兰兮去找了老太爷,告诉了他孟叔的事情。 “你确定那人是你孟叔?”薛老爷子也惊讶了,他跟颜家往来多年,自然也见过孟今溪,得知他还活着,也是一阵狂喜。 “是,我确定。当年颜家旧部在京城的大部分都已经被剿灭,只有在战场上和护送我出去的人有可能生还。若是普通人,容王大可直接报备兵部捕捉,不用暗中行事。”薛兰兮点头,她很确定那人应该就是孟今溪。 “既然如此,那我一定帮你。”薛老太爷点头,揽下了这个差事。 “多谢祖父。”薛兰兮冲着薛老太爷行了一礼,却被薛老太爷拦住。 “傻孩子,谢什么,这是你我都要做的事情。”薛老太爷笑了笑,拍了拍薛兰兮的肩膀,又感慨道,“当年,我从没想过那么娇弱的小姑娘会有如今的心智。” 他从没后悔救过薛兰兮,却在如今最为宽慰。 “老爷,三小姐在里面么?”管家在外面叫人,说宫里来了圣旨,宣薛兰兮入宫。 “圣旨?谁的?”薛老太爷疑惑,皇上不会这个时候下旨宣薛兰兮入宫,更何况,也没有理由。 “是太后的,太后传了懿旨过来,请三小姐入宫说话。” 薛兰兮也疑惑,却也耽搁不得,连忙去换了衣服出来领旨。 宣旨太监宣了旨,笑眯眯的对着薛老太爷说道:“老国公可真有福气,家中的女儿一个比一个讨喜。今儿个太后娘娘看天色不错,特意让咱家来宣三小姐入宫说话,您放心,天黑前绝对给您囫囵个的送过来。” “如此多谢公公了,小小 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公公拿去喝茶。”薛老爷子从管家手中拿了一个荷包塞到宣旨太监的手里。 宣旨太监捏了捏,笑的更是眉眼都挤到一起去了。 带着薛兰兮入了宫,宣旨太监叮嘱了几句才放她进去。 薛兰兮知道,这是薛老爷子那一包银子的功劳,却还是谢了太监,惹得那太监更加喜欢这个懂事儿的小姑娘。 “快进去吧,太后等着呢。” 薛兰兮行礼进去,给太后问了安,待太后赐坐之后,才发现晋阳长公主竟然也在这里,顿时明白了过来。 晋阳长公主是太后的亲女儿,定是晋阳长公主说了她的好话,才让她有今日进宫之行。 “这就是薛家那三丫头?”太后慈眉善目的看着薛兰兮,笑呵呵的说道:“看着就是个安静的孩子,不比云溪那个活猴子惹人头疼。” “母后这话说的,云溪那性子,还不是您给惯的!”晋阳长公主嗔了太后一眼,看着薛兰兮道:“你别害怕,今儿个让你来是太后许久没听说过外面的事儿了,想听你讲一讲江南的事情。” “是啊,之前朝宴上那道玫瑰麻酥糖,玫瑰红艳,酥糖入口即化,不是多年的功夫做不出来,你是如何知道这个点心的?”太后似乎想起来那道菜的味道,感慨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自幼在江南长大,每每冬季,就有邻居家中巧手的主妇做了这道菜哄着孩子吃,所以知道。”薛兰兮不卑不亢,行为举止有礼,让太后更是喜欢。 “我倒是忘了,这玫瑰麻酥糖,是江南寻常的点心,经常被用来哄孩子,老了老了,记性倒是差了。”太后哈哈笑了两声,叹气道,“晋阳小时候,我似乎也做过这个。” “太后娘娘说着说着,怎么伤感起来了?”一直在打量薛兰兮的一个妇人这会儿开了口,看着太后笑道,“虽说晋阳长 公主如今年岁大了,不吃这些孩子们的玩意儿,可太后可以教给晋阳长公主,让她做给孩子们吃啊。” 一句话,让太后瞬间阴转晴,笑眯眯的点头说可以可以。 薛兰兮早就发现这个妇人自她进来便一直盯着她看,不过她好像没有见过这个人,所以没开口。 “难怪母后这么喜欢靖国公夫人,一句话就把母后给哄的高兴了。”晋阳长公主见靖国公夫人骆夫人开口,嗔了太后一眼,“不过夫人倒是提醒我了,母后也会做这个,为何不教给我,云溪可是每天都恨不得泡到糖罐子里的人,要是能日日吃上这个,还不得高兴死。” “去去去,那可是道功夫菜,你想学去央着兰兮去。” 薛兰兮被提及,忙道,“臣女哪有这样的本事,只是玫瑰麻酥糖看着麻烦,却也有巧宗,能省事儿不少。” “如此甚好,太后可以经常传薛兰兮进宫,饱一饱口福。”靖国公夫人笑盈盈地替太后出着主意。 薛兰兮看了骆夫人一眼,觉得她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靖国公夫人骆夫人夫丧无子,公婆也在前些年就已经故去。不同别的寡妇,恨不得天天关起门来什么都不惹,她却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又有一张巧嘴,惹得太后几日不见都要宣她进宫说说话。 于是乎,整个京城的命妇,没有不认识骆夫人的,也没有骆夫人不认识的。 “薛小姐看着眼生,今年几岁了?”骆夫人终于不再掩饰对薛兰兮的探究,直接开始问话。 薛兰兮一一答了,不多说一句话,却也不少说一句话。 她越是这个样子,就越惹得太后喜欢。 这边说笑一堂,忽然看见臻沁嬷嬷过来禀告说沈贵妃来了。 沈贵妃就是诚国公的亲妹妹,入宫做了贵妃,诞下二皇子容王。早上才跟沈家的才女分开,下午就遇到了她们的亲姨母,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倒霉。 薛兰兮起身,跟着骆夫人等人一起行礼,礼毕之后便不做声。 偏生沈贵妃的眼睛跟在薛兰兮身上装了钩子一样,一下子就看到了她,“我说母后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薛家的三小姐入了宫。” “晋阳说这孩子聪慧乖巧,我就想着身边来来往往都是这么几个,你们将她带进宫来说说话。”太后笑了笑,看着沈贵妃道,“你怎么想起来过来了?” “太后这是在怪罪我们没能给太后再生几个小公主,小皇子了。”沈贵妃掩嘴一笑,说明了来意,“马上要春尽,嫔妾想着要换夏装,做了一套新衣服来给太后试试,哪儿不合适,嫔妾再回去改。” “还是你有孝心。”太后接过夏装看了看就放到一边,“不用试,这衣服看着就刚好,你也是,六宫事务繁忙,这种小事交给下人们去做就行了,还亲自动手。” “那哪儿能,下人们粗手笨脚的,嫔妾怕太后穿着不贴心。”沈贵妃掩嘴一笑,看着薛兰兮道,“不过薛小姐也是有闲情逸致,听说前些日子薛家在分家。薛小姐不在家里忙活,还有闲心进宫来?” 此话一出,薛兰兮若是觉察不出沈贵妃的针对,那她怕就是个傻子了。便是在座的其他人,也都微微怔了怔。 薛兰兮微微垂眉,态度恭谨,“父亲确实提过,但是祖父没有同意。只是不知,沈贵妃从何得知的?” 沈贵妃哼了一声,继续道,“这事儿本是薛家私事,本宫不该多嘴,只是本宫觉得奇怪,便多嘴问一句,为何在江南的时候还好好的,薛大人回了京城之后,便跟换了个人一样?” 薛兰兮顿时暗暗咬了咬后槽牙,这不是在暗指大房一家回京,便是来挑起薛家内乱的。然则,三房做的那些恶心事,却还得遮掩着。毕竟,薛家一荣俱荣,一 损俱损。“沈贵妃这就少见多怪了,寻常人家孩子大了,自然是要分家的。别说旁人,就是皇家不也是皇子们成了年就封了王?薛家三房的掌柜各自有所偏爱,若是不早早的分了家,等到十个指头打起架来,疼的还不是手掌?至于薛大人为何会转性,莫非沈贵妃还想薛大人永远都是三岁痴儿的样子?” 薛兰兮还未开口,便见晋阳长公主笑盈盈地打断道,“沈贵妃是后宫的事情不够忙?这都要管到臣子的后院里去了。看来,本宫该与皇兄说上一说,给贵妃多些权力,也为皇嫂多分担一些。” 沈贵妃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冷冷地扫了薛兰兮一眼之后道,“罢了,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本宫若是再问下去,就是本宫的不是了。薛小姐在年宴上呈的那道点心,本宫一直记挂。不知道薛小姐可否大展身手,让我们饱一饱口福?” ” 沈贵妃这是打定主意要作践薛兰兮,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让薛兰兮去给大家做点心。 薛兰兮是三公之后,父亲更是朝中栋梁,洗手做点心这种事情,确实有些折辱,便是方才太后馋得紧,也没开口差使她做这件事,沈贵妃一开口就是如此理直气壮的样子,让晋阳公主头一个不高兴。 “自然是可以的,方才还跟长公主和太后说点心的事情,臣女还会几道点心,都是江南的特色,想必太后也会喜欢,不如一并做出来,留了方子给小厨房,太后若是喜欢,就可以经常吃了。” 不能任何事情都靠着别人,薛兰兮在晋阳长公主阻止之前就笑盈盈的应了下来。 不过,由头却是给太后做。 太后是长辈,晚辈给长辈做点心,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沈贵妃本想让薛兰兮自贬成宫婢,却没想她竟然直接拉了太后,气到发狂又顾忌太后心情,只能生生忍下。 第九十二章 蛋黄酥和花生酥 背着太后狠狠的瞪了薛兰兮一眼,沈贵妃说道:“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 就在此时,骆夫人悠悠地开口道,“我命薄无子,真是可惜了,我也想有个三小姐这样的孩子。瞧瞧这孩子的聪明伶俐劲儿,朝宴上的一道点心惹得太后惦记了这么久,现在连长公主都这么稀罕她。”骆夫人太后闻言,原本笑吟吟的脸顿时有些松垮,看着薛兰兮的眼神也有些变了。 每个人都有逆鳞,当娘的逆鳞就是孩子。太后最了解晋阳长公主,她不是那么热络的人,所以本就疑惑晋阳为什么会这么积极的推荐薛兰兮到她这里,现在一琢磨,竟然琢磨出点味儿来。 薛兰兮看着是个安静的孩子,但是眼神中的从容镇定却不像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娃娃该有的样子。若说她从小行走宫中也能说得过去,可这个孩子可是自小在江南长大,很少回京。 能这么熟悉,定然是个上进钻营的人。 而太后,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 “看吧看吧,靖国公夫人也喜欢这样的孩子。”晋阳长公主见太后脸色变了,自然知道自己的母后想到了什么。目光闪了闪,忙接话道,“本宫一看这个孩子就觉得似曾相识,越看越觉得喜欢。再加上,薛家的这个三小姐娇弱的跟个玻璃人一样,怎么不惹得人疼爱几分。” “那点心呢?”太后忍不住追问。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会知道太后您喜欢什么?” 被长公主这么一说,太后也觉得有道理,薛家在朝为官多年,跟太后也算是亲近,知道太后喜欢什么,送了家中的女儿来讨太后一个喜欢,求将来的一个荫蔽,也不是什么坏事。 消了疑虑,太后终于恢复笑脸,央着薛兰兮赶紧去做点心,“如此就得央着你赶紧做一些出来,天黑前,我可得 把你还给你爷爷呢。” “太后稍后,臣女这就去。”薛兰兮笑盈盈的行了礼,跟着一个姑姑去了小厨房。 “奴婢姓盛,宫中的人都叫我盛姑姑,小厨房里准备了不少面粉米粉之类的东西,你要是需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找。”盛姑姑是个不爱笑的,冷着一张脸把薛兰兮带到小厨房,然后交代道。 “多谢姑姑。”薛兰兮行了礼,挽起袖子,熟练的拿出工具和面做点心,竟是一点都不手生。 盛姑姑也没闲着,去照顾着角落的一个小炉火,薛兰兮抽了抽鼻子,闻到了川贝的问道。 “盛姑姑?”薛兰兮活好了面皮放在一边醒面,等着的功夫,凑到盛姑姑身边。 “怎么,缺了什么么?”盛姑姑看了一眼那案子,上面肉馅鸡蛋还有各类坚果糖粉一应俱全,好像并不缺少什么。 “不是的,我想跟你说,你可以试试用蜂蜜,枇杷叶,柚子皮,川贝和秋梨一起熬煮成浆,每日给太后喝一勺,这样能舒缓咳疾。”薛兰兮摇了摇头,给了盛姑姑一个方子。 前世之时,太后就被咳疾困扰,每年初春到了夜间,太后就只能坐着睡觉,着实难受。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后的咳疾竟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你怎么知道太后有咳疾,又是你家人告诉你的?”盛姑姑警惕的看了薛兰兮一眼,反问道。 “不是,是我闻出来的,这个锅里有浓重的川贝母的味道,我猜定是给太后治咳嗽用的。这个方子是从江南带回来的一个膳娘的家传方子,我爷爷吃了几日,好受了很多。”薛兰兮摇头,走到桌子前,将具体的配方给写了下来交给盛姑姑。 盛姑姑打量了薛兰兮一眼,没说什么,却将那方子收了下来。 见盛姑姑收好方子,薛兰兮又回到案子跟前做点心,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手脚麻利,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做了好几样点心出来。 荷花酥,牛舌饼,银丝卷,蜜汁玫瑰芋头,蛋黄酥,芝麻糕,桂花糕,花生糖等等一二十种点心,满满当当的摆了一个桌子。更难得的是,每个盘子下面,薛兰兮都精准的写好了方子压在下面,方便膳房的人去记住这些东西。 “好了么好了么,我可等不及了。”云溪郡主方才在御花园玩,听说薛兰兮来了才匆匆过来,还是晚了一步,只看到出锅的一盘盘点心。 “郡主来的刚好。”薛兰兮笑着打趣,“莫非你是被这香味儿给勾来的?” “可不是,一进寿康宫的们就闻见味儿了,紧赶慢赶,刚好赶上吃。”云溪郡主也不含糊,张罗着将点心送到太后跟前。 薛兰兮跟在云溪郡主的身后,慢悠悠的过去,一进殿门,就发现殿里似乎多了个人。 初始,薛兰兮没看清楚,也就没在意,直到太后开口,薛兰兮才发现,这人竟然是靖王贺仲麟。 “你也老大不小了,跟你一般大的都孩子都已经会跑了,偏生你也不着急,不娶妻生子就算了,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这个孙子不受皇帝的重视,可是太后却是极疼他的,每次见着他,都要唠叨一番。 “皇祖母,我还年轻呢。”贺仲麟坐在太后的下首,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一寸的地板,说话也不客气。 倒是气的太后一翻白眼,不想理他了。 刚巧薛兰兮做了点心过来,太后招手让她送过来尝尝。 晋阳长公主看到薛兰兮,忽然感慨,“靖王是个执拗性子,记着一些人可以,可是有些人已经不在了,就是不死,也是要嫁给别人的,你何苦如此难为自己。” 薛兰兮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 晋阳长公主说的是谁,薛兰兮如何不知 道。 当初,她跟贺仲麟和季君珩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当年太后有意让贺仲麟娶她,也透了消息给薛家。 彼时她天天被季君珩欺负,正恨他恨得牙痒痒,便在父亲问她意思时,同意了这门婚事。但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两人婚事作罢,她便嫁给了季君珩。 贺仲麟不答,嘴角抿成一条线,显然是不高兴的。他就是这个样子,不高兴的时候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薛兰兮垂下眼眸,手掌微微发抖,云溪没有看到薛兰兮的小动作,从薛兰兮的手中拿了花生酥给太后吃,“太后尝尝这个花生酥,闻着就香。” 云溪郡主没有注意到薛兰兮,薛兰兮也没有注意到云溪郡主,盘子在两人之间的时候,稍稍一歪,差一点就掉了下去。好在她眼明手快,连忙接住了。 “对不住,我……”薛兰兮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花生酥好吃,入口酥绵香甜,花生焦脆,靖王快尝尝。”好在太后并没有在意,尝了口花生酥就笑呵呵的让靖王也尝一尝。 有了这个空档,薛兰兮连忙低头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取了另一个点心端到了靖王的跟前。 靖王看着面前的蛋黄酥,伸手拿了一个吃了。 有了好吃的,谁还记得方才的闲话,晋阳长公主也伸手拿了一个花生酥放在嘴里,吃完之后才想起来,“等等,仲麟你不能吃!” 伺候在旁的几个宫人连忙围了上来,“靖王殿下快吐出来,这里面有花生。” “我吃的是蛋黄酥。”贺仲麟把手中的蛋黄酥给众人看了一眼。 宫人低头一瞧,靖王手上半个确实是蛋黄酥,不由地松了口气。 太后宫里的人都知道,靖王是不能吃花生的,一吃就呼吸不上来。所以往常,靖王来时,厨房都不会呈有任何花生的吃食。 而今日 ,偏偏是薛兰兮去下厨,又偏偏靖王赶巧来了。只是,方才,在靖王面前的是花生酥,却是薛兰兮故意换了位置,呈上了蛋黄酥。 贺仲麟看了一眼薛兰兮,将剩下的蛋黄酥一口丢到嘴里嚼了嚼,吞了下去。 “薛三小姐的这点心可真是好东西,才把太后给惹高兴了,现下连靖王也吃到称心如意的了。”沈贵妃也注意到了这点,冷哼一声,意有所指道。 “回贵妃娘娘,花生酥比蛋黄酥要甜,男子一般都不大爱吃甜的。臣女父亲不喜欢吃花生酥,反倒是喜欢蛋黄酥,所以臣女想着靖王应该也不会喜欢花生酥。” “是么,你爹喜欢的,靖王就喜欢了?油嘴滑舌!”沈贵妃眼神不善,“依本宫看,你就是想攀附靖王。呵,在京城,像你这种人,太多了。” “本王又不受宠,不领差,有什么好攀附的。真的想要攀附,攀附容王岂不是更好。”靖王又掰开一块蛋黄酥丢到嘴里,毫不客气的把沈贵妃的话给堵了回去。 “你!”沈贵妃气结,看了靖王一眼,讨了个没趣,朝着太后行礼告退,“太后,陛下方才传旨,等下去我宫中小坐,妾身先回去准备了。” “去吧。”太后因着沈贵妃这连番发难,已经不耐烦,见她要走也不留。 待沈贵妃走了之后,晋阳长公主这才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些年,沈贵妃越发的得宠了。” “是啊,自从容王大了,她越发有了依仗。”太后叹气,回头看着靖王,“可怜了这孩子,没有母族作为支撑,在皇上跟前也没个露脸的机会。” “我倒是觉得现在挺好,无官无职一身轻松。”靖王笑了笑,安慰起了太后。 “是啊。”太后看了靖王一眼,又看到薛兰兮,伸手招她过来,“当年,哀家身边也有一个女子像你这样……” 第九十三章 不必如此费心 说到这里,太后就没再说下去,薛兰兮静静的看着太后,从她眼中似乎看到了过往。 “罢了,以后多进宫来陪一陪我这个老骨头吧,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能高兴几天是几天吧。”太后忽然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薛兰兮的头。 “多谢太后,以后臣女有时间就过来。”薛兰兮抬眼看了一眼太后,满眼里都是真诚。 太后见此微微怔了怔,看着薛兰兮的目光越发的慈善,但却又好似透过了她看向了另外一人。 像,实在是太像了…… 晋阳长公主与太后向来亲厚,对于她身边的事情也多少了解一些,当初见薛兰兮的第一眼便觉着与那人极像,这才特意将人寻了进来,讨太后欢心。 见太后这模样也心知她只怕是想到了那人,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提醒了一句:“母后。” 太后这才转醒,眼睛却还一直停在薛兰兮的身上。 这越看越觉得相似,现在仔细一瞧,竟然觉着这眉眼也有几分相似了。 “兰兮,你可是答应了母后的,以后可要多多随本宫一同进宫来,你那点心做的好吃,顺道也教本宫做做。”晋阳长公主这话里明显有话,倒是提醒了太后,即便再相似也不可能是那人。 “兰兮遵命。”薛兰兮倒是不卑不亢,即便是面对太后的打量也是从容不迫,没有露出半分的不适。 这又让宫内的几人都高看了她一眼,小小年纪能够有这份气度实属不易。 太后哈哈大笑了两声,命人将前些日子进宫的一只翡翠玉镯子赏给了薛兰兮。 靖国夫人见太后第一次见薛兰兮就赏了这么好的东西,脸色微微变了变,看着薛兰兮的目光也越发的不对劲了。 云溪郡主似乎是极为喜爱那镯子,一见太后将镯子 赏赐给了薛兰兮,语气也跟着酸了起来:“这镯子我向皇奶奶讨了好几回了,她都没有给我,现在给你了可要好生的收着。” 生气倒是不至于,吃人嘴短的她刚刚吃了那么多薛兰兮做的好吃的,如今也不过是有些羡慕罢了。 薛兰兮一听也知是自己夺人所爱了,多少有些尴尬:“多谢太后,臣女一定日日戴在身上。” 说完当着众人的面便将那镯子带上了。 晋阳长公主倒是未曾说什么,一直都是笑意盈盈的看着薛兰兮。 太后对这薛兰兮是真心喜欢,拉着她问了不少江南的事,薛兰兮一一回答,也挑了一些有趣的说给他们听,逗得太后更是嘴巴都合不拢了。 愉悦的气氛下,这时间过得也是相当的快,转眼间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起来,可太后的样子明显还意犹未尽,想要薛兰兮继续陪着。 晋阳长公主见薛兰兮频频往外面看了好几眼,也知她怕是想要回去了,但是碍于太后此时兴致正高又不敢推脱。 想着人是自己带进来的便又帮着说了两句话:“母后,你看外头天色都已经晚了,今个咱们就到这吧,我得赶紧差人把兰兮送回去了,不然啊只怕薛大人要找我麻烦了。” 听着她的话,太后这才反应过来,打了两个哈哈这才不舍的说道:“老人家就是健忘,外头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兰兮你就赶紧回去吧,记得往后多进宫来陪陪我这个老人家啊。” “臣女一有空就进宫来陪太后,下次再给太后带几样点心过来尝尝。”薛兰兮对太后也是有好感,这话说得也是实打实的真心。 “如此甚好。”太后得了她这句话,越发的高兴了。 薛兰兮也不再多留,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便自个出了 宫门。 长公主原本派了人要送她回去,但薛兰兮不想太过于麻烦,便以现在时辰还早,自己也很久没有在集市逛过了为由,谢绝了好意。 刚出了宫门口却被后头赶过来的贺仲麟拦住了。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特意跟着自己出来的,薛兰兮心里微微一怔,但面上还是落落大方的行了一个礼:“靖王找臣女有何事?” 可倘若观察得仔细还是能发现她现在的不自然。 早知回了京城之后肯定要面对这些旧人旧事,只是薛兰兮没有想到会先见到他。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吃花生酥?”靖王见她这模样眉头微微皱了皱,心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刚刚点心的事也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己花生过敏的事除了亲近之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 薛兰兮与他才不过是刚刚见面而已,怎么会清楚还那么凑巧拿了自己喜欢的点心。 “臣女并不知靖王不能吃花生酥,一切都只不过是凑巧罢了,缘由刚刚臣女已经说过了。”薛兰兮见他是为了这事而来,倒是松了一口气。 仔细一想,倒是自己多虑了,现在自己这幅样子他又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当真这么凑巧?”贺仲麟脸色明显不对,看着薛兰兮的目光也越发的狠厉了,似乎要将她看穿似的。 身在帝王家即便是不受宠,也掩饰不了周身的那股气场。 薛兰兮藏在袖摆下的手指微微捏了捏,直到指尖都发白了这才松开,可手心还是冒出了细汗:“确实是凑巧。” 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样子,倒是让他生不出厌烦。 但刚刚沈贵妃的话仿若还在耳边,生生的提醒着他,这薛兰兮表面虽然无害,而且刚从江南回来,进京不久但已经讨得太后和长公主的欢 喜,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若是本王没有记错,你才刚从江南回来,怎会对本王的喜好了解得如此清楚,恰巧拿的就是本王最爱的点心。”靖王的语气越发的咄咄逼人起来,就连人也朝着薛兰兮的方向走了几步。 薛兰兮本来比他年少不少,回来又大病了一场,身子越发的清瘦,现在几乎是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下。 只能抬头仰望着他,时刻感受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压迫感。 对此,她确实无言以对,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贺仲麟见此嘲讽的笑了笑,越发断定了自己的想法。 路边有几个小宫女拿着东西经过,见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奇怪的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两人此时的姿势从旁看确实暧昧…… 他自然也不愿节外生枝,薛兰兮确实比他小太多,倘若明天闹出什么不好听的,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可是要闹笑话的。 思及此拂了拂自己的袖子,便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背对着薛兰兮。 “本王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王爷,只怕不值得你费这么多的心思,从本王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好处,劝你还是好好收收心思,小小年纪如此算计,怕是不好。” 太后对他向来不错,而今薛兰兮又得了她的欢喜,恐怕往后只会节节高升,他自然不想留一个这样的人在她身边。 明显的警告,薛兰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怕是王爷想多了,臣女并无此意,方才的事当真只不过是凑巧而已。” 贺仲麟见她还是如此口是心非,心里越发的不悦,正要发作,却又听她说道。 “若说真对王爷有什么心思,那也只不过是一颗敬佩之心罢了。” 这倒是让他来了兴 趣:“哦?敬佩之心?” 人也转了过来,看着低眉顺眼的薛兰兮,目光里明显带着几分危险。 她若是这个时候再说假话,恐怕下一秒等着她的就是人头落地了。 “当年颜家蒙冤受难,即便是颜家最亲近的忠信都断了与颜家的来往,但只有王爷始终不相信颜家的罪名,肯为颜家求情,兰兮自然佩服。” 她说这话时,倒是真诚,但只要提及了颜家当年的事情,整个人看上去竟然也激动了不少。 尤其是“蒙冤受难”几个字几乎是从她的牙齿缝里面挤出来的。 贺仲麟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心里一痛,但更多的还是诧异。 她那时候也不过是七八岁的样子,怎么会对这事还如此了解。 低头又看了薛兰兮几眼,现在仔细一看竟然发现她的模样生的确实熟悉,往年他隔三差五也会去几趟颜家,似乎见到过这样的一个小女孩。 经常和颜家小女儿待在一起,两人的感情想必也是极好的。 只是那个时候她的五官还不比现在的精致,几年过去了小姑娘确实长开了不少,难怪自己一时想不起来。 想到这里,似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贺仲麟周身的防备也终于辙去了不少,对薛兰兮也没了一开始的敌意,想到方才她嘴巴里面说出来的话,这时倒是和善的提醒了一句:“都只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难为你还记得,可在这宫里颜家的事情还是莫要再提。” 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当时也是自己不争气,帮不上颜家一星半点,还将自己也弄成了如今的地步。 走出去了几步,不见薛兰兮跟上去,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朝着愣在原地的她招了招手:“过来,本王送你回去。” 第九十四章 有消息了 薛兰兮迟疑了一下,抬头望向前面的靖王,他此时整个人都笼罩在夕阳的余晖里,倒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俊郎。 薛兰兮看晃了眼,想起记忆里似乎也有一个相似的场景出现过,只不过那人目光更加的温柔些…… 一想起那人,脑海中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他们成亲的那晚,本该是一件喜事,但是后来却落到了满门抄斩的地步。 贺仲麟见薛兰兮的样子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时候竟然觉得她像极了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影,脸上也有些恍惚了起来…… 到底还是薛兰兮最先反应了过来,想到刚刚他的话,连忙行了一个礼:“多谢靖王。” 随后才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发生了刚刚那样的事情,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又因各怀心事,倒是谁也没有再说话。 眼看着薛府也快近了,就在薛兰兮以为终于可以解脱时,却没有想到半路竟然还杀出来了一个季君珩。 贺仲麟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是他,危险的眯了眯眼睛,王爷的架子立马就起来了:“季将军最近是闲的发慌么?这个时间还有空在这里闲逛?” 季君珩不卑不亢的冲着贺仲麟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看了他身后的薛兰兮一眼,不紧不慢地回答:“闲来无事出来走走,王爷这不是也挺闲,特意带着一个如花似玉小姑娘出来……” 季君珩看了看贺仲麟身后的薛兰兮,微微皱了皱眉,不知为何看到她跟在贺仲麟的身后,心里有些烦躁。 薛兰兮听出了他的不悦,下意识的往贺仲麟的身后躲了躲,这更是让季君珩更加的烦躁了,恨不得伸手将 她拉过来。 “本王的事情还用不着季将军过问。”贺仲麟回答得简单,似乎不想与他多说话。 可薛兰兮还是从两人的相处见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 两人虽然看上去箭弩拔张的,但中间却又一种说不出的默契感,显然是接触久了的人身上才会有的。 “见过季将军。”薛兰兮始终低着头,看上去倒更像是害羞。 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是怕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何况季君珩现在还有意无意的讨好薛家,她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愿意与他有过多的牵扯。 说到底薛兰兮还是恨季君珩的,自从他们颜家受难,他季君珩反而一路高升,看他如今意气风发的样子,只怕这些年来过得也是极好的。 “那是,王爷的事我们怎么敢管,只不过这人也不是谁都可以动的。”警告的意味十足,季君珩明显说的是薛兰兮。 “季将军说笑了,这丫头现在可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了,谁人敢动?”贺仲麟闻言也看了低着头的薛兰兮一眼,这话也不知道是刻意抬举还是嘲讽。 听两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议论自己,薛兰兮自然不舒服。 咬了咬自己的唇,却始终没有抬头。 好在不一会儿季君珩便被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给叫走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季君珩已经走了,贺仲麟又皱着眉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薛兰兮,张嘴问道:“你认识他?” 薛兰兮对此倒不至于撒谎,从容的点了点头,嘴上却说:“季将军年轻有为,怎么会不认识。” 贺仲麟见她这么急着撇清关系,明显起了疑心,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将薛兰兮平平安安的送到了薛府便回去了。 薛兰兮才刚刚一脚踏进门,就有家丁 告诉她,老爷子还等着她,让她回来就立马过去一趟。 想起刚刚他们谈起的事情,薛兰兮没有停留直接奔着薛老爷子的院子去了。 “太后可有为难你?”薛老爷子见她平平安安的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自从她进了宫,他这心里就提心吊胆的。 “没有,只不过是问了一些关于江南的趣事。”薛兰兮随意答了一句,至于细枝末节也就自动省略了。 当然为了避免老爷子担心,还是捡了几件事说与他听。 薛老爷子从她的言语中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太后如今对她的喜爱,心惊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欣慰:“能博得太后的喜爱,也是一件好事。” 薛兰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想要查出当年颜家的事情,还是得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太后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对了,孟今溪的事情已经有着落了。”薛老爷子这才想起了今天最重要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还是有些担忧,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总让他心里不安。 “人找到了?”薛兰兮一听这话也不淡定了,整个人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孟今溪是他们颜家部下唯一的一个幸存者了,当年的事情他一定知道不少,现在找到了他无意就是掌握了一些新的线索,这让她又如何能够不激动。 “在京郊的一处农庄里面,是身受重伤逃难到那里的。”薛老爷子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薛兰兮,这孟今溪为何这样他还是打探了一些东西出来,现在显然是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 薛兰兮一听身后重伤,整个人已经坐不住了。 好在薛老爷子及时的拦住了她,不然只怕人已经跑出去了。 “不过我已经安 排了人好生照料着了,而且也偷偷派了大夫过去,你且放心便是,只不过他如今的状况不太好,你还是过些日子再去,要是被人察觉了行动,可就麻烦了。” “多谢祖父。”有了薛老爷子的这些话,薛兰兮这才安心了不少。 可自从知道了孟叔的消息,她这心里就浮躁着。 “这是地址,切记小心些。”薛老爷子见她这样子,也知道她心里着急,恐怕自己拦也是拦不住的,便又交代了两句,才将手里的那张字条递了过去。 “好。”薛兰兮低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字条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薛老爷子见她心事沉重,也就没有多留她,只说她今天进宫那么久,只怕是累了,让她早些回去歇息,就将人放走了。 只不过薛兰兮出去之后,还是与贴身的几个暗卫交代了两句,让他们悄悄跟在薛兰兮的身边,只为了确保她的安全。 如今孟今溪已经找到了,只怕这京城的天也确实要变了。 薛兰兮回了屋,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屋外似乎还下起了雨,滴答滴答的打在庭院的石阶上面,扰得人更加的心烦意乱。 此时屋子里面只有薛兰兮一个人,照顾她的丫鬟都被她打发出去了。 见周围没有人了,这才将老爷子给她的那张字条拿了出来。 看过之后,便拿蜡烛直接烧毁了。 这处地方她还是知道的,当初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刚巧路过那里。 到了下半夜,整个薛府都已经陷入了沉睡,外面的雨还没有停,薛兰兮虽然特意披了一件带着油布的斗篷,但雨水打在身上还是感觉得到彻骨的寒意。 自从自己回来后,把薛府的地形也是摸得一清二楚,如今直接跑到后院的一处 矮墙,一翻身就跃了出去。 见周围没有人了,这才又跑到不远处的马厩里,偷偷的牵了一匹马出来。 手脚麻利的上了马,踏着风雨,绝尘而去。 长安街上,除了她疾驰的背影,还有两个黑色的影子一直尾随在身后,但却不敢跟的太紧,怕被她察觉出来,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薛兰兮频频回头看了好几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但也只是抿了抿嘴唇,继续骑着马往农庄赶。 从刚刚一出门就已经感觉到他们两个人的气息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薛老爷子安排在自己身边的。 她这次去农庄虽然隐秘,但是也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有他们两个人在也是一种保障。 农庄有不少的屋子,薛兰兮不知道孟今溪具体在哪里,现在也只能靠着运气,一间一间的去找。 但毕竟是对这里的地形不太熟悉,有好几次都差点把里面的人给吵了醒来。 见此薛兰兮索性直接冲着黑影里的那两人说道:“他住在哪间屋子?” 两人有些迟疑,显然不清楚薛兰兮是不是再与自己说话。 “你们两个帮我去找找。”薛兰兮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又说道。 “在最东边的一个小屋里。”两人见她准确无误的看向了自己的位置,心里一惊,连忙开口说道。 这人的消息还是他们悄悄的带回去的,所以两个人的确是最清楚的。 薛兰兮听完,不再含糊直接朝着那间屋子走了去。 到了门前却没有立即进去,而是三长一短的敲了门,这是他们颜家特有的暗号。 里面不一会儿已经传来了动静,门也被打开,但薛兰兮还没有反应,自己整个人就已经被拉了进去,脖子上还抵着一个冰凉的东西。 第九十五章 安置孟叔 “谁派你来的!” 这话虽然狠厉,但是薛兰兮却能听的出来他语气里的疲惫。 恐怕他现在的身上的伤确实不轻。 孟今溪现在整个人都紧绷着,刚刚那一番动作,让他刚刚包扎好不久的伤口已经裂开了,现在血也从里面冒了出来。 但他更加情况自己现在的情况,原来颜家的人就只剩下他一个了,知道这个暗号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人,很有可能还是他们颜家的仇人。 今夜势必不是一个平安夜,他已经抱了誓死的决心,只可惜自己没能找到小小姐,这始终是他最大的一个遗憾…… “孟叔,是我!”薛兰兮感觉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抖了一下,而且身后的身体明显也摇晃了一下。 恐怕是他支撑不住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开口说道。 孟今溪一听这话,心里一惊但是手却还没有放开。 几年过去了,颜忆的声音他听不出来也是正常。 “我是颜忆。”薛兰兮现在更加担心他的情况,刚刚听声音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孟今溪一听这话,手中的匕首这才终于放了下来。 只可惜房间里面没有点灯,就算借着外面的闪电也只不过能够隐隐约约看清一个简单的轮廓而已。 “真……真的是你吗?小小姐?”孟今溪此时的声音都已经带上了几分哽咽。 如果真的是小小姐,过去了这么多年,的确应该有这么大了。 总之他如今也是强弩之末,倘若真的能够再见她一面,死也瞑目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来他现在根本看不见,连忙又从自己的衣服里面掏出准备好的火折子,摸黑走到蜡烛旁边将它点燃。 屋子里一下亮了起来,也终于让两人看清了彼此。 薛兰兮第一时间 就见到了他身上的伤口,不止一道,深深浅浅的布满了他的身体,现在全部都透着鲜红的颜色,看上去瘆人的厉害。 “赶紧回床上去躺着,你这身上的伤怎么回事?”薛兰兮赶紧将他扶到了床上。 孟今溪如今看清了薛兰兮确认了她的身份,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这才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整个人都喘着粗气,就连说话都是十分困难。 “小伤没事,小姐你这些年过得可好?”孟今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似乎根本不愿意提及,随口答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 但他这话却让薛兰兮冷了脸:“说,怎么回事?” 看着薛兰兮冷冽的目光,就连孟今溪竟然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这是一种打心底里的颤栗。 但随即却是欣慰,小小姐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气势,不亏为他们颜家的后人。 此时更多的还是为难,薛兰兮既然已经问到了这件事恐怕也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但孟今溪却还不想让他牵扯进来。 “你我如今都是颜家最后的人,我希望有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瞒着我,你可知我的心情?”薛兰兮到底还是看出来了他的顾虑,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是……”孟今溪闻言心里更是欣慰。 不过到底也清楚了,薛兰兮不像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柔弱,便也将自己的事情如实说了出来。 “往后行事不要如此冲动。”薛兰兮听完了也是心惊,他孤身一人竟然敢去刺杀贺仲桓。 “是。”孟今溪低了低头,也知这次是自己太过于鲁莽,虽然好不容易捡回来了一条命,但贺仲桓那边已经打草惊蛇,以后恐怕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你说是有人救了你,你可知对方是谁?”薛兰兮最疑心的还是这点。 薛老爷子只说找到了孟今溪的下落,但是并没有提及救了他这一事,恐怕不是他所为,不然也没有必要瞒着自己。 “不知道,那人只将我送来这农庄就不见了。”孟今溪想到这里,眉头也是紧紧的皱着,实在是想不通救自己的人是谁。 “罢了,你先好好在这里养着,待我有空了便会来看你,你伤养好之后,但薛府来找我便是,我的身份如今是薛府的小姐薛兰兮。”薛兰兮皱着眉沉声说。 孟今溪听着她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多问:“好。” 颜家落难之后,薛府虽然没有正面帮忙,但是私底下还是给了不少的帮助。 想来小小姐也是被他们收留住了,这样倒是让他安心了不少。 薛兰兮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以前的亲近之人,便也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通通说了一遍。 压抑在心里面的东西说出来了,这才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如今京中危险,小姐你要多加小心。”孟今溪听着她这些话,只觉得胆战心惊。 这些年来他苟且偷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报仇,却也没有想到薛兰兮过得也是这样的日子。 心里更多的还是酸楚。 “这里我不便多留,就先回去了,记住我说的话。”薛兰兮见屋外的雨已经停了,便起身说道。 她来了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从这里赶回来还要一两个时辰,若再不走只怕薛府该察觉了。 孟今溪闻言用手撑着床边,便想要起身送送她。 但还没有起身,便被薛兰兮制止了,只说让他好好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薛兰兮从农庄回去,赶紧将自己的斗篷塞到了床底下,薛府外头已经有淅淅索索的声音了,只怕是下人们都已经开始忙碌了。 还好她回来的及时 。 一整晚没有睡觉,薛兰兮只觉得困倦得厉害,如今两只眼皮都已经打架了,总之今天也没有什么事忙,便干脆直接躺在了床上倒头就睡,连洗漱也免了。 等她醒来,外面的天色都已经黑了。 薛兰兮伸了一个懒腰,慵懒的姿态活脱脱就像是一只小猫咪。 外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吵闹的厉害,薛兰兮微微皱了皱眉,到底还是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见几个丫鬟们都在悄悄议论着什么,见到自己来了,一个个顿时全部跑开了。 薛兰兮还没有来得及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不过隐隐约约也听见了薛清宴几个字,还有什么堂嫂之类的。 “折枝——”薛兰兮忙唤了一声。 折枝正巧在里屋给薛兰兮整理衣物,一听她的话立马就跑了出来:“小姐,你醒了。”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薛兰兮点了点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睡得太久了头疼,这才想起来刚刚丫鬟们所说的事,忙问道。 折枝听她问起这件事情来,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还是捡了一些主要的和她说了。 现在这可是他们薛府的一大丑事,都已经闹到老爷子那里去了。 薛兰兮一听这事,自然是不信,薛清宴是自己的亲哥哥,对他的性子她怎么会不了解,他绝对不像是一个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人。 只怕这次是三房有意诬陷。 “现在人在哪?”薛兰兮脸色有些吓人。 折枝原本不想让她参合进去,去趟这趟浑水,可现在也只得回答:“全部都在老爷子那里,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小姐你别……”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薛兰兮就已经跑出去了。 碧心一过来就见到薛兰兮急匆匆的朝着薛老爷子的院子跑了去,当即也是明白 了过来,看到后面跟着跑出来的折枝就是一顿数落:“不是让你不要把这事告诉小姐吗?” “我……我也拦不住啊。”折枝也是委屈的厉害。 又担心着薛兰兮那边的情况,如今看到碧心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抓着她问:“现在怎么办?” 碧心看着她这样子,也是无奈,又看了看薛兰兮那边:“还能怎么办,赶紧跟过去看看!” 薛兰兮刚到薛老爷子的院子,还没有来得及进去,就已经听见里面的哭闹声了。 进了门更是乌烟瘴气的一片混乱,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这里,最中央地上躺着的便是薛清宴,而旁边还跪着一个哭哭啼啼的人儿。 周围也站满了人,几乎薛家的人都来了,现在皆是神色各异的看着中央的那两人,自然都是来看戏的…… 薛季言与陆蕴芝也站在一旁,不停的和老爷子说着什么,但老爷子面色铁青始终不曾松口。 薛兰兮这么着急忙慌的闯进去,一瞬间便已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祖父。”薛兰兮压住心里的不安,朝着老爷子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这才退到了一旁。 现在这情况,她不能贸然插手,不然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加的糟糕,当务之急还是要了解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薛清宴的样子应该是喝了酒,脸上还有两团不正常的红晕,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竟然还没有醒。 还没有等薛兰兮好好的观察,薛清虞已经拿了一个木桶过来,直接一桶水浇到了薛清宴的身上。 陆蕴芝见此,激动得立马就朝着薛清宴扑了过去,但还没有接近薛清宴就被一旁的薛季言拉住了。 这下即便是他酒醉的在厉害,也打了一个冷颤清醒了过来,见到满屋子的人,脸上迷茫得厉害。 第九十六章 想要彻底毁了他 “祖父,娘……”薛清宴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把众人挨个叫了一个遍。 瞧着众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更是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记得刚刚薛清虞突然将自己叫过去喝了不少酒,喝到一半薛清虞去拿自己珍藏的酒,但许久都没有出来。 他记挂着还要去给老爷子请安,便先行离开,谁知走到门口就突然听见了蒋昕的尖叫声,当时未曾多想便跑进了房间,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接下来…… 接下来他好似被人突然打晕了似的,失去了意识。 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不停地滴着水,让他眉头一直微皱着,但目光还流连在众人的身上,似乎想要从他们的身上看出一丝端详。 好不容易才想到了薛兰兮的位置,心里顿时一喜,就连表情都舒展了不少,正准备开口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嘴巴还只是张了张,整个人已经被薛清虞抓着衣领提了起来。 “你这个登徒子,现在就跟我去见官去!”说着就猩红着眼睛拖着他往外头走去,好在被几个家丁拦了下来。 薛清虞此时满脸都是被羞辱的样子,看着薛清宴的目光更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手上的动作也不分轻重,现在薛清宴已经被他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但此时没有一个人来帮忙,他只能靠着自己挣扎。 好不容易才从他的手里解脱下来。 还没来得及问,就又被薛清虞一个拳头打倒在地上。 女眷们看到这场景一个个尖声惊叫了起来,不停地往后退去,这下大堂地情况更加的混乱了起来。 薛兰兮听着周围混乱的声音,皱了皱眉想要上前,但碍于老爷子还在前面看着,只能隐忍的捏着拳头站在原地,观察老爷子的神色。 “胡闹 !” 薛清虞刚刚的做法很显然让他觉得脸上无光,见他又要动手,一拍旁边的桌子吼了一声。 老爷子这一声怒吼,将整个大厅内的嘈杂声都安定了下来,现在一个个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屏气凝神的看着老爷子,生怕会被牵连到。 就连蒋昕哭哭啼啼的声音都是一顿,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似的。 “祖父,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护着他,这种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根本就不该留在我们薛家,丢人现眼……” 薛清虞到底是气氛难当,虽然没有再动手,不过嘴上说出来的话却是越发的难听了。 薛老爷子一听这话,整个人愣了愣。 听着这话,陆蕴芝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你说什么?清宴不是这样的人!” 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薛清宴会做出这等事,一定是他有意陷害。 薛季言没来得及阻止,见薛老爷子不悦的看了过来,连忙把陆蕴芝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薛清虞见此冷哼了一声,又连忙抓住了这个机会,继续说道:“他竟然连自己的堂嫂都敢侮辱,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这难道还不是畜生不如?” 说着又看了一眼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蒋昕,明显暗示着什么。 蒋昕顿时从抽抽搭搭,转为嚎啕大哭。 “你们明明就是诬陷!”见自己的儿子被他们说的如此不堪,陆蕴芝又怎么甘心,即便是被薛季言牵制住,但还是不停的为薛清宴辩解。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今天薛清宴必须跟我去见官。”薛清虞眼睛一转,立马就将薛清宴提了起来,往外拖了几步便又被几个家丁拦了下来。 这几人都是老爷子的亲信,没有老爷子的示意绝不会轻易动手。 薛清虞见此不解的望向前面的 老爷子,手里的拳头却握得紧紧的,直到手指都发白了,这才慢慢松开。 “祖父,你还要护着他!” 老爷子没有说话,神情怪异的看着薛清宴,似乎有些为难。 “爹,清宴是什么样的人你是清楚的啊,他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一定要明查。” 可怜天下父母心,陆蕴芝恐怕是现在唯一敢顶着压力说出这番话的人了。 如果薛清宴真的被这么不明不白的拉着去见了官,那这辈子都洗不清了。 “事实都在这里了,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还有什么可查的,真没想到平日里看着规规矩矩的,竟然是这样的人,你这当娘的还好意思在这里求情?”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不悦了起来。 陆蕴芝听着这话,脸色更加煞白起来,但还是不死心,一个劲的求着老爷子,现在这件事也只有他才能压下来了。 不论如何一定不能让薛清宴去见官!薛清宴才刚刚中了会元,马上要殿试。若是此事闹开,薛清宴以后仕途必定受影响。便是拼着一死,也绝不能让薛清宴去见官! 二房不就是想着要毁了她的儿子么,她绝不会让他们如愿! 薛兰兮见老爷子的神情,就知道现在事情还有转机,微微一笑,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她才刚来,此时不宜说话。 老爷子听着陆蕴芝的话,脸上有了几分动容。 “祖父,我本是好心请二弟喝酒,谁知他酒后竟然调戏我的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祖父,难道薛清虞中了个会元就可以无法无天,我们这些无辜的就要含混过去么?”薛清虞得理不饶人,见老爷子沉默,更是步步紧逼。 “家丑不可外扬,大哥你是故意要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吗?你可想清楚了, 祖父要如何面对京中同僚,你又要置我们薛家的脸面于何地?便是你不在乎,薛家能不在乎么?” 薛兰兮闻言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 “更何况,大嫂到现在只是哭,并没有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有待商榷。” 这话一出不仅是薛清虞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就连蒋昕身子也是一僵,扭过脸不肯说话了。 可薛清虞才是她的夫君,她理应与他站在一起。 “既然如此,既然你们都在,那就当堂对质吧。”薛老爷子点了点头,赞同的看了一眼薛兰兮。 陆蕴芝等人听见这话,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他们便还有机会,还未等他们开口。 薛清虞一听这话,倒是先不依不饶了起来:“祖父,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可对质的,今天若不处置了薛清宴,可是寒了我们三房的心。” 老爷子被他们这胡搅蛮缠的态度气的不轻,刚要发作却又见蒋昕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抬头望去只见她已经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的妆早就已经哭花了,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狼狈。 “祖父,儿媳虽然自知没错,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颜面对家中长辈和相公,还不如让我一头撞死了干净!” 说着蒋昕最后咬了咬牙,冲着离自己最远的一根柱子冲了过去。 薛兰兮虽然清楚她是要做戏,但还是让碧心和折枝将她拦了下来。 “你们放开……让我去死了好了……”蒋昕见有人拦住了自己也偷偷松了一口气,悄悄看了脸色越发难看的老爷子一眼,又开始哭了起来。 老爷子额头的青筋都冒起来了,紧紧抿着嘴唇不言不语的看着周遭的人,最后目光才停 在了薛兰兮的身上。 他虽有意想要保住薛清宴,但现在也不能随意出手。 “我可怜的媳妇啊,你这是说什么傻话呢?这都是杀千刀的薛清宴做的,你死什么,要死的明明是他。”祁氏见此也从人群中冲了过去,把蒋昕从碧心和折枝的手里夺了下来,紧紧的抱在怀里,假意惺惺的安慰着。 “老爷,薛清宴是我们家最近几年才出的能人不错,可是这样的人到了官场上,显然是要丢我们薛家的脸,你现在能保他,以后还能么!”李氏到底跟薛老爷子做了多年夫妻,张口就戳中了薛老爷子的命门。 老爷子被他戳中心事,脸色越发的难堪,低头看了看还被薛清虞压制住的薛清宴,到底还是不忍心。 现在也只能顶着压力,沉默着继续看戏。 “今天的事本来就有蹊跷,自然要好好查查,母亲这么步步紧逼如此心急的想要处置清宴,是为何?”薛季言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刚刚一直未曾说话,不过是寻找时机。 李氏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冷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拂了拂自己的袖子,干巴巴的回了句:“被羞辱的不是你们大房,你们当然不着急。” 薛兰兮不想与他们说这些无用的东西,索性直接说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哥羞辱了堂嫂,可有什么证据?” 现在她就是要与他们对峙,只有这样才能查出线索,还薛清宴一个清白。 老爷子还是没有多说一句,但却让自己的手下将薛清宴从薛清虞的手里放了出来,显然是默许了薛兰兮的做法。 “他趁着酒醉闯入昕儿的房间,意图不轨之事,还将所有的门窗都关了起来,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薛清虞将之前在老爷子说的那套,又重新拿出来说了一套。 第九十七章 厉害关系 “如何证明我哥进去便是为了行不轨之事?何况如堂哥所说,堂嫂并未被染指。”薛兰兮见此冷笑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又问道。 “何况我进来的时候,我哥都是昏迷的,一个酒醉成这样的人,还能做什么事情。” “那他把自己和昕儿关在一起又作何解释,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薛清虞认定了薛清宴就是想对蒋昕行图谋不轨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做。 现在不论薛兰兮说什么,他都牢牢抓住这一点不肯松口。 薛兰兮见他这无赖的样子,也是没了法子,偏偏薛清宴那时候确实已经醉的不清,也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从他的嘴巴里当然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罢了,薛清宴先回去闭门思过,这件事情查清楚再说。”老爷子见此,明显已经不耐烦了。 见他们对峙了半天,各说各的谁也说不清楚,干脆开口说道。 也算让这场闹剧暂时消停了下来。 “祖父!”薛清虞见此叫了一声。 还没等话说出口,就见老爷子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对着他吼道:“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不嫌丢人!” “没……”薛清虞想要辩解,但老爷子已经走了。 祁氏见此连忙拉住了薛清虞,冲着他使了一个眼神,让他暂时不要冲动,现在老爷子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谁去说话就是往枪口上撞。 总之今天的事情,他们想要的效果还是已经达到了。 薛清虞被她拉住,也终于冷静了下来,恶狠狠的看了薛清宴一眼,就带着哭哭啼啼的蒋昕离开了。 周围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了,自然也各自回去了。 最后留下来的也只有薛兰兮他们一家人。 薛清宴颓废的坐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薛兰兮,满心满眼里都是愧疚 。 此时倘若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那他就真的是一个傻子了,只可惜这次又要让薛兰兮他们为自己操心了。 “哥,你先好好的待两天,我一定把你救出来的。” 老爷子的人已经来了,见到薛兰兮他们还在与薛清宴说话,明显有些为难。 薛兰兮交代了一句,让薛清宴安心,便也不在说什么。 见薛清宴只是被暂时关了起来,陆蕴芝也冷静了下来,看着薛兰兮淡定的模样,忙问道:“你有办法?” 见她如此老神淡定,是一定有办法的。 薛清宴到底能不能洗脱这个罪名也就只能靠着她了。 “这件事情恐怕还得从堂嫂那里才能找出线索,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让哥清清白白的被放出来的。” 薛兰兮微微皱了皱眉,出口安慰道。 这件事情确实有些棘手,而且必须尽快解决,不然越拖下来对薛清宴只会更加的不利。 “那你小心一点。”陆蕴芝见此心里担心,可也是没有办法。 薛兰兮自己把这件事全部揽在了身上,只说让两人先回去好好休息,等着消息便可。 半夜,等巡逻的家丁都走了,薛兰兮这才带着碧心和折枝偷偷的从房间跑了出去,只奔着蒋昕的院子而去。 来之前薛兰兮特意让丫鬟留意了薛清虞的动静,心知他不在房中,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冒险。 门口坐着一个丫鬟,看她摇头晃脑的模样已经是困极了,恐怕现在也只是强撑着。 薛兰兮见此勾了勾唇,冲自己身后的碧心和折枝使了一个眼神。 两人跟在薛兰兮身边这么久,不需要任何的言语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前一后的朝着那丫鬟走了过去。 丫鬟似乎也察觉到了周围的不对劲,抬头看见是碧心和折枝,心里暗叫 不好,这两人都是薛兰兮身边的亲信,这时突然跑到这里来了,只怕…… “你们,想要干……” 还没等她叫出来,人却已经被后面的折枝打晕了。 薛兰兮见丫鬟已经晕厥这才慢吞吞的从假山后面走了出去,不过看着碧心和折枝的目光明显有些无奈。 这让人瞧见了两人的相貌,只怕事情更加的糟糕了。 “你们俩守在外面。”薛兰兮冲两人交代了一句,自己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这事必须要速战速决。 蒋昕还没有睡,坐在铜镜面前一手拿着一个冰袋放在脸上敷着,一手百般无聊的玩弄着梳妆台上的一根步摇。 屋内只点了两根蜡烛因而显得有些昏暗,薛兰兮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那只步摇她是认识的。 是薛清虞在蒋昕寿辰的时候送的,那会儿蒋昕日日戴着,逢人还要吹嘘一番。 只怕她现在心里头也真想着薛清虞吧,只可惜薛清虞如今可不知道在哪个温柔乡里面躺着了。 蒋昕听见开门的声音还以为是薛清虞回来了,激动的转过身去,见到是薛兰兮顿时张大了嘴巴。 好在薛兰兮反应及时,还没等她尖叫,就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巴。 直到蒋昕冷静了下来,薛兰兮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 自顾自的找了一张凳子在她面前坐下,甚至还拿出了一块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刚刚碰了蒋昕的那双手,好似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你干什么?”蒋昕皱了皱眉,看着她的动作越发不悦。 但这周围似乎没有一个人,也不知道薛兰兮到底是什么目的,她到底是有所顾虑。 “今天的事……” 薛兰兮的话才刚刚说出口,还没说完就被蒋昕激动的打断了。 “是你哥侮辱了我,怎么你们两兄妹还要轮 番过来么?怎么,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好欺负?” 蒋昕虽然看似委屈,但实际上却还在观察对面的薛兰兮,为了将自己的愤怒表现到极致,还硬生生的又憋出了两行清泪。 可就是因为如此,破绽更加的明显。 “今日之事,我已经看得明白,堂嫂你也哭的挺辛苦的,不如停一停。”薛兰兮见此笑了一声,将自己没有说完的话,又不紧不慢的说了出来。 “你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蒋昕这会也冷静了下来,坐在凳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薛兰兮。 再怎么说,她也是薛兰兮的长辈。 薛兰兮也不甘示弱,不屑的看了蒋昕一眼,就连她满身的怒气都不放在眼里:“那么敢问堂嫂,我这么说话,有何不妥?” “你……”只三言两语就将蒋昕的愤怒激到了极点,抬起手来走到薛兰兮的面前想要好好的教训一下她。 但手却被薛兰兮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呵,你今天来找我不过是为了你哥的事情,但他做出了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老爷子就算有心护他,护得了一时,难道还能护一世?” 蒋昕想到今天的事情,突然又有了底气,将自己的手从薛兰兮的手里抽了出来,嘲讽着说。 “这么说来,你们是要将我哥置于死地?”薛兰兮对她的话倒是不以为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步步引导。 “是又怎么样?”蒋昕到底是被她这样的态度气到了,说话也不过脑子的直接说了出来。 “这么做的确可以让我哥身败名裂,永无出头之日,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你,堂嫂,你说你是不是很可怜,为他人做了嫁衣,还半点好处都得不到,往后还要背上不洁的名声。” 蒋昕越愤怒,薛兰兮就越淡定,就连说话都越发 的慢条斯理,但就是这样不紧不慢的语气,更是在蒋昕的心里狠狠刺了几刀。 “你胡说……”到底是戳中了她的心事,蒋昕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有些崩溃。 手紧紧的抓着旁边的木桌,才能让她勉强镇定下来。 但她心里何尝又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就如薛兰兮说的一模一样。 只是薛清虞已经允诺,他定然不会亏待了自己。 想到这里蒋昕倒是镇定了下来,再也没有刚刚的惊慌,看着薛兰兮平静的在她面前坐下,又拿起刚刚扔下的冰袋,放在脸上敷了敷,但略微发白的手指还是泄露了此时此刻她的心境。 “你不过是想从我这里为你哥哥开脱,又何苦来挖苦我,你哥做了便是做了,再无翻身之日,倒时你们大房在这薛家还有何依傍的,薛兰兮你倒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蒋昕冷笑着,脸上的神色也越发的得意,她这事变相的承认了这件事就是他们三房的手笔,为的就是除掉薛清宴这个新秀,让他们大房无所依傍。 薛兰兮看着蒋昕这幅反应,倒是觉得有趣,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思考着,自己手上的这张王牌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看着她现在还沉浸在薛清虞给她营造的那些幻想里面,也真是可怜的紧。 蒋昕就坐在薛兰兮的对面,又怎会看不清她脸上不加掩饰的同情。 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的心里被刀子割了一刀似的,刚刚消下去的怒气,登时又冒了出来。 “薛兰兮你还是好好回去吧,想让你哥哥洗白,没那么容易!”蒋昕握着拳头,不愿意再与她废话,直接开始打发人。 “我这里有个好消息,不知道堂嫂有没有兴趣来听一听,这消息还是关于堂哥的,原本以为堂嫂一定有兴趣的。” 第九十八章 暗地里的算盘 薛兰兮笑意盈盈的说了一句,又看了一眼明显僵硬住的蒋昕,整个人更加老神淡定。 “堂嫂你看今晚大哥也不在,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去了哪里吗?”薛兰兮说着人已经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蒋昕的梳妆镜前,将她刚刚放下的那只步摇拿了起来,放在眼前认真的端详着。 蒋昕几乎是下意识的从她手里把那只步摇夺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旁边的一只锦盒里面。 眉头皱的比方才更紧,但始终都没有抬头,她不想去看薛兰兮,她脸上灿烂的笑容,让她觉得对方就是在嘲讽自己。 “他去了哪里我自然清楚,难道你这个做妹妹的手还要伸这么长,连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都要管?” 蒋昕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薛兰兮听的。 嘴上的话虽然说得好听,但其实她的心里也没了底气,薛清虞出门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同她说过一声,她自然不知道…… “堂嫂还真是相信大哥,不过堂嫂你骗得了别人,可骗得了你自己?” 薛兰兮早已看穿了一切,干脆一语道破,让蒋昕更加难堪。 蒋昕已经是极力忍住才不至于太过失态,但脸部的肌肉看起来都有些痉挛,掩在宽大袖摆下面的手更是紧紧握成了拳头,双肩也在不停地颤抖,可以看出此时她全身力气都用在这攥紧的拳头上。 “我自己的夫君我自然最清楚,还轮到你来挑拨离间!”蒋昕气急反笑,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身前的薛兰兮,她若再敢说出半个挑衅的字,定要撕烂她的嘴。 “堂嫂这是何苦?”薛兰兮对眼中的威胁倒是不以为然。 说话间人已经悄悄的绕到蒋昕的身后,将她整个人搬转过来,面向前 面的铜镜。 铜镜里清晰的印着两张俊俏的脸,薛兰兮眉眼比蒋昕精致些,不过却略显稚嫩,倒不如蒋昕看上去那般有风韵。 蒋昕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下意识的想要挣脱。 “大哥今晚恐怕已经睡在别人的温柔乡里了,可怜堂嫂你却独守着空房寂寞难当……” “你胡说!”蒋昕似乎极害怕她嘴里的话,激动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双手也将薛兰兮一下子推了出去。 “我是不是胡说,堂嫂不如好好去问问大哥。”薛兰兮拍了拍手,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刚刚被她扯乱的衣裙,继续说道。 “我听说那外室已经怀有身孕,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该接近门来了,你如今闹出这样的丑事,到时候在这家里可要如何自处,堂嫂你可想清楚了。” 薛兰兮目的已经达到,见那边蒋昕已经接近疯魔,也不愿多留。 “兰兮叨扰多时,先回去了,只是堂嫂你总该为自己的以后好好想想。” 外头那丫鬟不知道何时也醒了过来,见到碧心和折枝又开始闹腾了起来。 现在外头天已经蒙蒙亮了,有起的早的家丁已经拿了扫帚开始打扫庭院,碧心怕生事,同折枝一起将这丫鬟也一并拉进了房间。 薛兰兮和蒋昕的对话她们三人自然也听的清清楚楚。 薛兰兮一出来见那丫鬟也在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挥了挥手带着碧心和折枝便离开了。 刚刚在外面没有瞧清楚,借着房间里的灯光倒是看清了,这丫鬟她也见过几次,是一直跟在蒋昕身边伺候的,想来也不会生事。 “小姐,大少夫人真的会想明白吗?”碧心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事,方才薛兰兮将话说得那般难听,只怕…… “她若 是个聪明的就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薛兰兮对此倒是不担心。 以蒋昕目前的情况,她没有别的选择,倘若外室真的进了家门,这里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所。 丫鬟见他们走后,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急匆匆的朝着里间跑去。 “夫人……” 蒋昕此时的样子有些癫狂,丫鬟脆生生的叫了一声便不敢在向前了。 “夫君去了哪?”蒋昕有些烦躁的揉着自己的额头,额间全部都是被揉乱的细发,让她看上去愈显狼狈。 脑中全部都是薛兰兮方才的话,让她整颗心都不安了起来。 近些日子她果然也发现了薛清虞不同之处,自从自己有了身孕之后,他便以自己睡姿不佳,怕惊扰了她为由,搬到了书房去住。 但夜晚快出的次数越来越多,蒋昕看在眼里,只是从未提起过。 就算心里有了什么心思,也为着肚子里的孩子,强迫自己不要瞎想。 但现在被薛兰兮这么一闹,所有压抑在心里的东西全部都涌了出来,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回夫人,公子出去之后就没有回来……奴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丫鬟到底是有些害怕蒋昕,说这话时还小心翼翼的看着蒋昕。 蒋昕低着头,刚好挡住了烛光,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上面的表情。 不过丫鬟还是能够感觉屋子里面的气温似乎降了好几度下去,明明所有的门窗都关得好好的,但是却能感觉阵阵阴风从背后袭来,扰得人头皮发麻。 “给我倒杯水。”这话似乎是从蒋昕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字一顿。 丫鬟不敢迟疑,连忙到了一杯水端过来递到她的面前。 蒋昕伸手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放到嘴边却迟迟没有喝下去,捏 着杯子的手都开始发白了。 杯子没能承受住她的怒气,竟硬生生的被她捏破了,鲜红的血也从她的手指尖流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滴在羊毛地毯上面,染红了一大片…… 丫鬟吓得尖叫了一声,连忙扑过去查看她的伤口,才刚刚抓到她的手,就被蒋昕一把甩开,撞到了一旁的桌角上。 丫鬟吃痛五官都难看的扭曲在了一起,但也不敢耽搁,姿势怪异的朝着蒋昕走了过去。 蒋昕却像是疯魔了一般,冲到不远处的桌子旁,将上面的茶具砸得一干二净,但还是难以消她现在心里的恨意,又将目光对准备周围所有能摔的东西。 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在房间中响起,几乎是可以砸的东西全部都被她砸得个一干二净。 屋内也是一片狼藉,蒋昕就这样呆呆的坐在屋子唯一一张完好的凳子上面,狰狞的看着四周。 这房间所有的一切都是薛清虞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但现在都像是一场笑话。 “贱人!都是贱人……” 最终还是承受不住,蒋昕在咒骂声中哭了出来。 丫鬟好不容易才来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托起她那双已经面目全非的手,给她清理掉上面的碎渣,又拿出膏药给她涂上去,最后用一块干净的锦帕小心的包扎了起来,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蒋昕现在的情况,更加让她心慌。 她是从娘家跟着蒋昕过来的陪嫁丫鬟,在她跟前已经伺候多年,蒋昕是什么样的人恐怕没有人会比她更加清楚。 平日里那么怕痛的人,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一声不吭,可见心里的痛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加难受,让她现在都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了。 “少夫人,听奴婢一句劝,越是这种时候 ,您更应该振作起来,万万不能让那贱蹄子真的入了家门。” 身为旁观者,丫鬟明显比蒋昕看得更加清楚,这会也是替她不平。 “对,应该振作,我不绝对不能出事,不能让那贱蹄子有可趁之机……” 有了丫鬟的点醒,蒋昕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嘴里喃喃着这话,赶紧将自己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眼里更有一抹阴暗的流光闪过。 “夫人,兰兮小姐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你这会闹出这样的丑事,虽然拉了薛清宴下水,但你的名誉也受到了影响,到时候姑爷定然会借着这个机会,将那贱蹄子带进门来……” 丫鬟见蒋昕终于将自己的话说了进去,又开口说道。 蒋昕微微点了点头,已经没了方才的柔弱。 她如今只能先保全自己,那外室若真如薛兰兮所说,在外头已经有了子嗣,那即便是娘家再厉害也没有办法阻止薛清虞的做法。 “一箭双雕,薛清虞你倒是好计谋,呵呵……”蒋昕似乎想到了什么,嘲讽的笑了两声。 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痴,还是笑薛清宴的凉薄。 “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丫鬟不懂她这个时候问这干什么,但还是好言好语的回答。 “嗯,你把房间收拾一下,扶我去床上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咱们去老爷子那里。”蒋昕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缓缓的站起来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目光却全然没有半点慈祥,反而全是阴柔之色。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全她,以及肚子里的孩子。 “好。”丫鬟见她能够想开,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二话没说麻利的将床榻收拾好,服侍蒋昕睡下后,这才从外头找来扫帚将满地的碎渣子全部清理了出去。 第九十九章 突然改口 第二日,蒋昕醒来已经日晒三竿,屋外都是下人们忙忙碌碌的身影。 收拾妥当后,蒋昕走出房门,抬头遮了遮闭眼的阳光,倒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他回来了没?” “还……没有。”丫鬟听见她这么问,心里疙瘩了一下,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蒋昕的神色,见她神情自然,这才结结巴巴的回答。 蒋昕藏在衣袖下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紧了紧,脸上的表情也有一些扭曲。 夜不归宿整整一晚,如今竟然还没有回来,薛清虞你眼底到底是没有我蒋昕这个人了。 “走,去老爷子那。”蒋昕闭了闭眼,将怒气慢慢压了下去,咬牙切齿的说道。 说完人也跟赌气似的,直直的朝着老爷子所在的院子而去。 这一幕刚巧被碧心看在眼里,心里一喜,连忙扔了手里的事情就回去禀报了薛兰兮。 但薛兰兮表情至始至终都是淡淡的,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依旧不紧不慢的翻看这自己手里的书。 倒是折枝想的长远一些,现在又开始为她担忧了起来。 “大公子回来倘若知道这件事是您告诉蒋夫人的,只怕会来找你算账,小姐,你怎么还这般……” “怕什么,他们自顾不暇哪还有时间记挂着我。”薛兰兮不以为然。 这次是特意给薛清虞的一个教训,只怕从今往后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但既然敢算计到她哥哥的身上,那这便当做利息了。 碧心和折枝听了,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只能打趣着说她坏,不过心底的担心到底还是打消了。 蒋昕一进老爷子的院子就直接盯着太阳跪在了外面。 “你这是做什么?” 老爷子虽然不太愿意搭理她,但接到消息还是走出来看了一眼,语气间已经有了不悦之色。好歹是有身孕的人,这么跪来跪去,伤到他的重孙怎么办? 蒋昕微微抖了一下,先不说老爷子在他们家的地位本来就是 最高的,何况常年在朝堂上与朝臣们打交道也让他的身上带了一股凌厉的气势。 “祖父,孙媳是来请罪的,昨天的事情是孙媳的错,不该冤枉了二弟。” 蒋昕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低着头说道。 眼睛至始至终都不敢去看前面的老爷子。 “把事说清楚。”老爷子一听是这件事,眉头一皱,连忙让蒋昕把事情说清楚。 “昨日二弟和我相公喝酒,我为了避嫌将门窗关上,谁知不知道从哪里来了野猫,突然从窗闯入了我的房间里,我受了惊吓尖叫了一声,正巧二弟听见了便进来帮我赶走了野猫,这才引起了误会。” 蒋昕连忙将早就编好的说辞拿了出来,但心里到底心虚,还是没有抬头。 “那你为何又晕了过去?”老爷子心里到底还是有疑虑。 薛清虞说发现两人的时候,两人都晕厥了过去,所以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蒋昕醒来之后,便哭哭啼啼的说了是薛清宴占了她的便宜…… “我……我自幼就是这样,一受惊吓便神思糊涂,再加上怀有身孕,所以当即就晕了过去,醒来见到二弟在我旁边,昏沉之下以为……” 听着老爷子的质问,蒋昕心里疙瘩了一下,好在她反应够快,立马又搬出了一套说辞。 老爷子精明了大半辈子的人,又怎么看不出她这点小把戏。 但这件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能有一个结果,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让她含糊了过来。 “那你现在如何?”考虑到蒋昕到底还怀着孩子,老爷子出于对薛家子嗣的关怀,语气也和善了不少。 但他的一言一行都牵动着蒋昕的神经,见他这么问心里更是紧张。 “昨夜休息了一夜,如今清醒了过来,觉得不该冤枉了三弟,所以连忙过来告诉老太爷,还请祖父秉公处理。” 不过,既然老太爷这么问,应该是没问题了,蒋昕松了口气。 “那你便回去好好休息着吧。” 老爷子见此也长长的松了口气,薛家人多,是非难免就多。若不是蒋昕能站出来,只怕薛清宴这次就折在这个上面了。 想到这里,老爷子又有些无奈,其中怕是少不了薛兰兮的手笔。 这个孩子啊…… 蒋昕得了老爷子这句话这才算是终于松了一口气,道了谢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 “昨天的是可有惊动其他人?”走到院前,蒋昕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身边的丫鬟交代了一声。 “没有惊动任何人。”丫鬟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实话实说。 薛兰兮来的隐秘,就连府中巡逻的侍卫们都没有发现,院子里的人更是睡得香沉,所以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事。 “那此事便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蒋昕听见这话,也松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交代了一句,这才慢吞吞的走进自己的屋子。 她现在还要好好在薛清虞面前做做戏,断然不能让他察觉她已经知道了他的丑事。 不然他们三房闹起来,不仅会让薛兰兮他们看了笑话,而且这更是给了薛清虞将人带进来的理由。 她又怎么会如此愚蠢。 她现在必须好好的忍着,直到自己的孩子平安生下来了,才是她发难的时候。 祁氏对血脉一事本也是极为看重,她若有了孩子,难道害怕制不住薛清虞。 想到这里,蒋昕微微勾了勾唇,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是。”丫鬟虽然不知道她的心思,但也不敢多言。 跟在蒋昕身边这么久,当然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蒋昕一回去,老爷子便让人将薛清宴放了出来。 薛清宴出来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薛兰兮,自己能够出来,当然也知道肯定是因为他这个妹妹的原因。 但薛兰兮绝口不提自己做了什么,只说他现在风头太盛,所以难免遭人嫉妒,被人算计也 是难免的,以后万事都要小心谨慎一些。 薛清宴被自己的妹妹提点,脸上多少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一一应下,心里自然清楚薛兰兮也是为了自己好。 大房这边皆大欢喜,但三房却是不服气了。 祁氏更是不依不饶的要去找老爷子理论,好在薛季尧拦住了她。 这事是蒋昕自己到老爷子跟前去解释的,所以他们也只能硬生生的憋着,这个时候再去闹只会让老爷子更加的疑心。 等到薛清虞回来,这事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即便是想要在闹,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一听是蒋昕去老爷子跟前说了实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回来就气急败坏的跑去了蒋昕房中。 推开房门,却见到蒋昕竟然还津津有味的吃着晚膳。 见到薛清虞回来了,蒋昕柔媚的笑了笑,柔声细语的唤了一声:“夫君。” 即便是现在怀着身孕,不同以往那般明艳,但还是看的薛清虞眼神一晃,心里的那股怒气也消散了不少。 “夫君,这么晚才回来,肯定还没有吃晚膳,一起过来吃点吧。”蒋昕见此更加得意,人也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将薛清虞拉了过去。 直到坐到了饭桌前,薛清虞这才反应过来的,想到之前的事,立马拍开了蒋昕给他夹菜的那只手,瞪着她说道:“你去祖父那里发什么疯?为了能把薛清宴那小子拉下台,你可知我废了多大的心思,现在全完了!” 薛清宴是他们家最出色的,中了会元之后,更是出尽了风头。 倘若殿试也让他轻松的过了,那这家里哪里还有他们三房的立足之地。 薛清虞越想越气,手都已经举起来了,只怕若不是看在蒋昕还怀着孕,现在早就已经抽下去了。 “我当然知道,但这对我的名誉影响多大,一定要我被侮辱了,才可以吗?现在就连一个下人都敢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的,这让我以后在这个家里怎么活……” 蒋昕一听他那般责难自己,索性直接把筷子扔在了一旁,人也哭哭啼啼了起来。 薛清虞被她堵的说不出话了,也只能气愤的拂了拂袖,但脸色还是难看至极,他显然还没有消气。 “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被侮辱了你脸上就光彩么……” 蒋昕这话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总之特意强调了“明媒正娶的妻子”几个字。 听的薛清虞心里也是一顿,突然想起来自己养在外面的那人,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尴尬,但好在被他及时的掩饰了过去,才没有让蒋昕发现端倪。 不过此时的气势还是弱了下去。 蒋昕见此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觉得更加的委屈,借此机会还一个劲的开始数落薛清虞不帮着自己,反而还怪自己…… 薛清虞也是一句话都没说,最后竟然还轻声的哄着蒋昕。 “好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现在不是没事吗,你就放心吧,我薛清虞今世就只有你一个妻子,不论旁人怎么说你,你都是薛清虞的挚爱……” 说起甜言蜜语起来写薛清虞还真是能手,一段话说的蒋昕也是心花怒放。 倘若不是知道了那件事,这个时候又让他忽悠过去了。 “讨厌。”蒋昕整个人都赖到了他的怀里,娇羞的说了一声,但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让他好好的补偿一下她。 “那夫君是不是我想要什么都会给我?” “那是自然。” “我听说娘那里有从南海得来的一颗珍珠,听说无比的漂亮,我正好缺了一个珍珠簪子,那夫君能不能帮我去娘那里讨一讨。”蒋昕轻轻柔柔的说着,眼里满是期待,只怕正常男人面对此情此景都拒绝不了她的要求。 薛清虞自然二话没说点头答应了。 但蒋昕没有就此罢休,反而又说到:“那我还想要……” 这次她还没有说完,就被薛清虞打断了。 “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第一百章 中了探花 “小姐小姐——” 碧心还没进门声音已经传进了南枫苑,人也匆匆忙忙的,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事了。 折枝跟在薛兰兮旁边,为她研磨着墨,听见碧心的声音抬头往外边看了一眼,顺势数落了一句:“这碧心最近是越来越冒失了。” 薛兰兮最近爱上了书画,说是可以修身养性,所以每日都会在房中画上几个时辰,今天是薛清宴殿试的日子,薛兰兮想着出去等着也是干着急,便干脆来这静静心。 “可不是嘛,不过她性子活跃,倒也热闹。” 薛兰兮颔了颔首开口说道,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 上面的兰花才只画了一半,但风姿傲骨都能瞧得出来,更显她画意的精湛。 虽然薛兰兮画得一手的好兰花,但爱兰花的却不是她,而是她的母亲谢瑶玥,当初也是因为她喜欢才特意学了,久而久之就有了如今的技艺。 只是没有想到她重生一遭,竟没有把这本事忘记,想到这里薛兰兮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正说着碧心已经来到了珑甄阁,见到薛兰兮连忙便喜滋滋的跑了过去,上气不接下气汇报着刚刚得来的喜讯:“二公子……二公子中了探花,此时正在外头游街呢。” “真的?”薛兰兮一听这话,手中的笔顿时就搁了下来,拉起折枝就往外跑。 碧心见两人走了自然也赶紧跟在了后面。 “人已经到哪了?”薛兰兮许是太高兴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激动,脸上的笑容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估计已经到了长安街了,咱们去还来得及。”碧心一听,也连忙开口说道。 薛兰兮火急火燎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说清楚,等两个丫鬟反应过来,薛兰兮 人都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等薛兰兮到了长安街,早已经是人山人海,今天是殿试的日子,知道他们会出来游街,所以有人早早的就来这里占了位置。, 只为一睹京城新秀的风采。 等她倒时已经没了好位置,索性还能来得及,薛兰兮便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出了银两,在临街的一个茶楼二楼包了一个茶座,居高临下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远远的就见一群穿着红红绿绿的官服敲敲打打的走了过来,还没到正街上,又从两边冲出了两排侍卫,将混乱的人群全部都赶到了街道旁边,把最中央的过道让了出来。 先是三声礼炮声,接着又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锣鼓声由远而近,好不容易才见他们的队伍从烟雾中慢腾腾的走了出来。 最前面的是举着“肃清”字样牌子的官兵,接着是敲锣打鼓的人,走在正中央的才是今天的主角儿,如今三人都身穿大红袍,头戴乌纱帽,脚跨金鞍,跨着红鬓马,气宇轩昂,前呼后拥的朝着众人走来。 众人一见三人过来,顿时都跟炸开了锅似的,一个个激动的朝着他们涌去,好在全被旁边的侍卫拦了下来,但这也阻止不了他们的兴奋。 “今年的前三甲可都是京城大户的公子,一个个相貌堂堂还真是英俊,只不过可惜了薛家二公子,原本以为今年的状元非他莫属了,谁知如今只是个探花。” “可不是嘛,今年的状元好像叫宋行漠。” “怎么没有在京城中听过这个名号,难道是新贵?” “那可就不知道了,不过这薛家还真是人才济济,如今这二公子也算是在圣上面前露过脸的人了,到时候只怕京城各府都要被比下去了。” “这事可不能 乱说……”有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连忙拉住了刚刚说话的那人。 祸从口出,今天来的可不只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还有不少公子小姐,倘若被他们听了去,那脑袋还能好好的待在身上吗? 薛兰兮听着这些话皱了皱眉,如今他们薛家只怕已经成了众人的眼中钉了。 想到这薛兰兮担忧的看了看迎面走来的薛清宴,他似乎也发现了她的目光,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但是碍于现在街上人多,所以只是朝着薛兰兮点了点头,露出一抹笑意。 薛清宴容貌本来就生的出众,在这阵仗的衬托之下,更是风华绝代。 他这一笑,更是让人仿佛置身于阳春三月的暖阳里。 一路走来更是惹得各家各户的小姐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他身上,被他带回去才好。 薛兰兮见此也是偷笑了几声,自家哥哥还真是朵朵桃花开啊。 “小姐,公子都过去了,咱们也快些回去吧。” 薛兰兮还没回过神来,就见碧心哭丧着一张脸可怜巴巴的说道。 “怎么了?”见她这样,薛兰兮自然多问了一句,就连一旁的折枝也相当的不理解。 碧心似乎有些难为情,朝着身边的一位手握芙蓉扇,穿着粉色衣裙小姐看了一眼,见她并未注意他们这边,这才悄悄凑到薛兰兮耳边说道:“小姐,她身上的味道太奇怪了,好熏人啊,咱们赶紧走吧。” 碧心这话倒是让她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那日太后宣她入宫,她在靖国公府的骆夫人身上也闻到过奇怪的味道,当时还特意留了一个心眼。 之前与沈恒见过,薛兰兮记着在他身上也闻到过一样的味道,本以为是不小心从哪里染上的,谁知第二次见面他身上依旧带着这样一股味 道。 也是因为味道有些难闻,所以薛兰兮才能记得。 但薛兰兮怎么也想不明白,骆夫人与沈恒应该是没有接触才是,怎么这般凑巧,两人身上都有相似的味道。 到底是沈恒身上的味道染到了她的身上,还是…… 想到这里,薛兰兮便急匆匆的带着两人回了薛府,才进珑甄阁的门,便赶紧让折枝去把孟今溪唤了过来。 前段日子,孟今溪来信说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想到薛兰兮的身边帮衬,薛兰兮就特意去找了薛老爷子,得了他的允许之后,便找了个借口将他安排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 “小姐。”孟今溪一进来便规规矩矩的朝着薛兰兮行了一个礼,这两天他对这府中的事情也了解了一个大概,但为了避免落人口舌,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忘。 薛兰兮朝着碧心和折枝使了一个眼神,让她们去门外看着,这才开口冲孟今溪说道:“孟叔,你帮我查查靖国公府的骆夫人。” 说完薛兰兮又将自己发现的事情与孟今溪说了一遍。 孟今溪听她这么一说,当然也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当即就接下了这个差事。 孟今溪走后不久,前院就已经传来了消息,说是薛清宴已经游街归来,如今正在老爷子那请安,老爷子让众房众院们都赶紧过去。 薛兰兮闻言也带着碧心和折枝去了。 等她到时,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到了,一个个脸上都是笑意盈盈的,但有几个真心几个假意的,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是清楚。 她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面,所以说了几句客套话,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心意,就退到了一旁。 薛清宴是她的亲哥哥,当然不会在意这种门面上的东西。 但是三房一家人 说话都是酸溜溜的,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但碍于老爷子今天高兴,倒是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等一场热闹散去了,薛兰兮一家人才好好的聚在了一起为薛清宴庆祝。 “清宴如今你中了探花,个个都看着,虽然风光但往后入朝为官了,还是得处处小心。”薛季言虽然在江南许多,不过对着朝堂之事还是熟悉,想到薛清宴往后的日子,也不免多提点了两句。 “你这人!孩子这才刚刚中了探花,当然应该好好的高兴高兴,那些都是往后的事情,今天就开开心心的最好。”陆蕴芝颠怒的瞪了薛季言一眼,这才望着薛清宴说道。 薛兰兮也跟着附和这,薛季言看着他们全部向着一边,也没再多说什么。 过了半晌,老爷子又让人来把薛清宴叫了过去。 屋内就只剩下了薛兰兮他们三人,她这才借着这个机会对两人开口说道:“爹,娘,过两天我想去大相国长明灯。” 说到这里,薛兰兮情绪有些失落,每次一提醒颜家,她就忍不住想到那个被灭门的雪夜,看着往日亲近之人一个一个在自己眼前倒下,献血淹没了整个颜家府邸…… “这些天来常常会想起他们……” “傻孩子,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去为他们祈祈福也是好事,他们在地下一定会安息的。”陆蕴芝见此将她轻轻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想借着自己的身体,多给她一点温暖。 心里自然清楚,恐怕是今日之事,让她想起了颜家往日的风光。 薛季言在一旁也开口说道:“想去就去吧,到时候多带几个人。” 薛兰兮一步步走到今天都是他们亲眼目睹这走过来的,颜家如今也只剩下她这一个血脉了,到底是个可怜的孩子。 第一百零一章 长明灯 五日之后,薛兰兮带着碧心和折枝,还有钟离一块儿去了大相国寺,这日子是薛季言特意挑出来的,薛兰兮对这些不懂,所以也没在意。 好不容易上了山,还以为立马就能去点长明灯,谁知还没有进殿,便被一个小沙弥拦了下来。 “施主请稍等片刻,圆觉大师正在里面讲经,主持也在里头,几位先随我到偏殿等候吧。”小沙弥略带歉意的对薛兰兮几人说道。 薛兰兮微微愣了愣,但也明白里面恐怕是有人听经所以才不好打扰,便索性说道:“我们在附近走走便是。” 小沙弥见此点了点头,只说这山中蛇虫众多让他们小心些,转而又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东西。 碧心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也跳脱,有时候说话就不经大脑,如今一见那小沙弥走了,顿时抱怨道:“小姐,你明明早就与大师约好了,怎么现在……” 折枝一听这话,连忙阻止了她,瞪了碧心一眼这才回过头对薛兰兮说道:“小姐,碧心这嘴巴上没有带门把,你别在意。” 薛兰兮轻声应了一声,倒是没有去计较,心思明显没有在这里。 “施主,经已经念完了。”圆觉大师收了心经,朝着面前久久不曾回神的人说了一声,只是敲打木鱼的手却始终没有停下来。 季君珩闻言睁了眼,有些恍惚的看了眼前的大师一眼,目光安静温良,不论是和人前的还是朝堂上的他都不一样,鼻间充斥着的都是佛堂里特殊的檀香味儿。 每隔一段日子,他便会来此听经,由此换来心灵的片刻安宁。 “多谢大师。”季君起身行了一个礼,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沉稳的朝着外头走去。 季君珩抬手遮 了遮外头有些刺眼的阳光,脚步突然顿了一下,神情有些萎靡,但最终还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重新抬脚沉稳的踏了出去,一如他来的时候。 “施主,不妨听贫僧一句劝,放下心中执念。”圆觉大师第一次在他还没出门前唤住了他。 季君珩回头看了圆觉大师一眼,他依旧闭着眼睛,一手不紧不慢的敲打着木鱼,一手转动着佛珠,倘若不是季君珩清清楚楚的听见了方才那句话,还会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季君珩突然轻笑了一声,这才说道:“执念再深也不及我这满身的罪孽,就用剩下的余生偿还我作下的孽吧。” 怎么都能看出他嘴角的那抹笑容有些苦涩。 “施主跟我来。”圆觉大师闻言也从佛垫上死了身,带着他从旁边的一处侧门走了出去。 季君珩没有多言,跟着他走了出去,大相国寺建在山顶,又因临近京城,传闻在这可以将整个京城中的场景尽收眼底,他们现在所在地方明显是大相国寺的后殿,看着眼前壮丽的景色,季君珩一时间竟失了神。 “施主,从这里往下看,看到了什么?”圆觉大师见此,又回头说道,不知为何嘴角倒是隐约有了一丝笑意。 “巍峨的山、峻秀的树、缥缈的云,还有……”说到这季君珩表情僵了僵,抿着嘴唇没再继续说下去。 “还有什么?”却不想圆觉大师愣是又问了一句,似乎他等的就是他下面的这句话。 “当年的镇国大将军府。”短短五个字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胸口压抑着的东西也喷涌而出,一下子便占据了他的思想。 “心中有什么就能看见什么,施主前路漫漫 有何苦执念于过去,向前看说不定那与你执念之人也在呢,这世间最缥缈的缘分二字,神奇也就神奇在此。” 圆觉大师点破了天机,冲着大相国寺的几尊佛像的方向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离开了。 只留季君珩一个人怔怔的站在原地,耳边全是圆觉大师后面的那句话。 执念之人?他所执念的人早已在当年就…… 她在九泉之下,却不知是不是在恨着他。这般想着,季君珩眸光微敛,鸿业十三年案终是要有一个了结的。 他便要等这个结果到来,然后无牵无挂地去见她。 季君珩再度看了一眼那座破败的宅子,转身离去。 “小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碧心见薛兰兮径直把他们带来了这偏远的大殿,倒是有些想不通。 “过来看看,听闻这边风景甚好,可以看到许多美好的景象……”薛兰兮淡笑着说了一声,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 心里却满是自嘲,如今她连看自己的家一眼都要这般拐弯抹角的,还真是可笑啊。 往年她与娘亲也曾来过这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在自己还记得路。 还没走到那儿,远远的就瞧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就算是化成了灰薛兰兮也绝对不会认错。 藏在衣袖下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紧了紧,恐怕刚刚在殿内听经的人就是他,想到这薛兰兮突然冷笑了一声,目光灼灼的看着那人。 季君珩似乎察觉到这边不善的目光,顿时转了过来。 见他看过来,薛兰兮忙收敛了眼中的戾气,换上平日温和的目光,但微微起伏的胸口多少还是泄露了此时她烦躁的情绪。 “没有想到今天能在这佛家清净之地,也看见卫陵侯这般大名 鼎鼎的人物啊。” 季君珩听着她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她身上似乎总带着刺儿:“薛小姐说笑了。” 看着他脸上谦逊温良的笑容,薛兰兮突然觉得有些刺眼,往日的记忆也一并涌了上来,那些阴暗的情绪让她整个看上去都有些阴郁。 季君珩见此又多看了她两眼,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薛兰兮懊恼自己又失了态,及时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表情平静温和,双眸子更是清亮得不见一丝杂质,仿若山间清晨的露珠,方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他的错觉。 这种感觉让季君珩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唇,眉头更是微微向上挑了一挑。 薛兰兮似乎是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微微转过了身去,面对着山下的京城,缓缓说道:“卫陵侯经常来找圆觉大师听经吗?” 季君珩不自在的点了点头,垂在身侧的手突然紧紧了,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见此,薛兰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佛殿,话锋却是突然一转:“只是双手沾满了鲜血,只怕听再多的佛经,也洗不去周身的罪孽,卫陵侯,你说是么?” 季君珩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话语里的嘲讽,与她也不过见过几面,而她在江南也待了那么多年,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过她,惹得她如此争锋相对。 “侯爷怎么不说话,可是认同了我的话,民间有冤魂之说,也不知道是否属实……”见季君珩久久没有回答,薛兰兮又自顾自的说了两句。 恐怕这时候,也只有薛兰兮自己才能体会到她平静下面掩藏着的惊涛骇浪。 季君珩愣了愣,呼吸一紧,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薛兰兮触碰到了他心底最阴 暗的东西,他深知自己满身罪孽难以洗脱,但…… “即便是身在地狱的人,也有祈求救赎的资格不是吗?” 这话倒是让薛兰兮一时没了言语,就在季君珩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的时候,却又听她透着戾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祈求救赎的资格?那你身为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卫陵侯,是不是也是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一步的爬上去的呢!” 季君珩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更是像刀一样射向站在面前的女子。 薛兰兮心下一颤,却仍是努力回望过去。 看到他如今的模样,心里已经认定当年颜家的事一定是他一手策划,可怜他们颜家上上下下数百人的尸体,成了他扶摇直上的筹码。 心底唯一的那点希翼在这一刻也终于彻底的破碎,薛兰兮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嘲讽的笑,也不知道是在嘲讽季君珩这个伪君子,还是自嘲自己。 最终薛兰兮也没等到他的回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闭了闭眼将眼里仇恨的黑芒隐了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卫陵侯还是好自为之吧。”这话是提醒也是警告,薛兰兮说完没等他回答,幽幽的看了一眼他的身后,便又冲着折枝几人说道:“好了,现在逛累了,咱们回去吧。” 折枝小心翼翼的看了季君珩一眼,他是堂堂的卫陵侯,而薛兰兮只不过是薛府的一个小姐而已,身份之差让她有些忌惮,怕薛兰兮刚刚所说的话惹得他不高兴了,若真的计较起来,吃亏的只会是自家的小姐。 “卫陵侯,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怪罪我家小姐。” 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折枝这才渐渐松了一口气,连忙去追已经走远的几人。 第一百零二章 她到底是谁 离开了方才那处地方,薛兰兮才觉得压抑的情绪慢慢的消散了不少,整个人也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这倒是让她看上去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正好一出来便见到小沙弥已经带着主持走了过来,恐怕是长明灯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 “都准备好了,施主请随我来。”果然主持一见薛兰兮,便行了一个佛礼,开口说道 “折枝,你们就等着这里吧,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薛兰兮朝着主持点了点头,这才对折枝几人说道。 折枝迟疑的看了她一眼,明显不太情愿留下,想到刚刚薛兰兮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自然是担忧。 但薛兰兮的态度也是十分的坚决,折枝身为丫鬟自然不能违背主子的命令,现在也只能乖乖的待在外面等候。 来到殿内果然见所有的长明灯都准备好了,旁边还放着一些宣纸,很明显是给她写生辰八字所用的。 薛兰兮从一旁拿起纸笔,将所有颜家所有人的生辰八字一一写下。 每写下一张,便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力气被抽空了一丝,身上的戾气也越来越重。 当所有的生辰写完,薛兰兮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整个人颓废的蹲在地上,身上浓浓的戾气表明她现在心里有多恨。 有很多个熟悉的面孔不停地在她的脑海中闪现,看着他们冲着自己温和的笑……转念一转突然又到了颜家被灭门的那个雪夜,他们一个个离开了自己,倒在血泊里…… 薛兰兮心知自己这是陷入了魔怔,但她反抗不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此沉沦下去时,一阵清脆的木鱼声,到底让她转醒过来,眼中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多谢主持。 ”薛兰兮抬头看了一眼,为她念着清心咒的主持,起身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可莫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放下心中执念,方能成佛。”主持看着薛兰兮,转着手中的佛珠,劝慰着。 也不知道薛兰兮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是淡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自顾自的着手将所有的长明灯都一一点上,又在殿内恭敬的磕了几个头,这才与主持告了辞,转身干净利落的离去。 主持见着她纤细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念了几遍佛经,这才带着小沙弥回了自己的禅院。 等薛兰兮出来,外头早就已经不见了季君珩的身影,恐怕是已经下山去了。 “折枝,我们下山吧。”薛兰兮留恋的看了一眼点了长明灯的地方,眼中的目光越发的坚定。 只希望颜家的所有人在地下能够安息,而她也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让那些负了我们颜家的人,付出代价! 折枝很少在薛兰兮身上看到这种样子,加上她身上的戾气重,现在愣是不敢多说一个字。 主仆三人走到了相国寺外,这才发现他们似乎少了一个人。 “钟离呢?”薛兰兮疑惑的看了看碧心和折枝,他们三个人应该待在一起才是。 “不知道,他刚刚突然捂着肚子离开了,已经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有回来。”碧心闻言也觉得有些奇怪,往钟离离开的方向看了看,但男女有别现在也不好去寻他。 “罢了,我们就先等一等吧。”薛兰兮听完倒是没有生气,反而带着他们在一处凉亭坐了下来。 等了没多久,就见钟离从一片树林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见到薛兰 兮就连忙开始请罪。 “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去。”薛兰兮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着人已经率先朝着下山的小路走了去。 他们的马车进不来,所以现在得先从这里走出去。 刚走出每几步,薛兰兮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回头望方才的树林看了一眼,刚刚好像看见一个人影过去了,但现在那树林安安静静的,除了偶尔飞出来的几只鸟,倒是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见此薛兰兮也只能收了自己的疑心,继续沿着刚刚的路往下走。 “成天就知道偷懒。”身后还能听见折枝数落钟离的声音。 钟离似乎有些不太服气,闷声闷气的反驳:“人有三急,不是正常的嘛。” 这话倒是惹得能言善道的折枝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气鼓鼓的看着钟离,碧心见此又在一旁打趣了两句。 薛兰兮走在最前面,听着他们的打闹声,闻着林间新鲜的空气,只觉得自己压抑的心情似乎也轻松了不少。 待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听不见了,季君珩才从林子中走了出来,望向她离去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 薛兰兮……比他想象的还要警觉几分。 随即,他转头朝着薛兰兮方才所去的那大殿走去,这一路倒是畅通无阻。 刚到殿门口就能看见整个大殿放满了长明灯,比起其他的殿来,这里更加的清净,除了亮着的烛光,就只有正中央摆放着一只大香炉,插着几根香殷殷袅袅的往外冒着烟雾…… 看着明明灭灭的烛光,季君珩虔诚的朝着满殿的长明灯行了一礼,这才慢慢走了进去。 有几盏明显是刚刚才放上去的,季君珩记得点长明灯都会写上生辰八字,随手将离 自己最近的一盏拿了起来,见到上面俊秀的字迹,他拿着长明灯的指尖突然颤了颤。 仔细一看那生辰更是让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这明明是颜慎的八字。 当初他与颜慎亲近,又以兄弟自称,友情更似亲情,所以当然知道颜慎所有的事情,包括生辰八字也是清清楚楚。 看到这里,季君珩似乎突然察觉了什么,将所有的长明灯上的生辰都看了一遍。 颜慎经常与他谈及颜家的事情,颜家若有人过生辰,季君珩自然也会送上贺礼,正因如此所以对颜家人的生辰八字就算不一一清楚,但也能猜出个一二。 一路看过去,却独独没有见颜愫的生辰八字。 季君珩怔怔地看着地上摆放整齐的长明灯,眼神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缘分未断,缘分未断……”季君珩跟疯魔了似的,嘴中一直喃喃着这几个字。 薛兰兮到底是谁?为何供奉颜家的长明灯,又为何……偏偏没有颜愫? 直到回到了季府,他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对着门前的一株常青树呆愣愣的看了一整天。 直到傍晚才像是如梦初醒般将季宵叫了过来:“你去把薛兰兮在江南所有的事情给我查清楚,不能放过一丝半点。” 季宵听着季君珩的话,看着他这么奇怪的表情自然有些奇怪,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多问,直接点头答应了。 从前面几件事情也可以看得出来,季君珩对薛家这位小姐本来就不一般,之前甚至还上门提过亲,只怕也是真的上心了才会如此,只是可怜他这做下属的,恐怕得去江南待上一段时间了。 薛兰兮回到家没多久,孟今溪便带着刚刚查到的消息走了过来 。 “骆夫人很低调,从嫁过来之后,也没有生出任何事端,而且为人也很热忱,与京中各家夫人都十分的交好,只可惜命相不太好。”孟今溪想到自己查到的那些事情,突然为这个可怜的女人叹了一口气,很难想象到这所有的不幸都会发生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此话怎讲?”薛兰兮见孟今溪这样倒是不解。 “本也是幸福美满的家,只可惜后来死了丈夫,而且还没有留下血脉,公婆因伤心过度也瘫痪在床。” “但那些我在宫中见她,她似乎挺喜欢热闹的?” 薛兰兮闻言也吸了一口冷气,一个女人遭遇这么多变故的确让人心生怜悯,不过她心里到底还是有疑惑的。 “听闻丈夫死后,她就性情大变了。”孟今溪知道薛兰兮担忧的,只可惜他查到的也就只有这些。 这话倒是打消了薛兰兮疑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性情改变确实也是正常的事情,只怕还同以往一样,才是不正常。 不过这骆夫人如果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那他们的线索到了这里又断了,想到这里薛兰兮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还是觉得这骆夫人不像面前上的那么简单。 但现在既然查不出什么,她也不能抓着不放,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多加留意了。 “还有一个消息。”孟今溪见她这幅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过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差点把最重要的一件事给忘记了。 “容王妃病故了。” “什么?”薛兰兮有些惊讶,容王妃她还是有些记忆的,是个善良温和的女子,只是当初在朝宴上,见到时人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 第一百零三章 消除疑虑 “这事恐怕有蹊跷,孟叔你再去好好查查。”薛兰兮察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失态,忙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小口,两只秀眉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 “是。”孟今溪微微点了点头,见薛兰兮似乎格外上心,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总会水落石出的,小姐别担心。” 薛兰兮应了一声,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孟今溪满脸都是困倦之色,恐怕是这两天奔波劳累,有了消息后马不停蹄的来向自己禀报 她也不忍孟今溪如此辛苦,忙开口道:“这两天辛苦孟叔了,你先下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孟今溪心知她的心思恐怕还在刚刚那事上面,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薛兰兮一眼,终究还是慢慢走了出去。 薛兰兮这些年到底经历过什么他不清楚,但日子绝对不好过,孟今溪从小跟在谢瑶玥的身边,对颜忆也甚为熟悉。 当年分开之时,还是一个七岁的顽童,一转眼七年过去,却变成了如今这副颇有城府的样子。 而且,她做这么多,显然是想要为颜家平反。 那么多人的性命,生压在这么一个孩子身上,怎么能不让人心疼。可是,又能怎么办? “碧心折枝,陪我去街上逛逛。”薛兰兮喝了盏茶,看了看外面亮丽的天色唤来了折枝和碧心。 这些事情千头万绪,一直闷着并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出去走走,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说起来,薛家大房回京城有些日子了,薛兰兮却从来没有上街走过。 折枝和碧心一听,脸上一喜,连忙应了下来。只是两人所为的却不同,折枝只觉得薛兰兮天天闷在家里并没有什么好处,如今出去走走,也像个小孩子些。 而碧心则觉得,能出去玩是最开心的事 情了。 折枝回了陆氏,得了陆氏的许可之后就跟着薛兰兮等人一起出门。 一出薛府的门,沿着巷子走几十步便是繁华的长安街,到了热闹的大街上,薛兰兮才觉得自己真真切切的活了过来。 长安街上左右两边高楼林立,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叫卖声,打招呼声,笑闹声充斥着耳膜,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挑一挑嘴角。 薛兰兮站定,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笑了笑,挑了一个方向信步而去。 她本就没什么要买的,只是想看看京城的风土人情。现如今,她被两件事困住,一是骆氏与沈恒的巧合,二是容王妃的死。 这两件事虽说与京城百姓没什么关系,可到底是京城的百姓,有什么风吹草动也绝不会一无所知。 薛兰兮走了两步,并没有听到什么关于容王妃的消息,想来是信息还没有流出来,或者百姓还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便不在私底下乱说。 可是,这一行也不是没有一丁点的收货。 不过转了个弯,薛兰兮就在一个小楼前停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匾额,陷入了沉思。 寻香坊。 “小姐,要不要进去看看?”折枝见她愣了这么久,忍不住问道。“出来的时候,夫人还说常用的熏香没有了,让奴婢带一些回来。” 薛兰兮闻言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刚刚一进门就有小二迎了出来,见薛兰兮穿着华丽,身后更是跟着两个丫鬟,便知身份肯定不简单,自然不敢怠慢,笑嘻嘻的点头哈腰道:“不知小姐喜欢什么香料,可以到二楼坐着慢慢挑。” 跟着小二上了二楼,薛兰兮没说话,折枝说了几种陆氏常用的让小二去拿,在屋里没人的时候趁机说道:“这寻香坊是越来越 没规矩了,什么时候轮到小二来接女客了。” “许是把咱们当寻常人了。”薛兰兮从江南回来之后就没出过门,小二自然是不认识的,所以才敢接待。 要知道,这京中的胭脂铺,衣料铺子,香料铺子可都是有嬷嬷专门伺候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就怕冲撞了。那小二也是没认出来薛兰兮,所以才敢贸然接待。 不过一会儿,就有人端了托盘进来,笑盈盈的道歉,“不知贵客驾到,我家那猴子可唐突了小姐?” “不曾,不知嬷嬷怎么称呼?”薛兰兮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挑,笑容和煦的嬷嬷笑着问道。 “奴家夫家姓梁,街坊邻居喜欢称呼我一声梁妈妈,薛小姐不嫌弃,也可以这么叫。这是往日里往府上送的香料,您看看可够用,若是不够,我再拿一些来。”梁妈妈笑眯眯的将方才折枝报的几种香料摆在桌子上给薛兰兮一一过目,态度不卑不亢,到让薛兰兮觉得自在多了。 “梁妈妈不忙,我亲自过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别的稀罕玩意儿回去点一点。” 寻香坊是京城最大的香料铺子,掌柜的梁妈妈调的一手好香,就连皇后娘娘的凤仪宫中用的都是寻香坊的东西。所以,骆氏身上的香,便不是出自寻香坊,梁妈妈应该也知道一些。 “小姐想必是有了眉目,可以告诉妈妈,我给您寻一寻。”梁妈妈见状,也明白过来,连忙问道,“若是小姐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香气,告诉妈妈,你是从哪儿闻到的,我拿一些过来,你慢慢挑也是可以的。” “我就知道来这里找妈妈没错。”薛兰兮笑道,侧头想了想说道,“前些日子我进宫,在太后宫里闻到了靖国公夫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檀 香味,厚重,绵密,像檀香却又没有檀香那么挥之不去,梁妈妈可知道这是什么香?” 在太后宫中见过骆氏不是什么秘密,想要买一样的香料也无可厚非,所以,薛兰兮一问并不唐突。 “小姐可真是识货的人,您说的是伽楠香吧?此香产自西域,乃是用千年紫檀的乌沉木所制,香味悠远,三日不消,也就京城的达官贵人们能用的上。我去拿一些来给您试试,你看是不是这个。” 梁妈妈哎呦的笑了一下,拿着托盘又出去,不一会儿就拿了一个小白瓷瓶进来。还没走近,薛兰兮就确定她要的就是伽楠香。 那香味儿,实在是太独特了。 难道说,真的只是巧合? “小姐,可是这个?”梁妈妈稍稍燃了一些碎屑,轻轻扇动那烟雾,让薛兰兮试味道,薛兰兮闻了一下,点了点头,吩咐折枝包一些回去。 拿着伽楠香出了门,薛兰兮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无法去真的怀疑沈恒和骆氏之间有什么。 不过,只凭着香味儿去猜测,确实证据不足了些。 “你在想什么,我叫了你一路你都没听见。”薛兰兮的肩膀忽然被人捉住,惊了她一下,一回神就看到陆长笙不满的站在路边看着她。 “额,我在想事情,没听到。表哥怎么会在这里?”薛兰兮疑惑的看着陆长笙。 “这长安街是我每日下学都要走的,为何不能在这里?不过你出门倒是罕见,走走走,我们一起去吃饭。”陆长笙有些日子没看到薛兰兮了,连忙拉了她到旁边的酒楼。 “舅母不给你饭吃不成?为何要在外面吃?”薛兰兮不解,却也跟着陆长笙到了雅间。 “别提了,不知道杜家发的什么疯,女儿也不关好。自从杜颜 卿解了禁足之后,就天天往我家跑。”陆长笙苦了脸,坐在桌子跟前撑着头看着薛兰兮,“你是不知道,烦的我念书都念不进去。” “舅母就不管么?”薛兰兮疑惑,景郡王妃分明是不喜欢杜颜卿的,为何坐视不理? “怎么不管,我娘直接下令不许杜颜卿上我家门,可是杜颜卿倒是有能耐,生在我家门口找了好多人盯着我的踪迹,一出门或者进门她都能准时出现!” 说到这里,陆长笙就有些咬牙切齿。 南萧民风虽然不算封闭,但是也没有开化到女子如此追逐一个男子的地步。 薛兰兮咋舌,同情的看了一眼陆长笙,“表哥真是栋梁之才,才会如此的招蜂引蝶。” “为什么不能所有的表妹都像你这样呢……”陆长笙哀嚎一声,一头栽在桌子上,捶着桌子叹息道。 “表哥!” 陆长笙忽然身子紧绷,猛的支起身子,如上考妣的看着薛兰兮,“她来了!” “谁?”薛兰兮疑惑,只是陆长笙还没回答,就已经得了答案,竟然是杜颜卿追到了酒楼之上。 “表哥!”杜颜卿看到陆长笙,一下子扑了过来,捉住陆长笙的胳膊亲昵的叫道。 陆长笙默默将胳膊从杜颜卿的怀里抽了出来,笑吟吟的看着薛兰兮道:“兰兮,听说前些日子太后突然召你进宫,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太后只是想起朝宴上那道玫瑰花生酥,所以特意召我过去说话而已。”薛兰兮对陆长笙这种祸水东引的做法也不满,嗔了他一眼,回了话。 “唔,太后是最慈祥的,你又是最聪明的,本也不用担心你才是。”陆长笙坐到离杜颜卿距离远了一些的地方,叹气说道,“唉,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进宫了。” 第一百零四章 肯定是她搞鬼 “这有何难,马上就是二月二花朝节,朝廷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宫宴,以表哥的身份,怎么可能没资格进宫。”杜颜卿适时插嘴,朝着陆长笙说道,“到时候表哥不就能见到太后娘娘了?” 花朝女儿节是朝廷每年的重头戏,由皇后牵头,将朝中大臣的儿女都聚拢在一起,吃点心,赏花以及各自展示才艺。其实说白了,不过是朝廷为了让大臣们的儿女有个机会相亲。 说到这里,杜颜卿似乎想起了什么,得意洋洋的看着薛兰兮说道:“薛表妹怕是没有参加过这种节会吧?你可不知道,那日的时候,真是盛况空前呢。还记得去年,表哥百步穿杨,直接拿了头筹,羡慕死了其他子弟呢。” “是师父教的好。”陆长笙尴尬的笑了笑,花朝女儿节上大家都有才艺表演,女子琴棋书画,男子骑射武功,他去年下场,一箭射到了花楼最上面的花魁,得了皇上的赏赐。 这本是一件喜庆事儿,可是,谁都知道,陆长笙之所以能拔得头筹,是因为真正有本事的懒得下场比试而已。 譬如卫陵侯,就是陆长笙的骑射师傅。 薛兰兮闻言,笑了笑,不以为意,“表哥在世家子弟中,也算是出挑的。” “那可是呢,一般人可是去不了那女儿节。” 言下之意就是,薛兰兮还没那个资格去。 “杜颜卿!”陆长笙不悦,连名带姓的制止了杜颜卿。 杜颜卿本来想再挤兑薛兰兮几句,可看到陆长笙生气,也不敢真的把他惹恼了,连忙住了嘴,看着薛兰兮暗自瞪眼。 折枝和碧心在薛兰兮背后偷笑两声,得意洋洋的看向窗外。 陆长笙点的都是京城有名的菜品,显然是照顾薛兰兮鲜少在外面吃。不一会儿, 小二就端了菜上来,进门见到多了个人,愣了一下,上好菜之后,却没取碗筷过来。 店小二们都是人精,陆长笙是正经客人,请的也是旁边的薛小姐,至于这杜小姐讨什么嫌,还不赶紧走么! 果然,没一会儿,那店小二打着哈欠看着杜颜卿从楼上气冲冲的下来。 雅间里,终于气走了杜颜卿的陆长笙长舒一口气道:“可算走了,表妹尝尝这个蟹粉丸子。” “杜家如此行事,舅舅没有表示么?”薛兰兮很奇怪,景郡王虽然是个温和性子,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为何对此事坐视不理? “唉,还不是杜家跟沈家走的太近的缘故。”陆长笙也苦恼,毕竟他才是最大的苦主。 被陆长笙提醒了一下,薛兰兮恍然大悟,若是景郡王出手收拾杜家,轻了不好看,重了,也不好看,所以干脆让景郡王妃和陆长笙私底下对杜颜卿不客气。 本来就是,小辈之间的事情,长辈横插一脚,怎么都是无理取闹。 自觉失言的薛兰兮笑了笑,同情的看了陆长笙一眼。 吃完饭,陆长笙下午还要去太学,两人就此散了。薛兰兮也回家,将香粉交给陆氏,跟陆氏说了几句话才回屋子午休。 刚进院子,关了门,薛兰兮吩咐折枝,“有个事,还得麻烦你兄长一趟。” “小姐但说无妨。”折枝猜到应该是关于女儿节的事情。 果不其然,薛兰兮吩咐折枝兄长注意一下沈清念。 “这个好办,我嫂子的堂侄女在沈家清芜院中当差,过些日子,等沈家那小姐准备的差不多了请她来晚一天就知道的差不多了。”折枝不同薛兰兮为何独独关注沈清念,忍不住追问道:“小姐可是怕这沈小姐要做什么?” “倒 也不是,只是觉得好奇。”薛兰兮笑了笑,没有直接告诉折枝。 之所以会关注沈清念,不仅仅是因为那日在枯潭寺的一见,还有她莫名其妙的多番针对她。 沈清念不管在沈家是个什么地位,至少现在背靠着沈家,以后绝不是凡命,为何会跟她死磕?还是说,沈清念知道些什么,又在害怕一些什么。 这,才是薛兰兮想要真正弄清楚的。 过了两日,果然就见一个圆圆脸蛋的丫头过来找折枝。素荷看到后,特意给薛兰兮汇报了一下,顺带提了一嘴,说沈家近日购入不少金粉,成色还不错。 “是么?”薛兰兮挑了挑眉,清楚沈清念这是要搞一把大的。 薛兰兮不曾在女儿节上露过脸,沈清念也不曾,她这是要一鸣惊人。 到了夜间,薛兰兮用了晚膳,折枝也送了堂妹离开,看到薛兰兮,悄声说道:“小姐,沈小姐最近在练飞天舞,准备在跳舞时用金粉在空中作画写字。” “飞天舞?”薛兰兮疑惑,“可是庙中的那个飞天?” “据说是的。听她说,最近沈小姐特别难伺候,谁都不许进院子,尤其是男子,想必是因为飞天舞衣太过暴露的缘故。” 飞天舞,美则美矣,可那舞衣袒胸露背,衣不蔽体,也难怪沈清念不让人靠近。只是,这可不是不让人靠近就能解决问题的。飞天舞是人在空中飞舞,人怎么能凭空在天上飞? 还不是有人在下面拉着。 不过,既然如此,她便送沈小姐一个大礼好了。 “素荷?”薛兰兮叫了一声素荷的名字。 素荷从墙角走出,福了福身,称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女儿节果然是二月中,各家最上心的事情,这还没进二月,就有嬷嬷来送女儿节 的衣服了。 薛兰兮看着托盘上的衣衫,颦眉道:“这衣服,是府中姐妹都穿的么?” 粉色上袄配了鹅黄色的下裙,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上面竟然清一水的绣了桃花,艳丽夺目,却不是薛兰兮喜欢的。 便是府中姐妹都是这个样子,也断不会如此一模一样。 “是的,今年老夫人说了,既然是家中姐妹,便穿了一样的去,也好让人看看咱们薛家的气派。”送衣服的嬷嬷笑眯眯的承认,点了点头,拿起衣服递给薛兰兮看。 “小姐瞧瞧,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府中绣娘更是巧夺天工,这花竟然跟开在身上的一样。” “既然如此,那就留下来吧。” 薛兰兮不置可否,留了衣服,给了赏钱打发了嬷嬷出去。嬷嬷一出门,碧心就凑了过来,鬼兮兮的问道:“可是这衣服有什么不妥?” “自然是天大的不妥,我素来不喜欢桃花。反倒是薛瑾姝喜欢桃花,老太太就算是再偏心,也不敢在女儿节上偏心的被人看到。她本来就是个继室,闲话已经够多,若是在女儿节上再落了闲话,她还要面子么?”薛兰兮冷哼一声挑起那下裙给碧心看。 “瞧瞧,谁家二月间就穿桑蚕丝?若我没猜错,薛瑾姝那里应该有一套一模一样的,下裙用的是织锦提花。” “小姐的意思,是二小姐在搞鬼?”碧心了然,拿起衣服看了看,明白了薛兰兮的意思。 “到了女儿节那日,你们姐妹穿了一样的衣服出去,定然要被对比的。小姐本不比二小姐长得差,可小姐若穿了不合时宜的衣服,自然是要被比下去的。二小姐也太过分了,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说道这里,碧心气呼呼的把衣服扔到地上,还要冲 过去踩两脚,被薛兰兮给拦住了。 “慢着,这衣服还有用。” 薛兰兮制止了碧心,让她把衣服收好,然后就带着碧心出门了。 今儿个送新衣服,是阖府上下都有送的,这自然是大事儿。也只可惜了,几家欢喜几家愁。女儿节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嫡女们抛头露面,庶女们只能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呆着。 薛家满打满算,只有一个庶女,那就是薛兰若。 一早起来,薛兰若就不见了踪迹,竟是钻到了薛瑾姝的房间里。 平日里,薛兰若就跟薛瑾姝玩的好,这会儿更是拿着薛瑾姝的新衣服爱不释手。 “姐姐,这衣服可真好看,是上好的织锦吧?听说今年府里就采购了两匹呢。” 薛瑾姝一把夺过自己的新衣服叠好收了起来,冷冷的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祖母偏爱我,拿了自己的那一匹给我做了裙子。你若是喜欢,求了祖母去。” “我哪儿有这个福分去穿织锦。”薛兰若明明羡慕的眼都红了,却也不敢说别的,嘿嘿笑了两声,又贴到了薛瑾姝跟前,“今儿个,我是想求姐姐个事情。” “何事?”薛瑾姝收东西的手顿了一下,侧头看了薛兰若一眼。 “花朝女儿节,妹妹从没去过,不知道姐姐可有法子让我过去看一看?哪怕是扮作姐姐的婢女,也是可以的。”薛兰若低下头,攥着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事儿啊。”薛瑾姝沉默了一下,利落的将衣服放好,然后笑了笑说道,“这事儿我也做不得主,你也知道,若不是祖父开口,我也去不了女儿节。今年,我也是第一年去呢。” 薛瑾姝撒谎,去年的时候,她就已经去过一次,不过是不想带薛兰若而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第一百零五章 我成全你 薛兰若气的眼睛发红,却又无可奈何,她除了求薛瑾姝,没人能帮她了。 “姐姐,我当婢女就好,只一个晚上,我保证不闯祸。” 她已经卑躬屈膝至此,薛瑾姝依旧不松口,甚至拿别的来搪塞她。 “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大房的事情,你应该找大房去说。”薛瑾姝是万分肯定薛兰若是不会求助薛兰兮的,就算薛兰若去了,薛兰兮那记仇的性子也不会去帮。 到时候,她又不当坏人,薛兰若又进不了宫,岂不是两全其美? 薛瑾姝想得到的,薛兰若未必就想不到。她又苦苦哀求了好一会儿,见薛瑾姝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才不甘不愿的离开。 到了园子里,看到薛兰若带着碧心在池塘边喂鱼,她忿忿不平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欲走,却被眼尖的碧心给拦住。 “五小姐要到哪儿去?” 被碧心叫住,薛兰若连忙换了一副面孔过来,对着薛兰兮行了礼,然后说道:“见过姐姐,我方才从二姐那里过来,看到三姐才想起来落了东西在二姐那里,便想着回去拿回来。” “让丫鬟去就可以了,你何苦还要自己跑一趟。”碧心笑眯眯的看着薛兰若,然后吩咐桃红,“去把你们小姐的东西拿回来吧。” 桃红应了一声,看了薛兰若一眼,离开了园子。 等桃红离开,薛兰兮回头看着薛兰若,“妹妹是去二姐那里准备女儿节的东西么?你跟二姐素来感情好,二姐想必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吧。” “没……没有!”提起薛瑾姝,薛兰若就气。 她虽然是庶出,都已经愿意自降身价,委身婢女,薛瑾姝都不愿意带她一起进宫。 这算什么感情深! “没有?”薛兰兮奇道,“三婶可是把二姐当心尖子疼的 ,房里的好东西随便一件,就能让妹妹在女儿节上崭露头角,二姐居然没有借你一两件?” “三姐,你别说了。”听到这里,薛兰若越发尴尬,看着薛兰兮叹气道,“去女儿节只有你们这些嫡女的份,哪儿有我的。” 说着,薛兰若的眼眶都红了,似乎随时都可能落泪。 薛兰兮沉默了,薛兰若等了一会儿,不见桃朱过来,就起身行礼,想要先一步离去,没曾想,却被薛兰兮给拉住了。 “妹妹不慌,女儿节的事情倒也好办。” 拉住了薛兰若,薛兰兮沉思道:“你虽然是庶女,但是也是家中唯一的庶女,跟父亲说一声,父亲应该也是愿意带你去女儿节的。” “真的?”薛兰若眼前一亮,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我还能骗你不成。”薛兰兮没好气的看了薛兰若一眼,嗔道,“虽然平日里你我走的不近,但到底也是我妹妹。” “那就多谢姐姐了!”薛兰若连忙行礼,可见能进宫,对她来说有多高兴。 不过高兴了没一会儿,薛兰若又哭丧了脸,“女儿节的裙衫都已经送过了,现在准备怕是来不及了……” 便是来得及,方姨娘也出不起那衣衫的费用。 女儿节,嫡女去的话,费用由公中出,庶女则自己房里负责。陆氏能允许薛兰若跟去已经是网开一面,却也不会给她准备衣衫。那么,到头来还得方姨娘自己出钱。 这裙衫是要穿给达官贵人们看的,太寻常的也是惹人笑话,倒不如不去,太名贵的,以薛兰若和方姨娘两个人加起来五两银子的月钱,只怕一年不吃不喝也就刚够一套裙衫的。 “这有何难,今儿个府里送来了女儿节的衣服,我家夫人又给小姐准备了两套,衣服是穿不完 的,三小姐可以去我家小姐的房里挑一挑,算是借给小姐的也好。”碧心听完,笑着摇头说这不是事儿。 “我倒是差点忘了,这是个好主意。”薛兰兮顿悟,连忙拉了薛兰若去自己房里。 薛兰若终于喜上眉梢,跟着薛兰兮进了屋子,碧心拿了好几套出来给薛兰兮挑,其中就有跟薛瑾姝一样的那一套。 薛兰若一眼就看到了那套衣服,却没有碰,看过其他几套之后,都觉的不适合自己,才又小心翼翼的看向那一套。 “我也觉得这套趁你,方才见你一直不看,还以为你不喜欢,怎么,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薛兰兮在一边品茶,看到薛兰若又看到那一套衣服之后才温声问道。 “二姐也有一套一模一样的……”薛兰兮又看了那衣服一眼,呐呐道。 “是啊,嬷嬷说,府中嫡女都有一套,你若是喜欢,可以试试看。”薛兰兮怂恿她去试试,碧心了然,推着薛兰若到了屏风后面换衣服。 待换好了出来,薛兰兮忍不住赞叹道,“还是你适合。” 到底还是薛兰若才是薛家的女儿,小巧玲珑,巴掌大的小脸白皙水嫩,那衣服往身上一套,登时就贵气了几分。薛兰兮也是绝色,只是气质并不适合如此粉嫩的装束,所以薛瑾姝才给她送了这么一套。 没曾想,竟然如此适合薛兰若。 “妹妹穿这套,果然合适。这套衣服本来我也不打算穿,寻思着若是放着,浪费了祖母的一番心意,若是妹妹能穿,也不算浪费了。”薛兰兮走上前,帮薛兰兮整理好衣服,上下打量道。 “真的么?”薛兰兮喜出望外,在镜子跟前左右照照,发现确实好看之后,还是有些犹豫。 “妹妹可是担心二姐?这是我大房的 事情,关她什么事儿?”薛兰兮一眼就看破薛兰若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看镜子里的自己。 “妹妹看看,这么娇艳的你就是应该像个主子一样出现在女儿节上,若是不三不四的,还不如做个丫鬟。” 薛兰兮狠狠的点了点头,什么都不再顾忌。 这套衣服薛瑾姝穿的了,凭什么她薛兰若穿不了?嫡女庶女又如何,若是她能穿的跟嫡女一样,女儿节上,谁敢看不起她。 更何况,是她薛瑾姝让她来求大房的,如今大房的人真给她安排好了,她便是不服,也不能找她麻烦。 看着薛兰兮捧着那衣服离开,薛兰若笑了笑,关好了房门。 碧心叹为观止,短短时间里,小姐竟然能想到这么万全的法子。 “小姐如何断定五小姐就一定会上钩的?” “她想去女儿节,我表现的又不是很积极,她自然不会存疑。若是今儿个,她不想去女儿节,或者我一昧怂恿她让她去,她又不傻,肯定知道这是个圈套。” 薛兰兮笑了笑,让碧心把那几套衣服收起来放好,“往日里我们的交情并不多,突然给她这么大的好处,她肯定不敢收。在花园偶遇,你告诉她我有衣服,她都会觉得是巧合,不会多想。毕竟,事情太过偶然了些。” “还是小姐聪明,就让她们两个互掐去吧。”碧心哼哼两声,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 到了女儿节那日一早,马车就在大门口停着,等着接各位主子。薛瑾姝一上车,就放下帘子,从缝隙中偷看,就等着看薛兰兮出来。等了半晌,终于等到大房陆氏带着薛兰兮和薛兰若出门。 可看到薛兰兮身上的衣服之后,薛瑾姝愣了一下,又看到薛兰若身上的衣服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掀开帘子跳了下来,指着薛兰若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二姐姐好。嫡母答应带我进宫参加女儿节,我们自然是要一道坐车去的。”薛兰若看到薛瑾姝生气,自然是高兴的,行了礼,解释了行程之后,得意洋洋的回到了陆氏身后。 “你这个下贱胚子,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我……跟我们一起进宫!”薛瑾姝本想骂薛兰若凭什么跟她穿一样的衣服,可是周遭长辈都在,尤其是祖父薛老爷子,若是说错了话,出了岔子,她可没好果子吃,于是生改了口。 “为何不能?女儿节是请所有官员的女儿,又没说只能嫡女去。再说,嫡母都同意带我了,姐姐在这里质疑什么。”薛兰若咬了咬嘴唇,有些委屈的看着薛瑾姝。 “那你也不能穿成这个样子!”薛瑾姝跳脚,冲过去想要撕了薛兰若的衣服,却被她躲开,一边躲一边说道。 “姐姐息怒,这衣服跟姐姐的不一样,我姨娘已经改过了!” 坏就坏在改过这件事情上,方姨娘出身绣娘,手巧的很,薛兰若拿回去的衣服稍稍改了改,就比薛瑾姝身上的好看了一些。 这个局面让薛瑾姝气的眼睛喷火,“你现在给我回去换了!” 薛兰若哪肯,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件衣服,她才不傻呢,于是,她连忙冲向准备上车的祖父跟前。 薛老爷子见状,忍不住呵斥了薛瑾姝一句,“闹什么,快上车!” 老爷子发了话,薛瑾姝只能不甘不愿的上了车,上车之前,还狠狠的瞪了薛兰若一眼:“你给我等着!” 到了皇宫门口,薛兰兮在马车上远远的就看到豫王站在宫门口,皱了皱眉看向薛季言。 薛季言也看到了豫王,笑着拍了拍薛兰兮的肩膀,没有说话。 第一百零六章 闲着也是闲着 待到了宫门,该下车了,薛季言先行,接着是陆氏和薛家长房的姐妹两个。薛兰兮一挑开帘子,就听到豫王在跟薛季言说话。 “薛大人这是第一次带家眷来参加女儿节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 “多谢王爷关怀,家中女儿不堪入目,叨扰圣听,让人见笑了。”薛季言虽然不在京城走动,却对京城的党争多有了解,如今豫王过来是何意思,他自然是知道的,客客气气的说道。 “薛大人谦虚,家中女儿明明胸中有丘壑,腹中有乾坤,自然是薛家家教甚好的缘故。”豫王见薛季言如此客气,也不继续追着说话。他深知薛季言的性子,操之过急怕是要适得其反。 只是,豫王的话,显然是有些针对薛兰兮。 “家中两个女儿,一个自幼养在深闺,一个更是在江南长大,个个都是顽劣不堪的性子,哪儿有什么丘壑乾坤。王爷实在是谬赞,让下官惭愧。”薛季言也不知道豫王为何对薛兰兮如此在意,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殿下,可是小女哪里得罪了殿下?” “怎么会,便是真有,我比她虚长了十多岁,也应该让着她才是。父皇和母后已经在御花园等了很久,薛大人慢走。”豫王笑了笑,收了看着薛兰兮的眼神,笑眯眯的送了薛季言一行进宫。 一直到到了御花园,薛兰兮还是觉得豫王对她似乎有别的企图。 莫非,豫王想要用联姻来拉拢薛季言? 可是,如今豫王和容王都是有正妻的人,薛家也断不可能让自己的嫡女为妾,这太折辱薛家了。 还是说,豫王有别的打算。 薛兰兮皱眉不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说话。 豫王在宫门口肯定不会只等了薛家一家,还等了卫陵侯。 远 远的看到季君珩骑马过来,豫王就连忙迎了上去,“侯爷难得参加这样的盛会,稀客稀客啊。” “闲着也是闲着。”季君珩从马上跳下,将马鞭丢给小厮,理了理衣服看着豫王说道:“豫王怎么亲自做起了这迎客的差事?” “哪儿啊,今儿个来的人多,母后让我来这里看着,免得出了什么乱子。不过卫陵侯来了,那便一起进去吧,这宴会也马上开始了。”豫王叹了口气,和卫陵侯倒了苦水。 女儿节不是什么好差事,豫王叹气也无可厚非。卫陵侯点了点头,跟豫王并行,一起下马进宫。 刚到宫门口,就看到豫王招手叫来了一个姑娘,“苏樱,到这来。” 卫陵侯驻足,看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小跑着过来,笑嘻嘻的跟豫王打招呼。 “豫王表哥,你也在啊。” “这才过了个年,你又长高了不少。别傻站着,快见过卫陵侯。”豫王摸了摸苏樱的头,笑着让她给季君珩见礼。 苏樱乖巧的应了,冲着季君珩行了个礼,只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调皮的冲他做了个鬼脸。 季君珩瞧见了,只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也是去御花园的?不如一起走吧。”豫王见两人已经认识,便提议一起走,路上豫王不停的跟季君珩说着这个表妹的事情。 “这是我姨母家的嫡女,今年十四,调皮的紧,却也是个好孩子。” “顽劣了些,以后长大了也就好了。” “今儿个特意来女儿节,还是央着母亲求了母后来的,说想瞻仰一下心目中的大英雄。” 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像是在说媒。豫王说的口干舌燥,可偏生季君珩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连苏樱主动跟他搭话,他也不发一语。等到了 御花园门口,季君珩更是只说了一句告辞,就直接离开,钻到了御花园里面。 豫王费这么大劲,无非就是想要拉拢季君珩,可偏生他没有表态,让他反倒是没了脾气,无奈的看了苏樱一眼,打发她去了皇后那里。 御花园里,女儿节的宴会是一整天的,从早上开始,就有不同大家的女儿出来表演节目,取悦花神。传说若是能得花神青睐,那此后就能福寿绵长。 所以,御花园最中间的高楼上已经将各家嫡女和要表演的节目给写了出来,高高挂着。 薛兰兮瞧了一眼那上面的顺序,自己在不前不后的位置,反倒是薛瑾姝和沈清念都在比较靠前的地方。 而且,两人还都是跳舞。 薛兰兮笑了笑,捻起一个梅子放在嘴里,慢慢嚼。 台子上的节目一个比一个精彩,薛兰兮冷眼瞧着,瞥见薛瑾姝去准备,却很快怒气冲冲的回来。 马上就是薛瑾姝上台表演,她提前去别的地方换衣服,却没想到,打开装衣服的包袱一看,那衣服竟然被人剪了一个大洞出来。 当下,薛瑾姝就气坏了,直接怀疑是薛兰若报复。 她想进宫,她不帮她,所以她就报复她,让她出丑! “你这个贱人,谁给你的狗胆,竟然敢动我的东西!”薛瑾姝从换衣服的地方出来,直接冲着薛兰若过去,拧着薛兰若的耳朵就把她从椅子上扯了起来,摔到了地上。 薛兰若横遭突变,早就已经吓傻了,倒是旁边的陆氏和薛兰兮见了,连忙上前拉开了薛瑾姝。 “好端端的你在做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平日里在家怎么闹都好,今儿个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被人觉得薛家的女儿娶不得,她回去就得活撕了薛瑾姝。 自己不想过 好,不要带累旁人。 “姐姐为何突然跑出来欺负妹妹?妹妹还年幼,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么。”薛兰兮将薛兰若扶起,气恼道。 “有什么好说的,都是她干的好事!你看看,我这衣服被她弄成什么样子了!”说着,薛瑾姝从丫鬟手里拿了衣服丢在地上,那衣服后背和裙子上的大洞赫然在目,让众人都忍不住皱眉。 “这衣服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陆氏和薛兰兮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今儿个女儿节,表演的好坏事关此生幸福,谁跟薛瑾姝有如此深仇大恨,要下这种手,让她上不去台。 陆氏也怀疑是薛兰若,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却看她躲在薛兰兮的怀里哇哇哭,又不好说什么,只能不悦的看了一眼薛兰兮。 “三姐救我,二姐这是要杀了我。”薛兰若被薛瑾姝的样子吓坏了,躲在薛兰兮的怀里,哭声震天,生怕别人不知道薛瑾姝这里出了状况。 “你这个贱人,本来就没资格来这里,薛家恩德让你来见见世面,你就如此对待嫡姐是么!都别拉着我,我要打死她!”薛瑾姝看薛兰若毫不认错,气的七窍生烟,挣扎着要上前打薛兰若。 众人哪儿敢让她上前,若是此事惊动了皇上和皇后,最终更是无法收场。薛瑾姝挣扎了两下,头发也乱了,妆容也花了,反倒是薛兰兮哭哭啼啼不假,至少还是整整齐齐的。 “你说兰若剪了你的衣服,你可有证据!兰若可是进宫到现在,一直在我们身边坐着,不曾动过分毫!若是你没有证据,今儿个如此行事,我怕是要为她讨个公道!” 不管是不是薛兰若所为,陆氏身为薛兰若的嫡母,也不能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欺负薛兰若,她走过去,拍了 拍薛兰若的后背,转过头严厉的看着薛瑾姝。 “除了她还能有谁!把她身上扒光,看看有没有藏着剪子不就知道了!”薛瑾姝显然是没有证据,猜测是薛兰若也不过是因为早上两人的几句口角。现在,被陆氏问起,薛瑾姝只让人扒光了薛兰若。 “嗤,薛家一门三房,倒真有点意思。”豫王不知何时出现,站在人群之中开了口。 “豫王殿下万福。”众人看到豫王来了,连忙跪下行礼,就连薛瑾姝也收了气焰,委屈的看着豫王。 “起来吧,本王方才也看了一会,瞧出点门道来。薛瑾姝,你一没有证据,二没有证人,就在这里欺负妹妹,可真是薛家三房的家教。”豫王的话,无疑是把薛瑾姝的所作所为都归结到薛家三房身上,至于其他两房,还是好的。 “殿下不知,这个女人在家里的时候就手脚不干净,内心恶毒,您不要被她蒙蔽了!”薛瑾姝也是知道好歹的,被豫王撞见如此面孔,还试图为自己描补几分,结果却被毫不留情的拆穿。 “若真是内心恶毒,薛家这么多人为何都不见出来,就你仗义直言不成?”豫王冷笑,瞥了一眼还在嘤嘤啜泣的薛兰若,“五小姐不要哭了,本王定然还你一个公道。” 薛兰若见状,连忙行礼谢过豫王,“多谢豫王殿下,今日晨起,二姐就在家门口骂了我,如今到了宫里,我更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二姐,落了这么个不白之冤。” “二小姐,本王听闻你素日就嚣张跋扈,可是真的?若是真的,是谁看你不顺眼暗下黑手还真不好说。现下,马上就要你上台表演,若是你还在这里纠缠不休,怕是更加损失惨重。”豫王的话,让薛瑾姝醍醐灌顶,可是却又不甘心。 第一百零七章 别是嫁不出去吧 “薛兰若你好大的能耐,竟然请得动豫王,好,这笔账我且给你记下来!”薛瑾姝出门的时候也没想到舞衣会破成这个样子,所以并没有带备用的,现下已经来不及,只好去找旁人借一借。 不知是不是薛瑾姝的人缘太差的缘故,一直到沈清念上场她都没能上去。 豫王见薛瑾姝走了,回头朝着薛兰若笑了笑,点了点头,也离开了这里。 这一笑,勾的薛兰若的心扑通扑通的,连忙低下头,乖乖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看到他们两个的样子,薛兰兮笑了笑,没说什么,回到陆氏身边坐下。 陆氏少不得要埋怨薛兰兮掺和这种事,可是见最终薛兰兮也没吃亏,只能唠叨几句,让她注意着些。 薛兰兮如何不知道这些,只是她如今目的已经达成,听一听唠叨也无可厚非。 方才的一切,似乎都在薛兰兮的掌控之中。薛瑾姝本想用薛兰兮衬托自己,谁知薛兰兮却让薛兰若给穿上了。再加上薛兰若记恨薛瑾姝不帮自己,偷偷毁了薛瑾姝的舞衣,一切都很顺理成章。只是,更加顺理成章的是豫王的出现。 豫王想要拉拢人脉,薛家是他不会放弃的筹码。虽说薛季言官职不高,可是却也不低,在皇上跟前是说得上话的。他也清楚薛家嫡女不可能委身他做侧妃,那就只能打主意到薛家庶女身上。 今儿个,可不就来了一个庶女,薛兰若么。 女儿节的节目安排的很好,整整一天,看台周围的人都没怎么散去,薛兰兮去更衣回来,看到世家子弟都在看着看台于是猜测沈清念是不是上台了。 等坐定之后一看,果然是沈清念换了一身粉色的舞衣在高台之上做飞天舞。以往的飞天舞是参考佛寺 之中壁画上的飞天形象做的舞。那舞衣露着胳膊、腰肢和大腿。可壁画上的飞天丰腴富态,便是露一些,也是好看的。 可是沈清念清瘦,又是大家闺秀,自然是不会穿那么暴露的舞衣,于是另请人做了一套出来,全身上下一点都没露出来,却又有广袖飘飘的仙逸之感。 再加上她特意梳了飞仙髻,峨眉高鬓,倒真跟天上的仙子有几分相似。 薛兰兮看着沈清念在高台上借住绳子的力量飞来飞去,拧动腰肢,引得众人赞叹不已。到了高潮时候,沈清念从袖中掏出一只毛笔,上下飞舞,接着就见空中炸开一团金色,将她包裹其中。 原本这里应该是会出现一幅牡丹图和一行字,只是不知怎么了,这团金粉炸开之后,不管沈清念怎么挥舞手中的毛笔都不能将这金粉变成想要的样子。最终,只能一脸金沙的从半空中下来,行了礼,退了下去。 台下众人也没弄清楚这最后的神来一笔,私底下窃窃私语,沈清念听了两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今儿个准备金粉的人是谁?拖出去打死!”换衣服的空档,沈清念直接吩咐身边的丫鬟。 丫鬟惊了一下,点头称是,不敢有任何异议。 沈清念过后不久,就是薛兰兮的表演。薛兰兮自幼体弱,自然是不能跳舞,写字画画倒也会写,可总不能在高台之上给众人画张画,让人品鉴吧? 于是,在陆氏的建议下,薛兰兮选了古琴。 生前,颜愫就弹的一手好琴,所以薛兰兮上台也并没有什么压力。 抱着琴上了台,施礼过后,薛兰兮凝神弹琴。第一根琴弦震动,就好像拨动了所有人的心神。接着,一根根琴弦好像忽然炸裂,好像金戈铁马,又 好像长河落日,待一曲终了,众人才想起,这似乎是塞上曲。 “小女献丑了。”等众人回了神,薛兰兮才浅笑着施礼。 “薛家三小姐自小长在江南,竟不知有如此豪情。” “是啊,这个塞上曲,是我听过最震撼的一次了。” “薛爱卿,你这个女儿倒是有些意思,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气魄,难得难得。”就连萧康帝都被薛兰兮的琴声惊到,在沉默了一早上之后,忍不住开口。 “皇上谬赞,我家这个丫头,从小体弱,微臣也不知道她哪儿学来这么多东西。”薛季言也疑惑,他不通音律,却也知道塞上曲不是一两天功夫能练成的。 他和陆氏的心思是一样的,只想薛兰兮在女儿节上能露个脸,不要她多惊艳四座,只需要她有个正常的小姐该有的路子就好。 可是薛兰兮的这一首,实在是太震撼了些。 “来来来,传过来跟朕说说话。这孩子在下面拘着,想必早就坐不住了。”萧康帝倒不怎么在意,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传薛兰兮。 薛兰兮刚下台,就听陆氏说皇上传她过去,她点了点头,跟陆氏一起到了萧康帝跟前。 “臣女见过皇上,皇后娘娘。”薛兰兮行礼,小小的一团跪在下面,让萧康帝想不明白,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会有如此能耐,将一首塞上曲弹的形神具备。 “不必多礼,快起来坐着吧。朕问你,你师从何人?” “臣女的琴技乃是女儿节之前,母亲请了琴师来教的,并没真的拜师。”薛兰兮有问有答,一点也没拘谨。 “这就怪了,莫非你一起从没学过弹琴不成?本宫不信,这么好的琴技,应该不是一两天能练成的。”皇后苏氏也觉得惊讶,上下打 量了薛兰兮之后道,“你可不许撒谎,可知道欺君是什么罪过?” “臣女不敢撒谎,这琴技确实是琴师教的。只是,臣女自幼体弱,长在江南,就很羡慕那些身强体壮,能马上征战的人。再加上,父亲在江南的府邸之中有很多藏书,我翻看过不少,其中有很多关于塞上风物的描写,也有塞上曲的曲谱。我原本不会弹琴,却也记住了曲谱。直到前些日子,母亲请了琴师来教我弹琴,教的是江南的那些小调,咿咿呀呀的,我不喜欢。” 说道这里,薛兰兮偷眼瞧了一眼季君珩,接着就低下了头,呐呐道:“可是我弹的不好?若是不好,我以后还是不贪功冒进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儿肖母,女肖父,皇后可还记得,当年薛爱卿就是只学了三天鞑靼话就跟鞑靼使臣交锋,将鞑靼使臣杀的片甲不留!”萧康帝似乎想起了当年的一些往事,哈哈大笑了几下,拍着龙椅指着薛季言道:“你这个人啊,难怪躲在江南那么多年,原来生了这么一个聪明的姑娘出来。” “要是皇上有个这么聪明的公主,只怕也藏着不敢让人看到。”薛季言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萧康帝。 对于这个结果,萧康帝显然还是满意的,对薛兰兮也多喜欢了几分。于是到了下午,薛家长房一家都被宣召到了萧康帝的周围陪着。 女儿节没有那么多虚礼,所以在皇上跟前也是欢欢喜喜,打打闹闹的,有薛兰兮在,薛清宴也难得从老气横秋之中抽出一丝少年的稚气。 这边一家其乐融融,季君珩却一直沉默不言,时不时的看向薛兰兮,有些讳莫如深的味道。 她的那套说辞,哄一哄皇上还行,季君珩是不信的。 书中所写大漠,风景秀美,波澜壮阔,便是金戈铁马也有些文人的病气。可薛兰兮所奏塞上曲,全无病气,只有豪情壮志,非亲眼见过,无法体会。 这一坐,就到了晚上,女儿节上的女儿都表演完了之后,就是各家打听消息的时候。因了那一曲塞上曲,不少人家都在打听薛兰兮可否许人。对此,陆氏是高兴的,可是,却又是担心的。 果然,没多一会儿,就有人看着薛兰兮的眼神开始复杂起来。 “去问问是怎么回事。”陆氏觉得有异,打发身边的丫鬟去探消息。 没一会儿,丫鬟就回来了,皱着眉回话:“回夫人,有人在散布当初小姐在景郡王府春宴上落水被一陌生男子救起的事情。” “真是放肆!”陆氏怒不可遏,可是在圣驾跟前,也不能发作,气恼的皱了皱眉,转而问道,“找出来是谁了么?” “回夫人,没有。”丫鬟摇了摇头。陆氏只能作罢,这是在宫里,一个小丫鬟能有多大能耐? 偏巧这个时候,萧康帝也问起了薛兰兮是否许人。 “薛爱卿,你这么一个聪明灵秀的女儿可曾许人?” 薛季言自然是听到了陆氏这边的话,却也不敢耽搁,连忙起身回话,“回皇上,我这女儿还小,我还想多留两年,自然是没有的。” “今年得十四了吧?”萧康帝坐在晚宴的上首,看着薛兰兮若有所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薛爱卿,你可别把女儿留成了老姑娘。” “唉,陛下啊,我是舍不得。兰兮自小体弱,我这个做父亲的,总想着能多为她遮蔽一天也是好的。”薛季言汗颜,接着就听见有人不屑的说道。 “不是薛大人不舍得,而是薛大人的女儿嫁不出去吧?” 第一百零八章 嫁人和不嫁人 晚宴到了半酣的时候,不少人都已经有些醉意,说话也不着调起来。听见皇上这么问,下面就嘻嘻哈哈的闹了起来,“薛大人,我听闻你家这个小姐被陌生男人碰了身子,可有此事?” “胡说!哪儿来的小儿信口雌黄!”薛季言当下就恼了,怒斥那胡说八道的人,“兰兮还是一个孩子,你们这么说她,也太无耻了一些!” 薛季言是个文臣,便是反驳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出来。 陆氏却事情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有人散布曾经薛兰兮落水被陌生男子救起的事情,三人言成虎,最终成了不伦不类的这个版本。 她本想做些什么,却没想竟然被人故意这么当堂说了出来。 “呸,纪大人这是嫉妒人家有个漂亮女儿故意挤兑薛大人不成?兰兮表妹一向洁身自好,纪大人是亲眼看到兰兮表妹跟别的男人勾搭成奸还是捉了个现行!”陆长笙更不高兴,站起来对着方才说话那个人。 纪大人见景郡王府的人都不乐意了,自知失言,“小郡王爷说的是,是在下失言,在下向薛大人赔罪还不行?” 嘴上说着赔罪,那眼神却分明就是,还说什么洁身自好,跟景郡王府的世子都勾搭上了。 陆长笙自然是明白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气结了一下,想为薛兰兮再说两句,却又担心再给薛兰兮泼脏水,只能忿忿不平的坐了回去。 看到儿子如此被人欺负,景郡王不悦的看了纪大人一眼,拍了拍陆长笙的肩膀,没说什么。 秋后算账,不急不急。 萧康帝看了纪大人和陆长笙的争辩,皱眉不语。他本是有意指婚薛兰兮给朝中贵胄的儿子,给薛季言一个恩典。谁知道,闹了这么一出,倒是有些不好看了。 可是,看了这么长时 间,好像薛兰兮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康帝知道此时不宜多问,可是阻拦不住有人站出来说当时的情景。 “我常年在外,竟不知朝中御史竟是如此行事。无凭无据,就能栽赃陷害一个小姑娘。”萧康帝只听见下首有“桄榔”一声,一低头就看到季君珩丢了刚刚喝酒的杯子在桌子上。 那杯子跟桌子撞了一下,咕噜咕噜的翻滚,好像是在让纪大人滚蛋一样。 “卫陵侯这是何意,莫非你有证据证明这薛小姐的清白?”被季君珩开口挤兑,纪大人顿时不服,不怕死的要季君珩提供证据。 “纪大人说的是景郡王府春宴那日薛小姐被人推入水中的事,偏巧那日本王经过湖边,跳水救人,本王不才,算个证人吧。救了人上来之后,舍妹替薛家小姐披的衣服乃是我的大氅,也算是物证吧。纪大人还要什么证据?” 晚宴之上,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这还真的是捉鬼捉到阎王殿,没事儿找事儿。 纪大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季君珩,又看了看薛兰兮,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瞬间犹如斗败的鹌鹑,萎靡了下去。 萧康帝见状,哈哈笑了两声,揶揄季君珩道:“英雄救美,可不是卫陵侯的做派。” “让陛下见笑了,当时事态紧急,若是不救人只怕会出人命。”季君珩起身行礼,“事后,我已经向薛大人提亲。” “提亲?”萧康帝正色,看着季君珩皱眉不语,“卫陵侯是真心的?” 季君珩今年二十多岁,自从当年的事情之后,就再也不近女色,莫说提亲,就是多看女人一眼都值得京城的百官们心思萌动一下。 谁不想有个季君珩这样的女婿呢。 “自然是真心的,说起来,臣的这 个心思,还是在薛小姐落水之前就有的。还记得跟薛小姐刚回京的时候,我们在路上见过一次,那时候就对薛小姐印象深刻。”季君珩承认的坦然,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一样。 “既然如此,薛爱卿,你看……”萧康帝有意做这个媒,卫陵侯和薛季言都是他甚为重要的臣子。若是能一举两得,倒也是一桩美谈。 “这……”薛季言犹豫,他自然是不想薛兰兮嫁给季君珩的,看了薛兰兮一眼,见她暗暗点头,只能皱眉不语。 “陛下,臣斗胆请陛下赐婚。”季君珩见薛季言还犹豫,甚至不惜强人所难。 萧康帝也偷瞄到了薛兰兮悄悄点头的样子,忍不住哈哈笑道,“薛爱卿下想要多留女儿几年也不是难事,只是你这女儿怕是不想等了。你没听方才她的出塞曲,显然是仰慕卫陵侯的。” 萧康帝已经这么说了,薛季言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连忙拉着家人出来行礼,“如此,就听凭陛下做主了。” “哈哈哈哈,准了!今儿个也算是成了一件好事。”说着,萧康帝毫不迟疑的立刻下旨,让卫陵侯府制定章程,准备迎娶新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方才想要拉拢却因为谣言而没有实践的人悔青了肠子,却也不敢跟卫陵侯抢媳妇,只能暗自拍着大腿暗恨自己晚了一步。 “父皇,既然如此,何不让卫陵侯府双喜临门?儿臣听说卫陵侯的妹妹也年岁不小,不曾许人,父皇何不也一并赐了婚?”豫王忽然站起来提了季红裙。 萧康帝也恍然想起了这么一个人,叹了口气,皱眉不语。 就在此时,季红裙突然从季君珩的身后站了出来,眼神坚定,“臣女不嫁。”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季红裙会如此横冲直撞 。 “陛下,臣女乃是武将世家出身,自小父兄就对我管教甚松,臣女没规矩惯了,愿意效仿曾经的长安郡主,自我流放,不祸害别人了。” 长安郡主是先帝宠妃的的妹妹的女儿,自小骄纵,被封为郡主之后更是无法无天,将整个京城都快搅和的鸡犬不宁。可是先帝念在宠妃的面子上从没有多加指责。 到最后,整个京城的人只要听到长安郡主的名号都要先躲起来,免得祸从天降。 季红裙此言,显然是要驳了自家父兄的面子。可是,季家的面子是谁给的?皇上! 这跟告诉皇上,她季红裙看不上皇上的赐婚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季红裙曾经许配的人是…… 萧康帝当下就拉下了脸,可又不好说什么,总不能人家姑娘不愿意嫁人,他非得强行赐婚,这个太说不过去了。 就在这里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从屏风后面冲出一个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陛下,求陛下彻查容王妃死因!” “哪儿来的宫女,小心刺客!”晚宴顿时大乱,众人看着突然冲出来的宫女喊声一片。 那宫女就跪在地上,也不跑,也不做任何举动,直喊着请皇上彻查容王妃的死因。 薛兰兮看着这个宫女冲出来,又听她说容王妃死因蹊跷,顿时惊了一下,躲在陆氏身后悄声问道,“母亲,怎么回事。” “别怕,好像是容王妃的贴身侍女混到了宫宴之中请皇上给容王妃主持公道。”陆氏拍了拍薛兰兮的后背,悄声说道。 “住手,听她说怎么回事!”皇后一听说事关荣王,连忙制止了侍卫,“陛下,听她怎么说。” 萧康帝此时也认出来这个人是荣王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挥退了侍卫之后,让她陈情。 “到底怎么 回事,你慢慢说来。” “多谢皇上,奴婢本是容王妃的陪嫁丫鬟,一直伺候在容王妃的身边,前些日子,容王妃本来还好好的,谁知早起突然就七窍流血而死。奴婢悄悄验过容王妃的身子,发现她是中了鸩毒,奴婢有证据,这是奴婢当时悄悄留下的茶碗还有容王妃身上的沾了血的衣物!” 宫女在侍卫出现的时候已经吓白了脸,见侍卫退下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拿了证物出来给萧康帝看。 萧康帝没有接,让太监拿到一边,且听这宫女怎么说。 “奴婢本想将这些发现告诉容王殿下的,可是容王殿下多日没有回府奴婢没机会禀告王爷。这些日子,容王妃身边伺候的人都一个个相继横死,奴婢担心若是有一天,奴婢也不小心意外而亡,那我家王妃就再也没沉冤得雪的一天,所以奴婢才冒险闯了女儿节,还请陛下恕罪。” 容王妃的死本来报的是暴毙,萧康帝的皇后苏氏都没在意,毕竟先前的时候容王妃身体就不好,突然暴毙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原因在里面。萧康帝沉吟,苏氏忍不住小声劝道,“皇上,如今此事已经闹开,怕是不能就此作罢。” “朕知道。”萧康帝摆了摆手,苏氏得意的看了一眼沈贵妃,心里算是落了一半。 容王是沈贵妃的儿子,现在他的府里出了事,那方才豫王的多此一举就不算什么事儿了。 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看你们母子能得意到多久。 “此事若是你所言非虚,那定是有冤情在其中。只是一时半会,朕也无法断案,这样吧,众爱卿先散去,刑部和大理寺一起彻查此案,务必要还容王妃一个清白!” 最终,这晚宴还是不欢而散。 第一百零九章 你竟然背弃她 帝后已经离开,大臣们也不敢多留,三三两两的离开,却又各怀心事。 薛兰兮跟在薛季言和陆氏的身后也离开了皇宫,刚走到大门口,便见季宵站在旁边,好像在等人。看到薛家的马车出来,季宵连忙上前对着薛季言恭敬行礼。 “薛大人,我家侯爷想请小姐说说话。” 皇上已经明旨赐婚,薛季言若是不让两人见面,传出去,只怕落到有心人眼里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薛季言看了陆氏一眼,点了点头,放了薛兰兮下去。 “我把钟离给你留下,你尽快回来。” 薛兰兮临走前,薛季言还不忘叮嘱几句。 “好的,爹爹。”薛兰兮乖巧应了,带了钟离和素荷一起跟着季宵去了。季宵恭恭敬敬的把人带到了附近的一个茶楼跟前,施礼之后说卫陵侯在楼上,让薛兰兮自己上去。 晚宴结束已经将近亥时,附近茶楼酒肆早就已经关门。可能是因为今天是女儿节,也可能是因为卫陵侯财大气粗,总之薛兰兮到的时候,店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却有小二靠着柱子在打瞌睡。看到薛兰兮过来,也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又继续脑袋一点一点的。 薛兰兮拾级而上,就看到季君珩在临着护城河的雅间窗口前坐着,看着宫墙之上的灯笼出神。 “侯爷。”薛兰兮走过去,微微行了一礼,站定之后只看着季君珩,不发一语。 “叫你来,是想问你,你分明厌恶我到恨不得杀了我,为何还会同意这门婚事。”季君珩不傻,先前提亲,薛季言并没有应允,可见薛季言是不想将女儿嫁给他的。 可是今天女儿节,薛兰兮的出塞曲,绝不是凭空而想,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他求皇上赐婚的时候,也看到了她的示意,所以 他才如此肯定。 “先前跟侯爷是误会,我已经解释过了,我那时候当侯爷是歹人。至于为什么同意这场婚事,是因为我真的很爱慕侯爷啊。侯爷武能征战,文能治国,这样的人,是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君。” 季君珩狐疑的看着薛兰兮,见她眉眼低垂,笑容恬静,好像真的爱慕自己至深一样。 “哼。”他冷哼一声,站起身子,走到薛兰兮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既然如此,那我问你另一个问题。” “什么?”薛兰兮心头一跳,看向季君珩,“侯爷要问什么?” “那日在大相国寺,本侯有幸跟姑娘偶遇,姑娘可还记得?”季君珩一步步的走近,竟将薛兰兮一步步的逼入墙角之中。 “自然是记得,侯爷是想问,我为何也去大相国寺?”若是这个问题,薛兰兮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自然不是这个问题,季君珩冷笑一声,死死的盯住薛兰兮,“我想问你,你是颜家的什么人!” “颜家?什么颜家的什么人?”薛兰兮装傻,不解的看着季君珩,“我姓薛,怎么会是颜家的什么人。” “不承认?那日薛小姐是去给颜家人点的长明灯吧?虽然那上面没有写名讳,可是我却从那些生辰八字看出来了就是颜家一家。若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一样,那是巧合,可是,若是全都一样,就不是巧合了。”季君珩非常相信薛兰兮跟当年的颜家人有关系,只凭着几盏长明灯。 “这跟侯爷就没什么关系了吧?”薛兰兮脸上笑容一僵,嘴角一挑,重新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总是有太多的讽刺,“若是侯爷觉得我跟颜家逆臣有关,大可去告诉大理寺,去刑部告发我。” 说完,薛兰兮也不想在跟季君珩再说下 去,转身欲走,却被季君珩拦住。 薛兰兮身量瘦小,将将到季君珩的胸口,他横着的手支在墙上,竟然真的跟一堵墙一样,挡住了薛兰兮的去路。晚宴上的酒香,狂蜂浪蝶一样的扑到了薛兰兮的鼻子里。 薛兰兮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季君珩。 难道,他真的要把她捉去送官? “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的面皮下,是不是藏着另一个人!”季君珩的声音在薛兰兮的头顶炸开,炸的她有些身形不稳。 好在,靠在墙上,并不会让人看的出来。 只这一句话,薛兰兮就慌了。她觉得,季君珩似乎是看出来了什么。 定了定神,薛兰兮仰头看着季君珩问道:“侯爷问了我这么多,可否让我问侯爷一个问题。” “什么?”季君珩收了胳膊,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侯爷可是容王一党?” 季君珩一怔,没想到薛兰兮会问这个问题。 他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我哪边的都不是。” “我听闻,侯爷曾与靖王殿下交好,虽然现在形同陌路,小女子却想请王爷看在当年的情份上,去救一下容王妃的婢女。”薛兰兮仰起头,看着季君珩。 她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只要看他愿不愿意去做。 “那个婢女不是已经交到大理寺和刑部了么?”季君珩皱眉,玩弄着茶盏看着薛兰兮。 “容王妃死的蹊跷,却也跟容王脱不了干系。在自己的府上,正妃就这么没了,容王不但不抓凶手,还毫无波澜,只怕容王妃的死,容王也有份在里面。”薛兰兮看向季君珩,“大理寺和刑部都是容王的,到最后只怕那个婢女还是要落得一个死于非命。” “是么?”季君珩放下手里的杯子,看向薛兰兮,那么小小的一个女子, 竟然能看得出这些东西,还真是有点意思。 “你爹告诉你的?” 薛兰兮沉默,季君珩却觉得,她这不是默认。 “若是你的想法,那我警告你,不要再参与到任何事情中,否则,你和薛家,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季君珩忍不住警告薛兰兮,却见她已经转身离去。 笑话,她重活一回,怎么会什么事情都不参与。她不但要参与,还要将这京城搅弄的鸡犬不宁!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季君珩莫名想起当初第一次见面,薛兰兮就要杀他的那个动作。 若是颜愫还活着,是不是也会想要杀了他?还是会做别的? 那么聪明的一个女人啊…… 若是真的还活着,只怕会将他远远的忘了,再也不出现在他的面前吧。 楼下的小二见薛兰兮离开,上来偷偷的看了一眼,看到卫陵侯在窗前发呆,也不敢叫,只好苦哈哈的转身回楼下。只是这一转身,就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哎呦一声,捂着头去找人,却谁都没看到。 接着,就听见楼上乒乒乓乓的一阵桌椅翻倒的声音,小二一听,连忙小跑着重新上楼,却只看靖王和卫陵侯打到了一起。 小二不傻,知道这两个主都是惹不起的,只好自认倒霉,捂着头回到楼下继续捂着脑袋打瞌睡。 季君珩本来在想事情,忽然冲进来一个人对着他就直接开打,他下意识的格挡,交手了几下之后,发现竟然是靖王。 “你这是做什么!”季君珩不想伤他,靖王却带了满满的怒意,也不说话,拳拳到肉,在他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再这样,我还手了!”季君珩躲闪了几下,见靖王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手腕翻,扣住了靖王的双手,接着一个腾空,从靖王的头顶翻了过去,将 靖王背朝下摔在地上。 “你到底发的什么疯!” “我发的什么疯?我只想问你发的什么疯!”靖王终于开了口,瞪着季君珩的眼睛却是红的可怕。 “你竟然背弃了颜愫,要娶薛家的那个小姑娘,难道,你忘记当年发生了什么么!”靖王也去了晚宴,因为他不受宠,所以并没有人在意他在哪里。可这样一来,就更方便靖王观察整个晚宴。他自然也没错过薛兰兮和季君珩之间的眉来眼去。 于是,在晚宴一散,就马不停蹄的追了过来,却看到薛兰兮先进了茶楼。 在楼下,他看的清清楚楚,季君珩竟然对薛兰兮动手动脚。 于是,薛兰兮一走,他就怒不可遏的冲了上来。 “我没忘!当年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查清楚!”季君珩松开靖王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整个人却有些狼狈,“当年的事情,谁能忘记,你能么?” 他这个样子,靖王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看着季君珩,忽然问道:“当年抄家,季家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帝王的刽子手?还是检举有功的功臣?” 季君珩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却不说话。 “我信最终这些事情都会沉冤得雪,你便是不做,我也会做。你尽可以忘记掉所有,我不会。可是我怕,我怕我们有生之年看不到那么一天,我怕那些冤死的亡灵等不及那一天。你告诉我,我该不该相信你,该不该相信季家,告诉我,当年的颜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了最后几个字,靖王几乎是在咆哮,可他越是这个样子,季君珩就越沉默,甚至不发一语,从窗户直接翻了出去,落在大路之上。 靖王追到窗口,看着路边的灯笼把季君珩的身影拉的很长,透着一股股孤寂的味道,也沉默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章 再给你一次机会 薛家的马车并没有走远,钟离护着薛兰兮走了不过两步,就看到薛清宴陪着陆氏和薛季言在路边等。三人看到薛兰兮回来,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展颜一笑。 陆氏冲着薛兰兮伸手,“回家吧。” 薛兰兮也笑着点了点头,跟在陆氏的身后上了马车。马车临行前,薛兰兮看到沈家的马车经过,车帘被晚风掀开,里面是沈清念并不怎么好看的脸。 沈清念的脸当然不可能怎么好看,本来今天是要凭借那飞天舞而让皇上印象奇佳,若是能赐婚最好。可惜,最后只弄成了一团黄色的烟雾,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结果,沈清念不想看到,诚国公更不想。 果然,一进门沈清念就被管家叫到了书房。 “给国公请安。”进了书房,沈清念盈盈拜下,却并没有激起诚国公的怜悯之心。 “这次女儿节,你有什么想说的。”诚国公背着手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地上跪着的沈清念皱眉。 “回国公爷,这次绝对是意外。”沈清念知道诚国公现在心情非常不好,连忙为自己辩解。 “意外?”诚国公声线上挑,带着些尖锐,“一次可以是意外,两次三次呢?我沈家给了你多少次机会,你竟然次次失败。沈清念啊沈清念,你竟然让我到老了走眼。” “国公息怒,我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请国公相信,我绝不会再失败一次。我沈清念承蒙国公养育,又给了沈家嫡女的身份,自然不敢辜负国公厚爱,只是事发有因,我也不知道为何那金粉会失了效果。沈清念绝不敢故意错失良机,还请诚国公明鉴!” 沈清念见诚国公动怒,连忙磕头,额头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待支起身子之后,肉眼可见的血迹 就顺着沈清念的额头慢慢滑落。 诚国公皱眉,沉默不语。 “国公爷,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定不会辜负国公爷的期许的!”沈清念膝行几步,样子愈发的楚楚可怜。 平心而论,沈清念的样貌和脑子确实要比诚国公正儿八经孙女沈清芜好上许多,否则诚国公也不会费这么大力气来栽培沈清念。 沈家的将来,还是要寄托在聪明人的身上。 “好,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先回去吧。”诚国公摆了摆手,暂且放过了沈清念。 沈清念松了口气,又磕了个头才起身后退着离开。 出门的时候,刚巧看到沈恒过来,见着沈清念这么一副狼狈样子,挑了挑嘴角说道:“到底不是沈家人,沈清芜不管闯了多大的祸也没见祖父如此罚她。” 沈清念只当没听到,不发一语离开了书房。 到了自己的静心阁,沈清念由着丫鬟给自己包扎,却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练习了那么多次,偏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出了事端? 沈清念越想越不对,可又想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等丫鬟给她包扎好之后,她只能将此事归结为自己运气不好。 可是,不能白白让那薛兰兮出了风头。 原本今日众人瞩目的人应该是她,结果竟然让薛兰兮出了风头,赐婚给了卫陵侯。害的她如今被诚国公怀疑,又落得如此狼狈。 “来人。”想到这里,沈清念只觉得头疼,叫来了丫鬟。 “小姐。”丫鬟过来,低眉顺眼的等着沈清念吩咐。 “你找个小厮去沛县给娴玳郡主捎个口信,就说卫陵侯要娶妻了,求的乃是薛家大房嫡女薛兰兮。” 那丫鬟应了一声,退了下去,沈清念越想越高兴,觉得头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娴玳郡主早 年丧夫,却在还没成婚之前就对卫陵侯念念不忘,当时有颜家的婚约在身,不管娴玳郡主怎么闹,皇上都没答应此事。后来,颜家被抄家,娴玳郡主又死了相公,原本自己有了机会,哪知道,竟然被卫陵侯当众羞辱。 只是那娴玳郡主也是个痴情的,即使如此,也没责怪过卫陵侯半分,一直在痴痴等待。 不知道薛兰兮对上这娴玳郡主,是否还能如此的应对自如,进退有度? 沈清念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收拾了自己之后就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薛兰兮尚且不知道沈清念要做什么,回了家,就见三房的马车竟然已经早了一步回来,车上却没了三房众人的身影。 陆氏叹了口气,看着薛兰兮道:“怕又得是一场口角,老爷你们先回去,我跟兰兮去婆婆那里请个安就回去。” 众人都明白陆氏是什么意思,只是这样的情况,薛季言和薛清宴确实不适合参与,于是点了点头,叮嘱她们两声便先回了院子。 到了李氏的房间,薛兰兮果然就看到薛瑾姝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惹得李氏心啊肝啊乱叫。 “给婆婆请安,我们回来了。”大房一家也不理薛瑾姝,陆氏带着请安之后,就欲走,却被李氏给叫住了。 “陆氏,你给我站住!”李氏本来就压了火,看着陆氏要走,当下就叫住他,“你往日在家里看我不顺眼就算了,何苦要对一个孩子下手!女儿节这么大的事情,你也能纵容薛兰兮这么胡来!” “这话怎么说?我怎么有些不明白?”陆氏止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李氏问道,“婆婆,您别是糊涂了吧。” “呸,你怎么说话的!”李氏没想到陆氏如此的不给她情面,竟然直接说她糊涂,一口啐在 地上,拉着薛瑾姝过来,“你瞧瞧,这孩子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教出来的那个好女儿故意给瑾姝使绊子!” “祖母,这话就不对了吧?”薛兰兮不忍陆氏一个人被李氏责骂,站出来瞧着薛瑾姝身上的衣服冷笑,“二姐在白天不还拉着五妹说这是五妹搞的鬼么,怎么又算到了我的头上?” “薛兰若怎么会有这个胆子,肯定是你挑唆的!”薛瑾姝哭哭啼啼的将那衣服丢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哭道,“祖母可得为我做主,您看看这衣服,这得丢了我薛家多大的人啊!” “瑾姝乖,不要哭,祖母为你做主。”薛瑾姝哭的是把李氏的心肝都给揉碎了,安抚了几句,就呵斥薛兰兮,“还不跪下给你姐姐赔罪!” “若是我做的,赔罪也无可厚非,可这又不是我做的,为何要我赔罪?”薛兰兮眉毛一挑,看着李氏说道,“祖母断案,也有失公允了一些。” “就算是你做的,你也不会承认。你这个小蹄子,一向是牙尖嘴利,巧舌如簧,死的都能说的活的!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不给你二姐赔罪,我就家法伺候了!”李氏嗤笑一声,根本不给薛兰兮分辨的机会。 “祖母,此事真的不是三姐所为。今天早上二姐拿了舞衣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到了宫里,莫名其妙的就破了,我今天一直都跟三姐在一起,并不曾见三姐靠近过二姐。”薛兰若也难得站出来为薛兰兮说话,走到李氏跟前,娇声说道。 “什么?你瞎说什么!”李氏才不会相信薛兰若,就算薛兰若在她眼里比薛兰兮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却也比不上自己的亲孙女薛瑾姝。 见薛兰若出来替薛兰兮说话,李氏眼睛一瞪呵 斥道,“就你聪明!” “可是,今天在宫里的时候,二姐还说衣服是我弄坏的,怎么会来就变成了三姐弄坏的?祖母,由此可见,二姐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弄坏了舞衣,就这么定罪三姐也太唐突了一些。”薛兰若越说声音越小,眼睛一抬,看到李氏要吃了她的样子,连忙站起身子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屋子。 看着薛兰若出去,李氏才终于又转头说起薛兰兮的事儿:“别以为你们姐妹串通好了就能蒙混过关,告诉你,今日我还就非罚你不可!” “是么?”薛兰兮看着李氏一意孤行,点头示意了一下碧心,“去把人叫来。” “你要做什么?”李氏不满,却也没阻止碧心。 “祖母不给孙儿自证清白的机会,孙儿还是想要自证清白一下。”等着的功夫,薛兰兮扶着陆氏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不一会儿就见折枝和碧心带了几个人过来,其中有三房的人,也有自己房里的几个丫鬟,甚至还有二房的嬷嬷。 “珍珠,今日你家小姐的舞衣是你保管的是不是?” “是奴婢。”珍珠小心翼翼的看了薛瑾姝一眼,点头承认。 “我今天可曾靠近过你?” “不曾。”珍珠又小心翼翼的看了薛瑾姝一眼,才大胆的恢复薛兰兮的话。 如此又问了几个问题,足以证明薛兰兮的清白。这还不够,薛兰兮又问了自家丫鬟,今日自己可带了利器进宫。丫鬟自然是说没有,折枝还补了一句。 “老夫人莫不是忘了,别说利器,就是簪子之类的东西锋利了些,进宫的时候都要被盘问的。” 如此,可见是薛兰兮并没有带利器。 最后,薛兰兮问李氏身边的李嬷嬷,“李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人,不知我可否问嬷嬷一个问题?” 第一百一十一章 装病 “什么问题?”李嬷嬷不知道自己也要参与其中,愣了一下,问道。 “宫里的利器是随意摆放的么?” “自然不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剪子小刀这类的凶器都有专人看管,用的时候再请出来,绝不会放在外面随意取用。”李嬷嬷摇头,给了薛兰兮一个证据。 “如此,祖母还觉得是我所为么?”薛兰兮冷眼瞧着李氏,却见李氏有些犹豫。 薛兰兮确实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若是强行治罪,被老爷子知道,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李氏犹豫了。 “祖母,若是您非要找个凶手出来,不如问问珍珠?”薛兰兮挑眉,看向珍珠。 珍珠是薛瑾姝身边的贴身丫鬟,又一直看着那个舞衣,旁人没有接近,那便只有她了。 “老夫人,奴婢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二房一个嬷嬷忽然站出来说道,“我侄子在门房上当差,前些日子好像见珍珠姑娘从外面买了一个簪子回来,那簪子是用丝线裹着的,可不就是她现在头上戴的这个?” 众人的眼光果然都聚集到了珍珠的头上。只见珍珠的头上,果然带了一个梅花的银钗,李嬷嬷过去,将那银钗从珍珠的头上摘下,里面缠着线绳的簪棍就露了出来。 那簪棍稍显凌乱,显然是后来又缠上的时候匆匆忙忙,来不及仔细整理。众人大惊,看着李嬷嬷一点点将那线绳解开,里面锋利的簪棍也露了出来 至此,众人终于哑口无言。 薛兰兮笑了笑,看着李氏问道:“祖母还认为是我干的么?” “谁知道是不是你陷害了珍珠,是不是你挑唆的!”李氏看她的笑容实在是太过碍眼,忍不住怒发冲冠,直接冲过来就要抓薛兰兮,结果却 被素荷挡了一下,站在当场,尴尴尬尬的。 “祖母说笑,这里已经没我事儿了,那我就先告退,至于二姐身边的丫鬟我是如何挑唆和陷害的,你们慢慢审问。”又看了李氏一眼,薛兰兮直接转身拉着陆氏一起离开。 李氏看着陆氏和薛兰兮扬长而去,气的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哎呦,天杀的啊,有人要气死我这老婆子啊!” 薛兰兮听着身后的一声声哀嚎,根本没有回头。回了院子,跟薛季言和薛清宴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太监来传旨,身后还跟着长长的车马,看的甚是壮观。 “薛老太爷,给您道喜了。”人还没到齐,太监笑眯眯的挥了挥拂尘,凑到薛老太爷跟前聊天。 “劳烦公公跑这一趟,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公公不要嫌弃。”薛老太爷从管家手里结果一个锦囊递给李公公,李公公也没掂,直接就踹到袖子里。 “咱家是皇上身边的人,本不缺这些黄白之物,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拿了太爷的这些,是想沾太爷一点喜气。没想到,您那小孙女如此脱俗,竞得皇上亲自赐婚,太后和晋阳长公主添妆,实在是薛家教导有方啊。” 薛老太爷也知道李公公是什么性子,哈哈笑了两声,“兰兮这丫头鬼精不假,身体却弱,我只想她能平安度日,旁的也就罢了。” “老爷子慈爱啊。” 李公公是自幼陪在皇上身边的,没有子嗣,却也明白这些人伦之常。更何况,李公公和薛老爷子也不是打交道一两次,怎么会不清楚薛老爷子究竟在想什么? 能在皇上跟前混的,哪个不是人精。 说话间,人就到齐了,李公公远远瞧了一眼薛 兰兮,忍不住有些忧虑。唉,卫陵侯是个杀气重的,这姑娘也忒瘦小了一些。 不过,既然是皇上赐婚,也没办法。 “奉皇上御诏,薛家长房嫡女薛兰兮,蕙质兰心,姿容端庄,今有卫陵侯骁勇善战,计谋无双,两人两情相悦,特赐为良配。待秋后薛家小姐及笄,可择日完婚。” 除了李氏,都知道薛兰兮和季君珩两人已经被皇上赐婚。所以也没有多大的意外,反倒是李氏,听完了圣旨之后,她疑惑的看着李公公问道。 “公公,只有给兰兮一人的圣旨么?” 李氏想着,薛瑾姝怎么也不比薛兰兮差,怎么皇上就没赐婚呢。 “夫人,是的。”李公公客气的笑了笑,然后将圣旨交给了薛季言,接着就跟管家去对礼单去了。 除了太后和晋阳上公主的赏赐,皇上也着意赏了不少,这才有浩浩荡荡出车队。薛兰兮看着摆了一院子的上次,清楚里面究竟哪些是给薛季言的,又有那些是真的给自己的。 李公公在对完礼单之后就走了,留下满满一院子的东西,陆氏看完,看着薛兰兮叹气,“唉,你这丫头,怎么就……” 说着,陆氏就想落泪,薛兰兮抱住陆氏,好一阵安慰。而这边,李氏研究完圣旨,发现上面真的连薛瑾姝一个字都没提,她才不甘心的将圣旨还了回去。 不过,这边人都还没走,李氏眼睛转了转,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兰兮如今是侯夫人了啊。” 卫陵侯家中没有兄弟,只有一个父亲闭门不出。他父亲只有一个妾室搭理侯府上下,卫陵侯据说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所以,薛兰兮过去就是主母,都没人有资格抢的。 所以,李氏这话是带了满满的醋意。 大房 一家看到李氏说话,都有些警惕,等着她的后话。 “看着我做什么,兰兮啊,你这马上就要成为侯府夫人了,以后可要多带着家中姐妹走动走动。” 果然,李氏就是这个意思。陆氏和薛季言不满的看着李氏,想说话,却又听见薛兰兮应了。 “不知祖母说的是哪个姐妹?” “自然是你二姐,妹妹们又不着急。你瞧瞧你都已经要嫁给卫陵侯了,可是你姐姐还没着落。一家人,难道不应该互相帮衬着些?”李氏对薛兰兮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满,却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现如今宫里才刚传了圣旨,祖母就让我带着姐姐到处走动,如此大张旗鼓只怕要惹人笑话,让人觉得我们薛家什么皇恩都没受过,怕是不妥。” 薛兰兮又不傻,为什么要为别人做嫁衣? 没想到薛兰兮竟然会直接拒绝,李氏气结,“怎么,长辈的话你都不听了么!” “祖父说是不是这个理?”薛兰兮根本不理李氏,转而求助薛老爷子。 薛老爷子点了点头,觉得薛兰兮说的有道理,“兰兮说的没错,我薛家一向低调,如今有了皇上圣旨赐婚,又有太后和晋阳长公主添妆,已经瞩目了,若是我们还招摇,只怕真的惹人笑话。” 李氏见没人帮她,又因为老爷子在场不敢造次,哼哼唧唧了两声,扭头带着薛瑾姝走了。 薛季言和陆氏谢过薛老爷子,然后在薛老爷子的授意下,将赏赐都搬到了大房的库房中。刚收拾好,就听见李嬷嬷过来传话说老夫人病了。 “病了?”陆氏和薛兰兮互相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就病了? “是的,老夫人说自己头晕恶心,身上没 力气。”李嬷嬷点了点头,看着陆氏说道,“还请夫人和小姐早点过去看看吧。” 李嬷嬷走了,薛兰兮看着陆氏着急过去,压下她不慌不忙的喝茶,“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就病了?” “那她这是什么意思?”陆氏也不喜欢李氏,可是婆媳之间的事情,该尽的一些还是要尽的。 “早上没听她说,要我带着薛瑾姝四处走动么?如今我不带,她总得想点幺蛾子出来。”薛兰兮笑了笑,吩咐折枝出去打听打听。 等陆氏和薛兰兮更衣完了之后,果然就见折枝气冲冲的回来。 “怎么样?” “果然如小姐所料,下人们都在传小姐要成为未来的侯夫人,于是就不把祖母放在眼里,老夫人这病是被小姐气出来的!” 折枝捡着话,告诉了陆氏。薛兰兮在旁边幽幽的接了一句,“比这更难听的也有吧?走吧,母亲,咱们瞧瞧去。” 既然病了,她们这些晚辈自然是要侍疾的。 陆氏和薛兰兮到了李氏的院子,果然就见家里面的人都到齐了,就连钟氏也带着薛云烟在旁边等着。 看到两人来了,钟氏暗暗朝着陆氏点头,陆氏顿时明白,这李氏还真是装病。 “哎呦,还真是贵人来了。”一进门,李氏就在那里阴阳怪气。 她的戏做的也是足,整个屋子里都是药味儿,人也蜡黄苍白,好像一瞬间失了元气。 “祖母可好些了?”薛兰兮上前,对着李氏行礼问安。 “怎么会好,哎呦,我这心口疼的啊。”李氏捂着心口哎呦哎呦的叫了一会儿,见薛兰兮不说话,也就越来越小,自己没意思了。 “祖母这到底是什么病?如此来势汹汹。”等李氏安静了下来之后,薛兰兮才不紧不慢的问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下毒 “大夫说是被气的有中风之兆,唉,我这命啊!”老夫人唉叹,看着薛兰兮站在那里,忍不住有些不满,“让你过来是侍疾的,怎么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 “我自然是来侍疾的,但是连祖母什么病都不知道,我要怎么伺候?”薛兰兮也有理有据,从旁边倒了水过去,给老夫人放在嘴边,“说了这么久,祖母定是渴了,先喝口水,润润喉咙。” “噗……”老夫人一口水喷到了薛兰兮的衣服上,玉色的小袄上面,瞬间洇开片片茶渍。 薛兰兮在水落入老夫人口中的时候就掀了床幔挡住脸,所以并没有被喷了一头。身上沾了些茶水,倒也无碍。 老夫人喷完,见薛兰兮丝毫不见狼狈,更加生气,指着薛兰兮就骂道,“你,你这恶毒的蹄子,这水是凉的!” “凉的?李嬷嬷,你怎么伺候的祖母,竟然在祖母的房里放了冷茶!”薛兰兮站起身子,一个杯子摔到了李嬷嬷的脚下,吓的李嬷嬷噔的一下跳起来,慌慌张张的跪下,“老奴,老奴不是有意的,我。” “不是有意的?李嬷嬷在祖母房中伺候这么久,祖母什么习惯您不清楚?”薛兰兮看着李嬷嬷偏巧跪在瓷片上,疼的脸上抽搐却又不敢说话,冷笑一声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嬷嬷,“还是说,您觉得这儿有这么多主子,你就能偷懒了?” 长辈房里的就是个猫儿狗儿晚辈都不能随意惩罚,更何况是德高望重的嬷嬷。 方才,也不过是薛兰兮突然发难,李嬷嬷被吓了一跳,否则才不会跪了下来。 只是,这会儿,李嬷嬷突然发现薛兰兮的气势太盛,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会儿膝盖疼的她整个身子都在抽抽更加想不出说辞来。 薛瑾姝刚巧进 来,看到李嬷嬷跪着,薛兰兮抄着手居高临下的冷眼瞧着,连忙替李嬷嬷解围。 “嬷嬷跪着做什么,快来帮我把药渣给滤了。” 说着,薛瑾姝端着托盘就到旁边的桌子上去了,李嬷嬷擦了把汗,连忙跟过去,帮着把药给过滤了。 过滤的功夫,老夫人怎么会闲着,指着薛兰兮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开始骂。 “你若是想让我早死,趁早一包毒药毒死我,何苦折腾我身边的人!闹这么大阵仗,还不是想早早的气死我。” “祖母就是太过宽容,否则怎么会允许下人们连茶水都不给换?不过祖母既然病了,还是好好吃药,先好起来再慢慢处理这些办事不力的奴才。”薛兰兮云淡风轻的跟着一起过滤药汁,不一会儿,就滤出来一碗汤药,冒着热气的放在桌子上。 “你!”老夫人发作了这么长时间,薛兰兮却总能见招拆招,四两拨千斤的把事情从她身上弄开,气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老夫人气的差不多了,钟氏才慢悠悠的开口,“婆婆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到最后气坏了身子,还不是自己遭罪?” “呸,你这个丧门星,谁要你假好心!”钟氏开口,直接就被老夫人给迁怒。之前钟氏在祠堂帮大房一家的事情她还记得呢,若不是钟氏拿出了账本,老太爷怎么会允许大房二房的收入不在进公中? 没了大房二房的进项,三房的日子可真是紧巴巴的,就连祁氏也是有好些日子没添置什么东西了。 “我是真的为婆婆考虑,不过看婆婆现在骂人骂的如此中气十足,也不像是太过严重。”钟氏既然跟老夫人撕破了脸皮,索性直接撕到底,冷笑一声,摇了摇手帕道。 “好了好了,婆婆还是 歇歇吧,本就病了,再生气让这病情火上浇油可如何是好。”祁氏连忙劝告,老夫人这病本就是装出来的,钟氏这么说,就差直接拆穿老夫人的小心思。祁氏这才连忙提醒,免得穿帮。 老夫人装病,无非就是为了薛兰兮能服软,或者让薛兰兮名声扫地。如今薛兰兮还好好的,什么效果都没出,要是被拆穿了,可就得不偿失。 “哼!”老夫人冷哼一声,仰面躺在床上不说话了。呼吸声粗重,甚至喉咙之中有颤音,好像真的生病了一样。薛兰兮在药碗旁边看着,素荷在窗外,两人眼神交汇了一下,薛兰兮瞬间明白了什么。 待药凉的差不多了,薛兰兮端起药碗走到老夫人跟前:“祖母吃药吧,就是想跟孙女吵架,也得等身子好了不是?” 老夫人瞟了薛兰兮一眼,气呼呼的坐起身子,准备就着薛兰兮的手吃药。薛兰兮只舀了一勺药汁,还没送到老夫人嘴里,就听见老夫人的房门“咚”的一声被人撞开,接着就见玛瑙冲了进来喊道:“那药不能喝!” 门扉被撞开,撞到墙面之后回弹回来,咣咣两声,再加上玛瑙的叫声,吓的众人一抖,狐疑的看着她。 “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了?”祁氏连忙问道,眼神中却有一丝窃喜。 “回夫人和老夫人,方才奴婢在煎药,忽然脖子一疼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药罐子已经不在小厨房,这才连忙冲过来,惊扰了各位主子,还请主子们恕罪。”玛瑙慌慌张张的跪下,然后焦急万分的看着薛兰兮手里的药汁,“三小姐,那药可喂给老太太了?” “不曾,你倒是说说,为何不能吃。”薛兰兮放下药碗,坐在床边上看着玛瑙。 “奴婢一直都看着药罐,打晕奴婢定 是为了对药下手脚,若是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玛瑙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老太太恕罪,不是奴婢偷懒,而是事发突然,奴婢不防,一醒来就赶紧过来看看这药罐是不是到了老太太这里。” “玛瑙先别哭,你说说打晕你的是男是女?”薛瑾姝连忙安抚玛瑙,面色凝重。 出了这种事,这个屋子里也没人笑得出来,陆氏钟氏,薛家的几个姐妹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女人,我记得很清楚,那人是个女人。”玛瑙信誓旦旦,让人无法怀疑。 “三妹,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薛瑾姝突然冲着薛兰兮发难,让人有些意外。 “你凭什么怀疑就是你三妹干的?”陆氏不满,看着薛瑾姝眼睛冒火。 “府中的丫鬟会武功的只有三妹院子里的那个素荷,旁人谁还能打晕玛瑙还不伤她性命?”薛瑾姝冷冷的分析,煞有其事,“三妹,便是祖母平日待你严厉一些,你也不该暗中加害祖母。” “我加害祖母?”薛兰兮看着薛瑾姝,只觉得好笑,“祖母刚刚才病,我就加害祖母,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不得了了,你敢害我!”老夫人才不管这些那些,一把抓住薛兰兮,死死扣住她的手腕,高声喊着让人报官,“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抓了这个毒妇!” “是!”李嬷嬷见状,也从方才的惊慌中回神,看到薛兰兮被老夫人抓住,连忙手脚麻利的出去叫人报官。 李嬷嬷方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住了,一抬头看到是薛云烟,顿时不悦,“四小姐莫非跟三小姐是同伙?” “同伙不敢当,我只是劝嬷嬷不要忙而已。”薛云烟拦住了李嬷嬷,转身看向老夫人,“祖母不用慌,三 姐在这个房子里跑不出去,不如请个大夫来看看这药里是不是真的有毒,若是真的有,再治罪三姐也未尝不可。” “好,来人,先把薛兰兮给我看押起来!”老夫人点了点头,似乎笃定这个药里有毒,转而让李嬷嬷先去找个大夫过来。 因为老夫人生病,大夫就在院子里候着,听说这里出事,连忙过来查验。验了药汁之后,疑惑的看着老夫人和薛瑾姝问道,“老夫人和二小姐是如何确定这药里有毒的?” “回大夫,我当时虽然昏迷,却也依稀看到打晕我的人往那药中加了什么东西,所以才觉得应该是有人下毒。”玛瑙信誓旦旦,就差赌咒发誓。 “姑娘可否让我看下你脖子后面的伤?”大夫觉得奇怪,说要查验玛瑙的伤,玛瑙走了过去,露出脖子给大夫看。 大夫摸了一下,玛瑙瑟缩一下,好像真的很疼。看完之后,大夫摇了摇头道,“姑娘,这个地方按照姑娘所说的程度,应该是直接死掉了才对,不会昏迷还让你昏昏沉沉见看到人做了什么。” 薛兰兮嗤笑一声,看着玛瑙道:“素荷是会功夫的,她若是想打晕你,就不会让你看到自己的身影,更不会让你看到自己做了什么。若是不信,可以让素荷再打一次看看。” “大夫,我想问一句,这个药汁里面,是不是没毒?”陆氏并不想听这么多废话,就求大夫的一句没毒而已。 “没毒,怎么可能有毒?不过这个药也不是我的方子,好像有人在里面加了一味当归,让药效更好了一些,旁的便什么都没有了。”大夫摇了摇头,一脸疑惑,“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 这是家务事,所以大夫验完了之后,也就退下,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假病变真病 “没毒?”李氏疑惑的看了一眼汤药,跟薛瑾姝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不可能。 “这药里没毒,为何要打晕这个丫鬟?” “没错,玛瑙一向温和不跟人结怨,又怎么会被人暗中打晕。”薛瑾姝也觉得不可能,“一定是有人下了什么大夫验不出来的毒!” “婆婆生病自然不敢怠慢,我直接请了城里最有名的大夫,若是他都检验不出来,便是换一个只怕也没什么结果。”钟氏在一旁凉凉开口,接着薛云烟也奇道。 “大夫都验不出来有毒,为何二姐和祖母如此笃定这药中被人下了毒?” 这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陆氏顿时恼道:“方才大夫也说了,这丫头身上的伤不对,来人,将这个丫头给我拖下去严刑拷打,看她还说不说实话!” “这里是我的院子,丫鬟也是瑾姝的丫鬟,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耍威风!”李氏先恼了,支起身子,坐在床上指着陆氏和钟氏等人,“你们一个个的,是要气死我是么!气死我才甘心是么!” “既然如此,那就报官吧。兰兮什么都没做,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总得让官府还兰兮一个清白。只是若是到时候真的审问出来一些什么,那老太太可别怪我们行事鲁莽。”陆氏冷笑,看着明显已经瑟缩起来的玛瑙威胁道,“丫头,趁着现在还在自己个府上,有什么话趁早说,若是到了大牢里,衙差们可不一定会怜香惜玉。” 这显然跟玛瑙想的不太一样,没想到最终竟然落到一个自己到县衙的局面。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听说那大牢里关的不是江洋大盗就是鸡鸣狗盗之徒,她进去了,能不能囫囵个出来都是个事儿。 想到这里,玛瑙“哇”的一声 哭了出来,“奴婢说,奴婢说!” “是李嬷嬷指使奴婢干的,李嬷嬷说只要将砒霜放到药里,到时候就能治三小姐的罪。老太太一高兴,指不定就赏了奴婢什么,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才糊涂了,求三小姐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玛瑙的话让众人忍不住呵呵冷笑,这老夫人为了能给薛瑾姝谋个生路,竟然连自己都要毒,可真真是一片慈爱之心。 “祖母,您可要坚持报官?”薛云烟巧笑倩兮,方才她就看出薛兰兮是故意针对李嬷嬷的。若不是薛兰兮发现了什么,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去针对她这个老嬷嬷。 显然,薛兰兮是发现了什么。 “报!我不相信李嬷嬷会这么做!”老夫人还想报官,只怕是已经在官府打点好了。 “是么?祖母,李嬷嬷确实不会这么做,可是下毒的人是玛瑙,到时候若是官府的人以为二姐下毒,捉了二姐去,是不是就得不偿失了?”薛兰兮抄着手看着薛瑾姝,又看了看李嬷嬷,笑容意味不明。 李氏看着这个样子的薛兰兮,气的头皮发麻,却也只能忍下。 她说的没错,李嬷嬷有她保着不会出事儿,可是玛瑙却未必,薛瑾姝若是折进去,她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用? “你,你真的够狠!”李氏指着薛兰兮,声音发颤,气的仰头倒在床上,上气不接下气。 薛兰兮笑了笑,对着床铺行了一礼道:“祖母既然不舒服,那就好生将养,孙女旁的事情做不了,只能去枯潭寺为祖母祈福,这些日子,就劳烦四妹照顾祖母了。” “孝敬长辈本就是应该,何来劳烦?”薛云烟笑眯眯的将这个差事领了,一点为难的感觉都没有。 李氏已经气的神志不清,根本没机会阻 止,这件事竟然就这么定了下来。 薛兰兮转身就走,陆氏跟上,悄声问她,“你怎么知道李嬷嬷有问题?” “茶水是凉的,李嬷嬷伺候老夫人这么长时间,如何不知道这种规矩?更何况,咱们刚刚去的时候,李嬷嬷才刚从小厨房出来,她不是去换茶水,那是去做什么?”薛兰兮浅笑着告诉陆氏,陆氏点了点头,忍不住叹道。 “人道过慧易折,也不知道你身子弱是不是就是因为太聪明的缘故。” “聪明有聪明的好处,母亲不必担心。这些日子,祖母定会想方设法难为母亲,不如母亲跟我一起去枯潭寺为祖母祈福吧。”薛兰兮邀请陆氏跟她一起。 陆氏想了想,点了点头,已经得罪老夫人多少次了,不在乎这一次。 下午,薛家的大门打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侧门出来,却从正门抬了足足八十一抬贡品出来,第一抬都到了长安街了,最后一抬还没出门。 周围百姓是早上就看到皇上传了圣旨过来,下午就看到薛家拿了这么多东西出门,非常好奇,打听了之后才知道,竟然是薛家老夫人突然生病,长房嫡小姐薛兰兮为祖母祈福,送给佛祖的贡品。 “这薛家小姐可真是有心。” “是啊,这么些东西,只怕老夫人病入膏肓也能立马好起来。” “这老夫人又不是薛小姐正儿八经的祖母,就能有如此孝心,真是那老夫人的福气。” “早上王大嫂还说老夫人这病就是薛三小姐给气出来的,现在看看,这架势,只怕是有假。” 外面嘈杂的议论声薛兰兮和陆氏坐在那个不起眼的小马车里充耳不闻。早上一大早就起来了,陆氏用自己的腿做枕头,让薛兰兮躺着歇歇,薛兰兮也不 推辞,乖乖躺了下来闭目养神。 山路曲折,路上晃晃悠悠却又安安静静,薛兰兮睡了一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刚好到了枯潭寺门口。主持早就已经听小厮来报,早早的就等在门口,看到真的有八十一个担子抬上山,顿时喜笑颜开过来请安。 “阿弥陀佛,施主有礼。” “大师。”陆氏双手合十,跟着行了个礼,“我家长辈病重,我与女儿前来祈福七天,期间打扰师父了。” “不打扰,不打扰,贫僧已经准备了小院,还请施主下榻。”老和尚笑眯眯的样子倒是真的有些像弥勒佛,薛兰兮跟在陆氏身后,给方丈行了礼才去了院子。 八十一担贡品一一摆在佛前,主持暗暗满意。虽说数量不少,其实金玉之物并没有很多。佛前供奉,讲究的是心诚则灵,所以,薛兰兮的八十一担贡品之中,大部分都是鲜果鲜花,香油纸钱之类的东西。抬到后厨的,则是素斋米面之类给寺中僧人的。 这么八十一担下来,看着不少,其实恰到好处。 贡品摆好之后,薛兰兮和陆氏在佛前叩了个头,念了一段经文,然后就到了给自己划分的小院子里。 枯潭寺日常有达官贵人过来上香祈福,为了避免冲突,所以在后山上建了不少格局一样的小院子供达官贵人们下榻。之所以一样,一是为了体现佛祖黎民百姓没有贵贱,二是免得争风吃醋,扰了寺院清静。 主持给陆氏和薛兰兮安排的小院在半山腰上,距离寺院不远不近,来往方便,又能听见晨钟暮鼓。虽说这个小院跟别的一样,却也有不一样的地方。院子中心,一株海棠开的如火如荼,让人目不暇接。 “主持有心了。”陆氏谢过领路的小沙弥,从荷 包中拿了几块糖出来给他。小沙弥也笑眯眯的谢过陆氏,转身回了寺院。 这个院子,有花,有阳光,日子想来也不会太枯燥。 薛兰兮这边日子和美,薛府里就没有那么平安了。薛瑾姝因为玛瑙下毒的事情被揭发,被钟氏责令回房闭门思过,就连祁氏也得跟着,好好想想为什么教了这么一个女儿出来。 薛瑾姝和祁氏本想不服,却没想钟氏直接请了老太爷出来,老太爷真真的下了命令,老夫人病没好之前,三房一家都不得到老夫人的院子。 于是,这照顾老夫人的事情,就落到了三房头上。 老夫人看不惯钟氏,却对一直逆来顺受的薛云烟没什么反感。虽说方才她提醒了几句,却也不是真的有意要拆穿她们。可是老夫人怕啊,怕钟氏趁着这个时间暗害于她。 所以,老夫人就只留了薛云烟在旁边伺候。一来,钟氏想要做什么还得掂量掂量自己女儿在这里,二来老爷子那边也好交代。 不然,刚刚生病立刻就好起来,也说不过去不是? 中午薛兰兮去的枯潭寺,下午薛云烟伺候着老夫人吃药,过了一夜,老夫人却只觉得浑身乏力,早上更是连床都起不来了。 “这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重了这么多?”李嬷嬷也因为牵涉到下毒的事情被看守了起来,所以李氏身边只有几个丫鬟和大夫。看着已经不能起床的老夫人,丫鬟们急的一头汗,连忙把大夫又给请了过来。 大夫把了脉,看了看上气不接下气,眼睛浑浊的老夫人摇头叹气,“老年人体弱,中风之兆又明显,一夜之间有这种情况不奇怪。且看这几日吃药效果如何吧,有可能会越来越无力,也有可能会慢慢变好,一切只能看天命。”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刺杀 大夫都这么说了,众人也只能互相看了几眼,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为了让老夫人放宽心,薛云烟吩咐人将门窗都打开通风散气,免得药气在屋里聚集不利于养病,大夫听了,连连夸薛云烟想的周到。 薛云烟又问了许多关于老夫人病症的事情,大夫也一一的说了,周围丫鬟婆子们听了个真切,也都不再说什么。 照着大夫的法子又伺候了一天,众人发现,老夫人果然如大夫所说,变得身上越来越没力气,因为大夫事先叮嘱过,所以也没人紧张,只往枯潭寺送了口信便也没有下文。 陆氏在山上收到府里的来信已经是来枯潭寺两天之后,见了信后忧心忡忡,薛兰兮知道她放不下,便劝她回去,“母亲若是放心不下,我一个人在这里祈福便好,祖母身边总得有人尽孝道不是?” “既然这样,我就带着人先回去,过几日来接你。”陆氏点了点头,“若是你祖母真的如此没了,其实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皇上下旨,让季家在秋后就迎娶,距离秋后,也不过半年光景了,陆氏如何舍得。若李氏真的就这么老了,薛兰兮要守孝一年,期间不得嫁娶,那陆氏就能多留薛兰兮一年。 一年的时间,能出现的事情太多。想到这里,陆氏甚至有些期待起来。 “人自有天命注定,娘还是放宽心吧。”薛兰兮送陆氏出去,陆氏叹了口气,拍了拍薛兰兮的手,叮嘱素荷和折枝好生照顾薛兰兮之后才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陆氏走了之后,薛兰兮吩咐折枝拿了经书去佛前焚烧,带着素荷则去了后山。她还记得,第一次在这里看到沈清念的光景。 只是,那个时候沈清念匆忙离开,她也没有 注意她究竟见了什么人。现在,沈清念多番针对她,她也觉得沈清念是有问题的,不如趁机来看看。 带着素荷在山上凭借记忆乱走,转了好几个院落都没见有人。薛兰兮走的口干舌燥,素荷却指着前面一个茅草屋对薛兰兮说道:“小姐,前面有个茅草屋,不如去那里讨杯水喝?” “如此也好。”枯潭寺所在的山不小,便是村民也不会是一两个。所以,薛兰兮并没有打算一下午就能将人找到。 更何况,薛兰兮也不知道沈清念来这里见的到底是谁。 不过是到处走走,碰碰运气而已。 素荷找了水过来,薛兰兮喝了两口,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越往里,越是幽僻,素问拉住薛兰兮轻声说道,“这里偏僻,小姐还是小心点好。” 薛兰兮点了点头,止住步子,转身朝外走去。 路过方才讨水的茅草屋,薛兰兮迟疑了一下,停了下来,“素荷,方才这个房子里面只有一个人么?” 方才,薛兰兮只是远远的看着,只看到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婆婆端了一碗水出来给素荷。等到回来的时候,薛兰兮看着孤零零的茅草屋,忽然觉得不对。 “应该不是,我听到屋里还有一个声音,应该是个女人年岁稍大,却不及这个老婆婆。” 没错,一个老婆婆孤身一人在这里生活,怎么想都不应该才对。 这里虽然靠近深山,不远处就是村庄,再往下就是枯潭寺,老婆婆一个人为什么要在这里生活?不住在村庄,是因为村里没有家人,一个人的话枯潭寺有朝廷设立的善堂,专门赡养一些没有生存能力的老人,所以,那老婆婆应该是还有家人跟在身边生活才对。 可若是家人,老婆婆行动不便,进 进出出的,里面那人为何不出来?若说素荷和薛兰兮是男子,里面那个女人为了避嫌可以理解。可是,素荷是女子,薛兰兮也是。 薛兰兮越想越想不通,走到茅屋附近的时候,特意绕了个弯,伏在附近的一个高地上静静观察那个茅草屋里面的一举一动。 那个茅草屋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薛兰兮和素荷在那里看了约莫一个时辰,只看到那老婆婆晾晒粮食,收柴做饭,全程都是颤颤巍巍,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可是,屋里的那个人,不但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时不时的吩咐老婆婆做些什么。 薛兰兮和素荷看着那老太太做了晚膳,站在院子里叫,“娘子,屋里暗,到外面来吃吧。” 终于能看清那娘子的样子了,薛兰兮忍不住放轻了呼吸,生怕被人发现。 待那娘子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薛兰兮顿时有如雷劈。 虽然过了七年,可是薛兰兮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是谁。 程素娥。 程素娥乃是颜愫生母谢瑶玥的奶娘之女,年轻时候跟谢瑶玥情同姐妹,后来配了谢家的一个管事之后才算是形同陌路。后来程素娥的丈夫死了,留了程素娥孤儿寡母,她没办法,只好去投靠已经是将军夫人的谢瑶玥。 谢瑶玥感念当年情分,收留她在府中客居。客居三年,程素娥多番不安于室,谢瑶玥劝阻几次却也没撕破脸。 薛兰兮还记得,当年程素娥似乎还带了一个女儿一起客居在颜家,好像是叫什么,谢九歆,小名九儿。 可是现在,薛兰兮却并没有看到九儿。 难道,九儿出了意外? 可是很快,薛兰兮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程素娥虽然行事荒唐,但是对谢九歆还是非常在意 的,若是九儿出了什么意外,程素娥不会是现在神态安详的样子。 若是没有意外,程素娥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么一副衣来伸手的样子。 忽然之间,薛兰兮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沈清念是不是就是来见程素娥的。 薛兰兮越想越觉得可能,这个地方就是上次薛兰兮看到沈清念的地方,沈清念跟薛兰兮岁数差不多大,跟谢九歆的岁数也差不多大。 那么,会不会沈清念就是谢九歆? 脑子里的雾水越来越重,薛兰兮知道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连忙带着素荷回到禅房,关起门来自己琢磨。 程素娥有什么样的能耐,竟然能把女儿给塞到诚国公沈家,还捞了一个嫡小姐做? 要知道,豪门大家,对血脉的纯洁尤为重视,便是庶子也不能算是自家人,更何况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坐在禅房里想了半天,薛兰兮虽然不能笃定沈清念就是谢九歆,却也有八成的确定。 至于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得等回去之后,让孟叔去查一查才好。 之所以不用素荷,一是因为素荷并没有见过谢九歆,也不知道程素娥。二就是,素荷的身后,是卫陵侯季君珩。她不想打草惊蛇。 确定了之后,薛兰兮招来折枝,让她在这里祈福,她则秘密回家一趟,这件事不能拖。若是拖延下去,恐生变故。 折枝虽然不知道薛兰兮要做什么,却也点了点头,让她放心。为了避免引人注目,薛兰兮将素荷留在山上,带着钟离悄悄下山。 刚过亥时三刻,枯潭寺和周围小院里祈福的人都已经睡下,周围一片寂静。钟离解了两匹马,一匹给了薛兰兮,一匹自己骑上。两人用布巾包裹住马蹄,免得惊扰了周围的人 ,悄悄出了院门,接着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到了半山腰,钟离惊呼,“小心!” 薛兰兮也听到了破空之声,一低头,就感觉有个箭矢擦着后脖颈过去。薛兰兮大惊,翻身下马,躲到旁边的石头后面。钟离也放了马,跑了过来护着薛兰兮。 “主子小心,他们一共有五个人,都是行家,我怕不是对手。” “不要恋战,脱困要紧。”薛兰兮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给钟离添麻烦已经是很好了,所以,并不打算帮忙。 钟离点了点头,从旁边捡了几个小石块当做暗器,只是还没等他出手,更多箭矢铺面而来,犹如暴雨,射的他们猝不及防。钟离抽出佩剑,一边击落箭矢,一边护着薛兰兮继续往山坡下走,他们处在下方,本就处于劣势,若不尽早撤离,只怕会命丧这里。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半夜的也要在这里设伏击! 薛兰兮觉得,很有可能是今天下午有人发现她在偷看程素娥,所以才要下杀手。 跟着钟离躲了半天,钟离也渐渐支撑不住,左右看了看,对薛兰兮说道,“小姐,左边有条小路,那里可以通往山顶,我顶着,你快跑。到山顶找素荷,素荷会保护你!” 薛兰兮也依稀记得左边有一条小路,点了点头,吩咐钟离小心,自己则趁着夜色往左边冲去。 还没冲到小路旁边,忽然觉得肩上一痛,薛兰兮竟然被树林之中的箭矢给射中。 这样的时间,薛兰兮来不及思考,忍痛拔下箭矢,一个飞跃跳到了布满杂草的草丛之中。 薛兰兮只记得这里有个杂草,却忘了这里也有很多天然形成的地洞,那些地洞一个个被杂草盖住,若是不查,一不小心就要顺着地洞摔到悬崖下面。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是颜忆 薛兰兮顺着掉落的地洞咕噜咕噜往下滚,眼看就要跌落山崖,却感觉腰上一紧,接着一股大力将她从地洞中给扯了出来。 惊魂甫定的看着把她带上来的那个人,薛兰兮的心又提了一下。 竟然是靖王贺仲麟。 他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是你?”贺仲麟也没想到会是薛兰兮,皱了皱眉,将她拉了过来问道,“这里还有别人么?” “我的护卫钟离,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这里埋伏了刺客,靖王殿下千万小心。”薛兰兮点头,这一动,肩上的伤口流出的血越发的多了,薛兰兮明显的感觉到体力不支,却又要强行支撑起神智。 贺仲麟挥了挥手,身后有人朝着薛兰兮指的方向而去,薛兰兮松了口气。靖王的兵马好歹也是强兵悍将,应该万无一失才对。 那边没了需要担心的,薛兰兮神情一松,身子也歪歪倒了下去。 贺仲麟这才发现,薛兰兮竟然身上带着伤,皱了皱眉,左右看了下下属,只能不甘心的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贺仲麟此行是乔装上山,带的人也不多,大部分都派去救人了,这会儿,只有两三个人跟着。贺仲麟飞快的赶到半山腰上的一个房子,将薛兰兮安置好后又发愁了。 薛兰兮中的是箭,箭头方才已经被她拔了出来,伤药他倒是有带,可是男女授受不亲,他如何能给薛兰兮上药? 就在贺仲麟犯愁的时候,听见薛兰兮喊道:“娘,你别走,爹没死,肯定没死!” 只一句,贺仲麟就惊讶了。 薛季言是肯定没死的,薛兰兮这个时候不可能做无关紧要的梦,所以,薛兰兮是谁? 贺仲麟忽然想起,薛家长房这么多年远避江南皇上召了多次也没召回京,会不会是有 什么难言之隐? 有了这个猜想,贺仲麟一喜,也不敢让随从去找别人了,自己上手,撕开薛兰兮伤口上的衣服,将药粉撒了上去。那伤药不比京城里面的好东西,乃是贺仲麟行军途中以备万一而准备下的,所以洒在伤口上是又疼又辣,薛兰兮迷迷糊糊的想要伸手去抓,被贺仲麟按住了手,却听见薛兰兮又发出一阵呓语。 “哥哥,你还欠我一匹红色的战马呢!” 红色的战马!贺仲麟更是欣喜若狂,是不是颜忆,会不会她就是颜忆。当年,颜家真的还有后人在么!薛家小姐自幼体弱,薛清宴更是一个文人,怎么可能会有战马。可是,当年的颜家姐妹,总是追在颜慎屁股后面要骑马,要骑马。 可是,接下来的薛兰兮,再也没有说出更多的信息供贺仲麟揣测,贺仲麟心痒难耐,却又只能老实等着。等了约莫一个时辰,薛兰兮幽幽转醒,两眼迷茫的看向前方。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谢瑶玥自尽,她哭着求谢瑶玥不要死,跟她一起走。还梦到了她小时候摔断腿,大夫要给她正骨,她疼,可是父亲颜锡和哥哥颜慎一边红着眼眶一边死死压住她的上半身,生怕她以后的骨头长歪了。 再往后,就是她还梦到了父亲和兄弟归来,牵着曾经答应过她的枣红小马跟她说,看,欠你的,都会给你。 是啊,欠她的,都要还给她! 薛兰兮的眼神恢复清明,看向身边的贺仲麟。 “多谢靖王殿下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薛兰兮从床榻上下来,躬身行礼,贺仲麟手一抬,就把她又压回了床榻。 “躺着说吧,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贺仲麟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地面。 在薛兰兮昏迷的 时间里,他也想了很多。 如果薛兰兮真的是颜家后人,那真正的薛家幺女呢? 要是皇上知道,颜家还有后人活着,会是什么反应? 若是季君珩知道,他要娶的是颜愫的妹妹,又会是如何感想? “靖王殿下请说。”薛兰兮眉头微皱,暗想是不是方才说了什么。 果然,贺仲麟开口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是颜家的什么人!” “殿下,我姓薛。”贺仲麟在第一次见到薛兰兮的时候就曾经怀疑过薛兰兮,这会儿又问她是颜家什么人,薛兰兮知道,这次怕是保不住了。 “你当真连我也信不过?”贺仲麟苦笑,抬眼看着薛兰兮道,“方才你昏迷的时候说了很多。” 薛兰兮环顾四周,发现在的他们在一个房间里,但是这个房间之中一个人都没有,这分明就是贺仲麟发现了什么,然后屏退了随从,免得泄露身份。 既然如此,薛兰兮也不方便继续瞒着,点了点头,小声道,“我,是颜忆。” 颜愫是早就死了的人,所以薛兰兮还是用了颜忆的身体跟贺仲麟相认。 “你,你真的是……”贺仲麟没想到薛兰兮会如此坦诚,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薛兰兮问道,“你怎么成了薛家的女儿?” “当年我跟姐姐逃亡,姐姐被杀,薛家的死士刚好路过,将我救走,养在薛家长房膝下。真正的薛兰兮替我而死,自此之后我便成了薛兰兮。”薛兰兮惨笑,看着贺仲麟,“是我昏迷的时候泄露了身份?” “是。”贺仲麟点了点头,叹气道,“你既然如此命大活了过来,为何不在江南待着!薛大人也是,便是不能违抗圣旨,为何不将你独自留在江南!六七岁的孩子都长得一个样子,可是你 越长越大,势必要跟自己的亲生父母越来越像的。到了那个时候,你要如何遮掩!” “我从没想过遮掩。”薛兰兮看着贺仲麟,眼神坚定,“我执意要回来,父亲母亲也无可奈何。何况,我不回来,谁来给颜家鸣冤。” 对于这个说法,贺仲麟显然不赞成,“不是我小看你,可是你一个小姑娘,哪儿来的这么大能耐给这么大的案子翻案?忆儿,你还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总得要做了才知道,能不能成!”薛兰兮一激动,伤口更是哗哗的流血,贺仲麟见状,不敢再刺激她,连忙说道。 “好,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可是,现下你要先养好伤!” 薛兰兮深深地吸了口气,仰头倒在床上。贺仲麟见她这个样子,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说道,“你为何会被追杀?” “我看到了程素娥。”薛兰兮也不知道她为何会被突然追杀,却觉得跟程素娥和沈清念脱离不了关系。她用手按住伤口止血,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我本是想下山让孟叔帮我查一下沈清念和程素娥的关系,谁知到了半山腰,就被人伏击了。” “程素娥?”贺仲麟有些疑惑,他的记忆里好像没有这个人。 “九儿的娘亲,你还记得么?”薛兰兮提了个人,贺仲麟倒是瞬间想了起来。 当年,还没封王的贺仲麟总跑到颜家去跟颜慎和颜家姐妹玩,可是那个时候,总有一个叫九儿的姑娘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让她不厌其烦。 被薛兰兮这么一提,贺仲麟不悦,“是不是这个人,跟当年的旧案有关系?” “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她应该是知道什么的。颜家覆灭之后,程素娥就不见了,我今天见到了程素娥,却没见到 九儿。可是,我回来的时候,却见过沈清念来枯潭寺。所以,我猜九儿就是沈清念,可是却没有证据。”薛兰兮断断续续的说道,说一会儿就得停下来休息一下。 “你先歇会儿,我派人去枯潭寺看看。”贺仲麟连忙劝薛兰兮歇会儿,却被她拒绝了。 “我且等等,等你的人回来吧。”程素娥的事情若是不弄清楚,薛兰兮没心思休息。 不过,贺仲麟出现在这里也让人觉得奇怪,“靖王殿下不在京城休养,跑到这里做什么?” “兵部上报,说娴玳郡主的兵马突然悄悄来了京城,两个皇兄不理,我担心有变,所以过来看看。” 容王和豫王哪儿有功夫管这种得罪人的差事?若是晋安长公主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他们也得不偿失。 娴玳郡主能有多少兵马,无非就是几个家奴跑到京城去寻些长得俊俏的男子回去给娴玳郡主解闷,还能做什么。可是,兵部既然求助,他贺仲麟就不能不管,所以才乔装到了这枯潭寺,看看娴玳郡主究竟想做什么。 谁知道,就在这里救了薛兰兮。 “娴玳郡主?”薛兰兮疑惑,娴玳郡主怎么会有兵马。 “是晋安长公主给的几个死士,自从娴玳郡主死了夫婿之后,她的行事愈发荒唐,经常掳了过路俊俏男子回去解闷。”靖王叹气,将这件事一揭而过。 薛兰兮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个样子。娴玳郡主有晋安长公主宠着,难怪会如此嚣张。 既然薛兰兮不想休息,贺仲麟也只能陪着。两人干坐着无趣,还好有说不完的话题。 “你跟季君珩之间的婚事是怎么回事?季君珩怎么可能会对你情根深种?” 果然,是个人都不相信季君珩会对一个女人有意思。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设的灵堂 提起了季君珩,薛兰兮的眼中流出一抹恨意,收拾了自己的情绪之后,她才慢慢悠悠的开口,“当年是卫陵侯抄家颜府,我想着他那里肯定有什么证据。” “所以,这婚事是你的意思?”靖王皱眉,“这其中恐有隐情,你若是嫁了季君珩,夫妻之间一点情分都没有,也未尝就是好事。” “隐情?有什么隐情?当初容王亲口所说,是季君珩带人剿灭我的父兄,那么众目睽睽之下,容王还能撒谎不成。” “容王兄没必要撒谎。”靖王摇头,并不认同容王会欺骗薛兰兮,可是想了想,他总觉得季君珩不是真的想要去剿灭颜家。可是,他也没什么证据,再加上薛兰兮现在已经认定了就是季君珩干的,他再劝说下去,只会让薛兰兮也误会,索性岔了话题。 “卫陵侯跟沈家与容王并非一派,燕北削兵最终失败一事,就是他的手笔。若是他是容王一派,如何会暗中化解对定北王的威胁?”靖王叹了口气,告诉了薛兰兮另一件事。 定北王是追随皇帝先祖一起打江山的,一直镇守燕北。当年与颜锡虽然年岁差了很多,却也是惺惺相惜之辈。只要两人都在京城,一多半时间都在互相交流行军打仗的事情。 薛兰兮刚回来的时候就知道定北王要被削兵,也是她给季君珩传递的消息。可是,靖王却不知道。 “一荣俱荣罢了。”薛兰兮摇了摇头,明显不相信贺仲麟。 既然如此,贺仲麟索性起身,也扶着薛兰兮起来。 “你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薛兰兮虽然不解,却也就着贺仲麟的手起身,跟着他一点点的到了墙角,看着他打开一道暗门,走了进去。 两人在黑暗的甬道里走 了一会儿,贺仲麟又打开另一道暗门,才扶着薛兰兮走了出去。 走进去之后,薛兰兮愣住了,没想到这里会是一个祠堂。 这个地方显然是一个地宫,顶上镶嵌着几颗夜明珠,旁边的还放着一大缸灯油。这样的地方,委实不适合做祠堂。 可薛兰兮看完牌位上的名字之后,却瞬间明白为什么这个祠堂是这个样子了。 因为,那是颜家上下所有人的牌位! 薛兰兮一个个看去,看到上面的生卒年,忍不住身子一软,歪在供桌旁边嚎啕大哭。 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暗中供奉颜家上下的牌位。 贺仲麟不拦着,站在一旁看着她哭,等她哭够了之后,贺仲麟才慢慢悠悠的说道,“若是他真的对颜家痛下杀手的心思,为何还要在这里供奉颜家上下的英灵?” 没想到,这个祠堂竟然是季君珩设的。薛兰兮擦了把眼泪,看着贺仲麟说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供奉我颜家英灵,可是,他带兵围剿我颜家兵马也是不争事实。” “你!”贺仲麟气结,“你怎么就说不通!当年的事情绝对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完的,你不要再管了好么!颜家的案子,我答应你,一定要翻开行不行!” “不行!我或者,就是要手刃仇人!我活着,就是要让当年覆灭颜家的人得到报应!”薛兰兮的眼中带火,贺仲麟看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良久之后,贺仲麟只好叹了口气,从供桌旁边取了几支柏木香点燃了递给薛兰兮,“既然来了,不如上柱香吧。” 薛兰兮三跪九叩的上了香,看着香火上浮,看着颜家上下几十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忽然一笑,起身对着贺仲麟说道,“走吧。” 贺仲麟扶着薛兰兮又 回到方才的房间,薛兰兮大哭一场之后,冷静了很多,一出门,刚好听到外面来禀报说去枯潭寺的人已经回来。 让人进来之后,薛兰兮听到了一个不算很好的消息。 “殿下,枯潭寺后山的那个茅草屋已经人去房空,一个人都没有了。” 对于这个情况,薛兰兮并不意外。刺杀这么大的阵仗,显然是知道薛兰兮已经发现了程素娥。 只是薛兰兮想不明白,为何不在禅院中就动手。 “这算是打草惊蛇了吧。”贺仲麟有些惋惜,说不定顺着程素娥这条藤蔓,能挖出当年的事情来呢。 “没事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薛兰兮起身,决定回到自己的禅院去。 那里,至少沈家人都不敢妄动。 贺仲麟送了薛兰兮回到禅院,跟素荷交代了事情之后便转身下山。素荷重新给薛兰兮包扎了伤口之后拿着她的衣服出去浆洗,等到天亮的时候,整个院子已经被收拾干净,好像薛兰兮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距离祈福结束还有三天,薛兰兮可以利用这三天时间好好养伤。箭矢穿过薛兰兮的肩头,穿了个大洞,若不是贺仲麟的伤药,薛兰兮很有可能就会命丧山上。 在这三天里,折枝每日都会拿不少经文到佛前供奉,来往宾客看到,都感慨薛家三小姐实在是诚心。 等到薛兰兮真的出门回家那日,面色苍白也被人误以为是这几日抄佛经抄的身体虚弱。 而薛家,经过这七日的调养,老夫人竟然奇迹的没有真的中风,薛兰兮进门的时候,老夫人刚被大夫诊治过,得知已经无虞之后,跳起来指着薛云烟的鼻子就骂。 “你这个丧门星,这几日是故意害死我是不是! 你一定是在我的药里下了东西,来人啊,来人啊,把这个死丫头给我抓起来!” 薛老爷子在朝中也是有些势力的,得知老夫人重病,不少老爷子之前的门生都来探病,所以今儿个老夫人的院子里倒也坐了不少命妇。 这个尚书,那个侍郎的夫人,屋子里零零散散的坐的也有十多个。 薛兰兮进门,老太太看到她更加来气,也让人一并把她给捉了,省的费二回事儿。 李氏这几天求了不少次老爷子,老爷子开恩把李嬷嬷给放了出来。所以,李嬷嬷看着屋里这么多客人,也不好真的把人给捉了,只好温声劝道,“老夫人刚好,就这么火气大,小心再给气出病来。大夫前些日子不还叮嘱您,不要随意动气么?” “今儿个人都在,也刚好帮我审审这个丫头。我头些日子还好好的,能吃能喝,怎么过了一夜就起不来床了?这几天更是一天不胜一天,我一定是被这个死丫头给下了毒!”李氏指着薛云烟,手脚发抖,可见是这些日子被气的不能行。 薛兰兮见状,温声说道,“祖母息怒,若是妹妹真的下毒,今日您如何大好?” 是不是下毒这事儿,薛兰兮和薛云烟都门清。薛兰兮出去祈福之前的那个眼神就是告诉薛云烟不用客气,薛云烟也确实没客气。这些日子,李氏喝的药里薛云烟也确实放了点东西,让李氏手脚乏力,口不能言。在跟前伺候的时候,薛云烟表面上尽心尽力,实际上不过是做个面子,实际上出的力却也不多。 本来就是,有那么多丫鬟嬷嬷的,全让她一个小姑娘干活像是什么话。 “你妹妹下毒就是为了让我遭罪!”李氏本就没事儿,病也是装出来的,所以才会 万分笃定就是薛云烟和薛兰兮姐妹搞鬼。可是,其中缘由又不能细说,咽了这口气又不甘心,只能在这里借着长辈的威风来惩治两人。 “祖母要罚我我认,可是总得给我个由头吧?这些日子,祖母的药食皆由大夫经手,云烟要如何才能给祖母下毒?”薛云烟也不傻,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看着李氏,“祖母莫不是忘了,这大夫是祖母您要找来的,若是药食有问题的话,大夫如何查不出来。” “老夫人先息怒,不如听听大夫怎么说?兰兮这丫头在山上祈福七日,这小脸都小了一圈,进门还没喝口茶就被如此盘问,心里只怕也委屈着呢。”说话的是薛老爷子的门生之一蒋侍郎的夫人。 蒋侍郎在御史台,夫人也是个心直口快的,看着薛兰兮风尘仆仆的样子,又看着薛云烟如此可怜兮兮,顿时于心不忍,开口说道。 “这两个丫头,好歹伺候了您这么些日子,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您真的有疑虑,可以找个大夫来查验,一个不行两个,再不济,宫里的太医也可以找一找。” 李氏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些日子,她每次吃药都把药弄撒了一些,就等着今日这么多人来这里,好请了大夫过来查验。 “请大夫!”李氏朗声叫了丫鬟,一点都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丫鬟也是早有准备,不一会儿就叫了好些个大夫过来,其中真的有太医院的太医。 薛云烟和薛兰兮也被蒋夫人给拉了起来,站在一边看着,两人面色松快,好像一点也不紧张。 那些大夫将李氏每次吃的药和吃食都查验了一边,异口同声的说道:“老夫人,这些药和食物都是无毒的,更不存在什么让人口不能言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报应终有时 话音一落,屋里众人的表情顿时就有些晦涩起来。闹着被下毒,自己找了大夫来验证,结果却什么都验证不出来。其中目的,自然也就明了了起来。 李氏到底不是人家的亲祖母,否则不见那二小姐过来,也没看到李氏说什么。 李氏不信,拉着大夫问道:“不可能,我本来还好好的,为何这丫头伺候我一场,我反而起不来了!” “老夫人本就有中风之症,莫说一夜之间病发出来,便是上一刻还好好的,一转脸就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的也有。中风本就是急症,什么事情出不了?”太医是伺候宫里贵人的,李氏这样的人还真不落他的眼,若不是看在薛老爷子的面子上,他才不会站在这里。 这会儿,李氏又如此急不可耐的想要治罪无辜之人,太医更是不会容忍,眼睛一翻,就拱手说道,“老夫人今日还能站起来,已经是托了两位小姐的福了,若是再胡搅蛮缠,小心自己的身子。” 说完,太医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李氏脸上一阵白,看着薛兰兮和薛云烟却又没有什么办法。 众人见这两姐妹都没什么事,忍不住松了口气,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待众人走后,薛兰兮和薛云烟也不多留,各自回了各自的府上。 自从老夫人病好了之后,倒也消停了几日。不知道是知道了自己在薛兰兮和薛云烟两人手底下讨不到什么好处,还是因为这一场病给她折腾的没什么精力再折腾。 这样一来,薛家还真过了几天太平日子。 没过几天,薛家忽然收了几封帖子,说是曲老爷子国寿,请薛老爷子带着家中小辈一起过去热闹热闹。 薛兰兮看着帖子,敲了敲桌子,忽然失笑。 她就说,容王妃的死, 不会这么轻巧就揭了过去。 曲老爷子是已故容王妃的祖父,更是三朝翰林。曲家老爷子一生,着书立传,太学之中有八成都是他的徒弟,便是现在的萧康帝也受他启蒙。 容王刚封府的时候,就在沈贵妃的授意下,娶了曲老爷子的嫡亲孙女,现在,孙女死了,曲家如何能罢休? 便是曲家后人只会着书立传,也不能允许如此随意被人欺辱。 “小姐笑什么?”在窗台下绣花的折枝一抬头就看到薛兰兮在浅笑,忍不住问道。 “又能出门了,怎么能不高兴?”薛兰兮将那请柬还给陆氏,“娘到时候可要去?” “自然是要去的,曲先生当年在景郡王做过我父兄的授业恩师,我也跟着听了几年,他也算我的半个恩师吧。更何况,曲夫人与你祖母一直要好,便是冲着这两份情,也不能不去。”陆氏本在画图样,她见薛兰兮身上的衣服图样都太过素气,总想给她换几个喜庆的。 可是绣坊送来的东西,薛兰兮不喜欢,那就只好劳烦陆氏动手。 “如此甚好。”薛兰兮拿起那些图样看了看,指着一个祥云的给陆氏看,“母亲,我觉得这个甚好。” “我也觉着好,到时候你就穿这个去给曲老爷子贺寿,肯定能让他老人家高兴。”陆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慈爱的看着薛兰兮。 既然已经确定了要去曲家,薛兰兮也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到了曲老爷子寿辰那日,薛家一大家子都准备了贺礼过去。薛家长房准备了一套在江南时候寻得的碑帖。二房则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贺寿赋。 至于三房,一向财大气粗,准备了好些玉器准备送给曲老爷子。 薛家一家到了曲家的时候时间还早,女眷在拜寿之后就去 了曲老夫人那里,男子则留在老爷子跟前说话。 知道薛兰兮这些半大孩子耐不住寂寞,老夫人就让曲家的小姐带着这些晚辈去了花园,一进门,薛兰兮就被甄婉婷给扑了个正着。 “可抓着你了,我还跟云溪郡主打赌,你今日会不会又因为生病来不了了。” “怎么会,曲老爷子德高望重,就是我病入膏肓也得过来,好沾沾寿星的福气,让我也长寿一些。”被甄婉婷扑了个踉跄,薛兰兮也没恼,拉着她一起去找云溪郡主。 晋阳长公主今儿个把儿子也带来了,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孩子,惹得不少姑娘都围在周围逗他。他也不怕生,咯咯笑个不停,谁要抱他都允许。 云溪郡主在旁边看着宝儿,看到薛兰兮过来,连忙招手,在旁边给她让了个位置,“你来了,快来快来,这皮猴子要了一天好吃的姐姐。” 好吃的姐姐?薛兰兮没懂这是什么意思,见她不解,甄婉婷忍不住解释道,“你在太后那留的点心方子,不少都被晋阳长公主给学了去,每日这宝儿都念叨,是什么样的姐姐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所以你就变成了好吃的姐姐。” 薛兰兮不禁莞尔,也对着宝儿伸手,“宝儿喜欢姐姐的点心么?” “喜欢!”宝儿得知薛兰兮便是那个好吃的姐姐,顿时谁都不要了,蹬蹬两下跑到了薛兰兮跟前,趴在薛兰兮的膝盖上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可还会做其他的点心?” “自然是会的,等回头有机会我做给宝儿吃呀。”薛兰兮把宝儿抱在膝盖上笑眯眯的逗他,果然就见宝儿顿时眉开眼笑,竟是方才谁都没见过的高兴。 “好呀好呀,长姐,明日我们就去找姐姐,让姐姐给我做吃的可好。 ”宝儿侧过头,笑眯眯的看着云溪郡主,云溪郡主自然没有拒绝,笑吟吟的打趣宝儿。 “不如你跟了这个姐姐过了可好?这个姐姐可是将来要嫁给你最崇拜的季大人的。” “真的?”宝儿眼睛一亮,顿时抱着薛兰兮的胳膊不撒手,薛兰兮无奈,只能挂着这么一个肉团子到处玩耍。 对此,云溪郡主少了个拖油瓶,竟然甚为高兴。 这边一团热闹,薛瑾姝那边却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自从来了曲家,薛兰兮被云溪郡主和甄婉婷给捉走,顺带捎上了季红裙。薛云烟则跟曲家小姐想谈甚欢,两人甚至还谈到了曲小姐的书房,去看曲小姐的藏书。 就连薛兰若一个庶女,也在这里找到了玩伴,唯独薛瑾姝一个人可怜兮兮,孤零零的坐在花园里。 看着周围热闹一片,薛瑾姝那个火是恨不得点了整个曲家。 可是,她又清楚,这里不是她能随意撒野的地方,若是被父亲和祖父知道,那真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巧合,鼓起勇气去跟几个人小姐搭话,谁知道人家竟然白眼一翻,直接离她而去。终于熬到了回家,薛瑾姝黑着一张脸跟着祁氏回了家。 薛家诸位主子都是在曲家用过晚膳回来的,但是蒋昕因为怀有身孕,不便出门,所以只好在房里用晚膳。薛瑾姝一回来,就看到蒋昕在让丫鬟去给她去水晶肘子来,于是忍不住鼻子里喷出一股气道:“还真是大家闺秀,差使起来人,倒是也不含糊。” 蒋昕差使的是自己的丫鬟,被薛瑾姝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的指责一通,她也来了火气,挑了挑眉说道,“怎么,咱们大小姐今儿个被人当了丫鬟不成?” 这句话,刚好戳中薛瑾姝的痛 点,她一个人在花园里干坐了一下午就算了,还差点被丫鬟当成新来的小丫头去差使。 “你!你便是只顾着你自己了不成?见着我们回来,竟然两个茶水都没有!”薛瑾姝一肚子的火气,不过是寻蒋昕一个出气口罢了。 蒋昕如何不清楚她的性子?也知道定时她在曲家受了什么不痛快,回来找她撒气而已。 若是以前,蒋昕是个媳妇,不敢跟小姑子怎么样。可是,现在她怀有身孕,还有先前薛清虞算计她一事让她对祁氏和薛瑾姝都分外不满,自然也就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耀武扬威。 “你便是没手脚,吩咐丫鬟给你倒杯茶又不需要手脚。”蒋昕横了薛瑾姝一眼,拿起筷子夹向了刚上桌的水晶肘子。 薛瑾姝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三两步上前,“哗啦”一下,掀了蒋昕吃饭的桌子。 蒋昕吓了一跳,匆忙站起来往后躲,身后的丫鬟见状更是连忙扶住,“二小姐这是做什么,您若是要茶水奴婢给您倒就是了,何苦难为我们家夫人。” “吃个屁啊你,给你三分颜色还真当自己是人物了不成!”薛瑾姝压了一天的火气,随着四处摔落的盘盏一起碎开,终于舒坦了。 看着蒋昕发白的脸,薛瑾姝更加得意,“哼,这是给你的教训!” 翠儿见状,也是气的不轻,蒋昕是薛家的媳妇,却也不是薛家的奴才,更何况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若是出了什么变故,那真的是十条命都补不回来的。 “二小姐有气朝着我们撒也就罢了,少夫人肚子里可是将来的小少爷,有什么闪失您担待不成!” “我担待?我把不得她肚子里的那个孽障早点没了!”薛瑾姝就是这么恶毒,自己撒了气,什么都不管,转身欲走。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早产 “翠儿,传大夫,我,我肚子疼……”蒋昕一直没说话,等到静了几分之后才颤声叫着。 她脸色发白,声音颤抖,攥着翠儿的手,骨节苍白无血色,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薛瑾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翠儿听蒋昕说肚子疼,也吓坏了,连忙只会婆子和丫鬟们,请大夫的请大夫,把蒋昕扶回房的扶回房。 一时间,三房整个乱了起来,祁氏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乱糟糟的院子还有傻在屋里的薛瑾姝。 “这是怎么了,脸都吓白了。”祁氏心疼的拉着薛瑾姝问道,接着就见薛瑾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只是发个脾气,没打算怎么样的,我真的没打算怎么样的。” “没事儿没事儿,大夫已经去了你先别着急,看看什么情况再说。”祁氏安慰了一下薛瑾姝,接着就赶紧到了蒋昕的房里。 蒋昕已经痛不欲生,哀声连连,大夫也诊了脉,让丫鬟去请稳婆去了。 “方才似乎发生了推搡,少夫人又受了惊吓,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今夜就要生了。”蒋昕肚子里的孩子才八个月,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出来之后是个什么光景也不好说。 这就是大夫隐在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 祁氏就是再糊涂,也是生养了三四个孩子的人,如今听说蒋昕小产,顿时急了,“大夫,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老朽和稳婆尽力吧。”大夫叹了口气,摇着头推着祁氏出去。 祁氏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蒋昕门口转来转去,不多一会儿就听见李氏呼天抢地的过来,“怎么样,怎么样,我的重孙子怎么样了!” 那边,李氏才刚刚躺 下,就听见李嬷嬷来汇报说蒋昕的身子有恙,连稳婆都请了过来,李氏连忙跑了过来,看看蒋昕肚子里的孩子。 李氏都惊动了,薛老爷子如何能不惊动?两人不过是前后脚到了,虽然薛老爷子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一清二楚。 祁氏也不敢将薛瑾姝的所作所为告诉两个老人,只说蒋昕不慎受了惊吓,惊了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才早产。李氏顿时就想起之前薛清宴的那档子事儿了。 “老大家的呢!看看他们家干的好事儿!还不赶紧过来一起想办法!” 虽然没有直接指着薛清宴的鼻子骂,却也差不了多少。薛老爷子不悦,看着李氏冷道:“老大家的又不是大夫,过来能想什么法子?” “肯定是薛清宴先前干的好事儿,让蒋氏到现在都心神不宁才惊了我们的重孙子!老爷,蒋昕肚子里的,也是您的重孙子啊!”李氏拍着大腿气急败坏,就差哭天抢地了。 “你连蒋氏因为什么受的惊吓都不问,就归结到先前的事情上去了?没看见正厅的地上还有碎碟子呢!”薛老爷子不想跟李氏纠缠那么多,冷冷的甩了袖子,吩咐管家去请太医过来。 不过这么大的事情,还是惊动了陆氏。得知蒋昕早产,陆氏连忙起身过去看看怎么回事。薛兰兮本想跟上,却被陆氏给赶了回去。 “快回去歇着吧,还没出嫁的姑娘,别再吓到。你本来身子就弱,要是再吓到,可不是添乱么。” 薛兰兮想想也是,点了点头,让陶嬷嬷给陆氏再添个手炉,毕竟夜里还是有些凉。 蒋昕这一折腾,就是整整一夜,薛兰兮睡不着,索性在烛火下面等着陆氏,也等了一夜。待第二天早上陆氏回来, 就看到薛兰兮在吩咐折枝煮粥。 “忙着这个做什么,是不是一夜没睡。”陆氏不悦,这个孩子总是把事情放在心里。 “乱糟糟的也睡不着,怎么样?嫂子生了么?”薛兰兮忍不住问道。 “生了,生了个儿子。唉,只是可惜了……”说着陆氏摇了摇头,显然情况不是很好。 “孩子没保住?”薛兰兮疑惑,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蒋昕突然早产。 “保住倒是保住了,只是可惜了孩子只有这么大。”陆氏比了一个鞋子的大小,对着薛兰兮叹气,“你爹的鞋子都比那孩子长,刚生下来的时候浑身都是紫色,也不会哭,太医扎了好几针才哭出来。大夫还说了,早产的孩子体质弱些,让小心照看,否则也是个早夭的命。” 陆氏曾经没过一个孩子,所以对于失去孩子的痛苦,她最清楚不过。叹了口气,又笑着摇头道,“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人各有命,那孩子若是真的没命做我薛家的子孙,也是命中注定。” “嗯,我让折枝熬了粥,娘喝点粥再去睡吧。”薛兰兮点了点头,扶着陆氏到桌边坐下,亲自给陆氏盛了粥,又布了几个小菜,跟陆氏一起吃了之后才睡下。 等到两人起来的时候,薛兰兮听说薛瑾姝被罚去跪祠堂这才知道,原来昨天蒋昕早产,竟然是因为薛瑾姝。 “活该。”碧心回来传话,很是得意,看的薛兰兮莞尔一笑,没有跟她计较。 薛季言刚好中午回来吃中饭,见她笑了,忍不住叹气,“你这孩子,还是多笑笑好看。” 薛兰兮又笑了一下,侧着头看着薛季言,“爹爹说的是这样?” 薛季言点了点头,放下官帽,左右四顾了一下疑惑的问道:“ 你娘呢?” “三房的嫂子昨天夜里生了一个男孩,身子不好,母亲回来歇了一会儿,取了人参送过去给。父亲吃饭吧。”薛兰兮将饭菜帮忙布好,跟薛季言还有薛清宴一起吃饭。 吃了一半,薛清宴忍不住悄声问薛兰兮,“你真的不好奇曲老昨天跟我们都说了什么么?” 昨天,男宾和女眷分开,女眷可是一个都没到曲老爷子跟前,以薛兰兮的性子,不可能不好奇曲老爷子究竟说了什么。 “无非就是跟大理寺和刑部的人讨论下容王妃的死因,以及感慨一下自己养一个孙女多不容易。”薛兰兮微微一笑,夹了一筷子笋丝放到了薛季言的碗里,“爹爹尝尝,这是尽早才采摘回来的,新鲜着呢。” 薛清宴没想到被妹妹一下子就看破,惊了一下,接着就看到碗里落了一个鱼头,“哥哥也吃,多补补。” 其中调笑的意味太过明显,薛清宴失笑,乖乖啃起了鱼头。 吃完饭,父子二人就分道扬镳了。薛季言暂理户部职务,最近户部忙的脚打后脑勺,薛清宴却很闲,下午没什么事情,便留在家里。见薛兰兮无事,便寻了几本书给她让她消磨时间。 薛兰兮没有接,坐在薛清宴的旁边支着头问薛清宴,“父亲最近在忙什么?好久没见他了。” “马上入夏,到时候黄河各地怕有洪涝灾害,又怕西北各地有旱灾,为了避免那个时候银钱跟不上,国库空虚,父亲这几日正在想办法开源节流。”薛清宴说的简单,实际上却没有这么简单。 偌大一个朝廷,这里旱了,那里涝了也不是一句嘴上的空话,都是结结实实的真金白银和一条条性命。为了防患于未然,薛季言此举是明智的 。 薛兰兮淡淡一笑,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堂哥是不是也在户部?” 薛清宴点了点头,“确实在户部。” 笑了笑,薛兰兮没说话。薛清宴也跟着笑了笑,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谁都知道薛清虞的那个官职是怎么来的,当年薛清虞考科举,考了三回,皇上看在薛家老爷子的面子上勉强给进了前十,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让他混日子。 现如今,到了开源节流的时候,自然要把这些混吃等死的人给处理了才算节流。 果然,没过几天,薛季言就将需要革除的官员名单递到了皇上的龙案之上。萧康帝从头到尾看过去,发现无一纰漏,忍不住夸赞道,“没想到薛爱卿在江南多年,竟然对朝中局势如此清楚。” “江南虽然远离京城,但是京城乃是全国命脉之所在,京城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江南体现出来。下官管中窥豹,回京之后又细心观察和考据过,所以才能如此清楚。”薛季言汗颜,连忙低头禀告。 “无妨,无妨,朕知道爱卿的人品。”萧康帝知道薛季言是担心自己疑心了他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笑着安抚了他一下,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叹道,“只是没想到爱卿如此持身公正,竟然连薛家本家的人都毫不手软。” 萧康帝指着的,赫然是薛清虞的名字。 没想到,皇上竟然注意到了薛清宴,薛季言老脸一红叹气道,“清虞虽说是薛家子弟,但是这些年却并不能为社稷,为百姓分忧,实在是惭愧,不如削了他的官职,让他将此位让出来给真正有谋略之人。” “若是朝廷之中的官员都有爱卿这样的心胸,我何愁江山不稳啊。”萧康帝感慨,朱笔一批,就让拟旨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是做官的料 薛家的事情,萧康帝不是一无所知。薛清宴和薛清虞之间的事情,他更是有所耳闻,不管薛季言此举是真的为国考虑,还是想要伺机报复,他都乐见其成。 给薛季言的恩惠越多,他对朝廷的忠心就越多。能用一个没什么用的人来招揽一个真的人才,是笔划算买卖。 到了晚上,薛季言回家的时候,圣旨已经下到了家里。对此,薛老爷子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三房一家,冷着脸,什么喜色都没有。 晚膳时分,三房的人都坐在一起吃饭,薛季言刚出现,李氏就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身子一扭,不看薛季言。 众人都清楚,若不是薛老爷子在场,李氏可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李氏都如此,更何况深受切肤之痛的三房? 吃饭的时候,陆氏在李氏跟前布菜,不过是把鱼往中间放了放,祁氏就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如今大嫂财大气粗,这刚刚上市的鲈鱼也买了回来。” “前些日子公公就说鲈鱼最是鲜美,所以今儿个厨房采买看到鲈鱼便买了回来,跟财大气粗有什么关系?”陆氏不接,将鲈鱼夹了一块放到老爷子的碗里,接着又夹了一块放到李氏的碗里。 “这财大气粗是比出来的,大房如今深受皇恩,自然是什么都舍得采买,不像我们,刚刚添了一口人,孩子还没奶吃呢,爹就没了营生。”祁氏翻了个白眼,夹了青菜放到李氏碗里。 “你那孙子没奶吃是因为早产,跟我们财大气粗又有什么干系?若是在他娘肚子里多呆两天,别说奶了,就是金子也吃的着。” 祁氏本想用刚出生的小娃娃搏一搏薛老爷子的同情,好想法子在朝廷再谋个差事给薛清虞,却没想陆氏偏生哪 壶不开提哪壶,将还在祠堂跪着的薛瑾姝给牵扯了进来。 “陆氏说的没错,若不是薛瑾姝平日太过骄纵,也不会今日铸下大祸。” 果然,薛老爷子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他夹起鲈鱼,吃了一口,点了点头夸赞陆氏,“厨房和采买都给个赏吧,这鲈鱼鲜美却又恰如其分,显然是采买和厨房都用了心的。” “是。”陆氏笑了笑,又往薛老爷子的碗里夹了几块。 李氏终于忍不住,啪嗒一声撂了筷子,“我吃不下。” “怎么了?”薛老爷子不悦的看着李氏,“好端端的怎么吃不下了。” “老爷你也别太偏心,季言是您儿子,季尧可也是。您说季尧不是当官的材料,让他做了个红顶商人,我说让他帮着朝廷贩卖盐铁,您不让就罢了。好不容易清虞长这么大,有了个一官半职,您不心疼就算了,现如今孩子刚出生爹就没了营生,你让他们这一家怎么过!” 这话表面上说的是薛老爷子,实际上哪一个字不是针对薛季言的? 薛季言知道此时不能沉默,于是只好站起身子,朝着李氏行礼道:“母亲息怒,清虞的官职是我上奏了皇上给罢免的。清虞在户部日日走马逗鸟,什么事情都没做过。如今到了朝廷需要的时候,清虞什么都做不了,便是我不提,也会有御史出来弹劾于他。与其那个时候被人打了脸面,不如我们自己先藏了拙。” 薛老爷子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对薛季言没有什么反应。可是李氏才不管,在他看来,根本就是薛季言故意针对薛清虞。 “你有一个好儿子,就要逼死清虞一家是么!” “娘你这是哪儿的话,都是一家人,怎么算逼死不逼死的?清虞是没 了官职,可是户部的那么点俸禄,还不够他去喝一顿花酒呢。当官规矩那么多,指不定他自己早就不想做了。现下刚好放出来,给他个自由,让他跟三弟一起做买卖,那不比当官舒坦?”陆氏知道薛季言的嘴比不上她们这些妇人,连忙在薛季言之后替他描补。 这么说确实不错,可士农工商的等级是自古就有的,商人便是皇商,也是最不入流的存在,如此薛家三房如何才能在非富即贵的京城立足? 李氏就这么一个儿子,自己一辈子不能说抬不起头来,却也不算风光,便是嫁给了薛老爷子,那也得顶着一个续弦的名声。 年轻时候,她没少被京城的贵妇们嫌弃,现如今为了自己的儿孙,她如何能不筹谋? 她如何不知道薛清虞在户部过的并不好,可是薛季尧是皇商,又不是管的炙手可热的东西,便是手里能有些银钱,那又如何,还不是要遭人白眼。 若是薛清虞还在户部,便是只是一个挂名的小官,别人有求于他的时候也得低三下四,怎么也得好过出门遭人白眼。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怎么不让你儿子去做皇商?皇上那么看重你们家清宴,若是大哥去说一声,还能不准?”祁氏白眼一翻,就要跟陆氏吵起来。 “若是我儿子有这个能耐,我自然也让他去!可是,清宴实在不是这块料子。皇商一事,兹事体大,稍有不慎便是影响国计民生。”薛季言皱眉,对着祁氏竟是丝毫不让。 “都住口,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你们若是谁有不满,去金銮殿上吵吵去!”薛老爷子头一个不耐烦,耳朵边聒噪的跟一百只鸭子在叫一样。 最终,他一声怒吼才终止了这场争吵,终于能清 净的吃顿饭。 表面上是清静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祁氏和陆氏两人互相眼刀递的那叫一个电闪雷鸣。 等终于吃完了饭,李氏擦了嘴,才慢悠悠的说道,“老爷有心让薛家一团和气,我们能理解,可是也不能不顾忌那小曾孙。要我说,这个事情也有解决的法子。” 众人都看着李氏,希望她能说个什么好法子出来。 “要我说,这事儿确实是季言你这个做大伯的不对。你跟清虞都在户部,便是他有什么纰漏,你做长辈的帮着描补遮掩一下就过去了,何至于让他丢了营生?不过这事儿已经成了定局,便是你再去求皇上也不会让皇上改了主意,圣旨已经下了,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便是薛家德高望重,也没得如此行事,让天下耻笑。” 李氏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可是仔细一琢磨,全是屁话。户部的事物是薛季言一人书说得算的么?便是能给薛清虞描补一二,也不能日日遮掩吧?等到将来薛季言不能庇佑薛清虞的时候,薛清虞要如何? 再说了,薛季言帮薛清虞擦的屁股还少么! “那母亲有什么法子能让清虞这一家子过了这日子么?您那小曾孙现在可是一天天银子跟流水似的。”祁氏叹了口气,也拉着那刚出生的小娃娃来求薛老爷子一个心软。 “此事既然是因季言而起,还得季言来解决。户部既然没有什么职位能让清虞去做,六部其他地方总有吧?六部没有,翰林院总有吧?翰林院没有,其他那么多衙门,总有一个差事能让清虞去做吧?” 李氏话音一落,薛季言立刻就拒绝了。 “朝廷这么大,如何能养闲人?薛清虞自上任以来,从没按时到过衙门,这哪儿是 一个当官的样子!母亲,若是您说让清虞去个什么地方做生意,我还能帮衬一二,可若是还是当官,恕儿子不能安排。” “你,别给脸不要脸!”李氏顿时怒了起来,抄起刚才喝茶的茶杯就朝着薛季言的脑袋砸了过去。 薛季言不躲不避,就那么任由茶碗砸在脑袋上,给脑袋砸的血糊糊的。 众人见状,倒抽一口冷气,连忙叫大夫。薛兰兮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站出来看着李氏说道,“祖母,孙女见识浅薄,可也知道一个道理,为官者犹如父母。若是连到衙门都不及时,跟做父母不看孩子有什么区别?清虞堂哥志不在此,何苦强行将他安排进衙门。” “你知道个屁!你们一家子都是要逼死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的才高兴是不是!”李氏火气正没处撒呢,看到薛兰兮出来,指着她就开始骂,“我寻思你为什么就不是个好东西呢,合着你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才生出你这么个杂碎玩意儿。你们这一窝,就是要逼死你的亲三叔,亲堂兄才要罢休是不是!” 这话委实重了,什么孤儿寡母的?薛老爷子还健在,薛清虞更是生龙活虎,如何就是孤儿寡母了。 当下,薛老爷子也不再压抑怒火,反手一巴掌抽到了李氏的脸上。 “你在咒谁呢!一天天的,你要把家里闹成什么样子才甘心!” 李氏冷不丁被这么打了,加上孙子的事情没了着落,顿时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起来,“天杀的啊,我这是为自己孙子争口气,结果被你这个当爷爷的打!我就不该生了薛季尧,就该让他刚出生的时候掐死在水里,也省的落得今日这个结局。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要怎么过日子啊!” 第一百二十章 突如其来的升官 李氏这一嗓子,真真的是震的人脑仁疼,知道她这么闹,也不过是声势大,旁的什么结果都不会有,陆氏才不想理他,拉着薛季言告退之后就回了院子。 临走,还不忘叫上薛兰兮。 至于李氏那边,不管怎么哭闹,自由薛老爷子镇场子,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 府医到的挺快,过来查看之后直说是皮肉伤,不打紧,便帮着包扎之后就走了。陆氏看着薛季言的头,忍不住埋怨,“你说你也不躲一下,回头上朝,看别人怎么笑话你。” 都说男人稳重,可谁都知道,文人才是最嘴碎的。那些当官的文人嚼舌根子的功夫,有时候是一百个妇人都比不上的。 “母亲有气,让她撒个气能如何?”薛季言笑了笑,捂着头拉着陆氏坐下,“无妨,明天用官帽遮着,别人看不着!” “你啊!”陆氏本想戳薛季言的额头,可又担心戳坏了,忍不住改戳肩膀。 看着陆氏和薛季言这个样子,薛兰兮笑了笑,留了伤药之后就告辞,回房之后,她转头让人叫了孟今溪过来。 孟今溪在府中赋闲多日,如今过来,喜出望外的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老奴?” “劳烦孟叔帮我去送个信。”薛兰兮笑了笑,将一封信写了之后递给孟今溪,“天色虽然已经晚了,但是御史大夫罗公想必还没休息。” “小姐是想将这件事告诉御史大夫罗公?”孟今溪也知道了今儿个李氏跟三房的所作所为,眼睛一亮,忍不住赞叹道,“是个好法子。虽说皇上不能管了薛家的家务事,可是臣子因为他的圣旨破了头,他总得表示表示。” 薛兰兮也是这个意思,李氏不想让大房好过,她偏生要把大房的日子过的顺风顺水。 孟今溪拿了书信就 走,薛兰兮目送他离开,熄了烛火就此休息。 罗公今年六七十岁了,当年先皇还在时候,直谏先皇大肆修建宫室,不利民生被先皇囚禁多年。是颜锡一直感念罗公虽然刚直不阿,却也没说错话,在当今皇上刚刚登基的时候建议皇上大赦天下,尤其是像罗公这样的人才。 萧康帝一开始是不想的,毕竟打自己父亲的脸这件事有些不孝。可是一想,颜锡说的没错,若是御史台都是一群只会溜须拍马的人,那又有什么用? 再加上,罗公虽然说话不好听,却也不是乱说话的人,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理有据,在职几年,确实弹劾了不少真正的贪官,真正的废材。 最终,萧康帝还是借着大赦天下的机会赦免了罗公。 这也是为何薛兰兮让孟今溪去送信的理由。这种小事,罗公是不可能会理会的,可是,罗公受过颜家恩惠,一直感念在心,如果是孟今溪去送信,罗公自然是要说些什么的。 果然,第二天一上朝,罗公就上书直谏皇上用人不公。 “陛下,薛大人做事秉公执法,有章有节,为国为民不徇私,却要被人如此欺辱,皇上若是坐视不理,岂不是要伤了天下官员的心么!” 罗公一开口,萧康帝都在头疼。他本以为罗公是要弹劾薛季言哪里做错了什么,谁知道,罗公竟然是给薛季言说好话。 “那依罗公来看,要如何才算是不失公允?”萧康帝忍不住问道。 “户部尚书一职一直空缺,马上夏季将至,薛大人在江南习得不少江南如何治理水脉的方法,回京又有一段时间,对京中事物熟悉,实在是户部尚书的不二人选。皇上,臣想要冒昧举荐薛季言薛大人升任户部尚书。” 这话差不多也是说到了萧康帝的心 坎上,他本就有意给薛季言升官,可是一直没什么由头,再加上昨天下旨罢免了那么多官员,势必户部是怨声载道,若是此时升任,萧康帝担心薛季言镇不住户部的那帮人。 可是现在一看,连罗公都如此肯定薛季言的能力,那一定是没问题的,当下萧康帝一高兴,立马就同意了。 “准了,朕看薛大人也是一个人才,定能为国为民守好金库的。”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贺喜之声,只有脑袋还顶着绷带的薛季言有些疑惑。 带着这个疑惑下朝回家,薛季言忍不住问陆氏,“你说,罗公是怎么知道我这脑袋是被娘砸的?” “莫非,你打算让别人知道你这脑袋是被我砸的?”陆氏一个白眼翻过去,恨不得撕了薛季言。这什么人啊,不好的事儿全推媳妇身上。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罗公若是讲别人坏话,在皇上跟前直谏不讳,这是正常,可是罗公说人坏话,若不是我在旁边听着,我都不相信。”薛季言连忙摇头,一头雾水,“更何况,我跟他又没什么交集。莫不是我被砸坏了脑子,想不明白这件事?” “你就当自己脑子被砸坏了吧!”陆氏叹气,别人升官很不放鞭炮,只有自家这个傻相公升官了还在纠结为啥升官了。 自己媳妇都这么说了,薛季言也只好这么认为。到了下午,薛兰兮在看书的时候,就见陆氏拿了一篮子杨桃和一篮子枇杷过来。 “娘,快坐。”薛兰兮笑眯眯的让陆氏坐下,然后给她倒茶,“折枝刚刚才沏的金骏眉,娘尝尝她的手艺是不是精进了许多。” “先不忙,今儿个陶嬷嬷上街,说看见了枇杷和杨桃,我寻思你爱吃这个,所以给你送了一些过来。”陆氏也笑吟吟的看着薛兰兮, 将杨桃和枇杷递给了她。 杨桃和枇杷都是江南才有的东西,如今三四月份正是出果子的时候。原先在江南,薛兰兮就最爱吃这个,到了京城之后,一是时节不对,二是也没心思,如今看到,自然是高兴的。 那杨桃黄绿的颜色晶莹剔透煞是可爱,不过薛兰兮嫌它酸,让折枝拿下去用盐洗了之后用蜜腌上,等过几日再吃。而她,则伸手去抓向枇杷。 她青葱水嫩的手指在枇杷上均匀的揉了一遍,接着轻轻一揭,就将原本毛茸茸的皮给揭掉,露出里面黄澄澄,汁水丰沛的果肉。薛兰兮没有一口吃下去,而是将那果肉先递到了陆氏的嘴边。 “娘尝尝。” “好,真甜。”陆氏就着薛兰兮的手吃了那枇杷,忍不住赞叹道。 “娘选的,怎么能不甜?”薛兰兮又拨了一个放到嘴里,果然被甜的眼睛都弯了下去。 “都不及你的嘴甜!”陆氏嗔了她一眼,忍不住问道,“我问你,你父亲的事情,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果然,瞒得过谁都瞒不过陆氏,薛兰兮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陆氏说道,“我只是让孟叔去送了个信。” 孟今溪是当年颜家的仆人,罗公也认识,所以才会仗义执言。 这么一来,也就说得通了。可是陆氏还是担心,担心薛兰兮。 “罗公会不会看出什么来?” “看出来又如何?母亲相信罗公会把我卖了么?”薛兰兮笑了笑,看着陆氏反问。 陆氏沉默,却也放了心。 当年颜家抄家,全部御史都在弹劾颜家众人,只有罗公一人沉默不语。不是他不想为颜家说话,而是铁证面前,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他却是阻止萧康帝斩杀颜家众人最激烈的一个。 他应该是始终相信,颜家是清白的。 既然如此,陆氏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又叮嘱了薛兰兮这两日不要随意减少衣服,免得生病,这才离开。 送走了陆氏,素荷悄悄过来,在薛兰兮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姐,侯爷想见您。” 季君珩要见她?莫非是容王妃的事情有了进展? 薛兰兮连忙站起身子,看着素荷问道,“侯爷约了哪里?” “四方茶楼,如今刚过午膳,小姐可要过去?” “去。”薛兰兮衣服也不换,起身就走,素荷连忙跟上,带着她到了那四方茶楼,果然就看到季君珩在茶楼上喝茶。 临着窗户逆着光,薛兰兮看到茶楼里吗只有季君珩一个人,所以也没带素荷,自己进去了。看到薛兰兮过来,季君珩点了点头,带着她走到一个墙壁跟前,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烛台上摸了一下,接着就见那墙壁竟然开了一个口子。 季君珩率先跳了下去,薛兰兮也跟着下去,两人在一个狭窄的甬道里面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另一个门前。 接着,季君珩又不知道在哪里摸了一下,面前的们打开,薛兰兮看到里面有个人奄奄一息的趴在垫子上。 “这是谁?”薛兰兮疑惑,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就是女儿节那天闯出来的侍女,这几日遭了罪,被我的人带到这里休养。”季君珩随手拿起旁边的火折子点了烛火,让这个房间更亮堂一些。 “遭罪?发生了什么事?”薛兰兮不解,这个侍女怎么都是证人,大理寺和刑部怎么可能会对证人用刑? “在大理寺和刑部,有人想要让她开口,有人也想要让她永远闭嘴。”季君珩走上前,冷着脸塞了一个药丸到那个侍女的嘴里,接着就见那个侍女悠悠转醒,惊恐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不能不信我 “你,你们是谁!”侍女往后瑟缩了一下,看着他们二人问道。 “你是容王妃的侍女,你不认识我?”季君珩冷眼看着她,反问道。 “我自然是认识侯爷的,可是这个女子我从没见过。”侍女显然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不肯随意去相信任何人。 季君珩见状,只能无奈开口,“这是户部尚书薛季言的女儿薛兰兮,就是她求本侯救你的。” “原来是卫陵侯夫人,小女子眼拙,还请夫人恕罪。”侍女松了口气,挣扎着行了礼,然后软软的靠在旁边,“大人,我不是应该死了么?” 在大理寺和刑部,她一直被关着,等着人来查问,可是一直都没人来。问了几次,都说大人们很忙,没工夫理她,一直到前几日,突然有人过来找她,她说了一些事情,接着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算了下时间,竟然差不多是曲老爷子过寿的时候。 想必是大理寺和刑部因为牵涉到容王私事,所以不敢贸然下手,直到曲老爷子也对这件事表示了关注之后才不得不开始提审这个侍女。 哪知道,这个举动竟然为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有人能让你死在大理寺,我自然也能让你活过来。” 季君珩没多说什么,却也让两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个卫陵侯,对一个王爷的后宅之事关注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被人知道怕是要引起猜忌。 所以,他只能顺水推舟,等这个侍女死了,才好偷梁换柱,把她给弄出来。 “竟是侯爷救了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知侯爷救我所为何事。”侍女苦笑一声,看着季君珩问道。 无利不起早,卫陵侯跟容王妃没什么瓜葛,救她这个侍女所为何事,怕是也 一清二楚了。 朝廷之中,党派倾轧,从来都没有停歇过。 “我未来岳母曾经受教于曲老爷子的跟前,我作为未来的女婿,自然是要分担一二的。”季君珩的话让侍女瞬间放下了戒心。 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缘故。 曲老爷子是容王妃的亲祖父,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孙女平反昭雪的。 “既然如此,那想必卫陵侯也是为了容王妃之死一事。”侍女点了点头,有些着急,“侯爷是不是想问,究竟是谁害死了我家王妃?” “是,你有证据么?”季君珩最关心的是这个。 “我有!”那侍女连忙点头,却不肯就此交出来,“我有证据,但是,我只能交给曲老,或者等你们真的要开堂审案的时候才能拿出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侯爷,害死我家王妃的是容王和沈家。” 容王是薛兰兮一直都猜到的,因为容王妃死了,容王却毫不在意,显然是有牵涉其中的。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沈家参与其中。 “沈家?为何?”薛兰兮疑惑的问道。 “宫里有沈贵妃独宠不够,沈家担心将来的皇帝身边没人,所以要将女儿嫁到皇子跟前,以求沈家的世代繁荣。”侍女冷笑,“当初,容王为了自己的王位,求娶我家王妃的时候是何等荣耀,现在,为了跟沈家姑娘勾搭成奸,竟然下了毒手来害死我家王妃,实在是可恨!” “沈家哪个姑娘?”薛兰兮忍不住追问,沈家两个女儿,一个沈清念身份未明,一个沈清芜脑子不好使,不管哪个,都不太适合做容王妃吧? “自然是从山上回来的那个沈清念。” 没想到,沈家竟然如此孤注一掷,把所有筹码都放到了沈清念身上。薛兰兮忍不住皱眉,觉 得诚国公此举似乎是别有深意。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我会通知曲老你还活着,待开堂审案的时候,你再拿出证据也不迟。”季君珩见薛兰兮没有什么要问的,吩咐侍女早点休息之后,带着薛兰兮走出了密室。 到了上面,季君珩给沉默不语的薛兰兮倒了杯茶,等着她说话。 “容王此举,有些冒险了。” “确实。”季君珩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你打算怎么办?”薛兰兮反问季君珩,想看他如何行事。 “不打算怎么办,我对党争没什么兴趣。”季君珩摇了摇头,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笑道,“这个女人是你让我救,我才救的。” 薛兰兮无语,暗自琢磨。 现在,只怕所有人都觉得人证已经死了,若是此时揭开真相,并没有什么好处。一是因为容王有身后沈贵妃撑腰,能一推二五六,二是诚国公沈家还没把女儿嫁过去,并没有真正的实证来证明沈家的动因。 所以,便是揭开了真相,也只会让曲家难过而已。 “我听闻容王在燕北有一条水道,可是真的?”薛兰兮又一次开口,却让季君珩有些惊讶。 这个自然是真的,只是薛兰兮的这一问显然不是问问那么简单。容王在燕北的水道是一个不传的秘密,这些事情从来都没人知道,薛兰兮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看她这个语气,像是想要做些什么。 “是,但是你又能做什么?”季君珩叹气,“你只是薛家的一个小丫头。” “三年前,燕北突发麻风病,为了避免传染,官府将麻风病人赶到了一个林子里,每日用船送了食物过去,可有此事?”薛兰兮笑了笑,她不信季君珩不知道这些。 “你莫非想要 放出那些麻风病人。”季君珩不满,麻风病不是寻常的风寒,若是传染起来,可是要人命的。这个小丫头未免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些。 “不,那些麻风病人都在容王的水道之上,我听说,每日送食物进去的船吃水三尺,回来的时候,还是吃水三尺,大人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么?”薛兰兮摇头,给季君珩了一个消息。 “什么意思?”季君珩不擅长水军,所以对船只并不了解,“就算是他投运了什么东西出来,一个送食物的小船能送点什么?” “黄金,或者比黄金还贵的盐都有可能。”薛兰兮听说盐不仅仅是从海里弄出来的,山里也可以。燕北之地多山,产盐是最好不过的。 被薛兰兮这么一提醒,季君珩顿悟,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跑燕北这一趟,更有事情做了。” “侯爷要去燕北?”薛兰兮奇道。 燕北乃是定北王的军队,季君珩突然要去那里做什么。难不成,朝廷又要对燕北有些动作? “定北王年事已高,手底下又出了不少精兵良将,皇上命我过去看看,选拔人才。”季君珩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簪递给薛兰兮,“现在才三月初,可是我燕北一行只怕要好几个月,这支玉簪,权当是提前送你的端午礼物吧。” 薛兰兮疑惑,接了过来一看顿时大惊。 这玉簪被人雕刻成了蔷薇,如火如荼的开着,好一副天真烂熳。可是,薛兰兮并不喜欢蔷薇,只喜欢玉兰,平日里出入,都只用玉兰,丁香等素色花做装饰。 喜欢蔷薇的,是颜愫。 不动容是假的,薛兰兮的脸上毫无表情,内心却已经汹涌澎湃。她想拿着这根玉簪质问季君珩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 送蔷薇,又想问他,究竟对颜家做了什么! 可是,她不能。这个人是个刽子手,稍有不慎便是倾巢而覆。 强忍着心中的情绪,薛兰兮挤出一个笑容,收了玉簪,“这玉簪与我平时用的颇有不同,倒还挺好看。” “就是看你平日太素,所以才挑了这支热闹的。”季君珩一直都看着薛兰兮的表情,见她终于勉强笑了,才忍不住的笑意加深。她明明不喜欢,却要装出一副喜欢的样子是要掩盖什么? 不过季君珩深知打草惊蛇的道理,只笑了笑,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那个侍女你要怎么处理?” “我想把她带走,在这里人来人往总归是太过危险,若是被人发现,到头来还不是白忙活一场?”薛兰兮提出要带走那个侍女,结果被季君珩拒绝了。 “你是担心被别人发现,还是担心我把她送出去?” 薛兰兮语结,她确实是不放心季君珩。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一下子就看破。 “若我有心害人,大可在她还在大理寺的时候就顺水推舟的让她死了。”季君珩冷笑一下,看着薛兰兮道,“还是说,你觉得我是那种喜欢到处惹是生非的性子?” 这个侍女确实是个祸害,在哪里都不安全,可是相对来看,在卫陵侯手里反而安全一些。 毕竟,卫陵侯和容王、沈家、曲家都没有什么关系,谁知道这个丫鬟会在卫陵侯的手上? “如此,那就有劳侯爷了。”薛兰兮当下释然,笑了笑,内心却很疑惑。 这个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本来也担心这个侍女在薛家会给薛家大房带来什么祸患,可是现在,季君珩却主动揽下了这个危险的人物,其中动机,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匪夷所思。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还没事! 不过,因为这样的情况并非坏事,所以薛兰兮也愿意顺水推舟。决定了那个侍女的去留,薛兰兮就起身告辞。 “我出来有些时日,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家中母亲担忧,所以我先行一步,侯爷自便。” “我送你吧。”季君珩似乎是喜欢做戏做全套的。 他自己都说,薛兰兮并不是真的喜欢他,而是别有所图,可他就喜欢跟着她,便是回家,也要跟着。 大家闺秀在大街上闲逛本就会惹人闲话,若是身边有皇上赐婚的相公陪着,自然是可以少很多麻烦的,于是薛兰兮也不拒绝,起身等他先出了门,才自己跟上。 两人走上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让薛兰兮忍不住皱眉,季君珩见状,体贴的把她挤到了里面,给她护出来一小片天地。 出来之后,薛兰兮才发现,四方茶楼竟然就是上次女儿节之后季君珩约她见面的地方,距离宫门口没多远,距离薛家却又不短的距离。 闷头走着,忽然间薛兰兮好像听见有人在说什么郡主出宫,可是季君珩挡着,她便什么都看不到,不过好像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于是便也没在意。 只是身后的马蹄由远及近,并不减速,接着就是一阵接连不断的尖叫,似乎还有摊位被撞翻的声音。薛兰兮回头,却只见一道鞭影从天而降。她来不及多想,转身一躲,却又见那鞭子呼啸着朝她袭来。 薛兰兮当下伸手,轻松抓住那鞭梢,接着肩膀一阵疼痛,似乎是先前的伤口裂开。 鞭梢被捉,这才终于清静下来。季君珩不悦的看着马上的那人,冷声说道:“娴玳郡主越发的排场了,当街纵马伤人也能犹如闲庭信步。” “你放开!”娴玳郡主被薛兰兮捉住了鞭梢, 顿时气急,一松手,竟然将那鞭子丢了。 “郡主可要给在下一个解释。”季君珩捉了那马缰,冷眼看着娴玳郡主,“在大街上抽打我的未婚夫人,你意欲何为!” “我看她不顺眼行么?”娴玳郡主冷哼一声,抱着胳膊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君珩。 “那我也看你不顺眼。”季君珩冷笑,伸手一拍,直接将那马击毙在当场。马儿临死之前受了惊吓,高高扬起蹄子,将娴玳郡主重重的掀翻在地。 娴玳郡主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身子狠狠的看着薛兰兮和季君珩二人,“好,你们好样的!” 说完,竟然连鞭子都不要,转身就走。 待她走了,季君珩才回头看薛兰兮,见她肩上有触目惊心的血迹之后才皱眉不悦道:“受伤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没事。”薛兰兮摇了摇头,四下看有没有医馆。 娴玳郡主的那两鞭子还伤不到她,但是糟糕的是先前在山上的时候中的箭伤裂开,已经脏了衣服,若是不包扎,回家之后肯定要被陆氏念叨。 “还没事!”季君珩有些怒火的样子下了薛兰兮一跳,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薛兰兮就被他打横抱起,飞奔着朝医馆的方向跑去。 这里是长安街,什么东西都有卖的,却唯独没有医馆,怕冲了经常在这条路上行走的贵人的晦气,所以,季君珩抱着薛兰兮走了很远才找到一个医馆,拿了药,给包扎好之后,季君珩看着薛兰兮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忽然有些心疼。 “娴玳郡主的武功不行,鞭子也舞的不好,可是你一个体弱的女子,如何能接了她两鞭?”跟薛兰兮走出医馆的时候,季君珩强压下那一丝丝心疼,忍不住问道。 沉默 了一下,薛兰兮转身看着季君珩,“我自小体弱不假,可是父母亲为了让我增强体质,什么法子都用过,甚至在江南的时候还请过一个师父教我拳脚。虽说我身上没什么力气,却也懂得一些闪避和制服的技巧。” 这话倒也不像是作假,然而季君珩却是什么也没说,只将她送回家之后转身离开。 回了自己的院子,薛兰兮终于松了口气,觉得身上哪里都不舒服,尤其是头疼的厉害。 “小姐还是请给大夫看看吧?”素荷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说道。 先前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薛兰兮为了不让薛季言和陆氏担心,就瞒了她们遇刺的事情,现在伤口又裂开,怕是也不好再瞒着了。 “嗯,我好像发烧了,你去请大夫来吧。”薛兰兮软软的歪倒在榻上,素荷见状,连忙让折枝去叫大夫,自己则取了井水,浸了帕子放在薛兰兮的额头。 大夫过来一把脉,果然薛兰兮是因为惊惧过度,再加上前些日子的伤口一直没好才让她发了热。 这一病,就又是一个月。陆氏得知薛兰兮竟然瞒了自己这么大的事情,一开始冷着脸在薛兰兮的病床跟前伺候,任由薛兰兮怎么耍宝卖乖也不松动,到最后看她也实在是可怜的没脾气了,才终于叹气原谅了自己这个女儿。 等到薛兰兮终于获得准许从床上爬下来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端午节。 府里一早就开始准备,因为薛兰兮一直病着,陆氏甚至多买了很多艾草,在薛兰兮的窗户上面挂了厚厚一层,一进门就能熏的人头疼。 即使是这样,陆氏还觉得不够,让人在薛兰兮的屋子周围用雄黄酒细细的撒了,给她的帐子换上了绣上五毒的,给她的手腕脚腕拴 上在佛前开过光的五彩绳这才罢休。 薛兰兮见识过前些日子陆氏生气的样子,便是实在是受不了这么杂乱的味道也还是乖乖忍了,让陆氏把她打扮的跟个端午娃娃一样。 “你这个样子才能风调雨顺!”看她还有些不耐,陆氏忍不住劝她。 “娘高兴就好。”薛兰兮扯出一个笑容,摇着手上的五彩绳玩。 见她这个样子,陆氏无奈的笑了,忽然也觉得自己似乎确实有些太过分,于是转头命人将薛兰兮窗户上的艾草取下来一些。 端午这样的日子,本也就是亲戚之间走动的日子。尤其是出嫁的姑娘,是要受母家一份礼的,这日刚用过早膳,折枝就在外面喊道:“小世子怎么亲自来了?节礼又不是什么贵重物件,您还亲自护着送来不成?” “母亲和我听闻兰兮表妹病了,让我送礼过来的时候顺便看看可有大碍。”果然是陆长笙的声音,陆氏一听,就让薛兰兮快去把人请进屋。 陆长笙带着节礼进了院子,看到薛兰兮好端端的过来,忍不住一笑道,“妹妹这是大好了?” “今儿个才得了母亲的准许能出门,否则我还得在屋里关着。”薛兰兮无奈的叹了口气,接了陆长笙递过来的粽子,跟他一起进屋。 陶嬷嬷看到陆长笙过来,先接了薛兰兮手里的粽子才笑道,“小世子可要好好陪我家姑娘玩玩,她这些日子是真的憋坏了。” 陆长笙也有此意,现在陆氏跟前问了好之后,才笑嘻嘻的将薛兰兮拉到院子里,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一直憨头憨脑的哈巴狗。 那哈巴狗只有巴掌大,在陆长笙的怀里一直睡着,方才那么多人说话,都没把它吵醒,这会儿被掏出来,阳光晒了晒,才 不满的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睛。 薛兰兮惊奇的看着这个最近京城中贵族中间流行的玩物觉得有趣,“这是哈巴狗么?” “是,去年的时候有人送了母亲一只,祖母不喜欢猫儿狗儿的,所以母亲只好送到了外祖母的家里,前些日子那狗儿竟然生了一窝小狗,我跟外祖母讨了一日,外祖母才给了我一只。”陆长笙宝贝兮兮的将那哈巴狗放到垫子上,连忙让折枝去给冲一碗羊奶来。 薛兰兮看着他这幅样子,忍不住笑了,莫名觉得他跟那哈巴狗有些像。这小狗显然是刚满月的,还没长牙,闻到奶香味立马嗷嗷叫着扑了过来,谁知被垫子绊了一下,连滚带爬的摔到奶碗里,发出咕嘟一声。 这个样子的哈巴狗逗的众人哈哈大小,偏生那小狗崽一点也不明白,见自己有奶吃了,也不管自己在那里,低着头就咕嘟咕嘟的喝了个干净。等喝完之后,折枝取了温热的帕子过来将那小狗上下擦了个干净,用干布捂着递到了两个主子跟前。 “真蠢。”薛兰兮看完了全过程,给了这小狗崽一个定义,不过却是眼角含笑。 “解闷的东西,要那么聪明做什么?”陆长笙嘻嘻一笑,将那小狗递给薛兰兮,“给你留着解闷吧,快给取个名字。” “你好不容易求来的东西,就这么送了我也忍心?”薛兰兮不接,她也知道陆长笙是个好玩的性子,也喜欢这些猫儿狗的东西,可是外祖母不喜欢,便也一直没养。 不过,如今陆长笙都大了,真的养了,外祖母也不会说什么。 “送给你解闷才是最好的,我过了节就要入金吾卫了,到时候天天去宫里,哪儿看得住它。”说起这个,陆长笙似乎有些不开心。 第一百二十三章 便是为了颜家 薛兰兮只当他是因为要到金吾卫里面拘束起来不开心,笑着打趣他,“舅舅和舅母虽然一直都盼着你能有个正经事儿做,可若是你不开心,求了外祖母便是为何如此闷闷不乐?” “我倒不是不高兴要去金吾卫,而是觉得你要嫁人了,会不会就没办法照顾你了。”陆长笙看着薛兰兮,长叹一口,“在娘家的时候,有父母兄弟,长辈们都会照顾你一二,可是若是嫁了人,日子就不好过了。” 陆长笙在景郡王府耳濡目染,见了老郡王妃和郡王妃之间的相处,自然是担心薛兰兮以后也会遇见这么一个厉害婆婆。毕竟,老郡王妃的威慑力,在京城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也难为景郡王妃这么些年的从中周旋,毫无错处。 “祖母为人是严厉了一些,可是却从不随意苛责舅母,日常两人相处也甚是愉快,这话要是让祖母听见,小心她那拐棍敲你。”薛兰兮掩嘴一笑,看着陆长笙的样子有些感慨。 若是真正的薛兰兮还活着,只怕最后也是要嫁给陆长笙的吧。这样的一对,总归是让陆氏放心的。 “好妹妹好妹妹,这话你可不敢给祖母学了去。”陆长笙连忙告饶,倒也散了郁气,“你也太没良心了,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表哥担心我作甚?卫陵侯府并没有主母,只有老侯爷一个侧室管着府中的杂事。我嫁过去,别的不说,但是婆婆跟前站规矩这事儿便是免了的。再加上卫陵侯虽然是武人,但是一年到头不着家,我又能受多大的委屈?”薛兰兮浅浅一笑,安慰陆长笙。 陆长笙想了想季君珩那性子,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反倒是表哥你,入了金吾卫,在宫中行走,可一定 要万分小心。皇上跟前,一个行差踏错就是满门抄斩。”薛兰兮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叮嘱道。 “我知道,你放心吧。”陆长笙笑了笑,又开始戳弄那昏昏欲睡的小奶狗。 薛兰兮见那小奶狗被他戳的左摇右摆,忍不住夺了过来,放在日常绣花的绣筐里,“且让它睡着,不睡觉它怎么长大。” 讨了个没趣,陆长笙垂头丧气的去找陆氏评理,陆氏看着他们两人玩成这个样子笑了笑,任由他们闹去,自己则去厨房准备了给景郡王府的回礼。 一直到用了晚膳,陆长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陆氏和薛季言年纪大了,想要先睡,但是又觉得前些日子对薛兰兮拘束的确实有些狠了,于是就叮嘱薛清宴今日也不要一直闷在书房里,带着薛兰兮去街上逛一逛。 端午有习俗,晚上是要放河灯祭祀亡灵的。薛清宴带着薛兰兮换了便服,出了薛府,就被街上的人给惊呆了。 往日到了夜间,因为宵禁的关系,街上行人甚少,因为今日过节,所以往日在家中枯坐的人也都到了街上,放个河灯,一来引渡亡灵,二来闲逛,打发时间。 薛清宴给薛兰兮买了一盏小小的莲花灯给她,“我听闻江南女子总喜欢放河灯祈福,妹妹身子这么弱,不如放个河灯,祈求身体康健?” “若是什么事情都能祈求来,天上的神仙们还不得忙死?”薛兰兮浅浅一笑,接了河灯,却又有些晃神。 若是这小小河灯能引渡颜家亡灵,她便是放个千万盏又如何? 可是,颜家的亡灵,只能洗刷,却不能引渡。 见她沉默,薛清宴笑了笑,朝摊主借了笔墨,写了康健二字,带着她一起放到了护城河中。 薛兰兮看着 一板一眼甚是认真的薛清宴,有些无奈,却也有些动容。 终于放好了河灯,薛兰兮看着薛清宴回来,侧头问道,“哥哥挤在那么些姑娘们中间,倒也不显局促。” “都是有求于人,有何需要局促的?更何况今日过节,若还讲究男女大防,岂不是太无趣了。”薛清宴脸上微红,可见不是不局促,而是装模作样而已。 “薛小姐。”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薛兰兮,两人一起回头,疑惑的看着那个穿着短打的汉子。 “我家王爷想请小姐到那边酒楼一叙。”来人走上前抱拳行了一礼,薛兰兮和薛清宴两人顿时明白是谁了。 京中尚武的王爷,只有靖王一个人。薛兰兮也想起,似乎很久没有见过靖王了,于是点了点头,看着薛清宴说道,“哥哥不如先回去?靖王殿下若是拉了哥哥喝酒,哥哥怕是招架不住。” “无妨,我送你过去。”薛清宴似乎并不怕被靖王捉了喝酒,说要送薛兰兮过去。 路程并不长,可是薛清宴要送,薛兰兮也不会拒绝,笑吟吟的跟上。 靖王的随从走在前面,跟二人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薛清宴和薛兰兮并排行着,突然开口,“我知道你跟父亲还有母亲有事儿瞒着我,但是妹妹,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薛兰兮动容,转头看着薛清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她这个样子,薛清宴也不忍再说什么,前面就到了酒楼,他揉了揉薛兰兮的小脑袋说道:“去吧,别让靖王爷久等。” 点了点头,薛兰兮冲着薛清宴摆了摆手,小跑着进了酒楼。 靖王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则踩在栏杆上,往前倾着身子,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薛清 宴跟薛兰兮的一举一动发笑。 这两个人,怎么这么有意思。 喝个酒还能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 薛兰兮上了楼,薛清宴就在楼下等着。靖王贺仲麟看着薛兰兮兔子一样的跳了上来忍不住就乐,“季君珩不在京城,你就这么高兴?” “我高不高兴跟他在不在京城并没有什么关系。”薛兰兮白了贺仲麟一眼,从他手中接过酒壶,靠在柱子上喝了一口皱眉道,“怎么是果酒?” “我可不想明儿个被户部尚书追着打,别看那帮子文人没什么力气,追起人来可是够烦人的。”贺仲麟摇了摇头,在栏杆上坐下,两条腿都伸向栏杆外面,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发呆。 “看什么呢?”喝了两口,薛兰兮也接受了果酒这个东西,虽然有些苦涩,可是喝了两口也喝出来了其中的花香和果香,于是也就不嫌弃了。 “星星。你看,京城的星星就是没有边疆那么的多,那么的繁盛。”贺仲麟回头,招呼薛兰兮过来。“你看,那个星星在我在东海带兵的时候,听那里的老人说起过,说那个星星只要升起来,那就是先人们回家看望子孙后代了。” “是么?”薛兰兮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星星,看它格外明亮,忍不住笑了笑,“若是贺家先祖回来看望你的话,看你这么孤家寡人,连粽子都没人给你包,会不会气的把你从楼上踢下去?” 薛兰兮自己伤神是一回事儿,但是,让人跟着自己一起伤神是另一回事。所以,她才会这么乐呵呵的,陪着所有人高高兴兴的过节。 “嗤,孤家寡人不好么?真把我从楼上踢下去了,我还乐得个高兴。”贺仲麟嗤笑一声,从栏杆上下来,走到桌前捻起几个花 生米丢到嘴里,“贺家先祖要是真的这么操心我的终身大事,直接从天上给我扔个下来,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薛兰兮噗嗤一声乐了,觉得贺仲麟怕是喝多了。 见她笑了,贺仲麟笑着摇了摇头道,“其实孤家寡人挺好,至少不连累人家姑娘。你说说,我虽然看上去是个王爷,位高权重,实际上呢,父皇除了会用我打仗之外,并不会让我做别的。” 这些年,靖王在外征战,积累下了赫赫战功。若是寻常皇子这个样子,皇上疼啊爱啊,在身边拴着都来不及,偏生就他被皇上嫌弃,述职在京都不愿意多看两眼。 若不是太后时常招他进宫,便是自己的母妃都见不着。 他的意思是,若是他真的有天死了,不管是触怒了萧康帝被斩首还是在战场上死了,都不至于连累一个姑娘为她守寡。 “你倒是挺想得开的,可你也不想想太后和贵妃娘娘。若是你死了,身后有个一儿半女的,他们过的也有盼头。”薛兰兮是不赞同贺仲麟的这个说法。 “你觉得皇上就不会杀了自己的亲孙子?”贺仲麟听完,似笑非笑的看着薛兰兮。 薛兰兮忽然沉默。 当年颜家鼎盛一时,皇上有多偏爱颜家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后来颜家的覆灭也在一夜之间,上下几十口人,竟然没有一个活下去的。 伴君如伴虎,若是皇上发起怒来,一家老小,一个都少不了阎王殿里聚一聚。 “忆儿,当年颜家多么鼎盛,现在还在惦记着他们的人就有多么寂寥。你看看,不管是我还是谁,有谁能真正的忘记一个帝王有多么的冷血无情呢?”贺仲麟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一壶酒灌入喉中,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前路茫茫 当年的事情,何是一两句能说得清道得明,帝王之心向来都是深不可测。 薛兰兮脸上掠过苦笑,月凉如水洒落大地,一阵夜风吹过,回忆时总有太多的寂寞。 夺过贺仲麟手的酒壶,毫不客气的饮了几口,俏脸渐红,蝴蝶般的睫毛在月光下映出别样的风华。 “靖王殿下,您说是不是所有的星星都是一样的,是不是只要一抬头看到的天空都是一样的?”薛兰兮突发奇想的扭头看向贺仲麟问道。 怎么可能一样,天下之大,就算是他长年行军打仗到过的地方也是屈指可数。别的不说,单单是南方和北方都是不一样的,但这样的话贺仲麟没有说出口。 “都一样的吧,至少在我看来真的没有什么不一样。” 那会不会,当年的时候,父兄就曾在边疆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在京城的他们?说起来,每年端午的时候,母亲也会像陆氏那样,把最好的东西给她们姐妹,院子中也是热热闹闹的,甚至她在颜家的最后一个端午,也是季君珩陪着过的。 她知道,颜家之事始终是他的心结,但一日日这下消沉下去也是没有用的。 素荷拿了几盘点心过来,都是京城中的名点,喝了点冷酒,薛兰兮的肚子里早就翻讲倒海的难受,能得这几样好东西薛兰兮自然不放过。 于是连忙拉着贺仲麟起来嚷嚷着要他陪着吃点心,贺仲麟摇头,到底觉得她还是个半大孩子。 待到用完后,人群早已渐渐散去,薛清宴也在楼下瞧了好久,薛兰兮瞧了瞧时辰知晓再不回去肯定是不行了。 “靖王殿下,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了。虽然兔死狐悲,但是当年的事情毕竟跟您没关系,您该得的,还是要争一争。” 闻言, 贺仲麟顿了顿看着薛兰兮,原来暗淡的目光瞬间被点燃,薛兰兮知道,这便是希望更是他们的心愿。 “你的意思是?”贺仲麟显然明白了薛兰兮的意思,皱眉的看着薛兰兮。 薛兰兮用力点头,斩钉截铁的道:“我回来,便是为了给颜家复仇。可我走到最后,还是需要你的帮忙。你便是为了颜家,也要稍稍振作,去争了一个皇子该有的东西才行。否则,到了最后……” 薛兰兮的话没说完,贺仲麟却明白了过来。 若是最后没有贺仲麟的皇子身份去做什么,只会功亏一篑,变成一场空梦。 “罢了,我是个行军打仗的人,对这些文人的弯弯绕绕不懂。若是你能行,我便随了你的愿也未尝不可。”贺仲麟看着薛兰兮,似乎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什么。 忽而摇了摇头笑了笑,应了薛兰兮的要求。 果真是姐妹,跟颜愫越发的像了。若是颜愫还活着,这京城势必也要被她搅弄的风云巨变。 见他答应了,薛兰兮笑了笑,起身告辞。看着她的身影跟薛清宴一起隐没在人群里,贺仲麟还不舍得离开。 这样的身影只能寻得一分相似,可就是这一分相似,他也不舍得放弃。 颜愫要是活着,该多好啊。 翌日,薛兰兮起身刚洗漱完陆氏身边的婆子就寻了过来。 原来她生病的时候陆氏去大相国寺里上香许愿,现在她大病全愈陆氏便让她一起去大相国寺还愿。 知道陆氏这是变着法的让她多出去走走,免得真的憋坏了,薛兰兮答应下来。 看着丫鬟们忙进忙出的收拾着东西,薛兰兮帮不上忙,思前想后便决定找一下哥哥薛清宴,却不料到了薛清宴的院里却扑了个空,遇上府里的管事嬷嬷,只见 她正指挥着小厮正在抬着什么东西,忙得满头大汗。 “嬷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薛兰兮瞧着那一个个半大不小的桶正往外般好奇的问道。 “原是三姑娘,这是夫人让人准备的,说明日一道带去大相国寺中,只是这山路不好走,怕太过于颠簸于是便让奴婢分些小桶出来,平衡马车之用。”管理嬷嬷慢条斯理的说道,同时还不忘指挥另一帮人往外搬着袋子。 薛兰兮瞧着有什么东西从袋子里露了出来,蹲下一看,原来是白米。 心下一转,想来肯定是陆氏还愿之用,当即感动不已,陆氏对自己的好,这辈子她都是还不完的。 除了米面,还有香油,甚至还有薛清宴手书的一个匾额。想来也是大相国寺为了装点门面而特意求来的。 大相国寺是最会招揽香客的,在京城这个地界,没点权贵的支撑如何能过下去?所以,这才借着薛兰兮病好,求了探花郎的墨宝在殿中挂着。 这足足收拾了一天才收拾好,第二天一早,薛兰兮就跟陆氏一起上车去了大相国寺。 车上,陆氏拿了一个苹果给薛兰兮,让她先垫垫肚子,毕竟距离到相国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薛兰兮啃着苹果听陆氏跟陶嬷嬷说闲话,平日里没发现,今儿个才知道原来陶嬷嬷是这么能说话的。 “吁!”一声高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薛兰兮和陆氏身的身体惯性的往前冲了去,幸好马车外的婆子抓紧了才没有掉下去。 还不等薛兰兮发问,管事就冲上来了回报:“夫人,姑娘,前面来了好几个挡道的,全蒙着脸,怕是来者不善。” 嬷嬷说得很结巴,但她的声音不小,随行的家丁立即把薛兰兮和陆氏围了起来。 薛兰兮 瞧着不对劲怕生出什么事端便让陆氏上马车,她去前面看看。 但陆氏说什么也不肯,她是当娘的怎么可能让女儿去冒险,就算去看也是她去。 薛兰兮立即反驳道:“娘亲,难道您忘记了我可是跟着表哥和哥哥学过一些的,一般人是难不倒我的。” “那也不行。”陆氏摇头红着眼框继续道:“你是姑娘家,名声最为要紧,万一传出什么有损名声之事,你以后可怎么见人。” 这个时代,女人的名节关乎一个家族的命运,比命重要多了。 “那我们一起去,我真的只是去看看,绝不出面,万一不是打劫的呢,这青天白日,又是京城管道,哪儿来的土匪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劫路。” 薛兰兮连忙拉着陆氏下车,马车太显眼,极容易被人当做目标,不如趁着现在局势混乱,他们二人混到人群里面,也好在万一遇到危险的时候能躲一躲。 陆氏也明白了薛兰兮的心思,趁着管事跟那劫匪交涉的时候悄悄下车,往前面挪去。 马车前,几个精瘦的男人蒙着面,衣衫破烂不堪,更甚是穿在脚上的鞋子千奇百怪,好一点的有个草鞋,更多的是连草鞋都没有,更主要的是,谁家劫匪连个刀都不带,只带了山上现折下来的树枝。 瞧瞧那树枝的断口,还冒着青绿色的汁水,一看就是冲出来之前折下来的。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为什么都是半大孩子。为首的人看上去年纪大些,可是再装模作样,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 这个疑问在薛兰兮的脑中炸开了,因为这几个精瘦的男子手上拿的是棍子,其实是大根一点的树,看那断痕,就是被空手折断的。 “就他们这样?”薛兰兮睁着大眼跟陆氏 低声说话,话落,她的嘴角扯了扯,终是没忍住,笑了。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看了一会,薛兰兮的嘴巴不没合上之时就已经往四周窜到了山里,瞬间消失无踪。 就这么跑了? 管事嬷嬷和家丁心中一片惊疑,原以为会有一场大战,甚至有人的脚已经被吓得不停的打颤,对于这个结果真是意料之外。 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这样的立功机会却是不多的。 薛兰兮本想座在马车外面也可以好好看看风光,却不料才刚坐上去就听到陶嬷嬷又大叫也声。 “不见了,东西都不见了。” 闻言薛兰兮心一心一顿,暗知不好,刚才莫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果不其然,管理嬷嬷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道:“姑姑娘,东西都不见了,都不见了。 陆氏心中一惊立即掀起车窗,一脸焦急的看向管理嬷嬷:“你快说清楚,什么东西不见了?” 嘴上这样问但陆氏的心里早已有了计较,马车后面除了行李就是那些准备添的香油和白米。 “回夫人,是那个供油和供米,刚才那几个拦路之时家丁和车夫都到夫人这边来了,后面的车子没有人看着,谁能料到,那几个人的目的竟然是那些东西,这可怎以办好?” 话落,陆氏脸色煞白,那些供油和白米可是特制的,并不是寻常之物,就是现在让人去买也不行了,出行不利,不知是不是佛祖怪罪她那么久才去还愿的原故。 薛兰兮瞧着陆氏的脸色不对就问管理嬷嬷能不能马上派人去采购。 管理苦笑摇头回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批供油和供米仍是夫人带人从农庄里面一粒一粒仔细挑出来之后脱壳榨油,代表着表人对佛祖的诚心,也是夫人在佛祖前许下的愿。”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旧人相见不相识 薛兰兮惊讶回头看着陆氏,顿时说道:“娘亲别急,我带人去寻寻,您到前方的茶摊等着。” 陆氏一把拉着薛兰兮的手历声道:“你一个姑娘家寻什么寻,大不了娘亲再去挑一次,佛祖想必是不会怪罪的,你不许去好好的留在这里。” 薛兰兮嘟着嘴不说话,脑中细想刚才那伙人的穿着,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娘亲,您不要着急,我和您保证绝对不去,我让钟离和孟叔一起去总是可以的吧,那几个人都是走路的,钟离骑马追上想必不用多久。” 陆氏不相信薛兰兮,拉着她的手不放,薛兰兮好气又好笑,让车夫把钟离寻来后与钟离交待一二后便让钟离骑马去寻。 不消半个时辰,钟离便回来了道:“夫人,姑娘,小的已经打听出来了,离这不远处有一帮小土匪,刚有人瞧着他们搬着东西,根据描述小的敢肯定,绝对是供油与白米。” 闻言薛兰兮呆愣了一下,当即便决定要亲自己去瞧瞧,她做主让钟离留下,孟叔跟她一同前去。 陆氏硬是拦着不让去,但薛兰兮的性子她怎么拦也是拦不住的,最后只能叹了口气,由着她去。 一路上孟叔为了照顾薛兰兮,他特地骑得很慢,原来小半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让她拖了大半个时辰。 到了跟前,薛兰兮没有想到映入眼帘的不是一个寨子,也不是一个村子。而是一座大宅院,朱门高耸,可惜常年无人打理,红漆已经有些斑驳,露出里面上好的松木来。 薛兰兮从远处看着,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姑娘在此等等,小的跳进去给您开门。”孟叔说完就绕去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之后,想借力跳过去,好让薛兰兮能 进去。 哪知道,门却在这里被打开了,探出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消瘦男人,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脚下一双草鞋,与破旧的府邸也甚是不相配。 突然薛兰兮想起见打劫拦车的那几个黑衣人,也是一身破烂,高高瘦瘦,还有那草鞋。 对,就是这些人,薛兰兮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只觉得身后有个什么东西一般,转身间竟看到几个半大的孩子,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着她们,手里都家着家伙,不是木棍就是小竹子。 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被这些人给围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薛兰兮不悦,其实她并不害怕这些人,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两人就是再能打也不是这十几个人的对手,再说他们很明显是有谋略的。 “不干什么,只是想请先生和小姐进去坐坐。”一开门,原本还凶神恶煞的人看到孟今溪忽然变脸,换成了一副笑脸。 薛兰兮疑惑,扭头看向孟叔,只见对方也正看着她直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方才,他跟钟离过来的时候,只是远远的看着,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古怪,为了避免万一,才回去禀报。没想到,突然这么一开门,还这么热情,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两人被人簇拥着进了院子,薛兰兮瞧着院中开着正灿烂的花朵,心下便知,这府里的人并非是那些鸡鸣狗盗之徒,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吧。 待两人到了正厅,看着那些人关了门,放下棍子,乖乖巧巧的在四周的廊下识字便更加肯定这里绝不是什么土匪窝。 薛兰兮环顾四周,从里面看才看出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个院子里,建了很多四五层的小楼,楼上住人,楼下则放了案几和书本,看着倒像是个私 塾或者育幼院。 等等? 薛兰兮忽然想到了什么。 此时院中走出来一年纪较大的男子,一身旧长衫,脸颊消瘦,但那又眼晴却是炯炯有神,看到孟叔之时眼框瞬间溢满了泪水。 薛兰兮被他的出现打断思路,又看着他“扑通”一声竟对着孟叔直愣愣的跪了下去,还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道:“恩人,您终于来了!” 言毕,男人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再抬起时,薛兰兮看到他的额头已在破了,隐隐有血丝渗出,薛兰兮扭头看着孟叔处,无声的询问他这人是谁。 孟叔的年纪不小,但不至于老眼昏花,可是跪在他跟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确实不认识,一时间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薛兰兮解释。 “孟叔,我是周通呀,您不认我了吗?”中年男子一副伤心欲绝的说道,满脸的痛苦之色。 孟叔思前想后,仍是没有想到这号人,年轻男子待了许久也不见孟叔开口便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一把扯开胸口露出左胸前一个剑痕,指着那伤痕道:“周通,当年颜主母收养的孤儿,您亲自教过我读书识字呢。” 说到最后年轻男子的脸涨的通红,显然是压抑了许久,又挣扎了许久。 过了许久,孟叔才长长的“哦”了一声瞧向年轻男子的目光变的柔和了不少道:“周通,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通瞧着孟叔记得自己顿时高兴得不行,后又听到孟叔问他为什么在这里,脸上一片苦涩,叹息道,“当年谢娘娘收养我们这些孤儿,在这里建了私塾和育幼院,想着能用将军府的一点东西来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便在离开你之后到了这里。后来,将军府没了,孩子们也没了吃食,最开始还能靠着山上的果子过日子, 最近几年,世道变了,再加上孩子们总生病,我只能想办法去劫香客们给佛祖上供的贡品来养活他们。” 薛兰兮方才想起来的也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当年自己刚出生的时候,谢瑶玥看着路边流浪的孩子不忍,于是就让人给他们建了个去处。后来,颜家没落,竟是没人能照顾这些个孩子们。 不过,周通所作所为也是无奈之举,都是半大的孩子,种田没有力气,出去做工又太小,只能靠着周通一个人,他便是再有通天的能耐,也养不起这里几十号孩子。 周通顿了顿,愧疚的抬着看向孟叔处,他知道孟叔知晓了定会生气的,颜家世代忠良,打家劫舍,落地为寇并非他所愿,若不是因为那些孩子,他又何偿愿意如此。 “孟叔放心,我虽打劫那些香客,但我们绝对没有伤人性命,有时候还被人追得满山跑。” “打劫香客,不是长久之计。”薛兰兮忽然开口,皱眉的样子让周通想起了谢瑶玥。 他眼神炽热,看着孟今溪问道:“孟叔,这位可是大小姐?” 孟叔一愣顿时摇头道,“你是傻了不成?大小姐要是活着,今年得二十多岁吧。这是薛府的小姐,放心,薛小姐与我们小小姐原本是手帕之交。” 原本在周通眼里闪烁的火苗瞬间熄灭,看着薛兰兮有些不舍,又有些难过,“原来是这个样子。” 孟今溪看他这个样子,也叹了口气,“人已经死了,咱们活着的人惦记着就行了只是刚才那些孩子们搬走的油粮怕是要还回来,平常之物也便摆了,这些是夫人为小姐添的香油钱,感谢佛祖保佑小姐能大病初愈的。” 周通闻言更是羞愧不已,连忙让人把东西弄好还回去,那人吱吱唔唔了半 天才道出,原来那些东西早就分了下去,大饭堂都已经下锅煮粥了。 听到这薛兰兮更加揪心,这些孩子原本是因为颜家有了一个避难所,现如今竟然连饭都吃不饱。 陆氏给佛前上供的东西,灯油只会被点了,米面则会被大相国寺的僧人吃了。可是,大相国寺的僧人每日都有那么多人供奉,不缺这一星半点。 相比之下,这些孩子才更需要这些米面。 “这……”孟今溪看着薛兰兮,不知道该怎么办。 “东西留下,只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你们这么做不是一天两天了,之所以不报官,一来是因为你们出去的都是小孩子,香客们心善,觉得你们定是饿极了才抢东西吃的。二来也是因为你们没有惹上大官,若是今天你们抢的是位高权重之人,你觉得,这么一个院子的孩子,能活几个?” 薛兰兮的话让周通更加羞愧,最终,他也只能长叹一声道,“可是,我们也没别的法子了啊。”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吧,只是有一点,你们不能再去抢东西吃了。这次我留下的米面还有一些,应该让你们能度过一段时间。如果不够,派人去薛家给我送信,我是大房的三小姐,还能再给你们送一些来。” 周通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噗通一声又朝着薛兰兮跪下,薛兰兮把他扶起来,担心陆氏着急,便告辞离去。离开的时候,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都眼神炽热的看着她,薛兰兮忽然明白当初谢瑶玥为何要建这么个地方了。 回到茶摊,陆氏看着薛兰兮毫发无损的回来,顿时松了口气,问她怎么回事。 “是一个寨子里面的大人都死了,只剩了一帮孩子不会种地做工,只好出来抢吃的,旁的事情也没有。”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想娶她,除非我死了 陆氏也是个心善之人当即道:“这此人都是可怜之人,眼下都到了山脚,不上去上柱香也不合适,走吧,咱们先去大相国寺上柱香。” 薛兰兮陪着陆氏去上了香,将银票放到了功德箱里,主持虽然有疑惑,却也没多说什么。 上了香,还了愿,薛兰兮和陆氏回到家,她也没闲着,立刻让素荷去找了靖王来。 两人还约在前一日喝酒的酒楼,薛兰兮一过去,就看到靖王还是那日的样子喝酒,居高临下的看着来往的人群。 “叫我来做什么?”贺仲麟回头,看着薛兰兮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我今儿个跟我娘去上香,路上被人劫了。”薛兰兮也不客气,坐下来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烧白,喝了一口,小脸顿时红了起来。 “谁这么大胆子,敢官道上劫人?”贺仲麟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这帮人是真傻还是怎样。官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要是被捉了,可是要流放的。 “我请你来,是想你帮忙剿匪。”薛兰兮将事情的始末说了,贺仲麟也顿时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有多少孩子?我的府兵还差一部分,回头跟兵部报备一声,也算是个安排。”贺仲麟自然不会拒绝,这些孩子还能念着颜家的好,他就会给他们一条活路。 “约莫有二三十个,七八岁到十多岁的都有。劳烦靖王将他们收拢之后好生安置,千万不要因为颜家的事情而连累了他们。”薛兰兮回想了一下,给靖王说了在哪里,靖王点头,酒壶一扔,叫了人就去剿匪去了。 到了晚膳时分,素荷过来传话说周通连着那些个孩子都已经到了靖王府,不过靖王也顺带手的把还没下锅的米给大相国寺送了过去。薛兰兮无奈一笑,摇了摇头没 有说话。 燕北,季君珩已经处理完了所有军务。他来燕北,一来是提拔将领,二来也是为了跟定北王喝喝酒。只是可惜,这一两个月的酒喝的并不尽兴。 定北王晃着酒壶,看着意兴阑珊的季君珩忍不住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肩膀上,“喝酒就喝酒,愁着个鬼脸给谁看哦。” 定北王是江南人,说话间也有一口吴侬软语,这跟他五大三粗的外貌相当的不符合。 “我只是好奇一件事而已。”季君珩摇了摇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试探着问道,“我只是好奇,会不会有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比如说,喜欢同一个东西,恨同一个人?” “这算什么,这个世界千奇百怪的,喜欢同一个东西,恨同一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可知道,就北边那个羌芜国有个郡主,不过是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醒来跟变了个人一样,以前喜欢的现在全都不喜欢,现在喜欢的更是闻所未闻。”定北王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觉得这个事情并不是很奇怪。 季君珩不语,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勾了勾嘴角,眼神有些光。 第二天一早,宿醉醒来的定北王四处去找季君珩,却听说他带着病去了麻风病村。 “不可以!”定北王吓了一跳,连忙带人追上去,结果还没出城门就看见季君珩带了人回来,还有一车车白花花的东西。 “这是盐?”定北王顿悟,怕是季君珩抄了容王的老巢。 “你这么做,不怕容王对付你么?”定北王倒抽一口冷气,目瞪口呆的看着春风得意的季君珩。 “他?没那个胆子。”季君珩冷冷一笑,转身回了大营收拾东西回京了。 而京城的薛家,薛兰兮安排完那些个孤儿之 后没什么事儿,安安静静在家待着看戏。看的自然不是戏台上的折子戏,而是三房的戏。 蒋昕生了子,出了月子,终于有了底气。薛清虞的那个儿子可是薛家这一辈唯一的嫡子,老太爷就算是不喜欢三房一家,对这个孩子倒也不错,亲自取了名字,每日时不时的就抱着逗一逗。 那孩子经过一个月的调养,除了看着比普通的孩子小了一圈,旁的一点差别都没有。 于是,蒋昕也终于抽出空来对付薛清虞在外面养的那个狐媚子了。她倒也聪明,知道大吵大闹没什么用,所以特意大张旗鼓的带着孩子一起,到了薛清虞在外面置办的小院。 小院里,住的就是薛清虞养的那个外室,名叫华裳的。 这个华裳原本是百香院里寻来的清倌,谁知道被薛清虞看上之后,直接给赎了身,养成了个外室。 那时候,刚好是蒋昕初有身孕,所以薛清虞那叫一个自在。没过多久,这华裳也怀了身孕,前些日子也是刚生了一个女孩。 蒋昕大张旗鼓的过来,华裳还在月子里,看到她来,吓的那叫一个手足无措。 “妹妹别慌,可别着了风。”蒋昕笑眯眯的进来,抱着孩子坐到了华裳跟前,“这是你的孩子?让我瞧瞧。” 说着,蒋昕就把自己孩子放到华裳身边,把那个女孩抱起来看了看,连连夸赞道,“哎呦,可真是白嫩可爱,跟相公怎么这么像呢。都说儿肖母,女肖父,果然如此。” 蒋昕的这一出,让华裳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疑惑了一下,却也笑着跟蒋昕打招呼,“不知道姐姐要来,妹妹没能远迎,还请姐姐恕罪。” “都是自家姐妹,不讲究这个,我今儿个来,就是想看看妹妹的孩子,也顺带着跟你商 量商量。”蒋昕将孩子还给了乳母,抱回自己的儿子,然后叹气道,“我也是出了月子才听说有你这么个妹妹在外面养着,要是早知道,定将妹妹接到府里去好生照应。你说说,现下耽搁了,委屈的可是妹妹自己。” “妹妹不敢委屈,平日承蒙相公厚爱已经是三生福分,能为相公诞下女儿更是求之不得。若是还要求那么多,妹妹就贪心了。”华裳可是百香院老鸨亲自教出来的姑娘,如何不知道蒋昕肯定还有后手,也不敢接他的话。 “要我说,这人啊,该争的还得争,薛家是大家,名分这个东西最重要。妹妹要是不嫌弃,跟我进府,做个侧室,将来这孩子也是正儿八经的薛家的孩子。要是这么不清不楚的养在外面,闲言碎语说起来,可真能把这个孩子活活嚼碎了吃了。” 蒋昕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的孩子掂了掂,“哎呦,这小祖宗又沉了点。” “姐姐说的有道理,可是家中父母长辈怕是容不下我这么个人的。”华裳自知自己是什么身份,可是一听说孩子以后也要被人嫌弃,又不甘心。 “这个就让我来跟她们说好了,祖父和祖母是最疼孩子的,这个小祖宗十天有八天都在祖父的房里玩,若是祖父知道还有这么个女娃娃,只怕更高兴的找不着北。”蒋昕掩嘴一笑,又探头看了看那个女孩,“只是这些日子,你可要养好身子,风风光光的回薛家。” 华裳一听,顿时感恩戴德,送了蒋昕出去,心里也是暖暖的。 哪知道,蒋昕回去,就遇到了薛老爷子,见她抱着孩子从外面回来,忍不住疑惑道,“你这是去哪儿了?孩子还这么小,别受了风。” “回祖父的话,我听闻相公在外面养的那 个外室也生了个孩子,带孩子过去看看妹妹。”蒋昕将孩子递给乳娘,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之后说了去处。 薛老爷子一听,果然皱眉,“外室?什么外室?我怎么不知道?” “回祖父的话,我也是才知道的,听人说,那个姑娘是百香院的清倌,被相公买了回来做了外室,如今跟我前后脚生了孩子,于是相公就想让她回府做个侧室。我去看了觉得那个姑娘虽然出身不好,可是说话进退也有度,不是什么轻佻的人,祖父,我们可否选个时间接她回来?”蒋昕装模作样的将那个姑娘夸了一遍,却见薛老爷子果然动了怒。 “糊涂,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拉!”薛老爷子一拍桌子,让人赶紧去把薛清虞给抓回来。 薛清虞没了官职,整天走马斗鸡,这会儿被管家抓回来的时候还是一脸迷茫,不知道哪里有惹怒了祖父。 “你养了个粉头就算了,现在还想把她弄回来做侧室,你不要脸,我薛家还要呢!”薛老爷子是读书人,最看不上的就是那种抛头露面的女孩子。 如今,自己孙子不但养了这么个女孩子,还要娶回来当侧室,他如何能不生气。 抄起旁边的棍子,他就朝着薛清虞的身上抡了过去。 薛清虞见状,连忙跳起来躲,“祖父息怒,祖父息怒。华裳虽然是个青楼女子,却也是个清白的姑娘,现在又生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啊。” “你管,你管个屁!现在看,你大伯让你远离朝廷是对的,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要是还当官,还不得被皇上砍了头!你出去看看,谁家会娶一个粉头当侧室!”薛老爷子追着薛清虞一圈,没打到,气喘吁吁的给他下了通牒,“告诉你,想把她娶进门,除非我死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去母留子 老爷子下了通牒,薛清虞也只好噤了声,但是想了想华裳那软软的身子和声音,又万分不舍。 不过,薛老爷子有一句话是没错,若是他还想做什么,华裳是万万留不得的。他虽然不喜欢户部的职位,可是现在看来,没有比当官更舒坦的事情了。 于是,薛清虞连忙认错,“祖父,孙儿错了,孙儿一定将这件事处理的妥妥当当,不让您再生气。” 见薛清虞这个样子,薛老爷子也散了火气,看着他沉吟道,“不过,那个女人生下的,终归是薛家的骨血,若是能抱回来养,那最好不过。” 闻言薛清虞愣了一下,瞧下自家主父的目光有些怪异,把孩子抱回来……那就是去母留子? 想到这一屋薛清虞脑中“嗡”的一下顿时有些惊恐。 薛老爷子看薛清虞的脸色大变当下更是不悦了怒道:“若留着患将来必定给你造成祸害,祖父也是为你好,你自个掂量掂量。” 话落,老爷子留给薛清虞一个绝决的背影。 薛清虞回到院中已是戌时,蒋昕正的忙前忙后让指挥婆子准备晚膳,瞧见薛清虞时立即迎了上去。 “相公,您回来了,饿了吗,我让人马上开饭。” 薛清虞叹气,瞧着这一反常态的蒋昕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上桌吃饭,想着祖父的话他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倒不是有多心疼,只是觉得可惜了那幅绵软的身子。 夫妻两还是第一次这般和谐,蒋昕看上去也比之前温顺多了,时不时的替他倒酒,还陪他饮了两杯。 瞧着儿子那张与自己个相似的小脸,薛清虞当即狠了狠心,让蒋昕先歇着,接着带着几个小厮便出去了。 望着消失在院门的背影,蒋昕哪里还有刚才那般的和颜悦色,脸上狰狞与冷笑顿时显现出来,身侧的婆子劝道:“少奶奶,夜里雾重,不如回屋歇着吧。” “嬷嬷,那女人做 了鬼会不会来找我?”蒋昕看着飘落风中的残叶,嘴角散出一丝苦笑,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也变得这般的狠了。 “少奶奶莫不是梦魇了,什么鬼不鬼的,奴婢瞧您脸色不好,想必是月子没坐好,回去再添点汤吧。”老嬷嬷边说边扶着蒋昕往里走去。 院中寂静,唯独能听见那一阵阵的夜风,呼啸而过夹杂着风沙。 华裳没有想到数日不见的薛清虞再来之时送给她的竟然是三尺白凌,绝美的脸上瞬间变得惨白,惊得她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往日里两人的种种在她脑中一一的浮现,塌上情意绵绵的男人翻脸此时要的竟然是她的命。 “为什么?爷,这到底是为什么?”华裳不甘心的问道,她看得出来,薛清虞的眼底还是有不舍的,她也不相信薛清虞当真会如此绝情。 薛清虞转身身背对着华裳,修长的身影在烛光的照射下更显萧条,袍子上的犀牛纹还是她亲手绣的。 华裳的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流,就像是开闸的水库一般滔滔不绝,到最后就已经泣不成声了,她匍匐在冰冷的地板上,额头还包裹着一块月子布。 半响过后华裳终于止住了哭泣,猩红的眼晴里满满的绝望道:“妾能再抱一抱孩子吗?就当全是这些年情义。” 薛清虞缓缓转身看看着身侧的小厮点点头,不一会,婆子抱着一个婴孩走了上来,华裳抱过孩子亲了又亲,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间,化成寸寸的眼泪,滴滴落入襁褓之中,那未满月的婴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睡梦之中突然惊醒,放声大哭。 华裳舍不得,但奈何薛清虞已经失了耐心,遣退了一屋子的人后拿着白凌朝华裳步步逼进道:“你生了不该生的念头,做了鬼不要找我,孩子我一定不会亏待她的。” 昔日中那双温柔的手此时渐渐收紧那条白凌,华裳原本带笑的嘴 角也渐渐的被迫张开,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断的挣扎着,随着脖子被嘞得越来越紧,她渐渐失去了意识,放弃了挣扎,闭眼前映入眼中的是那一片灰色的天花板。 看着那一具身子不再挣扎,不再动弹,薛清虞顿时瘫痪到地上,脸上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悲伤,不多时便招来小厮把人丢到乱葬岗去。 本来是不用他亲自动手的,耐何这是华裳的心愿,她说这辈子除了薛清虞,她不想让别人男人脏了身子,也是他能为华裳做的最后一件事。 院门很快就被关上了,原本伺候的丫鬟的婆子薛清虞都让人遣散了,抱着未满月的女儿回到了府里交给了蒋昕。 蒋昕看到那比儿子小不少多少的婴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接过孩子立即换上一张笑脸道:“相公,这女娃娃真是好看,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 黑压压的夜里,枝头上几只不知名的小鸟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瞬间全数从枝头向四面八方飞去,寂静的夜里,竟然只有这小娃娃的哭声。 “好,这孩子就记你名下吧。”薛清虞也不多言,由着丫鬟脱了披风,净了手便往里屋走去,今夜他实在太累了,多说一个字都不想说。 蒋昕满脸喜色让婆子把孩子抱下去,叮嘱好生照料,随后也回了里屋。 薛兰兮带着折枝悄悄的跟着薛清虞的小厮,一路上都没有被人发觉,她原本以为薛清虞会有所顾念,至少会备棺材之类,却没有想到那小厮直接往乱葬岗去了。 “小姐,这,这万一被人发现可怎么办好?”折枝担心的问道,倒不是因为其它什么,这种事情她还是心有余悸。 薛兰兮轻笑并不责怪丫鬟,小姑娘害怕这种事情是正常,但此时她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华裳对她还有用,绝对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照她的判断华裳应该 还没有死透,薛清虞的性子绝对不会亲手验证的。 “没事,你跟在我身后便可。” 就这样,两副小巧的身躯一起尾随着直到乱葬岗。 乱葬岗上,一名小厮似乎还舍得一般,伸手往华裳的身上模着什么,另一名小厮满脸的焦急之色,瞧着那城堆的尸身,这里他连一刻都不想停留。 “她身上不会有什么值钱之手,快些走吧,免得沾了晦气。” 蹲下摸索的小厮这时也不免急了,真没有想到薛清虞对这外室这么抠门,除了那手上的手镯,身上竟真没什么值钱之物。 “行了行了,真晦气,只是不知这手镯能卖上多少银子。” 小厮拍拍身上的尘土,伸手高举手镯,淡淡的月光下,翠绿色的手镯竟然散了悠悠的绿光,看上去忽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身后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像是有人走路,又像是有人呻吟,两人面面相觑尖叫一声,脚底摸油一般,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小姐,您真历害。”待那两人不见踪影之后,折枝竖起大拇指说道。 薛兰兮轻笑望着折枝道:“快点把人弄醒,再拖下去那可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折枝点点头,立即把华裳从尸堆里半拖半台了出来,看着那漫山遍野的尸体,薛兰兮心中无限悲凉,当今世上,有多少人埋骨他乡,有又多少人甚至死了都尸骨无存。 她真心希望有一日,世上不再有离别,不再有孤儿寡妇,有冤可有处诉,期待有人日,还颜家一个清白。 “小姐,小姐,您快过来,她还是没有醒怎么办,会不会真的死了。”折枝学着薛兰兮先前所教一直不停的按压着华裳的胸口,但过了这么久华裳还是一点反映都没有。当下不免急了。 薛兰兮秀眉蹙起,敛起思绪赶紧走了过去,探探华裳的鼻子眉毛却是越拧越紧,当即解了华裳的衣服,双后覆盖按压胸部 ,一下两下三下。 重复了一次又一次,依旧不见有清醒的迹像,心里不免有些打鼓了,前世,她曾遇到过一位高人,这种手法是那位高手教给她的。 当初她不相信,直到高人亲自把上吊死的妇人救活,她才相信。 但现在为什么没有用,薛兰兮停下了手,努力回想着高人当初的步骤,暗想她是不是哪记错了。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高人似乎对那位妇人做过一个惊世骇俗的动作,他用嘴往妇人的口中灌了气息。 想到此,薛兰兮不管有用没用,低头固定好华裳的头部,在折枝睁大眼眸之下,贴上华裳的双唇。 果然,不过几回合,华裳那微弱的呼吸声顿时传了过来,随后是阵阵的咳嗽声。 “我,我是不是到地狱了?”华裳微弱柔软的声音顿时响起。 折枝不悦的冷道:“地狱?地狱里有我们这么漂亮的仙女吗?” “哦,难道我到了天庭?”华裳仍没反映过来接话道。 薛兰兮的嘴角抽了抽,这华裳的生命力还真强,刚醒过来就这么多话,看来要恢复也不需要多久。 “扶她起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折枝应道一把扶起了华裳,这时华裳才看清眼前的薛兰兮,瞧着那张绝色的脸庞,一时间竟想不起在哪见过。不过她这时也反映过来自己并没有死。 只是想到薛清虞的绝情还有那个未满月的女儿,眼泪又不禁的流了出来。 见她这个样子,薛兰兮有些不耐,“哭是没用的,你便是哭瞎了眼睛,薛清虞可曾念过你一丝好?起来吧,等下她会带你到一个地方,你现在那里休养” “恩人,你是否要利用我做一些……”华裳小心翼翼问道,她咬了咬嘴唇,满脸的惊恐。 “利用你?”薛兰兮顿时冷笑道为:“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可利用之处,死过一回的人了,你还没有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娴玳郡主 送走华裳后薛兰兮带着折枝即可回了院中,在闺房代替她的碧心此时都快睡着了,听到门外的声音后立即从床上下来。 见走进来的人是薛兰兮的折枝后当即满脸喜色的道:“小姐,你们终于回来了,可怕奴婢给吓坏了。” 碧心一边很夸张的拍着胸膛一边替薛兰兮解披肩说道。 折枝指了拽碧心的头戏道:“怎么,小姐的塌睡得不舒服?” “哪有,奴婢怎么敢真睡着。”碧心伸了伸舌头轻道,习惯性的把披风放在鼻前闻了闻,一股怪异的味道瞬间涌了出来,碧心不禁的皱起眉头。 “这,这是什么怪味,小姐,你们去哪了?” 薛兰兮闻言抽了抽嘴角并没有回答碧心的问题反道:“去小厨房拿些热水,我要沐浴。” 碧心哦了一起便出去了,薛兰兮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东方的天空鱼肚皮已渐渐显出,想必不用多久天就会亮了,但碧心刚才的一句话让她想到乱葬岗的情景,顿时觉得若是不沐浴,她根本就上不了那床,身上的怪味确实也是太重了。 折枝也已被她遣了下去,临走时薛兰兮也没有特意去叮嘱什么,反正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折枝的心里自然有杆称。 待沐浴完毕之后在已要大亮了,薛兰兮刚想休息就听婆子回报,陆氏来了。 自己昨夜不在陆氏想必是知道的,见到薛兰兮之后陆氏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嬷嬷拿了碗补汤上来推到薛兰兮的面前道:“安神的,喝了再歇着吧。” 她的脸上满是心疼和无奈,瞬间薛兰兮觉得自己太过于残忍,不但害了真实的薛兰兮,现在还让陆氏日夜担忧,当即揽住陆氏的胳膊满脸的愧疚道:“娘亲,对不起,我又让您操心了。” “傻孩子,我是你娘,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之说,我只希望你平安幸福快乐足矣。” 薛兰兮没有再说话,头靠在陆氏瘦弱的肩膀上,享受着片刻时光的安宁与平静,曾经,她娘亲也说过同样的话。 但这辈子她只怕与这些简单的幸福无缘了。 只要能报仇,她什么都可以做,牺牲再多她也愿意。 薛兰兮没有想到,她这一觉竟然睡到了第二日的清晨,睁眼之时看到的是折枝。 那丫头满脸的精神奕奕,看到薛兰兮醒来之后立即服侍她净脸梳妆,瞧着镜子里那张绝色的花颜,折枝笑:“小姐,过几日就是太后的生辰了,礼物您可准备好了?” 薛兰兮轻小点头道:“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不知道太后会不会喜欢。” 以前,她还是颜愫的时候送的都是太后心好之物,没有什么特定的,有时候是钗子,有时候是一些吃食有时候是她做得很难看的绣品,但是太后都不嫌弃,每次都视若珍宝一般收藏着。 现在,她是薛兰兮,送的东西不能太贴心,太贴心了怕会让有心人起了疑心,若是太不贴心了,太后想必会不高兴,而她却不想让太后不开心。 于是思前想后便做了一道点心,手艺上她特地改了一些,与昔日做的大同小异。 这些,薛兰兮还是让折枝几人试了许多次才敢确定的配方。 一大早,薛兰兮便由陆氏带着一道进了宫,宫里的路她很熟悉,就连要捌几个弯才到太后的寿康宫都记得住,这里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都充满了回已,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寿康宫外,等待在此的后妃与命妇不下数十个,一个两个打扮得大方得体,身体的丫鬟手中所捧之手更是形色各异,大小不一。 有些三三两两聚在一道说话,有的刚高傲的站在一旁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扇门,等待着太后的招唤。 约莫过了半刻钟,陆氏带着薛兰兮由寿康宫盛嬷嬷的带领下走进了那扇门。 身后立即传来无数道嫉妒的目光,对此薛兰兮也不在意,如果换做是她也会如此,毕竟当中有人等了近两个时辰。 等到了寿康宫的正殿后陆氏领着薛兰兮跪下给在后行礼拜寿,把太后乐了脸上顿时开了花道:“是薛夫人和兰兮呀,难得你们还记得哀家的寿辰,来得这么早可用过早膳了?” “回太后的话,妾身已经用过了。”陆氏再次回道,薛兰兮刚低头不语,早上因为起得太早了,她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现在已经有点饥肠辘辘,饿得不行了。 正殿里到处弥漫着一阵阵点心茶水的清香味,太后让人扶起了两人,并赐了座。 陆氏薛兰兮并道了谢之后只是像征性的坐了一小块椅子,太后说的得场面话,没有人会顺着杆子爬。 待侍女上了茶薛兰兮虽是又渴又饿,但也是轻轻的抿了几口,瞧着陆氏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身侧的人聊着什么。 薛兰兮瞧着太后头发上的钗子,心头顿时一热,那是她几年前她赠于太后的寿礼,没有想到太后竟然还留着,心中不免有些感概,眼神不由变得有些迷离。 回忆占据了太多多的东西,一时间竟晃不过神来,直到陆氏猛力的扯了看她的胳膊,薛兰兮才恍然大悟,急忙起身告罪。 太后几声爽朗的笑化解了这一场尴尬,一边朝着薛兰兮挥手一边说道:“哀家也是许久没见到兰兮了,快上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太后娘娘,兰兮也甚是想您,只是我总是三天两头的出岔子,恐惹了太后不高兴,便也不敢常来寿康宫。”薛兰兮上前一边替太后捏肩膀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她走过后才看清,太后的额头的皱纹不知何时又添了几根,发鬓处竟见有看见几根华发。垂下头眼框已变得微红,太后因为颜家之事与皇上生分了不少,这些年想必她 也过了不好。 心中有事,人怎么能不回速老去,想起太后对自己的疼爱,若是知道自己还活着,太后想必会得到几分安慰吧,只是这样的话她却不能说,她冒不起这个风险。 这时,寿康宫的嬷嬷又领了几个进来,远远的薛兰兮就认出竟然是娴玳郡主和晋安长公主,她当即低下头,当自己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小宫女。 她想装作自己不存在,娴玳郡主可未必想要把她放过。 给太后行礼问安之后,娴玳郡主还没落座冷笑着问道。 “哟,这丫头是太后跟前新上任的宫女?看着有些眼熟,莫不是以前见过?” 娴玳郡主的声音尖税,说薛兰兮是宫女,显然是有挤兑之意。不管怎么看,薛兰兮都与那些打扮一致的宫女毫无相像之处。更何况,前些日子娴玳郡主才刚刚在大街上跟薛兰兮照面,还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薛兰兮轻笑,手上动作却没停,“娴玳郡主说笑了,今日是太后的寿辰,能在太后跟前尽孝是臣女的福分。” 她的话很明显,今天是太后娘娘的生辰,做晚辈的伺候一下长辈也是应该的。反倒是娴玳郡主在这里大放厥词,有些失了体统。 娴玳郡主显然也是听懂了的,于是她并没有继续跟薛兰兮纠缠,而朝向太后开始献礼:“本郡主自是记得今日是太后的生寿,这不早早就就备下了生辰礼,亲手所绣观音图。” 话间,丫鬟已经把手中的绣品交给了嬷嬷。 当下绣品就被打开了,约有真人般大小的观音立在眼前,银色的丝线做背影,青丝乌黑,看上去甚是慈眉善目。 太后当即走了下来,一脸敬畏又欢喜的伸手抚摸观音的载鬓处,惊道:“这,这是真发所绣?” 言毕,现场的人无不惊奇的看向娴玳郡主处。 娴玳郡主满脸的得意之色道:“回太后的话, 这确实是真发所绣,娴玳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黑线,但用自己的发髻绣之,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娴玳已请示过父母也已得了他们的同意。” “好,好,真是好孩子。”太后频频点头连声叫好,随后便让嬷嬷把东西收好,过几日等她斋戒沐浴焚香后亲自挂于小佛堂供奉。 得了太后这般夸奖,娴玳郡主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看向薛兰兮处,满脸的挑绡之味道:“薛兰兮,不知你今天给太后送的是什么礼,可否让大家都看看。” 被点头的薛兰兮不紧不慢的回道:“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臣女听闻太后娘娘喜吃甜食,但御膳房做的糕点您又觉得过了腻,于是便亲自做了一些甜点,不知事否合太后娘妨的口味。 “甜品,糕点?”娴玳郡主重复着薛兰兮的话,眼晴睁得老大就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随之发出嘲笑之声嘴巴里不断的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不用说也知道,她这是看不上薛兰兮,觉得她就在刻意的迎合讨好太后,不过那又怎么样,太后娘娘是皇族之人,对薛兰兮就算再喜欢,薛兰兮也只是臣女而已。 但娴玳郡主怎么也不愿意放弃这一次讥讽的机会道:“到底是小地方来的,总喜欢做些痴人说梦的事儿。太后寿辰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又是用一道点心打发了。要我说,薛小姐还是趁早的歇歇,毕竟点心可是会吃腻的,别到时候卫陵侯吃腻了你的点心,也看不上你的人便得不偿失了。” 娴玳郡主的话字字句句尖酸刻薄,好像薛兰兮与寻常的厨娘并没有什么两样。 薛兰兮并没有如她所预料那般伤心,自觉丢人做过过激的举动,反正轻笑两声道:“娴玳郡主说笑,侯爷又不是只会吃点心之人,我也不是只会做点心之人,自然是不会腻的。” 娴玳郡主:“你!”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得了的发现 “我如何?”薛兰兮巧笑倩兮,跪坐在太后身边,一点局促也没有,看上去竟然敢跟这些郡主公主毫无二致。 “你这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家伙,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哪儿配得上卫陵侯!哼,你以为你曲意逢迎这么多人,便真的能飞上枝头?做梦!”娴玳郡主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不再憋着。 薛兰兮就静静的看着她在那里骂人,不言不语,好像被骂的从来都不是她一样。 “娴玳,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兰兮本是薛府一品世家嫡女,景郡王府的嫡外孙女,她与季君珩两人虽不是青梅竹马,却也是两情相悦,就算是之前有什么,那也是缘分所至。倒是你……” 闻声抬头看去,只见盛嬷嬷领着一个年约十七八的绿衣女子走了进来,身形高挑,腰间别着一个条绣着丁香的腰带,边上还挂着个绣了荷花的药包。 此人正是云溪郡主,一边走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娴玳郡主。 她后面的话并没有再继续却也把娴玳郡主被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仍不知已经掉到了一个坑里:“本郡主什么,你倒是说清楚。” 云溪郡主并不像娴玳郡主那么无礼,她对太后行礼完才继续道:“你未出阁时季君珩都看不上你,何况是现在你一个寡妇,你觉得季君珩还会要你?” 如果说薛兰兮话激起了娴玳郡主的气愤,那云溪郡主的话无疑是在她的心里插上一刀。 以前她曾多次与季君珩明里暗里的纠缠,不料季君珩外软硬不吃。 那时候,季君珩跟颜愫有婚约便也罢了,谁知道后来颜愫死了,季君珩竟然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在她都要以为季君珩有龙阳之好的时候,季君珩与薛兰兮居然得了皇 上亲自赐婚,怎能叫她不生气,她可是堂堂的娴玳郡主。 薛兰兮与她比,便是蚍蜉,便是尘埃,便是狗屁。 可是,事实就是,季君珩宁愿要一个狗屁都不要她一个郡主。 现下,这事又被云溪郡主当众拿出来说,她怎么忍得下这恶气。 顿时,她又目怒瞪,若是目光能剜肉,毫不怀疑,此刻的薛兰兮只剩一副骨架。 娴玳郡主气急败坏面色通红,伸手指向云溪郡主见其仍是一副挑屑模板,转而指向薛兰兮,见基一副事不关已模样,一时间竟说不出一个字。 眼瞧着女儿吃了亏,晋安长公主当即扯了扯她的胳膊摇头对着云溪郡主说道:“云溪,晋阳就是这般教你的吗,如此没有教养,果真是她的亲生女儿。” 话落,云溪郡主当即变了脸,想要反驳几句却听见茶杯狠砸桌面的声音,转身看去,只见太后不知何时,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些吵闹的人。 就连盛嬷嬷都朝着众人暗自摇头,示意她们不要再吵下去,否则太后可真是动怒了。 顿时殿里立刻一片寂静,几人纷纷低头,唯有沉重的呼吸之声充斥整个大殿。 这时,骆夫人轻笑几声温声道:“太后娘娘别动气,妾身尚在闺阁之时,家中的兄弟姐妹也是一天到晚吵吵嚷嚷的。现下久了不见甚是想念,臣妇拙见,这越是吵感情越是深,晋安长公主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所有的人都知道此骆夫人说的甚是牵强,但她此时说这话明显是想做个合事佬。 再者这会也容不得她们说不是或者什么,毕竟太后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当下,晋安长公主也只能干笑的点点头。 “晋安长公主您是长辈就不要与小辈计较了,薛兰 兮本就是无心顶撞于娴玳郡主,而云溪郡主与薛兰兮交好,这才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姐妹之间,拌拌嘴也就过去了,哪儿还能记仇啊。太后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于这个结果,太后甚是满意,转头看向薛兰兮处,见她云淡风轻,竟然真的没有气恼的样子也对薛兰兮更加喜爱。 薛兰兮冷笑,这位骆夫人好生历害,三言两语就把矛头指向她了,娴玳郡主和晋安长公主这会恐怕更嫉恨她了。 无妨,她本也不怕这些人。 正殿里的气氛融洽了不少,薛兰兮回禀太后便去了小厨房,刚才太后食用了那甜点,心下甚是欢喜。 陆氏便说,薛兰兮近日又琢磨了不少点心出来,让薛兰兮一个个的做给太后尝尝。太后自然应允,让她去了后面。 薛兰兮知道,陆氏这是让她暂避锋芒,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晋安长公主和娴玳郡主都是骄纵惯了的人,若是等下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等把材料与所注意事项交待完毕后已过了一个多时辰,薛兰兮想快些回正殿便抄小路去,却不料半路上竟看见太后小厨房一个丫鬟正和一个侍卫说着什么,她手里拿的竟是刚才做的点心。 薛兰兮心头一紧,当下即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再管这两人两步并做两步回到了正殿,此时正殿已经开席了,薛兰兮无心吃酒,瞧着正在左顾右盼的盛嬷嬷当即与她说了此事。 盛嬷嬷当即脸色大变道:“可看真切?” 薛兰兮肯定的点点头,盛嬷嬷叮嘱薛兰兮此事先不要声张,让她先回座吃酒,当即便去寻太后了。 陆低见薛兰兮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让其快些吃,正宴都快结束了。 薛兰兮 刚在厨房吃了些也并不觉得饿,但也象征性的用了一些,其间她明显感觉到太后往她这边看来,不过并没有开口问些什么,薛兰兮也假装不知。 待宴席结束后太后便让她们去御花园逛逛,几位夫人自告奋勇留下陪太后聊天。 云溪拉着薛兰兮往御花园方向走云,说是花匠新培出一种花,薛兰兮定会喜欢。却不料半路竟被人叫走了。 薛兰兮无聊坐在假山后面看着眼前一切的繁华,当下心进万千思绪,一时间竟也找不到头。忽见一熟悉的身影从她假山后走过。 “薛兰若?”薛兰兮有些疑惑,不知这薛兰若怎么会来此处,今日太后寿辰薛兰兮记得她并没有资格过来。 不能由着她在寿康宫中随便走,薛兰兮当下便随着尾随着薛兰若走进了一个院中,由于门口有侍卫薛兰兮进不去只好躲在一边等她出来。薛兰兮并没有等到薛兰若出来,反而等到了另一个人。 那人是个侍卫,薛兰兮眉头紧皱,那人竟是豫王的贴身侍卫。 弄一个人进宫这么大的事儿,显然一个侍卫做不了,可是豫王怕是毫不费力。薛兰若又眼高于顶,怎么可能会委身一个侍卫,那自然对方就是豫王本尊了。 真没有想到这两人竟会有这一种关系,薛兰兮暗道:“也不怕撑死自己……” 薛兰兮只顾着看薛兰若,却不防备身后,更不曾带了人。忽然,薛兰兮只觉得后脑勺一疼,接着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看着躺在地上的薛兰兮,侍卫转身对后面坐轮椅的男人道:“先生,事情已然办妥,接下来该如何?” 面具男拨着椅轮转过身回道:“别坏了豫王的好事,现正是夏日,有个一星半点的火花很容易走水。” 夜幕之下 ,偏殿的一处院角处正慢慢的燃起一星点的火光,一个侍卫拎了一小木通那那处浇着什么,原本微弱的火苗上瞬间变得火红且有一人多高。 薛兰兮模模糊糊中感觉被什么东西呛到了,一阵咳嗽,终于让自己幽幽醒了过来。 只是这一醒来,入眼看见的却是头顶上的横梁正往下坠。 惊了一下,薛兰兮四顾,却发现周围都是四窜的火苗,她好像被人投如了大火之中。 这可是皇宫,谁敢在这里纵火! 思前想后,薛兰兮不敢坐以待毙,挣扎着想起来,发现自己竟然双手被绑于后背,根本逃脱不了。 这是有人故意要杀人灭口? 是容王,还是豫王? 是容王知道了那个侍女没死,还是豫王发现了什么? 是因为小厨房的事情,还是因为薛兰兮发现了薛兰若和豫王之间的事情? 可是,侍女在季君珩那里,季君珩既然不是容王的人,怎么会告诉容王这个消息。 豫王跟薛兰若搞一起,无非就是为了薛家能帮他在夺位的时候添柴,便是薛兰兮发现了,顺水推舟不就好了,弄死她岂不是打草惊蛇? 那么剩下的就只剩小厨房的事情了。 薛兰兮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连忙挣扎着滚灭已经烧到裙角的火苗,张口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只可惜,才叫了几声她便感觉自己再也叫不出来,因为一张口便有无数的烟灰窜中口鼻中,再这么下去,人没叫来她就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两个裹着厚重棉被的人冲了进来,直直的往薛兰兮的方向冲了过来。 到了薛兰兮跟前,两人也不顾旁的,手起刀落,将薛兰兮身上的绳子斩断,连忙连拉带拽的将她带出火海。 第一百三十章 你怎么搞的 待薛兰兮跑出火场之时,后面整个院子顿时“轰隆”一声,坍塌了个干净,若是再晚一些,她想必也是那火海中的一个火苗。 薛兰兮重重的松了口气,转身去看拖她出来的那人是谁。 不料,棉被落下露出两张熟悉的面孔竟是薛清宴和陆长笙。 薛兰兮当下一惊,连忙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薛清宴瞧着薛兰兮那狼狈模样,一阵后怕。若是他们来晚一晚恐怕她就要交待在这里,现在竟然还有心情问这些,不由恼道:“你出来也不带人,当这里是家里不成?若是今日我们晚来一步,你可就……”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狠话他着实说不出口,只能气呼呼的瞧着薛兰兮,“我瞧你许久未归,担心你出什么问题,于是与长笙出来寻你,正好看见这边走水,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在这里。” 薛兰兮不敢多言,赔笑的点点头道:“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我,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陆长笙轻笑,丢了棉被,抱着胳膊看着薛兰兮。薛兰兮竟然还会照顾薛清宴的情绪,不容易啊。看来,还真是姐妹情深。 不过,宫墙之中,莫说放这么大的火,就是一点烛火都是要报备的。更何况今日是太后寿辰,谁敢如此大胆? 陆长笙想到此,刚想开口问薛兰兮,不料门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听上去像是许多人朝这边走来,薛清宴不多言,带着薛兰兮穿后面边抄了另一条路走了。 若是再留下,到时他们也不知应该如何解释。 只是薛兰兮这副狼狈样着实不能再去寿康宫里,那里人多嘴杂的,到时不知会被如何编排,于是薛兰兮便让薛清虞与陆氏说她有点不舒服要先回去,与此同时薛兰兮 让陆长笙给靖王稍信,她今日遇到此等险境定是触到了某些事情的关键之处。 但一时半会她想不出来,所以只能让靖王好好的查查,说不定会另有收获。 小半个时辰后,薛兰兮没有等到薛清宴也没有等来陆长笙,来人的却是盛嬷嬷。 她心下顿时一急,赶忙整理了一下,至少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 盛嬷嬷瞧见薛兰兮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但由于太后招得急也没有细问,只是蹙眉叹气道:“季君珩回来了,正在太后的寿康宫。” 薛兰兮一顿,握在手中的帕子滑落而下。 一时间,竟无言!寿康宫一片喜庆,原本原花园散心的娴玳郡主得了消息也跑了回来,嘴角含笑,眉目含情的看着季君珩,三分媚态,三分娇弱。但季君珩硬是当她透明人。 看得在场的人一阵唏嘘,最后还是晋安长公主看不过去,扯了扯她道:“别胡闹。” 娴玳郡主当即便不悦了,但瞧着太后正正瞧着她,当下也只好随着晋安长公主回了座位。眼晴却没有一刻离开季君珩。 “一个生辰而已,你也不必这般匆匆赶回来,衣服都还没换就来哀家这里,唉,你瞧瞧,才多久不见竟然都瘦了这么多,在外面办差是不是很辛苦?”太后拉着季君珩的手,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毕之时还咳嗽了几声。 季君珩端起茶道:“太后娘娘,先喝些茶水润润嗓子吧,臣没事,这趟差事也不辛苦,就是在外太想念太后了。” 一句话可反太后逗乐了,当即便道季君珩是泼猴,惹得一屋子的人又是几声欢快的笑语。 于是众人瞬间就懂了,便是太后嘴上说着不舍得,其实还是高兴的。一屋子的女人,季君珩一身戎装的在中间倒 也没有什么大碍,该做什么做什么,一片祥和之态。 气氛却在薛兰兮进来的瞬间凝结了。 薛兰兮原本淡奶蒺色的衣衫此时沾了许些的灰,就连头上的发髻也沾了许多的烟灰,小脸虽是干净,但明显是刚刚洗过的。 不等薛兰兮行礼完毕,太后当下便不悦了道:“你这怎么搞的,哀家的小厨房被你烧了不成?”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刚在御花园之时,恰遇从天而降的火神娘娘,她说今日是太后的寿辰,让兰兮替她向太后贺寿,祝在太后娘妨万寿无疆。只是,火神娘娘实在是神威太过,臣女离的稍微近了些,便被燎了衣裙和头发。”薛兰兮连忙支起身子,委委屈屈的看着太后。 一时间正殿的人面面相觑,纷纷不知如何开口,娴玳郡主倒是想说什么,但晋安长公主实在怕这个女儿说多错多,硬生生让她把话又吞了回去。 季君珩愣了一会当即笑道:“太后,这火神娘娘就都下来与您贺寿了,可见您这些年的佛没有白拜呀。” “胡说,火神娘娘若真是显灵,岂会只烧了裙角这么简单?定是你为了护着你这小媳妇胡诌的,你啊你!”太后见季君珩竟然开口替薛兰兮说话,忍不住好笑,伸手掐了掐季君珩如铁一般坚硬的脸颊有些感慨他还是个孩子时候那种软嫩的手感。 “太后素来仁慈,便是火神娘娘只怕也不舍得惊扰太后,所以才会只现身一点。”季君珩任由太后掐着,岿然不动,惹得太后觉得无趣。 太后也不是真的责怪只是拍拍季君珩的小手后便让薛兰兮过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想是许久没见了吧,不用陪我这个老太婆,趁着有空自个玩去吧。” 薛兰兮低头不语,如 果可以,她此生都不愿意见到季君珩。 现场的人见到此景都以为薛兰兮害羞了,纷纷掩嘴而笑。 娴玳郡主当下脸绿了,若不是晋安长公主一直按着她这会想必冲上去把那薛兰兮撕的跟天上的星星似的。 离开寿康宫后季君珩一路跟在薛兰兮的身侧,刚才殿中他没细看,现细细看来事情并非是薛兰兮说得那般简单。 她的裙角都有点火烧焦的痕迹,脖颈处微红,想必是被什么东西烤到的原故。 “怎么回事,有人纵火?”季君珩很疑惑,虽说太后生辰没有大办,却也是宫墙之内的事情,谁敢如此大胆。 “无事,只是遇到一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薛兰兮摇头温声道,并不打算告诉季君珩。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他而已。便是告诉他了又如何?若真是豫王做的,他不是容王的人,难道跟豫王也没关系不成? 薛兰兮说的云淡风轻,季君珩却是不信。不过他也清楚,若是薛兰兮不想说,谁也撬不开她的嘴。好在,他在宫里还说得上话,不如慢慢查,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他的人。 “燕北的事情如何?容王可知道你已经回来?”想对于其它,她更关心的是这件事情。 燕北之事兹事体大,便是不能让容王落马,也能让他伤条手臂。 季君珩点头,胸有成竹,“已经办好了,人证物证都确凿,我亲自从燕北押运过来,就关在卫陵侯府的地牢里,随时可以移交大理寺。” “大理寺是豫王的地盘,你确定可以么?”薛兰兮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季君珩跟豫王确实有一些关系,否则为什么要把人交给大理寺。 “让他们互相攀咬比我亲自审理要省事很多,不是么?”季君珩勾唇一 笑,把薛兰兮挤到墙角,“只是你这副样子,真是独得火神娘娘的宠爱。” “到了秋天,我们就是夫妻,侯爷若是羡慕,到时候再碰到火神娘娘我求她也去宠爱你几分如何?”薛兰兮身子娇小,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也并不害怕。仰起头,她笑眯眯的看着季君珩,好像真的是得了宠爱的孩子一样。 “若是可以,我倒是想跟你一起承受。”季君珩好像想起了什么,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却不曾放开薛兰兮。 薛兰兮有些动容,也有些疑惑,季君珩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开口想问的时候,忽然听见薛清宴在叫。 “兰兮,娘叫你早点回去。” 季君珩回头,看到薛清虞穿着绣了祥云的斗篷站在花影之下温温笑着看着二人。 他的到来,打扰到了薛兰兮和季君珩,薛兰兮便也不再追问,跟季君珩行了个礼便随着薛清宴离开。 看着薛兰兮离开的背影,季君珩苦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匕首把玩。这是他在燕北的时候在街上看到的一个小玩意,他一看到就觉得薛兰兮会喜欢。 跟着薛清宴到了宫门口,薛兰兮看到等在马车周围的陆氏。她们两人相见,什么也没说,匆匆上车离去。 马车上,陆氏急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刚在宫里时她不敢问,薛清宴说得也是含糊其辞的,现下细细瞧,薛兰兮身上处处是烫痕,好好的一个人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娘亲,您别哭,我不疼,真的不疼。”薛兰兮本来是想说好好安慰一下陆氏,甚至想编排一些谎话来骗骗陆氏,但最后决定还是就轻避重的说了一通。 既使这样,仍是把陆氏的眼泪惹得一直往下掉,薛兰兮好不容易把将其哄好,心里一阵叹息。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是不是准备谋反 回到薛家之时天已渐渐暗了,薛兰兮让折枝偷偷去打听薛兰若在不在,得的消息是薛兰若今日一天都在佛堂之中,晚膳之时才从佛堂出来。 薛兰兮冷笑,一天都在佛堂,果真是去干了那勾当,只是不晓着府里还有谁暗中帮她,否则以薛兰若那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怎么可能如此顺利的出了府。 薛家现在看上去荣光无限,可是却是众矢之的,谁都在看着,若是薛家一旦参与党争,最后势必要成为这个国家之上的一片尘埃。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不管是薛老爷子,还是薛季言,他都不想。 陆氏才不管什么薛兰若呢,由着折枝去了,自己则亲自替薛兰兮上药,一直到门房的嬷嬷来报季君珩让人给薛兰兮送了礼过来。 薛兰兮蹙眉不解,季君珩这是什么意思。 陆氏则让嬷嬷把人领来,说把人挡在外面总归是不好,先瞧瞧是什么东西再说。 来人的是一个小丫鬟,手里拿着一个深色的锦盒,一进门就乖巧行礼:“夫人小姐万福,我家公子说这是赠于姑娘的,还望姑娘笑纳。” 陆氏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瓶玉露膏,薛兰兮当下一愣,这东西她识得,对烫伤烧伤之类效果其加,由于所需药材甚多,做成一瓶非常之难,所以可以说是有市无价之物。 他现在却这样轻而易举的送了过来。 薛兰兮身上也难受,当下便收下了。 陆氏道:“季君珩有心了,这东西涂上,明日你就会好了。”言毕,又是一阵叹息。 季君珩这次回来,带来的东西可不少。一部分是定北王给皇上送的礼物,季君珩在太后寿辰当日就一样不差的给送到了皇宫。尤其是太后的那份,更是犹如及时雨一般 惹得太后高兴了好几天。 剩下一部分,那就是容王消受不起的了。 麻风病村之事很快就到到萧康帝处,萧康帝看到季君珩所呈的证物与奏折当即怒不可遏,随手抄起香炉往容王脸上砸去,惊得朝臣纷纷跪面露土色:“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萧康帝自登基以来,是最为仁厚,平日鲜少发火,上一次这么大的火气还是颜家出事的时候。所以,众人一时间没有防备,竟是结结实实的心惊胆战了好一会儿。 “好你个容王,私自囤盐,你是不是还准备举兵谋反!” 萧康帝盛怒,指着容王的鼻子就骂,“你可知道,私自囤盐是什么罪!” 大顺对于盐铁之类的管制非常严格,虽说盐的价格不高,可是一户人家一年却也只有一斤盐的配给,若是多了,则要上报官府层层审核,没有官府批文,私自囤盐超过五斤的,全家处斩,超过十斤的,卖盐给这户人家的人连带一起处斩。 之所以这么规定,一是因为盐乃是所有人都必备的东西,二是跟士兵的战斗力有关。一旦容王私自囤盐,不管是贩卖还是自己用,都势必跟士兵有关系,所以,萧康帝才会如此震怒。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干不出来这种事情!再说了,儿臣天生愚笨,怎么知道从燕北山地之中如何萃取盐这种事情?”容王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哭喊冤枉,顺带给自己辩解一番。 “是么?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里证据确凿!”萧康帝“哗啦”一下,将季君珩送来的所有口供都丢到了容王的脚下,“便是你不知道,工部尚书难道也不知道么!” 说起囤盐的时候,工部尚书就已经筛糠似的 抖了起来,这会儿被问到自己,竟然两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既然此事事关容王,那容王你还是避避嫌比较好!”萧康帝看着工部尚书咕咚一声晕了过去,冷笑一声,看着容王说道,接着,又把话头转到了季君珩身上。 “卫陵侯,朕命你立刻把此案查清,不管牵涉到谁,你只管去查问,谁若敢阻拦你,你就直接劈了他,后果朕替你担着。只一点,不许错漏,也不许枉杀!” 萧康帝说完便让公公把一道盖了玉玺印的圣旨交给了季君珩。 季君珩也不推辞,直挺挺的跪下,双手接过圣旨,叩谢龙恩。 “皇上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一时间朝中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容王也愣在了当场,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得罪满朝官员的事情,季君珩竟然就这么毫不客气的接了下来。 一个小小的盐场,看上去不大,其实其中牵涉的绝对不会只有容王和工部尚书两家,搞不好,六部要空掉一半,更甚至许多豪门大家都要被牵扯进来。 这么一桩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只有季君珩这个傻子会去办。 可是,也只有季君珩这个傻子能办吧。 容王暗叹一声,保不住了,果真是保不住了。只是泄露麻风病村的事情的人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朝中官员变了脸色,只有季君珩一人还是不动如山,面色如常,下了朝直奔大理寺,随手点了几个官员就开始查案。 这案子查的容王看着肉疼,季君珩雷厉风行,短短几天时间就跟拔萝卜似的,一个个把确实牵涉其中的人给拔了出来,甚至有几个都没有明面证据,也因为同僚的供述被季君珩给发现了。 大理寺被季君珩差使的团团转,牵涉其中 的容王却也闲了下来,他每日喝着花酒,听着小曲看季君珩查案,日子过的要多逍遥自在就有多逍遥自在。 他自信,便是所有人都抓了,季君珩也抓不到他头上,因为那些盐场,他根本没有直接参与。 而这几日,陪容王最多的竟然是沈恒。沈恒见容王对季君珩的动作毫无反应,忍不住好奇的问道:“王爷难不成就这么任由他查下去?” “不任由他查还能怎么办?”容王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梨花白,犹在心疼那个盐场,“我现在不管怎么做,在父皇眼里都是脱不了干系的,倒不如让他去查,查不出我什么来我才能脱身!”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王爷如何就笃定旁人不会将王爷您给供出来呢?”沈恒好奇,又给他斟了一杯酒问道。 “旁人我是不怕,我只怕工部尚书啊……”说道这里,容王显然也是有些犹豫的,不过很快,他看着沈恒就嘿嘿笑了起来。 “沈公子最近闲着没事儿,可否帮我办一件事?” 沈恒似乎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摇头,“王爷可放过小的吧,我虽然是诚国公府的世子,可在朝中并无职务,也说不上什么话。更何况这件事,父亲可是叮嘱过我,若是我敢搀和进去,要打断我的腿的。” 容王一向就是,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可沈恒也不傻,他知道什么事情能办,什么事情不能办。若是这件事情他帮容王做了,那么下一个要闭嘴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见他这个怂样,容王顿时没了耐心,挥了挥手烦躁的说道,“算了算了,不喝了,今儿个散了,散了!” 说完,容王晃晃悠悠的走下楼,爬上了马车吩咐回府。 还没到宵禁的时候,路上还有 好些人,容王在马车的吱呀中昏昏欲睡,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儿,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挑开帘子一看外面,竟然是快到了容王府,顿时连忙收拾自己,还拿马车中最上好的龙井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漱了十多遍口才终于下车。 一下车,他就到了书房,关好门才对着帘子后面行礼。 “让您久候,对不住了。” “无妨,你对工部尚书可有解?”帘子之后的人并没有现身,隔着帘子轻声问容王。 容王摇了摇头,愁眉苦脸道:“大理寺是豫王的地盘,我根本没机会送人进去。尤其是上次那个侍女的死更是让豫王加紧防范,我更是无计可施。更何况,工部尚书也是个贪生怕死的,只怕这个时候早有提防了。” “人死了不一定是最安全的,让他永远都不敢说出来,这才是最安全的。”那人似乎微微一笑,却让容王顿时明白过来,连忙又是一个大礼。 “小王受教了。” 那人见容王明白的如此迅速,也不多做停留,转身从书房的侧门出去,瞬间就消失在黑暗之中。容王目送着那人离开,重重的松了口气,嘿嘿笑了两声。 他虽说没能耐在大理寺弄死一个人,捎句话还是做得到的。 入了夜,大理寺中,工部尚书已经醒了好几天了,但是季君珩就像忘了他一样,从来没有提审他。反倒是身边的其他涉事官员换了一茬又一茬,唯独他没有动过地方。 平心而论,工部尚书程昱还是很羡慕他们的,至少他们不用再提心吊胆,不用再像他一样蹲在这大牢里面每日惴惴不安。 时间已经很晚了,程昱甚至听到了子时的时候更夫打更的声音。可是他睡不着,他生怕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以命换命 “大人。”就在程昱靠在墙上发呆的时候,狱卒披着衣服,拿着灯笼,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看着程昱没睡,跟他打了个招呼,“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方,那基本上就是脱罪无望了。与其在这里一个人忐忑不安,不如多想想妻儿老母,想想她们离了您要怎么过日子。” 这话的目的太明显,程昱就是想忽视也难,他眉头一皱,扑过来刚想申辩什么,却见那狱卒已经裹了裹衣服,又走了。 顺着牢房的栏杆滑了下去,程昱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第二日,季君珩收到消息说容王病了,季宵的表情有些微妙,反倒是季君珩微微一笑丢了手中的纸条道:“他不过是借口生病以换取皇上的父子之情,咱们这个皇上,一向是仁爱之君。” “那若是这么一来,爷要做的事情,岂不是会无疾而终?”季宵不解,自从爷去燕北之后,一系类的事情他都不懂。平日他家爷跟容王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突然莫名其妙的开始针对他就让他很奇怪了。 现在,居然还这么卖力,就让季宵更想不通。 “本来也没打算一个小小的盐场就能让容王下马,毕竟容王的背后是诚国公和沈贵妃。”季君珩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这个结果,将手中的资料整理了一下,看了看说道,“是时候跟曲老爷子说说话去了。” 不过嘴上这么说说,季君珩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听到有人禀报说容王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季宵更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容王病了么?怎么拖着病体就来卫陵侯府了。 “既然来了,总得看看他念的是什么经。”季君珩对此倒是不置可否,收拾了东西,让人把容王带到东花厅去。 等季君珩带着季宵到了东 花厅,容王已经在那里等了有一会儿了,由于季家人丁稀少,所以只有季君珩父亲的一个姨娘何氏帮忙待客。 只是这何氏也是个惯会看人下菜的,对容王上下巴结的恨不得把他贴墙上天天瞻仰。 容王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阵仗,看着何氏的殷勤万分尴尬,以至于在看到季君珩出现的时候竟然重重的松了口气。 “听闻容王殿下生病了,不知身体如何?”季君珩有意挤兑,容王好像没有听出来一样,笑了笑冲他拱手。 “不过是寻常的偶感风寒而已,劳烦侯爷挂念了。今天来,小王是想问一句关于工部尚书的审讯,不知候侯爷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这件事在朝中关注甚多,又事关自己,容王忍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 季君珩皱眉不语,显然不打算告知,容王见状较忙道,“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又牵涉颇广,早些结案对你我都好。” 容王的意思之中有那么几分胁迫之意,大有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暗示。 季君珩冷笑一声,瞧着容王道:“殿下莫不是忘了这个案子乃是皇上亲自下令审理的,您这么说就不怕圣上秋后算账?” 容王现如今乃是这件案子的头号嫌疑犯若是出什么问题,自然是要问责到容王的头上。 容王摇头浅笑,便是皇上有的时候也只是做一下表面的一些功夫,再说了,这件事看上去很大,却也不是不可以小事化了的。若是季君珩有意放过,再加上沈贵妃在皇上身边吹风,最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只要王爷愿意高抬贵手,剩下的事情,就容易多了。侯爷是军旅之人,对于朝中的事情知之甚少,不如得过且过。”容王抛出来的诱惑太大,寻常人早就忍不住了,“ 侯爷在外征战,总得需要一些人在朝中为侯爷说话的。” 对此,季君珩不置可否,只摇了摇头说:“我等在外保家卫国,皇上如何看待,并无什么关系。反倒是殿下,盐铁之事事关国本,虽说燕北的盐场不大,却也不小,皇上纵使有心放过,还得要殿下好自为之。” 见他如此油盐不进,容王也没怎么样,最终叹了口气,无奈的叫来了随从:“侯爷大义,我等佩服,这是关于工部尚书之前的一些罪证,还请侯爷笑纳。” 容王竟然如此轻易的就把工部尚书的罪证拿了出来? 季霄更是脑袋一晃就是满满的水声,他自问也算是聪明,现在却觉得脑子似乎是不够用了。 这可是送命的东西! 显然,季君珩是明白了容王的意思,只微微一笑就把罪证收下,并且表示,很快就会提审工部尚书程昱。 不过这个很快是什么时候,季君珩也没说,可是似乎得了季君珩的保证就让容王很有安慰,他更是没有追问,当下就告辞离开。 不过,最终季君珩也没能去到曲老爷子的府上。 因为豫王也来了,都是给季君珩送物证来的。 看着面前摆放的这么多东西,季君珩笑了笑,摇了摇头回了书房,顺带让人给薛兰兮捎口信。 虽然说每日都在闺中坐着,可是薛兰兮也没说放松过对这个案子的关注,每日薛清宴和薛季言回家,说起这个的时候,薛兰兮都会在旁边听着。 送走了季君珩报信的人,薛兰兮也浅笑了一下,伸手招来素荷,“你想办法把豫王送证据的事情告诉容王。” 容王丢了一个盐场,丢了一个工部尚书,这口气是难平的,若是没有一个出气口,回头容王回过劲儿来,决计不会放过曲家。所以,她直接 就给容王找好了出气筒。 反正这两个兄弟相争多年,互相捅刀子的事情也没少做,不差这一件。 “碧心,我们去祖父那里一趟吧。”排遣了素荷出去,薛兰兮带着折枝和刚做好的点心去了薛老爷子那里。 工部尚书一旦落马,必然空缺,不是容王上位,就是豫王的人被举荐,可是,曲老爷子一辈子刚正不阿,被人利用,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顺带手的,贺仲麟也不能闲着对不对? 时间一晃,在容王等的心烦气躁,脸上愈发的多了几条皱纹的时候,季君珩终于想起来了要提审程昱。 不过,不同于旁人的焦头烂额,程昱似乎在大理寺的日子过的不错,整个人都白了胖了,看的容王直龇牙。 “草民程昱,叩见卫陵侯,叩见诸位大人。”程昱过来,显然是很懂规矩,噗通一声跪下,先给诸位大人磕了个头。 “堂下犯人,你可之罪?”季君珩横刀立马的坐在主位之上,只是眼神却并没有看向程昱,而是玩弄着手中的令牌,一派漫不经心的样子。 “罪人知罪,罪人程昱,于五年前路过燕北,得知此处有个麻风病村,又见那麻风病村处于群山之中,便动了财心。派人将麻风病村中的病人屠杀干净,又派医者过去收拾,待能住人之后,用麻风病村每日送食物的小船让制盐工人送进去,如此偷梁换柱的过了四五年。” 程昱也大大咧咧,好像全无顾忌,竟然什么都没问,就直接招了。 “嗯。”季君珩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示意程昱继续。 “罪人知道,燕北乃是定北王的辖域,定北王是个清正廉明之人,若是发现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我就借用容王的名头来唬人,顺带冒用了容王的印信,调派容王 封地上的驻军。也让这些驻军为我里外送盐,行些方便。” “胡说!容王封地上的驻军岂会如此容易糊弄!更何况,容王的印信其实你等小人能随意模仿的!”当下就有大理寺的官员跳出来指出程昱话中不对的地方。 程昱翻了个白眼,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官员冷笑,“大人莫不是忘了我是工部尚书?工部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工匠,我什么模仿不出来?不瞒你说,给我时间,我连你娘的棺材都能给你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那个官员气结,指着程昱你了半天没有你出个所以然,“你,你简直是胡搅蛮缠!” “你从何处得了容王印信?”还是季君珩一语道破,让那个官员松了口气。 “有一次容王在臣家中喝酒,醉了之后就在我家的偏房中睡下,印信也落在我家,我才有机会将那个印信做个一模一样的出来。”程昱低下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就在季君珩准备继续问下去的时候,忽然传来豫王驾到的声音。 季君珩起身,并没有走下座位,就那么看着豫王走进来。 “侯爷,我听闻今日审理程昱,特来看看。” 萧康帝只说让容王回避,让季君珩审理,却没说不让豫王来旁听。季君珩点了点头,随意给他安排了个位置,继续开始刚才的过程。 “如你所说,那印信是何人仿制?”季君珩坐下之后,继续发问,“总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臣自然没有那个能耐,皇室之人的印信乃是由宫中专人制作,寻常人模仿不出来的手法。我是得了印信的样子之后,利用职务之便,寻到了之前给容王做印的那人,告诉他容王的印信丢了,让他给重做一个,并且不要声张。”程昱简单说了一下,却让豫王皱眉。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还挺高 “若是真的,那程大人可就罪大恶极了。我今儿个来,还想替父皇传个口信,若是程大人真心悔过,交出山地制盐的方法,父皇可免程大人一死。现在看来,如程大人所说,不但私自建造盐场,冒用容王名讳,还私刻皇室印章,草菅人命,这细算下来,程大人可得凌迟处死了。” 草菅人命,私造盐场,冒用亲王名讳,私造皇室印章,这几个都不是什么小罪名,叠加一起确实可以凌迟处死,这点豫王没有说错。不过他当然不是真的想来救程昱一命,而是想用程昱的嘴来拉容王下水。 现如今,夺位之争几乎到了势均力敌的地步,不管是容王还是豫王,在朝中的势力都分布的很平均,若是豫王能敲掉容王的工部,顺带拉了容王下水,那么可真是一笔划算买卖。 只是可惜,盐场这件事情,竟然不是他先知道的。 “多谢豫王殿下好意,罪臣知道自己罪大恶极,不奢求皇上能够宽大处理。罪臣愿意交出山地制盐的方法,只求皇上能绕过臣的家人。”程昱一口回绝了豫王,豫王讨了个没趣,接下来的案子审理就顺利多了。 等到终于审完,卷宗整理的时候,豫王又开口请卫陵侯去喝酒。 “今儿个也审完了,侯爷若是有空,不如我们去喝两杯?” “案子虽然审完,但是一应物证和证词都要去确认,怕是也不得闲。”季君珩没有应,抖了抖手上的口供叹气,“殿下瞧瞧,又得好些日子忙啊。” 豫王也叹气,既然季君珩都已经直接拒绝了,他也不好继续邀请,“既然如此,那就劳侯爷费心了。” 反正豫王相信,季君珩是不会轻易放过容王的。 送走了豫王,季君珩看着程昱的口供叹气道,“好一出弃车保帅 。” 大理寺的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跟着叹气,忽然有一个小文书走过来,悄声问道,“侯爷,就这么算了么?” “不然你去把容王给我抓来?”季君珩斜眼瞧了一下那个小文书,认出他是曲家的一个旁亲,“没有确凿证据怎么定罪?” 小文书自知失言,连忙识趣退下。 薛兰兮在外散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容王的耳朵跟前,又得知豫王今天去了大理寺,更清楚的知道豫王要请季君珩喝酒,于是气的一脚踢翻了眼前的桌子,跳起来大吼,“好你个老大,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身边幕僚见他这个样子,连忙安抚,好不容易才将他安抚下去,不过心里也清楚,这不过是个开端罢了。 程昱的案子得有一段时间审理,所以薛兰兮也不着急,现在事情已经闹出来了,工部这个地方容王铁定是要丢的,便是洗干净了自己,萧康帝也不可能会允许有第二个程昱出现。 敢私自做印章冒充容王,那假以时日,还不是敢私自做玉玺冒充圣旨? 不过程昱也是够聪明的,知道自己一力扛下所有事情,那么容王少不了要护佑他们全家,若是不做,那就是诛九族。 “妹妹现在可以安心了?这些事情太过复杂,妹妹身子这么弱,少不了是因为操心操的。你说说,你操心旁的也就算了,朝廷上的事情,你操心这么多也不怕伤了身子。”薛清宴是知道多少都告诉了薛兰兮,现下虽然不能算是尘埃落定,却也没有那么多烦心事,忍不住的还是要唠叨薛兰兮两句。 “哪就有这么金贵,我觉得她这一身毛病有可能是在家里闷的。你瞧瞧,京城的那么些个管家小姐哪个不是今儿个出门游乐,明儿个出门踏青,就你家这个妹妹 整日的闷在家里。”偏巧今儿个云溪郡主也带了宝儿过来,见着薛清宴说薛兰兮这些,忍不住就说了两句。 “郡主有所不知,若是可以,我这妹妹天天在外面撒欢我跟父母亲也绝不多说一句,只是妹妹实在是喜静,平日院子里多一只鸟都得看着点,生怕吵了她。”薛清宴叹气,无奈的看着二位。 “郡主就别说哥哥了,快来尝尝我新做的蝴蝶酥,可是别的地方吃不到的。”薛兰兮见薛清宴的脸涨得通红,连忙替他岔开话题,拿了宝儿最爱的蝴蝶酥给云溪郡主。 云溪郡主也瞧着那蝴蝶样子的糕点新奇,一时间也就放过了薛清宴,薛清宴见状,连忙告退出去,把空间让给了薛兰兮和云溪郡主。 房里只剩了两个半大孩子和一个小孩子,说话也越发没有顾忌,云溪郡主见薛清宴不在,忍不住悄声问道:“你这个哥哥可定了姑娘?薛家这样的家族,要求怕是不低吧?” 对此,薛兰兮摇了摇头,“哥哥早些时候只专注于读书,对于成家并没有非常在意,父母与我又都在江南,所以对哥哥的事情也关心甚少,才造成哥哥到今日还没定下媳妇。不过……” 说到这里,薛兰兮忍不住揶揄一笑,“不过我父母和哥哥对新妇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求是正经人家的正经姑娘,旁的并没有特别刻意。若是不会针织刺绣,我母亲可以教她,若是没有读书识字,我哥哥可以教她。怎么,云溪郡主想做个媒不成?” “哪儿的话,去去去,我哪儿有这个闲情逸致,只是看到你哥哥这个样子,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罢了。我不过问了一句,你倒是拐弯的打主意到我身上来了。”云溪郡主气急,忍不住拿手绢拍薛兰兮。不过,她这纸糊 一样的人儿,云溪郡主也不敢真拍,生怕拍坏了。 薛清宴这么大的年纪,是皇上殿试钦点的探花,父亲虽说官职不高,却也是正二品大员,薛老爷子是三朝元老,母亲是景郡王的亲妹妹,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这样的条件都没人追着嫁,实在是可惜了。 以薛清宴的条件,不说寻常正经人家的正经姑娘,便是公主郡主也都配得上。只要薛清宴有这个心思,哪儿愁找不到媳妇? 所以,云溪郡主也只是问问而已。 插科打诨了一会儿,折枝过来跟薛兰兮说了个悄悄话,云溪郡主听了一耳朵,等折枝走了之后才忍不住说道,“你这个庶妹心还挺高。” 折枝方才来说,薛兰若又悄悄出门去了。 这些日子,薛兰若经常瞒着府里的长辈和嬷嬷偷摸出去,薛兰兮不止一次的撞见,却并没有拆穿。 只是云溪郡主这话,显然是知道薛兰若私会的那个人是谁了。 “世人都有一颗想要往上爬的心,却殊不知,若是手上力气不够,爬得越高,只会摔的越惨。”云溪郡主还当薛兰兮不知道薛兰若私会的那个人,忍不住出言提醒她。 “我知道,郡主不必挂心,我这个庶妹跟豫王的事情,是成不了的,门不当户不对,便是豫王真的八抬大轿来娶,我父母怕是也不会允嫁。”薛兰兮直接将话说破,一点尴尬的成分都没有。 “如此最好,豫王表哥是个什么性子我最清楚,更何况还有皇后娘娘,他们两个都不是允许豫王正妃是个庶女的性子。”薛兰兮这么一说,云溪郡主也松了口气,“我不是说这话呕你,而是真的如此。豫王表兄是要追逐皇位的,他对于权势的执着不能小瞧,之所以会对你那个庶妹青睐有加,只怕是看上了薛 家在皇上跟前的能力。”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呕我,这点父亲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我这个庶妹年纪小,又是个糊涂的性子,若是不一下子给扭转回来,只怕会闹翻了天,到时候丢脸的还不是薛家。”薛兰兮当然知道云溪郡主是什么意思,笑了笑,并没有在意其中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知道就好,说真的,我也很担心若是薛家成了权力争夺的炮灰。”云溪郡主虽然不是个男儿,对于皇室之中的弯弯绕绕也是清楚的。叹了口气,云溪郡主拍了拍薛兰兮的肩膀又感慨,“嘴上是这么说,可是你瞧瞧谁能逃得过这一场纷争?” “如何不能?如郡主这样的家世,便是豫王或者容王把刀架在脖子上,司马大人不愿意,他们也无可奈何。” 晋阳长公主的驸马乃是当朝唯一的大司马,苏家。苏家与定北王,还有萧家先祖一起打下大顺江山,虽说不如定北王这个异姓王爷功劳显赫,却也是一门文武俱全的忠烈之家。 说起这个,薛兰兮犹记得当年谢瑶玥说起过的一桩往事。当年先皇还在的时候,贵妃最受宠,变想将晋安长公主许配给大司马的嫡子苏震。 谁知道,苏震竟然坚决不从,甚至不惜以死抗争,先皇顾念苏家世代功绩,再加上也确实不好就这么乱点鸳鸯谱,自然不敢真的赐死苏震,无奈之下只好放弃。 谁知道,不过两天,苏家老族长竟然喜滋滋的跑进宫向先皇提亲,要求娶皇后亲生的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在初始,算是皇室的一段羞耻,因为年少之时,跟一个小吏有私情,虽说什么都没做过,却也有损皇家颜面,于是先帝并不喜欢晋阳公主。后来,那小吏无缘无故的死了,晋阳公主彻底消沉,更加让先帝不喜。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京郊闹匪 冷不丁被苏家这么提起,先帝竟然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公主。本来他担心苏家会介意晋阳长公主曾经跟一个小吏有私情,谁知道,苏家竟然毫不介意,还夸晋阳公主敢爱敢恨,苏家就喜欢这样的女子。先帝无奈之下,只好亲自下旨允了婚事。 晋阳公主嫁给苏震之后,不出两年就生下了一个儿子,四年之后剩下云溪郡主,到如今老了老了,四十多岁的人了,还给大司马添了个老来子。这两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羡慕死京中的女子了。 不过,谢瑶玥还活着的时候,说闲话提起过,晋阳公主当初喜欢的那个小吏,其实就是被晋安公主给害死的,所以,晋阳公主才会想办法嫁给苏震,就为了气死晋安公主。 好在后来夫妻感情不错,倒也是段佳话。 薛兰兮说的是玩笑话,云溪郡主也当个玩笑话一听,哈哈笑了一下,也明白薛家虽说没有苏家这么厉害,却也不是任由别人拿捏的软柿子,也就放了心。 送走云溪郡主和宝儿,薛兰兮把自己关在房中,琢磨着如何才能不让薛家长房卷入到这个漩涡之中。 就在薛兰兮还没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的时候,碧心慌慌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小姐,不好了,京郊的庄子闹匪了。” “闹匪?”薛兰兮疑惑,好端端的,怎么会闹匪? “对,奴婢刚刚听说的。”碧心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说道,“奴婢刚刚在大门口,听见管家跟陶嬷嬷说,京郊的庄子昨天夜里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伙土匪给洗劫了,竟然什么都不剩。” “京城重地,四周都有驻兵,怎么可能会轻易闹匪?”薛兰兮觉得 不可思议,整个京城就不说禁军的三万,就是金吾卫的五万就足以抵挡普通匪类。就算是京郊地区,也不会好无声响的就被洗劫个干净。 “不知道,就突然冒出来的。不仅仅是薛家,还有其他世家的一些庄子也都损失惨重,小姐,你说那些土匪会不会攻入京城?”碧心紧张兮兮的看着薛兰兮,手足无措的像个小媳妇。 “你怕什么?你当京兆尹是吃干饭的?还是当京城的驻军是个气?” 既然是这样,薛兰兮也就放了心,如果不是单单薛家被劫,那肯定不是针对薛家的,只要看兵部和京兆尹的动作就行。 至于为什么会闹匪,只怕跟燕北之事有关。 没想到,容王的动作还挺快。 薛兰兮笑了笑,安抚了一下碧心,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夜间,薛季言和薛清宴下朝回来,果然就在谈论这件事情。 “此事兹事体大,京城毕竟是重地,被人如此神出鬼没的洗劫一通还不知道,显然是兵部有重大疏漏。这还只是普通的土匪,若是敌国的细作,可真是不堪设想。”薛季言是个文人,却也知道一些行军打仗的事情,叹了口气,给陆氏夹了一筷子肉,让她安心,“突然出事,没有防备很正常,只是寻常财物,丢了就丢了,只当花钱免灾好了。” “今年的灾难也忒多了一些,这才几月就出这种事儿,幸亏不是五月。”陆氏叹了口气,她对行军打仗这种事情不关心,只关心薛家的收成,只关心这一大家子的吃喝住行。 “再晚一些日子,地里的农作物就要收一茬,到那时候遭了匪,才真的是损失惨重。”薛清宴也点头,附和了陆氏的话,“不过母亲宽心 ,兵部和京兆尹肯定能很快就找到罪魁祸首的。” “兵部?兵部怎么还管这种事情?”一直没吭声的薛兰若突然开口,似乎对兵部还要管流匪这件事非常不解。 “兵部自然不管剿匪,只管军籍,士兵招募,军备等事情。可是,若是要出门剿匪,自然是要通过兵部报备的。更何况,现如今在京中的武将并不多,金吾卫和禁军不能擅动,那自然就需要兵部去挑选合适的将领带兵剿匪了。”薛清宴是个好性子,见薛兰若开口问,也不疑有他,一一解释。 “那若是没有合适的武将呢?”薛兰若可是把那句在京中的武将不多给听进去了,一脸紧张,显然是有所思虑。 “没有武将,还有皇子啊,京中这么多皇子,剿匪这种小事,还是做得来的。”薛兰兮开口,薛清宴和薛季言只觉得她是在说靖王贺仲麟。 靖王贺仲麟戎马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丰富,一个小小的剿匪还难为不了他。 不过,到了薛兰若耳朵里,却生生换了个人。 因为关心则乱,薛兰若并没有想起靖王,只觉得豫王管制兵部,若是没有别人能去的话,就只能豫王上了,于是惊了一下,筷子啪嗒一下掉了下来,“爹,豫王如何能上战场!” “豫王?”薛季言终于发现哪里不对,皱眉看着薛兰若问道,“豫王为何要上战场?” “方才姐姐说,若是没有武将,那就只能皇子去了,难道不是豫王么?”薛兰若咬了咬下唇,可怜兮兮的看着薛季言,“爹,豫王这么尊贵的人,怎么能去。” “妹妹,我只说是皇子可以去剿匪,却没说豫王要去,是妹妹关心则乱了吧。我听说,这几日妹妹经常不在家中,外出会友, 不知这个友可是豫王?” 薛兰兮之所以没有私底下告诉陆氏和薛季言,其实是因为薛兰兮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能证明薛兰若私会的那个人就是豫王。 只是没想到,今日刚好就把薛兰若给抓了个现行。 “我,我没有!”薛兰若自然不能承认,她是清楚这种私底下的勾当是放不到台面上来的。 可是,她又有点心动。毕竟那人真的是豫王,若是父亲知道了,她能光明正大嫁给豫王是最好不过的。 嘴上不承认,脸上表情却还是出卖了她。 薛季言最开始不信,可是看到她的脸之后,忽然就信了三分。 “兰兮,你说的可是真的?”薛季言皱眉,有些不悦的追问道。 “是真的,从太后寿诞之日回来,我就发现兰若妹妹有些古怪。那日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家中长辈又都康健,兰若妹妹却在家庙之中祈福一天,实在是奇怪。自那日之后,我有一日无意间去到妹妹的院子里,发现妹妹的嬷嬷在打瞌睡,屋中虽有烛火却没有人影,便好奇是不是妹妹不在家,于是就让折枝留意了几天,发现妹妹每日都会在用完晚膳之后出去。” 薛兰兮把薛兰若的一举一动都掌握的清清楚楚,薛季言越听,脸色越黑,“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回父亲,兰兮并非有意隐瞒,而是此事事关妹妹清誉,我又不知道对方是谁,所以才按下不提。今日兰溪郡主过来,提了一句,我才知道,兰若妹妹每日私会的人竟然是豫王。” 薛兰兮叹气,也是一副苦了脸的样子。 陆氏皱眉不悦,薛季言更是生气,他们二人都看着薛兰若说不出话来。 既然已经被戳破,薛兰若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当下就一五一十的说了:“没错,确实是豫王。那日女儿节,我被二姐刁难,豫王帮我出头,我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后来,他时不时的约我出去,我就出去了,爹,你别生气,豫王说了,会迎我做侧妃的!” “混帐!侧妃是你想做就能做的么!”薛季言突然发火,把众人都吓了一跳,薛兰若顿时吓得所有喜色都消失的一干二净,目瞪口呆的看着薛季言发火。 “豫王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豫王的侧妃乃是要由皇上亲封才算回事,现如今,我薛家可收到了皇上赐婚的圣旨?你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跟他厮混,你把薛家长辈的脸放到了哪里!” “老爷息怒,兰若到底是小,慢慢教就是了。”陆氏见薛季言气的脸色发红,怕他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帮他顺气。 “兰若,不是我说你,你可知道,儿女婚配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三媒六聘?” 将薛季言安放好在椅子上,陆氏才不咸不淡的开口。 薛兰若点了点头,有些不满,“我自然知道,我是庶女,按理来说是配不上豫王这样的人的,可是豫王说他对我也是一往情深,不介意我们的身份。至于圣旨,他会去求皇上下的。” “便是皇上下了,你又要如何在豫王府中立足?你可知道豫王的正妃是什么身份,其他侧妃又是什么身份。”陆氏还有耐心去跟薛兰若掰扯,薛兰若却已经不想跟陆氏说话。 “自然是知道,可是豫王殿下说了,不用管那些,就算豫王妃和其他人的家世背景比我显赫又如何,他一辈子只疼我一个人,是旁人都比不过的。” 薛兰若的脑子里现在早已被豫王的甜言蜜语给灌满了,旁人不管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说了我能做侧妃 “夫人,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她现在已经糊涂了!”薛季言缓过劲来,见薛兰若说话如此不客气,更加生气,“我不管豫王如何承诺与你,总之,这个婚事我不同意!” “为什么!”薛兰若当下就急了,眼眶通红,看着薛季言道,“父亲,难道你还能给我找比豫王更好的夫君不成!” “妹妹,薛家不能跟皇室搅和在一起,你可知道?”薛兰兮见薛季言不想说话,冷静开口,“薛家几代能平安度日,就是因为没有参与过任何皇子之间的纷争,所以,薛家不会让你去做豫王的侧妃的。” “我呸,别拿薛家来说事儿。薛家要是能出一个王妃,应该是祖宗冒烟了才对,你从中作梗,无非就是怕我的身份以后比你高,从此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哼,嫡女又如何,嫁了个人还不是得从头活!” 薛兰若在气头上,越发的口无遮拦,薛季言听罢,更加生气,指着薛兰若说道,“你姐姐说的是事实,薛家绝不可能卷入皇子纷争之中去的!不管你理解还是不理解,我告诉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嫁给豫王为妃!”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兰若难道不是为了薛家好么,公公四十岁的时候已经做了一品大元,你如今也四十岁了,才是正二品的一个尚书,若是有兰若在豫王跟前替你美言,你何愁不能早日升官!”方姨娘一直伺候在薛季言和陆氏身边,不过她是个姨娘,主子说话的时候她不敢插嘴,现在忍不住了,才只能说一句。 对此,薛季言却并不领情,他冷笑一声,看着方姨娘说道:“你也这么想?” “难道不是么!老爷,要我说这门亲事很不错。”方姨娘还妄图能够说服薛季言,见他笑了,松了口气,缓了语气道 ,“豫王好歹是皇子,总好过路边随便的阿猫阿狗吧?兰若也是你的女儿,你总得疼疼她不是?” “父亲若是不疼她,早就任由事态发展,何苦在这里生气。”薛清宴也不满,他多少读过一些史书,明白这些道理。 “呸呸呸,你们两个才是亲兄妹,故意拿身份压我,自己个找不到个好归宿便也不让我找个好归宿是不是!” 薛兰若钻了牛角尖,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豫王说了,若是我能嫁给他,定是神仙眷侣,谁都羡慕的,一定是你这个贱人看不惯我能走的比你高,所以你故意阻拦!” 薛兰若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没规矩,最终被薛季言的一声暴喝给止住了。 “住嘴!瞧瞧你怎么说话的!平日里,你姨娘就是这么教你的不成!如此不尊闺训,陶嬷嬷,把她给我带下去禁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薛季言一言既出,陶嬷嬷当下就带了两个嬷嬷要把薛兰若给捉回房间里去,哪知道,方姨娘突然冲了出来,横在薛兰若的身前拦着不让人带。 “住手,我看谁敢!她可是你们的小姐!” “姨娘还是让开吧,老爷发了话,便是老夫人和老太爷来了也没用的。”陶嬷嬷是陆氏的奶娘,跟在薛季言和陆氏身边多年,对于薛季言的性子那是清楚的很,也知道若是薛季言真的生气,恐怕此事不能善了。 可方姨娘好像吃准了薛季言不会生气一样,死活拦着不走,“我不!睁开你们的狗眼瞧瞧,这可是未来的豫王侧妃,伤了一根寒毛,你们赔得起么!” “姨娘,儿女婚事乃是父母说的才算,您撑死顶天的也就是个姨娘,你说五小姐是侧妃,她就是了不成?老奴说一句不 该说的,不该您操的心,还是别操的好,回头落个空欢喜,却也得不偿失。”跟在陶嬷嬷身边的一个嬷嬷也忍不住劝方姨娘,却不见那方姨娘领情。 这会儿,见薛季言和陆氏都不说话,只当他们怂了,越发的胆大,“呸,狗东西,她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怎么说了不算!我看就是你们这帮狗奴才眼气,不肯让我们母女好过!” “废什么话,直接连方姨娘一起拖下去!”陆氏眉毛一竖,也动了怒,陶嬷嬷见状,也不再废话,又找来两人,制住了方姨娘之后,拖了薛兰若和方姨娘一起回了院子。 这边阵仗这么大,不一会儿整个薛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氏在房里,跟祁氏一起用晚膳,听说之后呵呵一笑道:“果真有这种事儿?” “可不是么,大房现在都已经吵翻天了,那方姨娘和五小姐被关起来之后还不罢休,隔着窗户跟看守的婆子骂,这都骂了好长时间了。”李嬷嬷撇了撇嘴,给李氏端了消食茶过来,“也不瞧瞧自个,五小姐是正儿八经的小姐,却做出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儿来,被她那姨娘这么一闹,若是豫王不要她,可要怎么嫁人啊。” “嬷嬷真当豫王会要一个薛兰若?”祁氏掩嘴一笑,眼神闪烁,“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尚书家的庶女,便是嫡女,也轮不到侧妃这个位置的。” 李嬷嬷顿悟,瞬间明白了过来。 豫王竟然从来都是哄着薛兰若玩的,偏生薛兰若这个傻子当了真。 “婆婆,既然薛兰若这么想嫁给豫王,不如我们就推一波?”李氏和祁氏二人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凑一起嘀咕上,也是盘算着怎么坑害别人。 对于祁氏的这个建议,李氏显然是非常赞同的, 她还记得自己前些日子明明没病,结果却被薛兰兮和薛云烟二人给设计的生生下不来床。 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于是,第二天大街小巷就传遍了薛兰若私会豫王的事情,甚至说得有鼻子有眼,连两人都已经珠胎暗结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让我知道谁传的闲话,非拔了他的舌头!”陆氏气的在屋里拍桌子,却也于事无补。 “娘先息怒,这事儿咱们本就捂不住,便是今天不传,明天也得传起来。”薛兰兮给陆氏递了杯茶水,陆氏喝完,只觉得神清气爽,看着薛兰兮又感慨。 “幸亏你已经许了人家,否则少不了要被带累。” 世人是最会联想的,薛家大房出了薛兰若一个这样水性杨花的小姐,自然薛兰兮也会被人当成这样的女子。到时候,一门两姐妹都成了不检点的,可得愁死陆氏。 见陆氏提起自己的婚事,薛兰兮不置可否,只问陆氏这种事情要怎么处理,“母亲可想好如何平息谣言?” “你有什么法子?”陆氏看薛兰兮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定是有法子的。 “有。”薛兰兮点了点头,“一举两得的。” “快说来听听。”陆氏见状,脸上一喜,连忙拉着薛兰兮让她说说。她虽然对薛兰若没有多少疼爱,可是她怕影响了自己亲生的这一对儿女。 薛兰兮已经许了人了,可是薛清虞还没定亲呢。 “先把街上这些谣言一字不落的传给方姨娘,让她知道这么吵闹下去有什么结果,想必她也不敢再继续闹了。至于五妹的名声也好说,世人最是无聊,这些闲话嚼了之后并不会往脑子里去,这几日,让碧心扮作五妹的样子出去闲逛,身边没了男人,那些传闲话的觉得没趣,自然也就不说话了。” 薛 兰兮的法子确实不错,这样一来,方姨娘没脸闹了,薛兰若的名声也能保住。 如此也算是甚好,陆氏点头,让人去准备。 薛家到底是大家,小姐出门都是带着面纱的,好在薛兰若就算是糊涂,这种事情也没出什么纰漏。碧心与薛兰若的体型本就相似,带上面纱之后,若不是熟人,是根本就分辨不出来的。 碧心上街走了两天,果然就见那些谣言少了很多,薛兰兮见到成效,便让碧心在外散步一些关于薛兰若为什么这些日子都在外面闲逛的原因,才最终把这件事给平了下去。 这本就是一件小事,没过多久,薛兰若的桃色事件就被京郊的流匪给淹没。 据说,是兵部求了靖王去剿匪,结果靖王在周围的山上转了八圈也没看到什么所谓的流匪,反倒是在一个无人问津的破庙里发现了很多米粮布匹之类的东西。 这些米粮是新米陈米混杂,布匹也是棉麻都有,根本不像是寻常人家堆放在这里的,好像是谁四处搜罗之后暂存在破庙之中。 靖王贺仲麟也不客气,将那个破庙里的所有东西全都运到了京城,让那些损失惨重的世家过来认领。在一通热闹的认领之下,竟然真的寻摸出了很多自家的东西,剩下的,无人认领,却也不是很多。 贺仲麟觉得奇怪,摸了摸下巴,阻止了众人想要把东西拿回家的举动,派人去通知了大理寺。 “王爷,发生了什么事?”众人不解,面面相觑之后,小心翼翼的问贺仲麟。 “这乃是此案的重要物证,大理寺没有审查,任何人不得擅动。”贺仲麟冰霜一样的脸果然让所有人都不敢擅动,一边担心东西是否还拿的回,一边又担心这个刀口沾血的靖王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人给砍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私自屯兵 两方权衡之下,竟然真的没人舍命去拿了自家的东西回去。 大理寺派来的官员刚好是薛清宴,他慌慌张张的过来,看到靖王弄了这么大一摊子的东西,也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殿下,这些物证既然已经找到主人,一时间又找不到劫匪,按理来说,是可以物归原主的,不知殿下留下,可是有什么事?” “此事牵扯复杂,我想请大人暂且保管这些米粮还有布匹,我跟大理寺卿商量过后,再决定要不要归还苦主。”贺仲麟看也不看那些苦主,转身就要走。 还没走两步,就被贺仲麟给拉住了,他眼神不解,却又坚定万分,“殿下稍安勿躁,我非是要阻止殿下,只是若是被人知道您故意扣押这些东西不还给苦主,只怕是要被御史台参奏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其中牵涉太广,被参奏事小,走漏风声事大。”靖王也认出了薛清宴,他摇了摇头,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 薛清虞无奈,只好留下来一边安慰苦主,一边给大理寺卿送信。 靖王之所以留下这些东西,乃是发现这些东西非常眼熟。曾经在南境练兵的时候,贺仲麟所率部队没了粮草,三催四请之后兵部和户部送来的粮食和军需就是这个样子。 当下,贺仲麟就怀疑这些东西的用途是做什么的。 若真是他所想的那样,那么此事就真的不能善了。 贺仲麟到大理寺的时候,大理寺卿正在跟季君珩商量程昱的案子要怎么处理,得知靖王来了之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没看我这里忙着呢么,让靖王等一下。” “大人,是关于京郊流匪的事情,让靖王大人等下去是不是不太合适。”小吏苦着脸,看着大理寺卿问道。 “京郊流匪?那 不是京兆尹和兵部的事情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大理寺卿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这都什么事儿啊!怎么什么都来找他! “这……”小吏看了看季君珩,又看了看大理寺卿,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侯爷又不是旁人。”大理寺卿催促。 “是靖王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牵扯到别的官员,所以送来了大理寺。”小吏说完,偷眼看了一下季君珩,忍不住一哆嗦。 “程昱的事情不急,反正他就关在刑部大牢,也跑不了。反倒是靖王的事情,似乎有些变故,还是请靖王先进来吧。”季君珩开了口,大理寺卿连忙一脑门官司的把靖王给请了进来。 贺仲麟还穿着上山巡视时候的一身轻甲,进来之后,还是那么横刀立马,看到季君珩,竟是眼皮都没抬,直接对着大理寺卿就说道:“我怀疑京郊的流匪所劫的东西,是用来做军需的。” 这话可把大理寺卿给吓了一跳,怎么,这怎么跟军需又扯上了。 “军需?什么意思?”季君珩先于大理寺卿一步发问。 “我在南境练兵的时候,有一年天寒的及早,朝廷的粮草和棉被却迟迟没到,我三催四请,兵部终于拨了一百石米和一百套棉被过来。当时,送过来的米粮就是新米陈米混杂,棉被也是什么样子都有。今儿个我在山上一个破庙中发现的东西,就是这样。”贺仲麟不缓不急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季君珩瞬间明白了过来。 兵部吃空饷的事情司空见惯,层层盘剥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不仅仅是靖王贺仲麟那里,就是燕北,就是季君珩的部下都有不少这种事情发生,不过没有靖王这么凄惨,连个正儿八经的米都见不着。 被贺仲麟这么一提醒,季君珩 似乎意识到,这些东西,真的有可能是用来做不可描述的用途。 “你是说有人私自屯兵!”季君珩的声音提了一提,大理寺卿“噗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这,这,这可是京城境内,谁敢在京城境内屯兵!”大理寺卿的脸色苍白,觉得简直不可想象。 “不好说。”季君珩摇了摇头,同情的看了一眼大理寺卿,“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还请靖王先回去稍事休息,此事我会禀告皇上,还请靖王放心。” 贺仲麟没有表态,对着大理寺卿点了点头,又跟没看见季君珩一样的转身走了。 大理寺卿听到了季君珩方才所说的事情,悄悄松了口气,颤声说道:“侯爷等下要进宫面圣,不如就把此事顺带手的给说了吧……” “好。”季君珩从未有过的好说话,收拾了关于程昱的卷宗之后,甩甩袖子就朝着御书房去了。 御书房里,萧康帝正看着豫王和容王争吵不休,只觉得头疼的紧。 “父皇,我觉得司徒荆不错,司徒家世代都是工匠,一定能做好工部尚书这个职位的。”豫王强烈推荐自己的一个姻亲,试图将工部尚书给揽入自己的怀中。 容王自然也不能想让,步步紧逼,“谁说能做好工匠就能做好官员?据我所知,司徒荆为人太过耿直刚烈,一出口得罪一片的事儿真是数不胜数。远的不说,便是朝宴那日就生生将自己的恩师给起的晕了过去。这样的人,如何能做正二品官员!” “那二弟你说谁更合适!” “要我说,诚国公的嫡子沈恒就不错,做官一事,对于奇淫巧技可以不知道,但是一定要知道如何变通。诚国公在朝中是老国公,其子沈恒对朝中众臣非常了解,定能够将工部溶于朝廷。而且 ,沈恒对于这些奇淫巧技一窍不通,自然不会再犯程昱再犯过的错误。” 容王也是犹如司马昭之心,只是场面话说的更漂亮而已。嘴上说着程昱,暗地里也说了自己。 即使这样,萧康帝还是觉得脑袋嗡嗡叫。 “好了,都消停消停吧!”萧康帝“啪”的一下,把奏折拍在龙案上,然后看着两人说道,“你们两个推荐的,要么是自己的姻亲,要么是自己的部下,能真正的推荐一个干实事的人么!” “父皇息怒。”豫王和容王见萧康帝生气了,连忙低头认错,却谁也不肯让步。 眼瞅着又要吵起来,门外太监通报说卫陵侯来了。 萧康帝松了口气,连忙让这两个闹心的儿子滚带,让卫陵侯进来。 两个皇子在御书房门口跟季君珩打了个照面,三人互相示意一下之后,各自走向各自的方向。 进了御书房,萧康帝看着季君珩叹气,“程昱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基本上已经明朗,只是程昱一口咬死说自己仿冒了容王的私信,不肯承认其中有容王参与。事关皇子,臣也没有继续追查下去。”季君珩将口供和一应罪证都放到了龙案之上,在下手乖乖站好。 “嗯,朕也知道容王不可能没有参与其中,这个孩子,从小就是有主见的。我本想看着这两个孩子谁更能耐一些,谁知道差点就让他闯了祸。罢了,既然盐场已经追了回来,那就此算了吧。”萧康帝仔细的翻看了之后,合上卷宗,又说了一句道,“之前豫王跟朕提过,程昱想用山地制盐的方法来换家中妻儿老母一条活路,爱卿看此事如何?” “回皇上,臣倒是觉得此事可行。虽说程昱做了不少错事,家中妻儿老母却不曾,更何况,山地制 盐若是真的能成功,对于我大顺来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如此,那就这么安排吧。”萧康帝点头,朱笔一挥,从此程昱家眷便是安全的了。 可是,看着程昱这个名字,萧康帝还是觉得头疼,“方才豫王和容王因为工部尚书一职吵的快要打起来了,不知爱卿可有推荐的人选?” “我?”季君珩奇怪的抬起头看着萧康帝,“皇上,微臣是武将,对于文臣实在是少有研究。” “无妨,我也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而已。爱卿带兵打仗多年,跟工部也没少打交道,所以我想问问爱卿的意见。”萧康帝心力交瘁的靠在龙椅的靠背上看着季君珩。 “那既然如此,微臣就斗胆想提一提现在的工部侍郎曲墨。”季君珩想了想,提了一个谁都没有提过的人出来。 “曲墨?”显然,萧康帝一时间也没想到这么一号人。 “没错,工部侍郎曲墨。”季君珩点了点头,将此人的情况大致给介绍了一下,“曲墨出身曲家,虽然不是曲家正统,却也深受曲家家风熏陶,为人正直却又不耿直,对于天下工匠多有敬爱之心。自从程昱出事之后,工部上下还能井井有条,全靠曲墨从中调停,所以,若说适合做工部尚书的,也只有曲墨了。” “曲老爷子是三朝翰林,提倡有教无类,所以曲家才能能人辈出。”萧康帝显然是满意这个人选的,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了底。 见没有旁的事情,季君珩顺带将京郊流匪一事禀告萧康帝,“皇上,京郊流匪一事,今天有了新的进展,方才我在大理寺的时候,靖王前来告知,说京郊流匪所劫走的东西跟三年前配给到地方军需上的东西差不多,恐怕京城周围有人屯兵,所以请求严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拿了兵部 什么!”萧康帝心口一跳,惊讶的看着季君珩,“有人京城屯兵?” “臣不敢妄言,只是此事甚为诡异。不说靖王,就是我在西南驻军的时候,也曾接过这样的物资。”季君珩摇了摇头,也算是给萧康帝了一点安抚,“出现这种事情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兵部让人伪装成流匪去洗劫京郊的庄子,用来充作物资。二就是,真的有人在京郊屯兵,士兵饥饿,无奈之下出来抢劫。” 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小事,萧康帝沉吟半晌,决定此事不能就这么得过且过。 “程昱的案子差不多了,本该让你休息一番,可是此事事关天下兵马,还得要劳烦爱卿才行。”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但是臣想请靖王殿下帮忙。”这件事上,季君珩毫不客气的拖了贺仲麟下水。 “靖王?”萧康帝不明白靖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臣换防回京,算上卫陵侯府中的府兵也不过三五百人,金吾卫和禁军以防万一不能擅动,又不能通过兵部去查案,免得打草惊蛇,这么算下来,只有靖王能帮忙一二了。” “是朕疏忽了。”萧康帝顿悟,若是贪赃枉法这类的事情还算好,劳烦补上靖王,可是若是真的有人屯兵,三五百的府兵还不够人塞牙缝呢。季君珩这是要找个帮手,有备无患。 领了圣旨,季君珩谢恩出去。 而薛家,薛清宴正在跟薛兰兮打赌谁会是新上任的工部尚书。 薛兰兮说是曲墨,薛清宴却觉得是太子举荐的司徒荆。 “曲墨虽然在工部任职多年,但是曲家毕竟是跟容王有过瓜葛的家族,皇上便是想要封他,也得想想先前程昱的事情吧。”薛清宴不解,薛兰兮为何会提起曲墨。 “曲墨 虽然是曲家人,但是容王妃横死,无疑是容王已经放弃了曲家。曲家一向自命清高,如何会受如此奇耻大辱?皇上也清楚,所以不会太过计较曲家跟容王先前的一些关系。反倒是司徒荆,这个人太过耿直,一根筋一样的人,只会做东西,却不会做人。咱们皇上清楚,治理国家乃是治人,又不是治东西。” 薛兰兮三言两语解了薛清宴的疑惑,见他不敢苟同,笑了笑,跟他打赌,“不如咱们打个赌吧。” “行,你说赌什么。”薛清宴还是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司徒荆虽然耿直了些,出身却是不错的,更何况有豫王一力担保,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我听闻过些日子你要出京,若是曲墨上位,你就帮我带个东西。”薛兰兮掩嘴一笑,显然那不是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 “你此番应该是要去查京郊流匪,待回来的时候,你可得给我带一个嫂子。” 薛兰兮的话让薛清宴羞的满脸通红,无奈的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到了夜间,薛季言回来,也带回来了关于工部尚书人选的圣旨,薛兰兮拍手大笑,薛清虞则是气的拿脑袋撞墙。 “你们这是怎么了?”薛季言看着这两兄妹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忍不住笑问道。 “哥哥跟我打赌输了,母亲这些日子可得好好寻摸一下京中有谁家小姐还没出阁,等哥哥查完京郊流匪的事情回来就赶紧定下。”薛兰兮指着薛清虞红的跟虾子似的脸,笑的不怀好意。 “父亲母亲,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薛清宴真的是脸色涨红,不满的看了薛兰兮一眼,起身走了。 待他走了,薛兰兮的笑声更大,拉着陆氏道:“母亲母亲,快看,哥哥害 羞了。” “你这孩子。”陆氏也无奈浅笑,由着薛兰兮闹。 不过薛清宴也确实要定个媳妇,不然年纪再大,就定不到好的了。 薛兰兮陪着二老又坐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薛季言提起关于贺仲麟收缴回来的东西之后,忍不住提醒薛季言。 “父亲,京郊屯兵这事儿风险太大,显然没人会做。但是,兵部以次充好,吃空饷怕是极有可能。可是,这事牵连甚广,户部少不得要被连累。” “我知道,你父亲我行的正坐得端,不怕。”薛季言自是两袖清风,无所谓担心牵扯。 “父亲清正廉明,可是前户部尚书可未必。”薛兰兮不赞成。 “傻孩子,我上任之初,就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清理个干净了,关于这方便的帐簿,我早就已经保存好,你放心吧。” 既然如此,薛兰兮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又陪着说了会话,才离开回到自己的闺房。 刚回去,碧心就来汇报说桃朱来了。 “她说什么了?”薛兰兮一边卸头饰,一边听碧心说话。 “她说五小姐这几日买通了看守的婆子往外递消息。那消息,是不是送给豫王的?”碧心有些担心,若是豫王真的过来救人,那老爷要怎么办。 她也不想薛兰若当了侧妃,那性子,要是爬上去了,遭罪的还不是她们。 “除了能送给豫王,她还能送给谁。”薛兰兮冷笑一声,转头吩咐碧心,“不用拦着,让她送吧。” “可是小姐,若是豫王真的娶了五小姐,那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薛兰若已经生了异心,留在大房里也是个祸患,迟早坏事,甚至很有可能将大房给拖入火海。不如放了她,让她到豫王身边,说不定还能给薛家带来好 处。”薛兰兮拆掉发冠,一头青丝倾泻而下,落了满地,碧心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传话。素荷过来,将她的头发用发绳松松扎住,免得行动不便。 更衣漱口之后,薛兰兮刚刚躺进被窝,碧心就回来了,说事情已经办妥。 于是,一夜安睡过去,一眨眼就是天明。 京郊流匪的事情交给了季君珩和贺仲麟,京城上下都松了口气。这两位都是杀伐果断的主,就算对方兵马压境,也不够这二位下酒的。 只是可惜了,这二位互相看着不顺眼,一直都没说过话。 薛兰兮知道之后,悄悄去找过贺仲麟,劝他要见机行事。 “你是说让我拿了兵部?”贺仲麟对于朝中这些纷争不是一无所知,不过到了自己上手,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没错,季君珩这次势必要把兵部清理一番。他们行军在外,被克扣军饷的事情是有发生,如今能报仇,肯定不会放过,到时候兵部尚书保不住,也就空缺出来。继任兵部尚书的,不一定是你的人,却也一定不能是其他二位的人。” 还是先前喝酒的酒楼,薛兰兮抱着一碗清茶慢慢品,贺仲麟则苦大仇深的看着她。 “你简直在开玩笑,我在外打仗这么多年,京中哪儿有人,更何况是兵部!” 若是有,贺仲麟还至于现在连个位份都没捞到,被萧康帝嫌弃成这个样子? “若是真没有,那你平日里的军饷如何会发的个寻常将领也没差上许多?”薛兰兮忍不住白眼,“你可还记得李杜?” 说起这个人,贺仲麟有些印象,十三年前,这个人是颜锡麾下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贺仲麟之所以能记得,乃是因为李杜名字富有诗意,其实却是个莽夫,啥都不会, 却觉得自己啥都懂,贺仲麟在颜锡麾下乱窜的时候,没少跟他交手。 “这个人不是死了么?当年案发,他最不相信颜将军会叛国,要杀到皇宫陈情,结果被砍死在宫门口。”贺仲麟叹气,觉得薛兰兮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么一个人。 “是,我要说的,是他的兄弟,李遂。李遂跟李杜是亲兄弟,两人性格截然不同,李遂入朝为官之后,入了兵部,这些年,殿下的很多军需都是经他之手。”薛兰兮写下一个名字,贺仲麟顿时觉得眼熟。 可不是眼熟么,每次送来军需的单子上,都有这个名字。 若是薛兰兮不说,贺仲麟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 “你是说,要我想办法把他弄上兵部尚书的位置?”贺仲麟顿悟,可是又觉得难度很大,“我说话一向不怎么管用,要怎么说,才能把他弄上去。” “你不用说,让季君珩去说。季君珩是卫陵侯,又参与此案,你只需要适当提醒就可以了。” 薛兰兮也是为贺仲麟好,兵部空缺,豫王和容王势必要争个头破血流的,这个时候贺仲麟跑出来推荐一个人上去,肯定要成为众矢之的。 可是季君珩推荐就没问题了,他已经推荐了一个曲墨,再推荐一个李遂也没关系。 反正豫王和容王的箭,能射死他最好! 贺仲麟也明白了薛兰兮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就告辞而去。 薛兰兮坐在酒楼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间有些发呆。 当年,是那么多人都相信颜家是无辜的,可是,为什么那人就相信颜家真的叛国了呢。 多少人的血,都没能洗掉一个帝王的疑虑。 现如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记得,当年有一个颜家。 第一百三十八章 提亲 薛兰兮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碧心跟着,见她不开心,一路上都没说话,直到到了薛府。 一进南风苑的门,碧心就看到好几个小丫鬟鬼鬼祟祟又偷偷窃喜的守在门外,互相叽叽喳喳的小声打趣,碧心见薛兰兮不喜,连忙过去斥责道,“都在这围着干甚,手上的活计都做完了么!” “碧心姐姐?”小丫鬟们平日跟碧心玩的也好,一回头见是她,互相嘻嘻一笑,拉了她说道,“姐姐小声些,豫王请了礼部的卢大人来提亲呢。” “提亲?给谁?”碧心回头看了一眼薛兰兮,小丫鬟们也看到了薛兰兮,顿时一哄而散,犹如惊鸟。 “碧心,走,回珑甄阁。” 给谁提亲?还能有谁,薛兰若呗。 碧心见薛兰兮竟然如此淡定,只好跟上走了,面上却有些不满。 书房里,薛季言听着卢大人在那里大放厥词,眉头紧皱,丝毫不见喜气。 “大人,说句不中听的,若是豫王能看上我家的女儿,我是真的恨不得立马给裹了赶紧送过去,大人还在考虑什么?”礼部卢尚书来了有好些时候了,嘴皮子都说破了,可薛季言还是不为所动。 “薛大人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说,这里也没什么外人。” “卢大人,并不是我有什么不满。而是,小女兰若如今才十三岁,还小着呢,如何能嫁为人妇?更何况,我薛家只是寻常百姓,兰若又是家中庶女,如何能高攀豫王殿下?门不当户不对啊这。”薛季言摊手叹气。 “大人这就狭隘了,大顺天下,哪个嫁给皇室的不是高攀?豫王殿下能看上就不算高攀,您说呢?咱们已经老了,孩子们两情相悦,咱们横插一脚,只会日后让他们记 恨上咱们,还不如顺水推舟的就成了这亲事。”卢大人不愧是礼部的,整天靠着嘴皮子过活,死的也能说活。三言两语下来,怎么都成了薛季言的不是。 薛季言不善言辞,也不想跟卢大人继续纠缠,只说此事还得再考虑一下,“大人,儿女婚事,也不能随意草率,不如等我跟夫人商量之后,再给回话?” 卢大人见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只好退一步,“如此也是应该,女儿的事情,到底还是当娘的了解一下,那我就先告辞了。” “大人慢走。”薛季言送了卢大人出去,回头关上门就是一阵长长的叹息。 皇家联姻,哪个不是明发圣旨?现在,豫王只让一个礼部尚书来提亲,显然也是没有真的把薛兰若放在心上。来提亲,只怕也是看在薛季言的面子上。 这样的夫婿,就算是成亲了,以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这边,薛季言正在愁着,那边突然听见有人敲门,一抬头看到薛兰兮站在门外,笑吟吟的看着她。 “你来了,快进来,别晒着。”薛季言连忙让她进来,“你来可是为卢尚书提亲的事情?” 薛兰兮点了点头,方才她见卢尚书走了,这才从珑甄阁过来。 “是的,父亲也是在烦心这件事吧?”薛兰兮直言,看着薛季言点头承认,她却沉默了。 看着她沉默,薛季言也只有叹息,“便是所有人都知道豫王这门亲事结不得,可最终还是不得不结。无他,我等为臣子,豫王是皇子。皇家要的东西,什么时候拿不到手?” “是,皇命不可违。如今,豫王只是请了礼部尚书来提亲,尚有转圜余地。若是他日,豫王求了皇上的圣旨过来,到时候薛家只怕就真的跟豫王分不 开了。皇权之争的倾轧之下,薛家只怕也会粉身碎骨。” 薛兰兮的话没错,薛季言不想同意这门婚事的原因就是怕跟皇权之争搅和到一起,到时候无法脱身,还要连累妻儿老小。 薛家三朝元老,位列三公,不能就这么毁在他的手里。 “难道最终真的要牺牲兰若么?”薛季言显然是想到了薛老爷子的一个姐妹。 当年薛老爷子有个姐妹,被皇子看上,薛家不想卷入纷争,于是就让那个女儿出了家。 “父亲,你难道不好奇为何卢尚书会来的如此及时?”薛兰兮也猜到薛季言是想到了那个长辈,于是提醒薛季言,“五妹这边才刚被禁足没多久,豫王就来提亲求情。” “对啊,兰若今年才十三,还未及笄,便是提亲,也不该这么急。”大顺有律,女子及笄方能婚嫁,这也是为何薛兰兮也得等到秋天才能嫁给季君珩的原因。 “因为,妹妹暗中送信给豫王。前些日子,碧心来跟我说,她瞧见五妹买通了看守的婆子,让丫鬟去给豫王送信,所以才有今日的提亲之举。”薛兰兮看着薛季言,面色凝重,“要我说,父亲不如同意了这门婚事。五妹已经有了异心,现在若是不允,留在父亲身边日久成患,到时候就算父亲明明没有跟豫王搅和在一起,旁人也会以为父亲跟豫王成为一党。” “可是……” “父亲!姑祖母最后即使出家,还不是搅的天翻地覆?”薛兰兮提醒薛季言。 薛老爷子的那个姐妹,入了佛寺不假,却也没有消停,在佛寺中依旧与那皇子搅和一起,辱没门风,最终,薛家虽然没有因为皇权之争而受到影响,可那个姐妹却因为皇子的落败香消玉殒。 薛季言被 薛兰兮提醒,愈发不忍。虽然他对薛兰若这个女儿没有多少亲情,可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不管薛兰若是婚后过的不好,还是薛兰若最终落的那个长辈的下场,他都不希望。 可是,一个家族,和一个女儿之间,总归有一个轻重。 “唉,让我想想吧。”薛季言觉得,自己还需要再想一想。 薛兰兮见薛季言这个样子,轻声告退,“那我就先退下了,天气渐热,我刚让厨房炖了润燥清火的汤水,等下给父亲送来。” 回了珑甄阁,薛兰兮拢着袖子,觉得有些冷。碧心见她这个样子,连忙给拿了个斗篷过来披上,“小姐,都已经进了四月,为何您还是这么怕冷?” “许是方才走动,出了一身汗吧。”薛兰兮拢好衣服,看着碧心浅笑,“你倒是什么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偷懒了。” “哪里是我偷懒,明明是小姐你身子太弱。少爷说的是,你要是少操心一些,也不至于这个样子。”碧心鼻子里哼哼了两声,给薛兰兮端了红枣茶过来。 “说起哥哥,哥哥是不是去了京郊?”碧心提起薛清宴,薛兰兮这才想起来,好像薛清宴一早就去了京郊。 “没错,今儿个早上夫人还担心少爷安危把钟离也给借了去。” 薛兰兮就说今儿个怎么没看到钟离,原来是跟着薛清宴去了京郊。 京郊不算远,这一通走访下来,最多三天便回,到时候,总得要给皇上一些东西才行。 碧心看着薛兰兮又看着窗台上的一盆兰花出神,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退了出去。 三天后,薛清宴和贺仲麟一起从京郊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了大理寺,薛兰兮听说二人在京郊并没有发现什么。 “ 若真的没有屯兵,那这场戏要怎么唱下去?”贺仲麟则一向不被待见惯了,把汇报的事情丢给薛清宴,自己则约了薛兰兮出来喝酒。 “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弄一个兵营出来。”薛兰兮没好气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有点质疑贺仲麟的脑子里是什么。 “京城是什么地方,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兵营还没人发现,你当兵部上下都是傻子不成?便是兵部是傻子,百姓们也不傻。举报了之后,上下十辈子都嚼用不完。” “那流匪是哪儿来的?我旁的确定不了,可是有一点能确定,就是那些流匪绝对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贺仲麟被一个小姑娘鄙视,瞪了她一眼,弱弱的反驳道。 “肯定是训练有素的,跑不脱容王的私兵。你当容王丢了一个工部,能善罢甘休?”薛兰兮一语点醒,贺仲麟恍然大悟。 “容王以为盐场的事情是豫王捅出来的,再加上豫王在卫陵侯审案子的时候那么积极,所以容王就憋了一口气,想要扳回一局,就拿兵部下手。我说怎么把地都翻过来了,也找不到那些流匪的踪迹,原来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这事儿你自己清楚就行,不用张扬。”薛兰兮担心贺仲麟这个耿直小伙出去就上容王家里抓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你应该是想让容王和豫王互相咬死对方,好渔翁得利。”靖王这会儿也不傻,点了点头,却问薛兰兮,“现在兵营找不到,那要怎么让兵部尚书落马?” “这个,就得麻烦你了。”薛兰兮勾唇一笑,给贺仲麟派了个差事。 “你打什么鬼主意!”贺仲麟直觉不好,却抵不过薛兰兮的诱惑。 “做好了,兵部瞬间落马,你难道不想试试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送个证人 “你说!” “劳烦靖王殿下将一个人证送到御前。”今儿个薛兰兮出来肯定不简单是为了跟靖王聊天,她自然是有安排的。 “什么人?”贺仲麟疑惑,莫非在他不在京城的时候,薛兰兮做了什么不成? “此人乃是兵部尚书金班的师爷,曾经在金班手下做了不少时日。只是可惜,年初的时候,这个师爷因为母亲病重要回乡照顾,谁知金班忌惮他知道太多,所以想要将他杀人灭口。”薛兰兮将那个人的身份说了,然后看着贺仲麟饶有趣味的问道,“不知靖王殿下,可愿意将这个人送到御前?” “没问题,若是有实证,倒也让你麻烦了。”贺仲麟内心还是有些感慨的,这样的人,若是薛兰兮不交出来,只怕他们再把京城京郊给掘一遍也找不出来。 只是,薛兰兮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就知道的这么多? “这人不是我救的,是当年颜家一个故人救下来的。”薛兰兮见贺仲麟面有疑惑,于是解释道,“孟叔当年在事发之后,躲在京郊的农庄之中。这几年,他并没有苟且偷生,反而偷偷搜罗当年的事情,这个师爷就是今年年初的时候,他悄悄救下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救这个师爷,孟今溪也不会被人发现,差点被杀。 薛兰兮说的孟叔,贺仲麟也知道,是当年谢瑶玥身边的一个侍卫,贺仲麟小时候在颜家玩,经常被孟叔照顾。 “竟然是孟叔?他现在还好么?”贺仲麟脸上一喜,连忙问道,“当年事情烦乱,我以为孟叔已经横死,没想到还活着。” “还好,现在在南风苑里。” 得知孟今溪在南风苑里,贺仲麟是高兴的差点要跳起来,也不顾那个师爷了,非得要 去给他老人家问好,结果被薛兰兮给打发了回去。 “你现在好歹是个王爷,这酒楼是你的,我们这么见面也算是隐蔽,你再大张旗鼓的跑到南风苑去,是不怕世人知道,颜家还有从犯活着?” “罢了罢了,是我思虑不周,半夜去总行了吧。”贺仲麟的心思已经动了,自然是忍不下的。薛兰兮也说的没错,所以他只好去找人把那个师爷带到大理寺,准备萧康帝。 眼看兵部就要没了,豫王还能稳如泰山,依旧差了礼部尚书卢大人过来问询。过了这四五日,薛季言好像想通了,在卢大人过来问询的时候,答应了豫王的求娶。 “我就知道大人是个明白人,这种事情,是天大的好事儿,您啊,就是太谨慎了。”卢大人见薛季言点头,忍不住松了口气,哈哈一笑,拍着薛季言的肩膀道。 “说真的,我家女儿是没这个福分,唉。” “大人说笑,只是还有一事要劳烦大人转告豫王殿下。”薛季言勉强笑了笑,又跟卢大人说起另一件事,“儿女结亲,本来是件喜事,可是我这庶女毕竟年幼,若是大张旗鼓的嫁过去,怕是有违法度,所以,只需要择个吉日,来顶小轿接走即可。” 卢大人闻言,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大人的意思是,只当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 “对,既然他们两情相悦,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做棒打鸳鸯的事情。”薛季言叹气,剩下的没说,想必卢尚书也明白。 卢尚书也跟着叹气,对着薛季言行了一礼道:“大人,我这就去告诉豫王殿下。” 而另一边,薛季言既然允了豫王的求亲,那就没必要再关着薛兰若了。薛兰若从闺房里放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 薛季言跟前求证,看看薛季言是不是真的答应了。 “爹爹真的答应了?”薛兰若的喜色遍布全身,就是头上的双蝶钗似乎都感受到了喜气,颤颤巍巍的飞舞着。 “是的。”薛季言看着欣喜若狂的薛兰若,不忍说出下面的话,却又不得不说。“只是,兰若,有些话,爹爹要告诉你。” “什么?”薛兰若只当是一些要好好做人妻子的大道理,想着马上要嫁给豫王,不远违拗了薛季言,姑且按下性子准备听一听。 谁知道,薛季言说出来的竟然是从此以后她跟薛家没什么关系的话。 “薛家一门,百年基业,不能毁于你一人手中。你既然执意要嫁给豫王,我做父亲的也不能拦着。可是,薛家家训,不参党争。你若进了豫王府,日后一切事务,皆与薛家无关。” 薛季言说完,转过身不再看薛兰若。 薛兰若目瞪口呆的看着薛季言,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她何尝不知道,皇室联姻,看的就是家族背景,其他美丑皆是浮云?现在,薛家就要跟她没有关系了,她的后台就这么没了么? “父亲,我……” 薛兰若有点慌,如果这样的她被嫌弃了怎么办。 “你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薛季言见她开口,心头一喜,觉得薛兰若还是懂事的。 谁知,薛兰若竟然摇了摇头,看着薛季言说道:“既然父亲这么说,那就只当父亲养了个白眼狼吧。” 薛季言眼中的光瞬间熄灭了下去,看着薛兰若扭头出去,重重的叹了口气,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没了后台又怎么样,豫王府里不就是靠着豫王的宠爱才能过下去的么。豫王这么疼爱她,那么他就是她最强硬的后台! 她且等着薛家人 求上她的那天。 她肯定不会后悔,她若是后悔了,连个侧妃都捞不到。 礼部尚书卢大人回去之后立刻就禀告了豫王说薛家顾念薛兰兮年纪还小,所以一顶小轿接来就行,豫王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命卢大人择了日子,准备接人。 卢大人见豫王如此急切,摇了摇头,没把薛季言的话给说出来。到底是自己个闺女,哪儿就能真的不管呢是不是?告诉豫王,平添二人之间的嫌隙是图什么。 再说,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 于是,等卢大人选了几个日子给薛家送去之后,最终薛兰若定在四月十二进府。 也就是说,薛兰若在薛家的日子,只剩了短短四五天的时间。这四五天,看上去时间很长,实际上一点也不。从定了日子那天起,方姨娘就开始操劳起来。 今天看看这个,明天看看那个,跟薛兰若说了很多陪嫁之类的话。她原本以为,陆氏会自己上门跟她商量怎么个出嫁法子,谁知道,等到了四月十一那一日,也不见陆氏上门,她终于在早上请安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出来。 “夫人,五小姐明日就要出嫁了,为何这府中一点准备都没有?” “出嫁?”陆氏皱眉,看着方姨娘问道,“你说什么出嫁。” “豫王府不是择了日子,明日就让兰若过去做侧妃么,为何夫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便是不说十里红妆,至少也应该有个正正经经嫁女儿的样子是不是。”方姨娘有些不满,给豫王做侧妃应该是薛家求都求不来的事情,怎么大房竟然一点都不在乎。 “方姨娘莫不是误会了什么?”薛兰兮也在,她冷笑了一下,看着薛姨娘说道,“侧妃这个称呼,只有宫里下旨的才是。像五妹这样 ,被一顶小轿抬进去的,撑死了算是个妾。” “什么!怎么是个妾!豫王不是请了礼部的卢尚书来提亲么!”方姨娘顿时不依,眼看就要闹起来。 还是薛兰兮开了口,把她的气焰给压了下去,“卢大人提亲又如何,便是个妾也有提亲一说。正儿八经的娶妻,怎么不得是三媒六聘的?方姨娘可见了五妹的婚书,可见了豫王的聘礼?什么都没有,就让薛家上杆子的去贴着脸嫁女儿?还嫌五妹丢脸丢的不够是么。” 方姨娘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没晕过去。 她做人妾室一辈子,怎么到了自己女儿还是做了别人的妾呢? 不是王府中的妾,都是侧妃的么? 薛兰兮看着方姨娘这个样子,只让陶嬷嬷带几个婆子看住她,免得她闹起来。 薛兰若这时不满了,冲过来指着薛兰兮的鼻子骂:“好歹姐妹一场,你就这么编排我么!我怎么就是妾了,就是豫王府的妾,也皇家的人。” “你算哪门子的皇家人?豫王府中侍妾和通房丫头多了去了,怎么都要算皇家人不成?你不如进宫去问问皇上皇后,认不认你这个儿媳妇。”薛兰兮懒得跟她多纠缠,扶着陆氏去了薛季言那里。 薛兰若还想追上去讨些好处,身边的奶娘连忙拉住她,叮嘱她千万不可以现在惹怒了薛季言,毕竟还没出门子的。 到了十二的早上,薛兰若真的是被一顶小轿接走,那轿子竟连桃红都不是,一水儿的素白,好像发丧一样。薛兰若不愿意上,可是来接人的豫王府管家笑吟吟的叫她兰夫人,她顿时就喜笑颜开。 “兰夫人,王爷在府中等您呢,您快点上轿吧。” 对啊,豫王还在等她,便是现在委屈些,也是可以的。 第一百四十章 我还有事 现在的委屈,薛兰若总相信,她的豫王殿下会给她讨回来一个公道,于是她怀揣着对美好前程的向往上了轿子,并且一路内心雀跃的去了豫王府。 管事果然没有欺骗薛兰若,豫王没有出门,专程在豫王府中等着薛兰若,并且还给她单独开了一个小院子,装点成了新婚的婚房。 薛兰若掀开轿帘,就被大红的喜字羞的脸颊通红,拿袖子捂着脸躲在轿子中不肯下来。豫王等了一会儿,见薛兰若一直没进来,索性自己出去,便见薛兰若羞羞答答的坐在轿子里。 “怎么了?怎么还不来看看你的院子?”豫王不解,温言笑问。 “承蒙王爷费心,我却如此寒酸,实在是不敢下去,污了王爷的宝地。”薛兰若越说声音越低,手指攥着自己的衣摆有些手足无措。 她这番过来,别说嫁妆,就是平日自己用的东西都没带很多,只带了自己平日用的首饰和换洗的衣服过来。嫁妆,是薛家不给,不想落人口舌。自己平日的东西,是薛兰若吃定豫王一定不会亏欠自己才特意不带。 原本就是预料中的事情,薛兰若反而拿起娇来。 “这又有什么关系?既然已经进了豫王府的门,那就是我豫王府的人了,来,下来吧。”豫王好像毫不在意,伸出手递给薛兰若。薛兰若看着那双干净的手分外激动,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放到豫王的手里,借着他的力,下了轿子,四处打量着这个她即将生活的院落。 眼前的这个小院子显然是新修出来的,一个四合小院,绿植花草茂盛,精致雅静,廊下和梁上都缠了红绸,窗户和门扉上也都贴了红喜字。显然,是豫王命人静心装扮过的。 薛兰兮越发的满意, 谁说她只是个妾的,就算是个妾,也是个不一样的妾。 “你年纪小,岳父担心有违法度,所以只让简单办事儿,你先在这里住着,等你到了年纪,再补上这些礼数。”豫王见她在门口迟迟不进去,小声解释了一下,却见薛兰若已经笑颜逐开,看着他说道。 “我很满意。” “满意就好,走,咱们进去。”豫王也很满意,笑了笑,牵着薛兰若的手进去,带她进了新房。 新房是在一个二层的阁楼上,红木起的楼,连窗户和床都是红木打的。一个千工的百子闹房拔步床摆在西边的厢房里,中间是个茶厅,东边则是个暖阁,其中物品一应俱全。 薛兰若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一个小院子,快比一个南风苑要精致华贵了。于是,她对豫王的好感更上一层楼。 等到她逛累了,豫王才把她带到西边的卧房,拉着她打开衣柜,里面满满一箱子的衣服看的薛兰若眼花缭乱。接着,又拉开梳妆台上的妆匣,更是看的薛兰若激动不已。 这可都是她在薛家没看到的东西。 “我府中已经有了一个正妃,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这些东西,都是我着意添的,你看看有什么缺的没有,要是有,吩咐管家去采办就好。” “已经很好了,王爷对我的心思我明白,我一定会好好伺候王妃姐姐,不让王爷为难的。”薛兰若浅笑,一副懂事的样子让豫王更加满意。 “乖。”豫王摸了摸薛兰若的脑袋,拉着她坐下,疑惑问道,“你是家中幺女,为何今日连兄长送嫁都不曾有?” 薛季言膝下有几个孩子,豫王是一清二楚的。按照风俗,女儿出嫁,便是有相公迎亲,也有兄长护送左右,是为送嫁。送 嫁是表示娘家对女儿的爱护和眷顾,就算是没有兄弟,就是堂兄弟或者表兄弟也是可以的,除非说,真的是一个男丁都没有,也是有父亲或者叔叔来送。 像薛兰若这样,谁都没来送的,几乎不曾有过。 “说起这个,王爷你可要为兰若做主。”豫王提起这个,薛兰若也是不高兴,她撇了撇嘴,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父亲说,豫王与我两情相悦,却是世俗不容,所以,让我一顶小轿进了豫王府就行了,别的什么都不要宵想。甚至说,连嫁妆都没有,以后只当没有我这个女儿。”薛兰若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什么?岳父当真这么说?”豫王皱眉,看着薛兰若问道。 “是啊,父亲说,从此后,我在豫王府的一切,都跟薛家没关系了。殿下,兰若以后只有殿下一个亲人了。”说着,薛兰若就朝着豫王的身上靠去。 一闪身,豫王就将薛兰若的投怀送抱给躲了开,他皱着眉,仔细打量着薛兰若,看的薛兰若心底发毛。 “殿下,怎么了?” 他就说,薛季言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把女儿嫁给他,原来是从此以后在没瓜葛了,那他要薛兰若这个女人有什么用。 豫王身上的冷意渐盛,薛兰若看的心里发毛,又忍不住伸出手,拉了拉豫王的衣摆,小声问道:“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豫王甩开薛兰若的手,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说完转身便走,一丝留下的想法都没有。 薛兰若没想到豫王竟然如此毫无反应,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离开,等她走了之后,她才一下子扑到软榻上低声哭了。 似乎,父亲说的是对的。可是,现在 好像什么都晚了。 桃朱安慰了两句,薛兰若不但没有改善心情,还冲着桃朱发了一通火,惹得桃朱也不高兴起来。总归闹了一场,闹完之后,这个小院终于安静了下来。 而南风苑里,好像薛兰若的离开并没有让他们有什么反应。薛季言,陆氏还有薛兰兮和薛清宴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连冯姨娘也好像薛兰若只是出门了一样。 李氏和祁氏看了两天热闹,发现没什么看的之后便也散了。 至于为何会这么安静,是因为所有人的注意点都不在薛兰若身上,而在兵部身上。贺仲麟将人证送到了御前,兵部尚书立马就被关押了起来,接着,就牵连出了许多陈年旧帐。 这些旧账都是兵部尚书渎职,玩忽职守,克扣军粮的罪证,数额巨大,牵连甚广,连皇上都忍不住惊讶了。 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竟然能贪污掉一个国家国库的银子。 想想这些银子的来源,萧康帝忍不住发抖。这还是有证可查的,还有那些寻衅滋事,扰乱京郊百姓的那些事情无法查证。 萧康帝自认还是一个体察民情的好皇上,可是耐不住手下有这么些个蛀虫,一点点的蚕食国家和百姓! “查,给朕一桩桩一件件的查!凡是参与此事的,定斩不饶!”萧康帝脸色铁青,看着桌案上那个师爷的供词浑身发抖,“兵部涉案巨大,寻常人也查不动。虽说兵部尚书这些年跟豫王走的很近,但是难保跟容王就毫无关系,所以,此事就交给靖王和卫陵侯一起去办,你们二人不必顾忌他们二人的动作,只管拿了证据过来,牵扯到谁,我绝不姑息!” 萧康帝可见是气急了,卫陵侯连忙阻拦,“陛下,臣有话说。” “你说!”季君珩也算是个苦主,所以,萧康帝就算是再迁怒,也迁怒不到他身上。 “臣觉得,此事牵连甚广,可是若是都一一追责,势必要影响兵部上下运营,如今虽说无战事,但是四境都在虎视眈眈,不可小觑,臣奏请皇上,重犯严惩,从犯则施以惩罚,而不是全部杀头了事。” 萧康帝被季君珩的话给点醒,也觉得方才说的话似乎有些过了,点了点头,吩咐两人着意去办。 “卫陵侯的话有道理,靖王你们二人去上办吧。” 二人退下,从始至终,贺仲麟都一句话没说。等终于出了御书房,到了大理寺,只有二人的时候,季君珩才纳闷的问道:“这个师爷早就从兵部尚书身边离开了,你是怎么找到这个人的?” 不是季君珩看轻贺仲麟,而是贺仲麟真的不是一个查案的料子,这样的人证,如果就算是脑门上写了字,贺仲麟都未必明白这人有多重要。 “不是说了么,自己投案来的。” 贺仲麟解开身上的佩剑放在桌上,嘴里的话一点严肃都没有,反而有些漫不经心。 他可是按照薛兰兮的说法说的,季君珩不信可由不得他。 “嗤,投案到你那里?那个师爷是傻了么?案件压在大理寺,他若是寻常百姓,只当靖王你是个王爷,能官高一级庇佑一二投案到你那里也就算了。可他是兵部尚书跟前的师爷,对朝中局势便是不清楚,也知道你定然不是那两位的对手,怎么可能会投案到你那里。你这话,蒙了皇上也就罢了,还来蒙我。” “看吧,我就说你不信。”贺仲麟摊手,实话实说,“是孟叔找到的,薛兰兮得知我们在查兵部尚书的案子,所以就把人证给送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早就知道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会碰上。” 季君珩了然,整理了卷宗之后,清理出来几本,准备最先开始查访。贺仲麟见他如此坦然,顿时有些不悦,看着他疑惑的问道:“你竟然不疑惑孟叔竟然还活着。” 当年,季君珩也经常往颜家跑,所以,对于孟今溪应该也是熟悉的。当年事发突然,所有人都以为孟今溪已经死了,所以贺仲麟才会在得知孟今溪还活着的时候那么惊讶。 可是,季君珩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我为什么要疑惑?孟叔是我送到薛兰兮身边的。”对于这件事,季君珩谁都没说过。 当日,薛兰兮求了薛老爷子去救孟今溪,薛老爷子也确实派了人去。可是,薛老爷子毕竟是文臣,身边的下人功夫也都不高。所以,薛老爷子的人刚到就已经被围攻,孟今溪眼看就要死在那里,是季君珩身边的人及时赶到,将刺客击杀,才将孟今溪给带了出来,安置到附近的院子中。 贺仲麟不清楚其中的事情,只当是季君珩为了讨薛兰兮欢心,所以想方设法的去送她想要的东西,于是摸了摸鼻子,没好气的问道:“你是不是也知道了薛兰兮不是薛家女儿的事情。” 这话说的季君珩有些疑惑,他看了看贺仲麟,“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难道没跟你说,她是颜忆?”贺仲麟也意识到哪里不对,看着季君珩上下打量了一圈道,“你难道一直都不知道么?” 忽然间,季君珩暗自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我一直都知道她是颜忆,当年,我清缴颜家军回来,得知了颜忆的死讯,当时的主审为了确认身份请我过去认尸,我看过颜忆的尸体。那具尸体身量与颜忆差不多,五官尽毁,却无法瞒过我的 眼睛。想必是薛老爷子用自己的孙女替了颜家一点骨血出来,养在大房之中,又担心被人发现,干脆远遁江南。” 其实季君珩一开始也没发现其中关窍,也是在回江南的路上看着薛兰兮与薛季言和陆氏并没有太多相似之处才明白这一出棋是怎么回事。 这还得得益于薛兰兮突如其来的刺杀,才让他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子。 “……” 贺仲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合着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是个傻子?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薛兰兮就是颜忆,还得颜忆自己告诉他? 其实,细算一下,贺仲麟确实不算聪明,季君珩已经通过定北王的一句话猜出薛兰兮体内的灵魂只怕有变,而贺仲麟才刚刚知道颜忆的存在。 “别愣着了,去请薛清宴过来,这些事情,得大理寺的人帮忙查访。”季君珩见贺仲麟不说话,将方才挑出来的几个卷宗丢给他,让他去跟薛清宴分派差事。 贺仲麟翻开看了看,明白为什么要找薛清宴了。 这件事,还非得薛清宴去办不可。因为兵部的动向向来跟户部密不可分,有时候缺了啥,少了啥,总得户部帮忙遮掩一二。而现在的户部尚书,则是薛季言。 这父子办事儿,才方便。 拿了东西去找薛清宴,贺仲麟什么都没说,薛清宴就明白了过来。至于季君珩这边,他要查的就复杂多了,这些年,兵部来往的每一个账目都要清算干净,京城有谁下手,地方有谁下手,都得算的干干净净的。 季君珩还没忙两天,薛季言就找上了门,得知薛季言是来送账本的,季君珩很疑惑,怎么会这么快就整理好了? 待跟薛季言碰头之后,季君珩才明白为何会这么快。 “我上任之前,就已经梳理过一遍 户部的账目,后来上任之后为了麻烦,更是将账本重新分门别类的处理过,这些事关于历年兵部与户部之间有过来往的账目,我用红色绸带打起来的是日常军需调度的账目,其中上面是粮草,下面是战马,衣物,帐篷等。这一摞黄色的,则是大小战役之时特批的。” 薛季言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就将那些账本都交给了季君珩,见季君珩拿过之后并不翻看,皱眉问道:“侯爷可是担心这是我动过手脚的?” “大人的气节怎么会对这些东西动手脚?我相信大人。只是兵部相关的事情,我并不熟练,所以想请大人帮个忙,借几个账房先生用一用。”薛季言的这个法子相当的有用,这些账目寻常人肯定是弄不清楚的,季君珩也不可能一本本的去看。 所以,借人才是最快的。 薛季言点头应允,同时提醒季君珩,“兵部也有一些侍郎可以帮忙,到时候,让他们带着这些账房先生去复核就行。” 两人言谈甚欢,丝毫没有亲家的客套。等散了之后,薛季言有些感慨。 若是没有那样的血海深仇,季君珩未尝不是一个良配。 上马能够征战天下,下马能够清理朝政,这样的麒麟之才,谁家不得抢破了头? 可是,时间哪有那么多可是呢。 户部的账房先生果然好用,不过两三天,就在李遂的带领下将兵部历年的账目清理的清清楚楚,一文钱都没算错,李遂抱着这些账目去找季君珩的时候,贺仲麟也在。 “大人,已经清点好了,这是兵部这些年亏空出来的银两,您可以亲自过目。” 李遂将账目放在桌子上,然后有些欲言又止。 “八千九百五十万两,国库也没这么多银子。”季君珩笑了笑,将账目放好 ,看着李遂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侯爷,这些银子数额巨大,不是寻常地方可以藏匿的,陛下想必也不只是想要知道兵部尚书究竟贪污了多少银子。”李遂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季君珩的脸色,见他没有不豫,才继续说道,“下一步,大人要怎么办?” “既然知道他贪了多少银子,那就得从他嘴里挖出多少银子是不是?”季君珩邪邪一笑,将那账本重新打开,“这上面记得不仅仅是兵部尚书贪污的银两,还是我边关将士遭的罪。” “侯爷说的是,既然如此,那小人就先下去了。”李遂这么做,其实也只是看看季君珩的态度而已。 毕竟,当官上位的,有几个是干净的?季君珩前脚抄了容王的大本营,后脚又掀了豫王的后院,这明显两边都没讨好。可是,在朝为官,谁不是最少要讨好一边的呢?季君珩如此行事,实在是让人担心。 可是不管怎么样,季君珩既然想要清理兵部,李遂这些小人物,自然只能配合,否则皇上怪罪下来,一样吃罪不起。 如李遂所料,季君珩和靖王两个军旅出身的人做事果然雷厉风行,将账本交给萧康帝之后,立马就率兵包围了兵部尚书的宅子。秋风落叶一样的先将府中人单独关起来审问,剩下的人则开始在兵部尚书家里乒乒乓乓的各种敲。 就这么折腾了一天,只在兵部尚书的家里搜出来了三万多两白银。 “还远远不够啊。”贺仲麟看着这面前一箱箱的银子,抱着胳膊一脸不耐的看着兵部尚书家哭哭啼啼的女眷,“你们好好想想你们老爷把钱藏到哪里了。如果要是想不出来的话,可就要跟你们老爷一起作伴了。” 他表面上平静,实际上却早就把季君 珩骂了一百遍。 那个卑鄙小人,自己带人去审那些早就控制起来的师爷管家,把这些哭哭啼啼的女人丢给她。 那些女人一听要进天牢,顿时哭的更大声了,“靖王饶命啊,我等死不足惜,可是这些小孩子们要怎么办啊。” “靖王殿下,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了啊,要是知道,便是为了我的孩子我也不能隐瞒。” 女人的哭声,孩子的嚎叫声交织在一起,吵的贺仲麟头疼,他索性直接扭头就走,只吩咐人谁要是想起来什么,单独带过来回话。 季君珩这边查问了不少人,所有人都说,只有这些。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几千万两白银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儿,跟豫王兄脱不了干系。你瞧瞧豫王府的布置和装潢,像是他那点俸禄和封地能支撑的起来的。”贺仲麟叼了一根叶子坐在兵部尚书书房的窗户上看天,一边不忘吐槽道。 “我也知道跟豫王有些关系,可是现在豫王整日闭门谢客,什么都不理,我们总不能冲进豫王府去抄家吧。”季君珩便是跑进皇宫请旨,皇上都未必准许的。 这种事情,毕竟太丢人。 “可是,差了这么多,要怎么交差?” 于是,事情又开始胶着。薛兰兮在家中听薛季言说过几句兵部的事情,得知胶着在一起之后,她笑了笑,让折枝陪着她出门了一趟。 华裳在京郊的院子里养了有些日子了,气色与身段都已经恢复,她见薛兰兮过来,意外了一下,又觉得理所应当。 “三小姐来了?可是想要我做些什么?” 她从来不信,薛兰兮救她只是为了日行一善,可是若是能做些什么,报了恩情,能两清也算是一件好事。 毕竟,是救命的大恩。薛清虞不是个东西,她却不能不是个东西。 第一百四十二章 咱们孝敬一下老人 “华裳姑娘最近在这里住的可还舒心?”因是趁夜色出来的,所以还是四五月份的天气,折枝还是给薛兰兮带了个单斗篷。一进屋,薛兰兮去了斗篷,从华裳手里接过茶,笑眯眯的看着她,倒不像是有事所求,反倒是像熟人之间的串门子。 “三小姐安排的妥当,里外我都可以随意走动,哪儿还有不舒心的。”华裳也不是非常拘谨,见薛兰兮还穿着斗篷,于是就给拿了一个小手炉给她。 她其实也是打心眼的感激薛兰兮,如果不是薛兰兮,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怎么还能在这天底下走动?更何况,薛兰兮把她送来的时候,特意隐了名字,换了身份,让众人都不知道她就是薛清虞养在外面的外室。 不仅如此,这个小院里的人,华裳可以随意使用,甚至还送来了不少药材,让她调理身子。不过到底是月子里落下亏空,到了夜间,华裳还得带着手炉才能好些。 薛兰兮接了手炉坐下,看着华裳说道:“姑娘方才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姑娘帮忙,那我就直说了。兵部贪污一案,现在缺了很多证据,也缺了不少银两,还想请姑娘帮忙套个话,从几个相关人的嘴里拿些线索出来。” “这要怎么拿?”华裳不解,京城贵胄云集的地方,她跟那些人素昧平生,他们怎么可能会告诉她这么关紧的事情。 “过几日,刑部尚书会跟礼部尚书私下见面,到时候我会安排你到他们见面的场子,你扮作歌姬,只需要将他们的话引出来,剩下的事情就不用管了。”薛兰兮将手炉抱紧,努力的汲取其中的温暖,“事成之后,我可以送你一门营生。” 这个诱惑不小,华裳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 头。她原本就是歌姬,不过是个清倌,还没露脸就被薛清虞给豢养了起来,所以,那些个尚书们肯定不认识她,那么,她也就没什么危险。 套话这种事儿,她在百香院里没少见过,也不难。 可是,有个营生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大到她想都不敢想。她原本以为这辈子就是别人笼中的金丝雀了,没想到还有能翻身上天的一日。 “好,我做!”华裳点头答应,薛兰兮谢过她之后起身告辞。 又过了几日,大理寺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是放弃了兵部尚书私藏银两的事情了。萧康帝把季君珩叫进宫问了好几次,没有结果之后,最后索性不问。 这件事好像突然就销声匿迹一样,让很多人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豫王一派,在这件事看上去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之后也没敢有多少动作。 甚至豫王本人,还亲自撰写了罪己诏,悔过自己竟然没有早些发现这些事情,给国家和百姓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那份罪己诏洋洋洒洒上千字,那是一个闻者落泪,看者伤心,不管别人如何,至少豫王一派是相信了。 甚至萧康帝都下旨,处决兵部尚书了事,因为大批银两没有找到,所以,干脆直接断定兵部尚书就是罪魁祸首,就地斩首。亲眷则没收为官奴,女眷入娼籍,男丁则入贱籍。 这个判决也算是大快人心,没多久,兵部的事情就好像从此烟消云散了一样。 五月初,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珑甄阁开始收了冬衣,裁制春衫。陆氏见薛兰兮从江南回来之后长了不少个子,于是就让人将旧了的衣物收拢起来看看哪个丫鬟能穿,至于薛兰兮,则从头到脚,里里外外的重新做。 这可苦了薛兰 兮,她从早上起来开始,就被陆氏带来的裁缝翻来覆去的量,连反驳一声都不行。等到好不容易量完了,陆氏又拉着她去看花样,薛兰兮一向不喜欢太过繁复的花样,只挑了几个素色的出来给陆氏,让她交给府里的绣娘去做。 这边刚送过去,那边祁氏就带着薛瑾姝来了南风苑。 因为两房积怨颇深,所以,陆氏也懒得应酬,直接问她想要干什么。 “什么风把三弟妹给吹来了?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这是自然,若不是小事,我也不敢来劳烦大嫂。”祁氏微微一笑,拉着薛瑾姝上前,“是这样的,天气已经热了,公公婆婆年纪大,经不起热,我就想着说给他们房里添个风轮,大嫂你看……” 风轮是今年突然流行起来的一个玩意儿,一个花盆一样的底座,上面还竖着一个柱子,柱子又分了几个岔,有四个,也有六个,跟蒲扇一样的东西看着不起眼,可是往里面放上冰块,再搅动底座上的转轴,那整个屋子都会凉快下来。 这东西据说是曲墨带着工部的人做出来的,先供了皇宫里的各位主子,谁知道做多了,于是就放到市面上卖。一上市,就被人哄抢一空。 听说,现在又重新上了一部分,只怕还是供不应求。 祁氏来这里,也是想来找大房要些银子。薛清虞丢了户部的差事,家中又有一个吃银子一样的孙子,并着一个整天只会哇哇哭的孙女,只靠着薛季尧赚回来的那点银子,根本不够。 自然,这银子最后是不是真的买了风轮,还是只是一部分用来买风轮,还真不好说。 “原来是这事儿,按理来说,孝敬长辈,便是那风轮价值千金也无妨,咱们三房兑一兑, 总能兑出一个来。只是听说那风轮可是个稀罕物,一出来就买了个干净,三弟妹这要去哪儿买?” 陆氏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问道。 “你也知道你三弟做的是皇商,别的不行,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他已经跟工部的人说好了,等下一批一上来,就卖给咱们家一个。”祁氏见有门,连忙兴奋的说道。 “是么?”陆氏抬眼瞧了她一眼问道,“不知道三弟妹买的这个风轮要花多少银子。” “六百两,咱们三房一家出二百两,就能让两个老人凉快好几个夏天,也算值了,大嫂您说是不是?”祁氏上前,笑眯眯的跟陆氏算账,“不仅仅是公公婆婆,还有这些孩子们,到时候往公公婆婆跟前一聚,一起凉快,可是享福了呢。” “六百两?”薛兰兮在旁边听着,挑了挑眉毛看着祁氏问道,“三婶这是直接从工部尚书手里买来的么?” “是啊,你要不信,大可以去问。”祁氏见薛兰兮说话,回头跟她说道,“你是不知道有多难买,若不是你三叔有些门道,只怕我们还只能看着旁人凉快呢。” 工部售卖这些东西是皇上允许的,用来补一些工部的亏空,若有盈余,还可以交归国库。可是,这样也就有一个问题就是,售价有可能会很高。 六百两比起大家之中的一些摆设玩意儿,确实不算贵。 可是,薛兰兮和陆氏相视一笑,看着祁氏说道,“三婶这是打量着蒙我们的么?前些日子,母亲可是听工部尚书说,要送一个风轮给祖父。” 这话,让祁氏的脸顿时拉了下来,看着薛兰兮说道,“你小孩子家家不要胡说八道,这种事儿我怎么可能蒙你。工部尚书跟公公一点瓜葛都没有,怎 么会惦记着送这种好东西给公公。” “怎么没有?”陆氏抬眼看着祁氏以及她身后的薛瑾妍,“公公跟曲老爷子是挚友,曲墨虽然不是曲家正统血脉,却也是在曲老爷子的膝下长大的,跟咱们家老爷子也算是有一些长辈晚辈之间的情分,有了好东西,给长辈送一个算什么过分的事情么?” 事情到这里也就差不多明了了,想必是祁氏或者李氏手中没了银子,用那风轮来做文章,想让大房和二房拿些银子出来。这主意仔细一想就知道定是李氏所出。 “大伯母说这话也忒难听了些,难不成,是我母亲故意隐瞒了这件事情,好让你们出钱不成!”薛瑾妍见状,直接就对着陆氏开火,“不愿意孝敬祖母便不愿意孝敬祖母,何苦扯这么多没来由的东西。” “若是正儿八经的该尽孝的时候,我们自然要尽孝,可是,这不明不白的就伸手要钱,还要的这么没水准,可不是一件聪明事儿。”陆氏瞧着薛瑾妍越看越不顺眼,“二小姐这是刚从家庙中出来,晓得要尽孝道了?” “大嫂也是,不愿意出这个银子就不出,何苦难为一个孩子!你自己个的孩子又是进补药,又是裁制新衣服的,你放在心坎上疼,难道我的闺女就是下人生的,要被你这么糟践么!”说着,祁氏就抹起泪来。 “哎呦,三弟妹这是做什么?金豆子在我这可不值钱,说我难为你女儿,这可得评评理了。难道薛瑾妍当初没有做下毒给自己亲祖母的事情么?她下毒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如何尽孝!”陆氏冷哼一声,就让人把祁氏给请出去。 结果,刚请出去不到一刻钟,就有李嬷嬷过来传话,说让陆氏带着薛兰兮过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欺负我女儿? “母亲,祖母定是又想了什么招数要从咱们手里拿银子。”临走前,薛兰兮拉住陆氏。 “若是以前,拿银子平了她们的嘴也无所谓,可是现在三房刚刚分开没多长时间,若是示弱,以后只怕更难过。”陆氏自然是知道的,皱眉不语,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氏偏袒自己生的儿子这事儿谁都知道,谁都没办法。就算是薛老爷子,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人都是有私心的,偏袒一下自己的儿子,只要不过分,谁都不会说什么。 可是,他们这些不是亲生的,就活该要受欺负么? 没这个道理。 “折枝,去把母亲在江南时候给外祖母置办的几匹丝绸送到府里的绣娘那里,然后随便选几个花样。”薛兰兮却有主意,扶着陆氏的手,只笑道,“不是说让咱们尽孝么,咱们就尽了这个孝。不就是比谁会哭么,还请到时候母亲也哭的像一些。” 陆氏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拍了拍薛兰兮的手,跟她一起去了李氏的房里。 还没进门就听见李氏在那里嚎啕大哭,哭自己命不好,嫁给人家做继室,生了个儿子还名不成功不就,好不容易有了个重孙子,还要被饿死,至于两个继子,竟然连孝敬她都不愿意。 “我的个命啊,怎么就这么苦呢,老天爷,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非得让我摊上这么个命!老了老了,让我赶紧进棺材,好随了那些人的意。” “可怜我的重孙子,这才三个月,就得活活饿死。” 陆氏和薛兰兮进了门,行了礼之后就站在那里等着,等到李氏哭够了,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母亲何苦操心这么多呢,好不容易病好了一些,应该保重自个才是。” “还不是让你们给气出来的!你瞧 瞧你,今儿个我听府里的绣工说,你一下子就给薛兰兮定了五套衣裳可是确有此事!”李氏擦了把眼泪,指着陆氏就问道。 陆氏点了点头,承认了,“确有此事,兰兮从江南回来,长了不少,去年的衣服已经穿不上了。若是不裁制新衣,到时候出门丢的也是我薛家的人。” “衣服小了接一接也是能穿的,更何况她这个年纪正长个子的时候,你就是现在给她做了,她明年又不能穿,怎么,还要给她重新做衣服不成!”李氏不满,指着薛瑾妍对陆氏说道,“你瞧瞧老三家的,不也长了个子,用布在下面接了继续穿,方不辱没我薛家勤俭之风!” “薛家勤俭之家,却也不是衣不蔽体,在加上兰兮还是个女孩子,怎么好让她就那么蓬头垢面的出去?”陆氏见李氏这么说,顿时不满,“婆婆,你叫我来,就是要说这个?如果只是为了裁制新衣的事情,那大可不必,裁制用的布匹是我从江南带回来的,绣工的工钱也是我出的,不走公帐,婆婆不必心疼。”、 “呸,我说的自然不是这个!”李氏自然不是要说这个,她狠狠的啐了一口陆氏,指着她的鼻子问道,“你得是多恨我,连凑些银子让我凉快一些都不肯!” “风轮本就是曲墨送给父亲的,一分银子都没要,如何要我掏钱?便是谢礼,也断用不了六百两银子这么多。”陆氏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婆婆说媳妇不孝,那媳妇可就真委屈了。嫁入薛家这么多年,晨昏定省什么时候缺过,便是在江南的那几年,也都时时刻刻惦记着家中一切,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没忘了给婆婆留一份。” “是啊,祖母,母亲今天为我裁制新衣的时候,还让丫鬟 拿了在江南时候准备的丝绸出来,准备为祖母也做几身新衣服。”薛兰兮适时帮腔,看着陆氏红了眼眶,忍不住抱不平,“若是为了银子这事儿,那不如请了祖父过来。非是我们不孝,而是这事有些莫名其妙。” “好啊你,准备拿你祖父来压我是么!” “啪”的一声,李氏抄起身边装果子的盘子就朝着薛兰兮给扔了过去。薛兰兮站的有些远,那盘子和果子只堪堪够着薛兰兮的衣摆,在地上哗啦一声碎成一片。 薛兰兮的衣摆上顿时溅开一朵朵红色的花,看的她有些不悦。 “婆婆!”陆氏气的浑身发抖,护着薛兰兮往后走了两步,“你要是准备拿不孝这个帽子给儿媳,不如直接让儿媳三尺白绫吊死算了,也省的污了薛家和我陆家的家风!” 世人最忌讳不孝,所以李氏才要拿这个来压陆氏。见陆氏真的要寻死,李氏冷笑一声,且瞧着陆氏道,“你不用拿话气我,你可得长命百岁的活着!你说你孝顺,可是你看看祁氏每日如何,再看看你,整日的看不到人!哼,你以为你母家是景郡王府就厉害了?若是不孝,那可是七出,就算是景郡王府也保你不得!” “那祖母想如何?”薛兰兮被陆氏护着,眼神愈发的冷了。 “如何?你母亲若是真的孝顺,那就拿了银子让我心里面舒坦。孝顺孝顺,孝与顺当是并列才是!”李氏见二人没了法子,笑了笑,开了条件。 “若是我们不拿银子呢?” “那我就让薛季言休了你!”李氏拍着床,指着陆氏,“你已经犯了七出,还有什么话说。” “我看谁敢!”这边李氏正气焰嚣张,那边院子里就传来人走动的声音,还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 薛兰兮 和陆氏相视一眼,知道这是谁来了。 李氏今天是打听过的,薛老爷子要出京很久,起码到月中才能回来,所以不可能是薛老爷子回来救陆氏。 “谁在外头?”李氏坐起身子,疑惑的问道。 “是我!”老景郡王妃拄着龙头拐杖迈着方步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氏,“轮年纪,我比你还大上十岁,如今我还没躺床上不能动,你就这么残了?” 老景郡王妃出身大家,从来都看不上李氏这种破落户。再加上,方才在外面,她可是听的一清二楚,李氏要休了自己的女儿。 “哪儿的话。”李氏尴尬笑了笑,连忙穿着中衣从床上爬起来,看着老景郡王妃打招呼,“亲家怎么想起来到我薛家来了?” 五月初,娘是要去婆家探望女儿的,这是大顺上到皇亲贵戚,下到平民百姓都要遵的一个习俗,为的是体现父母对儿女的牵挂。至于日子则不定,看各家的情况,不过最晚也不会过了端午节。 “我若是不来,还不知道我女儿在你家竟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来人,去绣坊把大夫人送过去的布匹给我拿过来!”老景郡王妃径直回头吩咐,丫鬟们也不敢违拗,碧心冲着薛兰兮行了一礼,就带着景郡王妃的丫鬟去了绣坊。 那边人走了,这边景郡王妃继续给自己女儿撑场子,“李氏,我且问你,我女儿嫁给你这些年,有没有晨昏定省?” “有。”李氏到现在还没混上一个诰命夫人,所以只能低头站着回话。 “我女儿嫁来这些年,可曾对你恶语相向。” “没有。” “我女儿可曾苛待过你的日常用度?” “不曾。” “那你凭什么说我女儿不孝!”老景郡王妃的龙头拐杖朝着地上重 重一磕,发出沉闷的一声“咚”,吓的李氏一哆嗦,身子一软差点倒了下去。 “亲家,亲家,你别生气,我,我就是说着玩玩的。”李氏连忙安抚老景郡王妃,生怕她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来。 祁氏见状,也连忙打圆场,上来劝说,“老王妃息怒,这事儿本就是一件小事,犯不着动这么大的火气。”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老景郡王妃白眼看了一眼祁氏,转向李氏,“既然不是一件大事,为何要闹到休妻的地步?” “哪儿敢,蕴芝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哪儿敢休。”李氏连忙保证,“我只是许久没见她,所以叫她过来说说话而已。” “是么?”老景郡王妃看上去好像是相信了李氏的说辞,她的手在拐杖上摩挲了一下,两眼一眯,瞧着李氏说道,“我女儿跟薛季言的婚事乃是由薛季言的亲娘定的,要休,也应该是他娘说的算!你一个糟老婆子,就别操心这么多了,都在床上起不来的人,操心太多,小心早进棺材!” 最后一句话,竟是吓的李氏更加不知道说什么。 老景郡王妃的气场不是寻常人能扛得住的,更何况李氏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她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说这话了。 “老王妃放心,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您放心。” “母亲也息怒,婆婆只是一时糊涂。”陆氏这时候,才悄悄走到老王妃的跟前,扶住她的胳膊,“娘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去南风苑说话吧。” “好,你婆婆糊涂可以,薛季言要是敢糊涂,看我不打断他的骨头!”老景郡王妃临走前吩咐道,“既然老夫人不领情,那料子就在这个院子里撕成抹布,擦地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陪嫁 于是,薛兰兮吩咐送去给李氏做衣服的几匹料子被碧心带着丫鬟们在李氏的院子里给撕成了碎布,竟然连抹布都没办法做。 至于南风苑里,老景郡王妃则在那里唉声叹气,“未出嫁的时候,我寻思你是个伶俐的性子,所以总让你收敛一些,生怕你说多错多,惹了婆家不高兴,谁知,你都如此隐忍了,还让你这婆婆如此糟践,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嫁过来的。” “娘这话说的,可是您自个说的,李氏算不得我正经婆婆,我正经婆婆是已经故去的先夫人。”陆氏笑吟吟的给老景郡王妃斟了茶端过来,“李氏这个性子,是由来已久的,以往在江南还可以当作看不见。可是现在回了京城,总得多让着一二,谁让她是长辈呢。” “没事儿,以后她再敢生什么事端,你尽管找人过来知会我,只要娘还在一日,就不会让你被人给欺负了去。”老景郡王妃大手一挥,就把给女儿出头这事儿给揽了下来。 薛兰兮和陆氏只笑了笑,一个递点心,一个捶腿,只把老太太哄的高高兴兴的。 揭了这茬过去,老景郡王妃看着乖巧的薛兰兮叹气道,“一转眼她也这么大了,如今也许了人家,外祖母没什么能给你添置的,今儿个过来,除了想看看你娘之外,还想给你添点嫁妆。” “劳烦外祖母费心了,可是我的婚期还早着呢,到那个时候添置也不迟。”薛兰兮低头浅笑,好像有些害羞的样子。老景郡王妃哈哈一笑,把她拉起来放到自己的身边坐下,“你这孩子,跟你爹一样,太老实了一些。” “蕴芝,我想把我陪嫁的几个庄子给兰兮做添妆,你看如何?”老景郡王妃看了薛兰兮一会儿,回头跟陆氏商 量。 陆氏顿时大惊,连忙摇头,“这可万万不行,娘,您疼爱兰兮是一回事儿,可这样的添妆实在是太过贵重,若是让嫂子知道,可如何是好。” 老景郡王妃手里的这几个庄子可不是普通的庄子,是她嫁给老景郡王的时候,娘家给她的陪嫁,几个庄子是几个村庄,大概有快一千亩地。当年,陆氏嫁给薛季言的时候,老景郡王妃没有给陆氏,陆氏只当她是打算留给兄长,谁知竟是要给薛兰兮做添妆。 “我当年留着这几个庄子,是想景郡王府家大业大,万一要是有什么变故,还能有个后备。可是这几年,你嫂子持家有道,把景郡王府上下照顾的井井有条,也用不着这几个庄子上的受益。”老景郡王妃见陆氏惊慌,安抚的拍了拍她,“而且,这事儿你嫂子是知道的,也是她的意思。薛家再荣耀,却也比不过卫家世代功勋,兰兮嫁过去,若是没人说什么还好,若是有人置喙,总得有个像样的陪嫁才能缝了那些人的嘴。” 这倒是让陆氏无法拒绝了,有些犹豫的看向薛兰兮。薛兰兮暗自点了点头,陆氏才跟着点头,“如此也好,我相公是个清水知县,能给兰兮的嫁妆毕竟有限,如果到时候卫陵侯府拿出来的聘礼太过盛大,也总不至于让兰兮就被人欺负了去。” 见陆氏收下了这个添妆,老景郡王妃自然是眉开眼笑,拉着陆氏话家常。薛兰兮不想打扰他们母女相聚,于是寻了个由头出来。 景郡王府这么安排,无非就是想跟卫陵侯搭上线。景郡王府这些年在朝中的情况虽说不算差,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当今圣上愈发的任人唯贤,这些个皇亲国戚有真本事的还能有好日子过,可是没真本事 的,那日子真跟油煎火烤一样。 景郡王府想搭上卫陵侯,也无非是想要替陆长笙以后的前程添一重保障而已。 所以,薛兰兮收这个,收的没什么压力。 到了下午,薛兰兮和陆氏一起送了老景郡王妃出去,李氏和祁氏得知薛兰兮能得老景郡王妃添妆,更是气的鼻子都歪了。可是他们想了想老景郡王妃的那个脾气,生是不敢错薛兰兮的一分主意。 过了五月,就是六月,因了农忙,所以户部也忙的不可开交,反倒是吏部和礼部闲了下来。兵部的案子过去那么久,好像真的是尘埃落定,所以豫王的人难免就松了很多。 可是,六月这个时节,却也是豫王要忙一忙的时节。 没了兵部这个银两来源,他总得从别的地方找些钱出来。 于是,原本该清闲的礼部和刑部两个部门也得有些绞尽脑汁。 到了夜间,百姓们都歇息了,也轮到了这些达官贵人们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 礼部卢大人憋了好些日子,终于能悄悄的出来消遣一会儿。坐在螺黛坊的大厅里,竟然跟刑部的杜尚书不期而遇。 “哎呦,卢大人也来了。”杜尚书冲着卢大人拱拱手,两人相视一笑,一合计,索性直接去了雅间。 “听说春红姑娘病了,所以一时间这螺黛坊也没什么好玩的。”卢大人倚在榻上叹气。 “春红病了,还有秋红,夏红,卢大人这么伤感做什么?妈妈,听说你们这里新来了一个唱曲的姑娘,来叫来给我们唱一首。”杜建泽拍了拍卢尚书的肩膀,哈哈一笑,招呼老鸨过来。 老鸨早就准备好了新姑娘,一听这话,连忙去叫人上来。 两人在雅间听了一曲,果然惊为天人,留了那姑娘在房里伺候。 “姑 娘芳名为何?下次还点了姑娘可好?”卢大人说着说着,手就不老实起来。 “在下花名璃儿,来着螺黛坊不过几日,能得大人赏光,实在是三生有幸。”化名璃儿的华裳微微一笑,从卢大人的手中挣脱,摸向了旁边的酒壶。 卢大人的手中好像还残留着华裳身上的香气,勾的他神魂颠倒,却也知道规矩不能乱,于是就着华裳的手饮了一杯酒叹气,“唉,美人美酒,却又不是什么好日子啊。” “卢大人这些日子被豫王殿下给逼的紧了吧?我刑部上下实在是没什么油水可捞,不然,倒霉的就是我喽。”杜尚书有些幸灾乐祸,引得卢尚书差点要指着鼻子骂他。 “你就说风凉话吧,我礼部又能有什么油水!哼,兵部侍郎现在还没定下来,谁知道这事儿能拖到什么时候。豫王没了钱袋子,当然得再做一个,只是可怜了咱们这些手底下干活的,整天没个消停日子。”卢大人不满,拉着华裳又要喝酒。 “来吧,美人,再陪本官喝一杯。” “大人慢些,酒喝多了伤身子,您先垫垫胃。”华裳先将摆在桌子上的酒菜给卢大人夹了喂到嘴里,一边好奇的问道,“豫王的钱袋子跟诸位大人有什么关系,怎么让大人们这么愁?” “姑娘可知道前些日子兵部的案子?谁都知道豫王掌管兵部多年,兵部贪污了这么多银两能去哪儿?所以,兵部就是豫王殿下的钱袋子。现如今,钱袋子没了,又都是花钱的地方,豫王能不想方设法的找钱去么?”卢尚书一边捏着华裳柔若无骨的小手一边唠叨。 “这也没法子,豫王没有被牵连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也算是花钱免灾吧。再说了,户部算出来兵部贪污了那 么些银两,结果却只找出来了十分之一都不到,剩下的去哪儿了?还不是在咱们豫王殿下手里,所以,他的损失也没看上去那么大。”杜尚书也是上了头,趁着酒意,跟卢大人说些闲话。 “诶,老杜,你说豫王殿下把他的银子都藏在哪里了?”卢尚书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豫王收了那么些钱,自己的院子怕是放不下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杜建泽嘿嘿一笑,凑到卢尚书跟前,用自以为小的声音跟他说道,“兵部跟豫王一向是二八分帐,这个账本呢,则是由豫王手下一个叫钟辉的人保管。钟辉这个人你不知道是谁,那机关钟家总知道吧?钟辉估摸着是把这些银子都弄到钟家的机关中去了。” 华裳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卢尚书和杜尚书二人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她则起身退出,将这个消息知会给了薛兰兮。 得了这个消息,薛兰兮只看了一眼,就让素荷陪她出去一趟。 两人趁着月色,到了已经被查抄干净的兵部尚书府邸,薛兰兮揭了门上的封条进去,走了没多远就到了一个影壁之下。她看了看那个影壁,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转身向左边的院子走去。 没走几步,薛兰兮就看到了兵部尚书的书房。她站在那里,身影被拉的很长,素荷不懂她想做什么,却没打扰,待良久之后,薛兰兮转身说道,“劳烦你去把季君珩给请来吧。” 素荷点头,身子一纵,就消失在夜色中。薛兰兮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一轮新月,又看着昏暗的府邸,不发一语。 等了一会儿,季君珩终于到了,看着薛兰兮在这里发呆,有些不悦的说道,“这大半夜的,出来撞鬼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算计 “豫王手下有一个文书,名叫钟辉,此人虽然是个四品文书,却能耐不小,想必侯爷只听姓氏就知道他是来自哪里了吧?”薛兰兮看着周围的墙壁和树影,并没有去理会季君珩的话。 这么说来,季君珩忽然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不过此人身在豫王府中,平日根本不出门,他想要去盘问也没机会。 “此人每日在豫王府中,从不出门,我曾经上门去查访过此人,却无疾而终,你是有什么发现?”季君珩正色,站在薛兰兮的身后问道。 “钟家是江湖人,本家在东北,擅长机关。豫王不傻,拿了那么多银子,一时半会儿花不完,送到东北那么老远的地方做什么?所以,我觉得这银子还在京城。” “你是说,还在兵部尚书的府上?”季君珩不信,整个府邸都被他们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了,根本没看到银子的影子。 “钟家的机关术是大顺第一,若非颇有了解,根本看不出来痕迹。”薛兰兮走向花园东边的一个墙根底下,指着地上的鹅卵石说道,“侯爷请看,这里是不是有些不一样。” 地上的鹅卵石是新铺的,选的种类和别处也没什么不同,这大黑天的,薛兰兮能看出不同,也确实奇怪。 季君珩凑过去看了看,“是有些不一样,经过长期踩踏的鹅卵石难免要发黄发灰,可是这个石头,脏的有些奇怪。” “这里是墙角,按理来说是不会被踩到的,而且,这一面墙,只有这个地方的鹅卵石不一样。”薛兰兮四处看了看,回到了这个地方。 “我知道了,先回去吧,钟家的机关非常微妙,你我之力根本打不开,甚至还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季君珩拉了薛兰兮要走,却被薛兰兮给 挣脱。 她的小手抚摸上墙壁,在一个攀岩而上的蔷薇花丛中停下,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墙壁轰隆一声,裂开一道缝。 “机关术我不能说精通,却是略懂一些的。” 薛兰兮一弯腰,进入了那个墙壁,季君珩和素荷跟上,没走几步,就见薛兰兮停了下来,擦亮火折子,点燃了墙壁上的烛火。 烛火闪烁,在巷道之中投出一片片诡异的身影,季君珩将薛兰兮拉到自己身后,一路拿着蜡烛往前。自从兵部尚书被关之后,这个密室显然没有被打开过,扑面而来的霉味儿让薛兰兮忍不住皱眉,却也不想就这么离去。 好在并没有走太远,季君珩就停了下来。薛兰兮跟着停了下来,看着面前的景色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一亩见方的空间里,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不少真金白银,显然这就是兵部尚书藏银子的地方。 不仅仅是真金白银,还有不少琳琅满目的珠宝,若是哪个运气好的小贼钻到了这里,只怕能笑的下辈子都合不拢嘴。 “大人,夜长梦多,不如现在就请人过来盘点。”薛兰兮四顾之后,走到一个墙壁跟前,一伸手,取了一本账簿出来。 “你拿的什么?” “兵部与豫王分账的账本。”薛兰兮随手翻了一下,交给了季君珩。 季君珩看完之后,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素荷,先送你家小姐回去吧。” 既然银子已经找到,薛兰兮也不打算多留,径直出了密室,回了珑甄阁。 换了身上的衣服,钻到被窝里,薛兰兮琢磨着给华裳留个什么营生比较好。 而另一边,兵部尚书府邸,季君珩让季宵找了好些人出来,一时间被封闭起来的兵部尚书府忽然灯火通明,好似白昼。 贺仲麟打着哈欠带着人过来请点银两,忍不住问道,“你大半夜的撞了鬼,然后鬼带你来找到这个密室的不成?” “对,钟家先祖英灵。”季君珩点了点头,承认了。贺仲麟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卡住,不知道该继续,还是该停下来问问怎么回事。 贺仲麟征战沙场那么多年,自然是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英灵才对,见季君珩要走,连忙追上去问怎么回事。 谁知,季君珩的嘴巴就跟被铁汁灌了一样,死活就是撬不开,贺仲麟无奈,只能放弃。 第二日朝堂之上,萧康帝直接拿着从兵部尚书府邸搜出来的账本,朝着豫王的脑袋扔了过去。 “好一篇感天动地的罪己诏啊,我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亲王,快要比国库富有了!” “父皇,儿臣知错,儿臣原本想着春夏会有旱涝,这些银子也是打算花在赈灾上的!”豫王也没想到一个尘埃落定的事情竟然还会被查,而且,也没想到,那么机密的机关,居然会被人破解。 虽然愣了愣神,但是豫王的反应还是够快,立马就开始认错,甚至开始狡辩说这些银子打算用作正途。 萧康帝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尤其是正在气头上,看着豫王这个人就来气,“你的意思是,拿着国库的钱给自己装脸面还很荣耀!哼,来人,传旨,将豫王府中银两全部没入国库,豫王禁足豫王府,非昭不得外出!至于……罢了,先这样吧。” 这样的惩罚有些轻了,可是豫王却不敢轻视。萧康帝那个至于,很有可能是要将他褫夺封号,降为郡王。若是他被降位,这么多年的经营岂不是白费了。 豫王悄悄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容王,恨的是牙痒痒。 对于豫王的落难 ,两兄弟争了这么些年,容王怎么能放过。于是,趁机打压,一时间,两派又在朝堂上争论起来。 待散了朝,豫王一脸晦气的回到府邸,在花园里看到坐着轮椅的楚贺,连忙求道,“求先生给我指条明路。” “殿下这是何意?”楚贺收了鱼竿,取下钓钩上面活蹦乱跳的小鱼,又将它丢回水中。 “先生,兵部的事情,又重新被翻了出来,我现如今被幽闭府中,实在是……”说到这里,豫王叹了口气,一脸惆怅的看向湛蓝的天空。 “兵部一事,显然是容王故意让府兵冒充了兵部的人做了案子之后把罪证丢到兵部,殿下丢了兵部不奇怪。若非皇上还念在殿下有些勤勉的份上,只怕不止是幽闭这么简单吧。”楚贺的嘴在面具下勾了勾,放下鱼竿。 “既然幽闭,那殿下不如好好休息几日,容王那边,咱们且看他如何蹦跶。” 楚贺如此说,豫王忽然有了信心。这人乃是他身边的第一谋士,给他出过不少奇招。这次在容王跟前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他怎么能善罢甘休! “如此,多谢先生筹谋。若是有什么需要用的人手,尽可以告诉我。”豫王冲着楚贺行了礼,转身走了。 楚贺重新收了鱼竿,这次鱼钩上面空空如也,连个水草都没有。他看着这个鱼钩,忍不住冷笑道,“真是我小看了那个丫头。” 薛兰兮尚不知道这一局棋已经被人看破,在珑甄阁里发愁。 她先前许诺华裳给她一个营生,这会子可犯了难。本来薛兰兮是想给华裳一个绣楼,或者一个铺子。谁知道,华裳竟然想要一个花楼,清倌的那种。 这便有些棘手,娼寮妓馆是要到京兆府备案的,得了准许才能开。可是,薛家 世代清白,跟这种人都没什么交道,开个这东西,实在是有些为难。 陆家更别提了,世代没进过这种地方,更别说做这种营生了。 所以,薛兰兮着实犯了难。 “小姐何苦犯难?直接给了她银子,让她自己去弄不就行了?她长期混迹于那种地方,想必是知道一些门道的。”折枝见薛兰兮眉头紧皱,忍不住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样一来,我的损失就有些大了。”薛兰兮想的,是另一桩事情。 她现如今在京城,很多事情只能靠薛季言和薛清宴告诉他,其他的消息却一无所知。若是有个这样的青楼妓馆,只怕消息能更灵通百倍。 人的好运气是有限的,总不能全部用完的吧。 “那小姐要如何做?”折枝好奇,薛兰兮难道还想参与这种地方的营生不成? “没想好。”薛兰兮摊手,实在是没什么办法。 “小姐不如去问问卫陵侯?卫家虽说是武将,可是也有经商,想必也是能说上话的。”折枝给薛兰兮出主意,可薛兰兮却并不是非常想要去求季君珩。 这样的人,她多处一刻都会觉得难受。 “你家小姐在么?”贺仲麟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惹的折枝一阵疑惑,连忙出门去看。 贺仲麟今日不知是闲的还是怎么样,竟然一身布衣的就过来了,看到折枝笑了笑道:“看来你家小姐是在的。” 说完,贺仲麟径直就进了薛兰兮的闺房。 “靖王殿下,您这么直接闯闺房,只怕是要被御史们参奏的。”薛兰兮不悦的看着靖王,觉得他最近实在是有些上火。 “没事儿,我翻墙过来的,没人看见。”贺仲麟不屑一顾,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薛兰兮说道,“你这个丫头,可是鬼精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给他一个人情 折枝见两人似乎有话要说,借口泡茶,告退出去。屋里没了旁人,薛兰兮倚在软榻上看着贺仲麟问道:“为何这么说?” “兵部尚书的事情,你有参与其中吧?” 薛兰兮疑惑,她原本以为这件事贺仲麟已经知道了,没想到竟然不知道。 “季君珩没告诉你?” “他那嘴巴跟上了锁似的,这两天不管工部的人怎么追问,他就一句钟家先祖不满子孙托梦于他,搞的刑部上下都要焚香祷告,指望以后的案子都遇见不满自家儿孙行事不端的祖宗出来托梦给他们。”贺仲麟嗤笑一声,翘着二郎腿说道,“要不是我想起来之前谢家略懂机关之术,还真被季君珩给蒙过去了。” 没想到,季君珩竟然把这件事给瞒了下来,薛兰兮有些动容,却没说什么,“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这事不成?” “不,还有一件事。”贺仲麟摇头,告诉薛兰兮萧康帝最近命他接手京城防卫,“父皇最近动作奇怪,我有些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与皇上毕竟是父子,你在外征战多年,陛下未必就真的不担心你的安危,让你接手京城防卫,不管是忌惮你功高震主,还是真的担心你在沙场上有什么意外,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薛兰兮倒是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奇怪的。 靖王今年快三十了,在外面征战多年,若是别的王爷早就已经封了亲王,要么在京中夺嫡,要么恩养,总之是不会再外面征战做苦差。如今的靖王,却还只是一个郡王,回京之后帮忙办了几桩案子,在皇上面前也刷了一波印象,能被自己爹记起来,也不奇怪。 “是么,我总觉得不是好事儿。”贺仲麟摸了摸下巴,回头看向薛兰 兮,“其中不会有你的手笔吧,你是不是在陛下跟前做了什么?”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你在后宫之中虽然没有母妃为你遮风挡雨,却也不是毫无助力的。太后寿辰那日,我听太后说了,想要将你留在京城。”薛兰兮无奈的看着耿直的贺仲麟,有点惆怅以后这样性子的他登上皇位是福是祸。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贺仲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走了两步,看着薛兰兮又问道,“皇祖母为何会突然这么说?” “那日太后寿辰,皇上虽然没来贺寿,可是太后背过身却跟盛嬷嬷说,她的年岁越来越大,以后能见到这些小辈的次数也越来越小,逝去的便也罢了,这些还活着的,总归还是想多看看,免得临死遗憾。陛下跟太后虽然多年不怎么亲厚,却也是亲生的母子,怎么会不顾及太后的想法。” 说到这里,薛兰兮也有些不忍。沉默了片刻,薛兰兮忽然说道,“后宫之中,还得有你的一个助力才行。” “母妃?”贺仲麟想起了谢贵妃,“忆儿,不是我说,母妃已经被幽闭七年,你还有什么法子能让她重新得宠?” “有点难,却未必不可以。”薛兰兮侧头看向贺仲麟,“你们母子已经七年没见,难道你不想见么?” “我当然想,可是我现在……”贺仲麟苦笑一下,摊手看着薛兰兮,“忆儿,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的选择会不会是错的。” “表哥,如果真的错了,你会怕么?”薛兰兮没有回答贺仲麟,只是反问他。 “我不怕!能为兄弟而死,我怎么会怕!可是,你呢,你好不容易偷活下来……”贺仲麟不忍,这可是颜家最后的血脉了。 “我便是活下来 ,也是苟活一世,一辈子都要在不能为父母兄长复仇的愧疚中度过。如果可以选,我宁愿选择跟他们一起死了,至少我是顶着颜家人的姓氏死去的。”薛兰兮的心比贺仲麟更要坚定,她的眼神不变,看着贺仲麟。 看着这么一双眼睛,贺仲麟的心也慢慢沉静了下来,“好,你说什么,我做!” 薛兰兮没有真的让贺仲麟去做什么,只是让他先回去。 等折枝进来的时候,薛兰兮已经盘算好了主意。 华裳想要一个楼,那她便给她一个楼。 入了夏,京城的花街之中真的多了一个花楼,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不同,可是那些姑娘是真放的开,凭栏而立,竟然上襦都不穿,看的不少人都忍不住咋舌,背过身狠狠的啐一句有伤风化。 这楼的名字也简单粗暴,就叫花楼,更是让人一听就忍不住脸抽抽。 可是,偏生的这楼生意格外的好,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把京城大半的男人给勾了魂。 薛兰兮深谙用人不疑的道理,所以花楼上下的所有事情,全都交给了华裳。华裳担心被薛清虞给认出来,每日浓妆艳抹,生生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就算是以前的熟人看到,只怕也认不出来。 这一个月来,也不仅仅是这一件事,还有就是兵部尚书的职位也终于定了下来,由季君珩一力举荐,在兵部尚书渎职案中立功不小的李遂成了新的兵部尚书。 对于这件事,好像并没有什么风浪。 除却豫王府里的陈设空了不少。 兵部尚书倒台,豫王没了财路,摔坏的东西没办法补上,只能空着了。 “贺仲麟算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他在外流放七年还想回来接手京城九门司?也不怕风大折了腰!”豫王刚发 了一通邪火,坐在主位上上下喘气,底下坐着的幕僚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接。 “靖王久经沙场,驻守边关,陛下应该是看他有这个能耐,才让他掌管九门司的。”一个幕僚小心翼翼的劝了一句,结果却迎来豫王的一阵痛骂。 “呸,我看明明是贺仲麟那个狗娘养的做了什么!否则,放眼京城,能统领九门司的人都死完了不成?居然轮到他一个放养了七年的皇子来干这个!要我说,他还统领九门司,不如直接去东华门地下当个守门的好了!”豫王一口吐沫啐在那个幕僚头上,看着那个幕僚小心翼翼的退回去,冷笑一声继续骂道。 “要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到头来还要让本王想办法!飞鹰,你给我派几个人过去做了他!”豫王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幕僚顿时大惊,有些胆小的,已经悄悄离席。 “王爷不可!”登时还有胆子留下的幕僚连忙阻止。 大顺有规定,不管皇子之间怎么争夺,都不许残害手足,若是一经查实,不仅皇子要被废黜,就连幕僚们也要株连九族。便是为了自己个的祖坟不被人刨了,这群幕僚们也得阻止一二。 “为何不可!贺仲麟欺我太甚,若是不除了他,难消我心头之恨!”豫王恨的牙痒痒,看着飞鹰在一边不敢动身,蹭的一下站起来,朝着飞鹰踹了过去,“怎么,看本王被幽闭,指使不动你了是么!” “王爷三思,非是属下不肯去办,而是府中并没有这样的精锐。”飞鹰不敢躲,生生挨了一下之后,躬身行礼说道,“靖王殿下在边关多年,身上功夫如何谁都不知道,贸然拍府兵出去,只会露出马脚,得不偿失。” “你的意思,是你们 打不过贺仲麟?”豫王斜眼看着飞鹰,又要发作,却听见外面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 他连忙正色,回身迎接楚贺。 “先生。” “我听说,殿下要了结靖王?”楚贺被人推着到了大厅,不卑不亢的看着豫王问道。 “此人现如今已经掌管九门司,若是父皇想起来给他个更高的职务,只怕就难以控制,所以,本王觉得还是早下手的好。”豫王看到楚贺,熄了所有气焰,忖度着回了楚贺的话。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楚贺抬眼看了一下豫王,慢悠悠的说道,“殿下如今幽闭在府中,最好是什么都不做,否则极有可能会被皇上新帐旧账一起算,到时候若是殿下真的被皇上废黜,那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而且,贺仲麟的功夫,非是寻常人的水准,刺杀他,得不偿失,不如化为己用。” 楚贺的想法,让豫王大吃一惊,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怎么个化为己用。 “殿下如今已经失了兵部,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此时殿下若是去拉拢李遂,只会适得其反。可对殿下来说,掌控兵部最重要的,不是兵部每年的供奉,而是兵部所掌管的九门司。若是殿下能与靖王交好,靖王在京中没有任何势力,势必是要唯殿下马首是瞻。到时候,两个王爷的分量,怎么也比一个要高一些才对。” 楚贺这话说的实在是有道理,豫王想了想也确实如此,可是他有他的顾虑。 “贺仲麟此人,冥顽不灵,只怕化为己用也行不通。” 如豫王所担心的,贺仲麟太过耿直,直接拉拢,只会让他一剑劈了。而且,这么多年,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贸然示好,只会让他反感。 “只要是人,就有软肋。”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何不敢接 楚贺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嘴微微挑了一下,看着豫王说道,“殿下若是能卖靖王一个好,到时候,靖王不得不听您的,不是么?” 显然,楚贺是有办法的。 闻言,豫王连忙深深的揖了一礼,求楚贺说一说,“求先生指教!” “谢贵妃当年被颜家旧案牵连,如今七年过去,皇上的气也消了不少,殿下不如寻个由头,让礼部去参奏,解了谢贵妃的幽禁,全了靖王这么多年的母子相思。”楚贺垂下眼眸,手中玩着衣带上的流苏,众人顿时更加心口发凉。 颜家旧案,可是当今皇上心头上的一根刺,谁碰谁倒霉,楚贺竟然让现如今在幽闭当中的豫王去触碰,不想活了么! “先生,这万万使不得!”豫王不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事儿不能碰,一个弄不好,不但谢贵妃没弄出来,自己也得搭进去。 “只要方法得宜,没什么使不得的。殿下想想,若是靖王能母子相聚,能不感念殿下的这份情?”楚贺自信一笑,“谢家隐退多年,早已没有痕迹可循,这就不足为提了。但是,皇上现如今既然已经开始看重靖王,那么施恩就要施的彻底,不上不下的,只会让人心存疑惑。既然皇上早就有这个意思,还没行动,那必然是没有由头。不如殿下给陛下一个由头,让陛下有个台阶。” 这样一来,萧康帝也能想起来自己这个已经幽闭起来的倒霉孩子,就算是不放他出来,也会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 所以,豫王的这个,是不赔本的买卖。 豫王顿悟,连忙谢了楚贺。 楚贺对此,并没有什么表态,转了轮椅,重新回到来的地方。 大厅中的幕僚看着楚贺的背影都噤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却 又觉得楚贺的这个主意,虽然剑走偏锋,却是实打实的好主意。 既然已经有了主意,豫王自然是要行动的,连夜就叫了礼部的卢尚书过来商量对策。 卢尚书被派了活,也不敢耽搁,回家就写了折子,奏请皇上体恤父子之情。那折子上各种痛陈利弊,说当年颜家的事情,靖王求情,乃是人之常情,谢贵妃虽是谢家女儿,却也不曾参与谋逆,更不知道颜家一举一动。幽禁七年,皇上就是有天大的怒气,看在儿子如今已经成才的面上,总得给他一个脸面什么的。 似乎是应了楚贺的话,萧康帝竟然看到折子之后,当下就下旨晓喻六宫,谢贵妃废黜贵妃之位,降为妃位,解除幽闭,一切用度随妃位标准。 这么一来,谢贵妃被放出来,就算是有人说什么,也无话可说了。 自此之后,好像萧康帝又忘了这回事,再也没提起后宫之中的那个琦妃。 对此,楚贺好像并不在意,每日还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钓鱼,侍弄花草,偶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边没什么动静,贺仲麟却坐不住了。他一向不怎么喜欢欠人情,在得知是礼部卢尚书请旨之后,顿时坐立难安。 “忆儿,你说卢尚书这是什么意思?”这一日,贺仲麟又翻了墙进到薛兰兮的闺房中,抓耳挠腮的想知道这是什么动静。 “卢尚书是豫王的亲随,他这么做,应该是想让你得豫王一个好。”薛兰兮拨了拨茶碗里的茶叶,面上平静如水。 “为什么?我有什么好惦记的?”贺仲麟不懂,他在外这么多年,都没跟豫王打过交道,豫王为何要帮他? “豫王如今幽闭在府,却也没歇了想要夺嫡的心思。他恐怕是看上了你守中九门 司的权利,想要拉拢一下你,在必要的时候为自己行个方便。”薛兰兮看的透彻,“殿下不妨先接了豫王的好。” “不行,若是他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怎么能姑息!我若是姑息,如何对得起京城的百姓和父皇的安危!” 所以说,贺仲麟是个好孩子。他便是被萧康帝嫌弃了七年,打心眼的还是敬佩自己的父亲,惦记自己的父亲的。 这么一比,反倒是薛兰兮不是个东西了。薛兰兮也不恼,放了手中的茶杯,看着贺仲麟那个榆木脑袋说道:“我且问你,豫王如今幽闭在府中,能做什么?” “只怕什么都不能做。”贺仲麟想了想,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敢做什么?” “风口浪尖的,他敢么!”贺仲麟嗤笑一声,显然也是不傻的。 被这么一问,贺仲麟顿悟,“你的意思是,现在先跟他假意交好,等到时机成熟再踹了他?” “嗯,你现在根基不稳,只靠着皇上的一丝恩宠,很快就会被人遗忘,不管是借着豫王还是容王的手,能多捞一些没坏处。”薛兰兮提醒贺仲麟,“宫里,还得劳烦你去跑一趟,告诉琦妃娘娘一声。” 薛兰兮从不担心琦妃会按捺不住,琦妃和谢瑶玥是亲生的姐妹,一样聪明灵慧的性子。让贺仲麟进宫知会琦妃娘娘,只是为了让琦妃娘娘放心,不要整日提心吊胆。 贺仲麟点头,接纳了薛兰兮的建议。 送走了贺仲麟,薛兰兮觉得这个楚贺怕是有点意思,这么做明显的不讨好,难道他真的有信心能够保证,靖王不会暗中积蓄势力,一朝翻身? 知道楚贺出的这个主意并不奇怪,薛兰若嫁给豫王之后,她的贴身侍女桃朱就经常传消息回来。所以,豫 王府第一谋士的动向,她自然更加不会错过。 还是说,楚贺也并不是全心全意的想要去帮豫王。那么,他留在豫王府的目的是什么? “素荷。”薛兰兮开口叫来了素荷。 素荷从帘子后面走出来,沉默不语的站在不远处等着薛兰兮发问。 “你能帮我查到关于楚贺的消息么?” “回主子的话,楚贺这个人,早些时候侯爷也查过,但是查出来的东西零零碎碎不成体统。我只知道这个人是五年前突然出现在豫王府中的,在他没出现之前,豫王被容王死死压制,在京城之中一点地位都没有。可是这个楚先生来了之后,屡出奇招,竟然让豫王在朝中也有了话语权。” 素荷早有准备,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薛兰兮。 “这个楚先生,据说是江淮人士,家学渊源,袭成墨家,法家两大流派,只可惜先天不足,不良于行,面容更是其丑无比,所以才要日日带着面具,坐着轮椅。” “别的没了?”薛兰兮追问,“师从哪里,去过哪里都没人提起过么?” “没有,好像说楚先生直接就从江淮到了京城,拿着拜帖就进了豫王府,从此就没再出来过。” 素荷摇头,所有能查到的信息都在这里了,薛兰兮便是想知道别的,谁都无法去查。 薛兰兮挥手让素荷下去,自己在那里琢磨。 一个人的过去就像是一个故事,有开始,经过,可是这个楚贺,好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写了那么多过往,却全都经不起推敲。 他若是真的一心想帮豫王,又如何会对靖王如此放纵? 她听桃朱说,豫王一开始是想要杀掉靖王的。 这些事情就像是一个谜团,薛兰兮想了许久没有头绪,索性不想,丢了东 西出去散步,撞见了拿着一大捧花从外面回来的碧心。 “怎么拿这么些个荷花?”薛兰兮疑惑,这个季节的荷花开得也是零零碎碎的,也不知道碧心从哪儿给偷来的。 “少爷给的,说是东湖的荷花开的正好,便让人折了几支。少爷还说,小姐每日不爱出门,他折了这几枝,省的小姐出门,也能赏了东湖的景。”碧心喜滋滋的找了花瓶过来插上,然后左右摆弄着让薛兰兮看,“小姐快看,这花带着露水,好看着呢。” “我看是你这丫头想去东湖玩了。”折枝刚好过来,看到碧心比薛兰兮还高兴,忍不住揶揄,“整个珑甄阁就你小,也就你跳脱贪玩,想必当初夫人和少爷把你放到小姐身边,也是为了让你带着小姐多出去走走,解闷用的。” “是啊是啊,我不如折枝姐姐心灵手巧,也不如素荷姐姐稳妥,能逗了小姐开心,也算是有用的。”碧心不以为耻,笑嘻嘻的拉着薛兰兮去摸那花瓣,“小姐,你摸摸,这花上还有香气呢。” 荷花的香气幽微,若是不仔细闻,是闻不到的。薛兰兮摸了一下那个花瓣,收回手仔细嗅了嗅,果然沾了一些不易觉察的香味儿。 “左右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则个日子,我们去东湖吧?”薛兰兮忽然来了兴致,想要去看一看那满湖的荷花。 “我也寻思着带你出门走动走动呢,感情我们想到一块去了。”陆氏似乎是追着荷花而来,恰好听见了薛兰兮的话,笑吟吟的站在廊外说道,“你整日闷在府中,你父亲总担心你闷坏了,让我带你出去逛逛,便是不做什么,透透风也行。别人家的孩子是恨不得一时三刻都在外面撒欢,唯独你总是待在家中不肯出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国公府的丑闻 “母亲可是定好了日子?”薛兰兮没有置喙陆氏的感慨,只问陆氏可否已经安排好了。 “明儿个天气不错,你哥哥和父亲也都沐休,我们一家一起去吧。”陆氏定了日子,接着就安排起丫鬟们去给薛兰兮准备东西。 待人都走了,陆氏走到薛兰兮的跟前,叹气道,“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可是有些事情我得提醒你,靖王虽然是个闲散王爷,可是主意他的人很多,总是让他闯入你的闺房,不合适。” 靖王算起来还是薛兰兮的表兄,便是大了,也是要避嫌的。也得亏是贺仲麟这种神经粗的跟柱子似的没有在意,若是旁人,早就远远的躲着了。 这几次,贺仲麟都是翻墙而入,以他的身手虽然不会被人发现,却若是有了万一,再去描补也来不及了。 “母亲,我知道了。”薛兰兮点头,“我会向他说明的。” “嗯,那就好,你虽然已经选了卫陵侯,可是现在什么都还没定下来,你反悔也还来得及。”陆氏这几日的心头放的一直都是这个事情。 她虽然不是薛兰兮的亲娘,却也养了她这么些年,如何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选卫陵侯,不过是多打探一些当年的事情而已。 可是,成亲过日子,哪儿能是相互利用着过的。 若是她对靖王有意,也不是不可以。 “母亲,我不会反悔。”薛兰兮摇头,万分坚定,“我选的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走下去。” 看着这个样子的薛兰兮,陆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起身离开了这里。 待过了一夜,薛家长房一家四口,大清早的就套了车去了东湖。陆氏早早的就雇了一条小船,在上面备了茶点,等到众人到的时候 ,刚好可以喝茶赏花。 薛兰兮喝了一口茶水,只觉得入口沁爽,茶香悠然,忍不住笑道,“今日泛舟湖上的,不仅仅是我们家吧,是不是还有外祖母和舅舅舅母?” “兰兮这丫头,也太精明了些。” 乌篷船摇晃了一下,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薛兰兮见是陆长笙,打趣道,“怎么,表哥巴不得我是个榆木脑袋才好?” “哪里哪里,我本来还想吓你一下,现在却落了空。”陆长笙惋惜的凑到薛清宴的身边坐下,捞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个乃是今年新上的铁观音,那日母亲觉得用冰水泡了味道更好,所以忍不住就在你们这里放了一壶。” “不说这个,你在你们家船上,来这里做什么。”薛清宴见陆长笙明显不打算走的样子有些好奇,是谁让他避之不及? “诚国公在跟我爹谈事情,我不想被拉着端茶倒水。”陆长笙撇撇嘴,指了指不远处成果功夫的船说道。 诚国公府的画舫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东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不出意外的,薛兰兮在那画舫的船头,还看到了沈清念和容王二人。 看来,诚国公与景郡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为了给这两个人腾个地方好谈情说爱。 先容王妃暴毙不足白日,容王便这么快就找好了新的人选,可见是行动迅速。 不过这沈清念也算是有些本事,竟然能让诚国公如此厚爱于她,连沈清芜都给忘了。 “怎么今日沈家只带了一个女儿出来?”薛兰兮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听诚国公说,那个沈清芜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在家中静思己过呢。”陆长笙嘴里塞满了点心,含混不清的说道。 “是么?”薛兰兮端起茶杯,掩盖住自己 的面色。 沈清芜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不好说,可是有沈清念在,就是没做什么,也能闹出点动静来。 薛兰兮还是相信,沈清念跟当年的那个小女孩有关系。若真是有关,摇身一变,换了身份这种心机,可不是一个沈清芜能招架的住的。 沈清念显然也看到了薛家的小船,不知跟容王说了什么,两人转入船舱,再也没出来。 “你别看了,沈家的事情,沾上就是个脏。”陆氏虽然也不常出门,却也不是个聋子,这些日子的风言风语那么盛,还是吹到她的耳朵里了一些。 “姑母听说了?”显然陆长笙也听说了,一口吞了点心,噎的自己翻了个白眼才兴致勃勃的问道。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听不到。”陆氏皱眉,总觉得不该把这种腌臜事儿说给儿女们听。 “什么事?”薛兰兮疑惑,她似乎遗忘了什么。 “大理寺前些日子接了个案子,说是状告诚国公凌虐幼女致死。”薛清宴显然也是知道的,他一向对薛兰兮知无不言,所以薛兰兮一问,他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那幼女不过十岁,是年前的时候买到府里的小丫鬟,不知道怎么入了诚国公的眼,竟然非要行苟且之事,那丫鬟不从,诚国公就让人把那女娃娃绑在床上,折磨到死。” 薛清宴还有些藏私,陆长笙这个大嘴巴子则好无巨细的全给说了,说的陆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薛兰兮虽然年岁不大,却也听明白了其中隐晦的部分。 她忽然想起这些年诚国公府里总喜欢挑些十岁左右的丫头进府,瞬间明白了什么。 但凡是达官贵人,总喜欢彰显身份,其中就最能彰显身份的就是家中闲人几何。什么戏子娼妓,娈童小倌,这 些玩意儿越多,说明财力越厚。 可是,却也不是一概而论。比如说薛家这种清白人家,就喜欢过些清贫日子,不凑这个热闹,所以也就清静一下。 但是,诚国公府这种一等公府,女儿又是贵妃的,太寒酸的话,是要被人嘲笑的。自然,家中也该备着这些人才对。 可是,诚国公府偏生没有。 薛兰兮原以为是诚国公清正廉明,光风霁月,谁知,竟然出乎他的意料,喜欢的不是那些人。 “这老畜生,我听说苦主的父母说,他糟蹋的可不止这一个。”这个小乌篷船上也没别人,所以陆长笙也口无遮拦起来。 “诚国公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会做下这种事情。”薛季言皱眉,有些奇怪,“咱们朝廷不是有规定,十二以下幼女不得婚配,不得嫖宿么,诚国公这是顶风作案吧?” “就是想着诚国公是有头有脸的人,诚国公府又看上去是那么光风霁月的人家,所以那个丫头的父母才把小姑娘送到诚国公府去当丫鬟。原本是想着能跟在小姐们身边,给自己挣个出路,谁知道,竟然是羊入虎口。那小丫头当夜没回家,第二天父母就报案了。诚国公府的人为了掩盖证据,将那丫头丢入井中,伪造成跳井身亡的样子。若不是大理寺中仵作验出那女童身上的伤有些问题,还发现不了。”薛清宴叹气,摇了摇头给众人都添了茶水。 一时间,乌篷船里有些沉默。这种事情总归是不好这么大张旗鼓讨论的,陆氏从食盒中拿出一碟点心,张罗道:“快尝尝,快尝尝,这点心是荣贵坊新出的,椒盐和桂花各一半。” 一句话,岔开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船舱里的人连忙喝茶吃点心,顺带就着这满湖的 荷香赏花。 待从东湖回来,薛兰兮辞别父母,回了自己的院子,关起门来,她仔细琢磨诚国公的这件事。 诚国公的这个癖好确实上不得台面,却也影响不大,否则这么多年了,不可能只有一个小孩子的父母告上大理寺。 要想弄倒诚国公,还得再添把火才行。 诚国公府是沈贵妃的母家,若是诚国公府有什么事情,势必要连累沈贵妃,同时容王只怕也跑不掉。 这样一来,贺仲麟的赢面就更大一点。 容王,总得死的最难看才行。 珑甄阁的窗棂之中透出许多光线,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光斑,薛兰兮闭目躺在摇椅之上,看似养神,实则在盘算豫王和容王手中各自还有多少筹码。 两人除了封地之外,原本在朝中是势均力敌的,可是现在豫王被幽闭,兵部被容王暗中搞鬼敲掉,现在只剩下了礼部和刑部。容王则还有诚国公,吏部。不管怎么看,还是容王的笑容更加和煦一些。 可是,容王还能笑几天,谁知道呢。 “小姐,华裳请您晚上去一下花楼。”素荷进来,见薛兰兮并没有睡着,轻声禀告道。 “嗯,你去准备下吧。”薛兰兮应了,睁开眼睛起身,“花楼最近还安稳吧。” 当初华裳要一个青楼,薛兰兮便给了。如今开业了有快一个月的时间,看着还像那么回事,可见华裳也是个有手段的女人。 “安稳,侯爷最近派人盯着,以防有人闹事,以及华裳反水。”素荷跟在薛兰兮的身后,帮她整理头发,一会儿用过晚膳,薛兰兮应该就会过去。 当初薛兰兮手中并没有适合做青楼的资源,所以还是开口找了卫陵侯季君珩。谁知季君珩问也不问,就直接把人和东西全都给了薛兰兮。 第一百四十九章 查一下诚国公 到了晚上,用过晚膳,熄了烛火休息,薛兰兮等了一会儿,换了衣服从后门出去。素荷带着薛兰兮从小巷中穿过,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花楼的后门。 “为何今夜这么近?”薛兰兮有些疑惑。 花街酒肆这种地方,距离薛家和其他王公贵族的宅邸都有很长一段距离,以免吵到这些人的日常生活,也免得被人嫌弃,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今夜好像并没有走很远。 “花楼的选址很巧妙,明面上看着是相隔了很远的几个街区,实际上从后门走,距离珑甄阁并没有多远。”素荷一边走,一边跟薛兰兮解释,“小姐放心,这一路上的民居都已经被侯爷买下来,不用担心行踪泄露。” 闻言,薛兰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她方才就是担心,万一以后走动多了,被人发现,可要如何是好,现在看来,季君珩比她想的还要长远。 到了花楼后门,素荷上前轻叩门扉,里面连问一声都没有,直接开了门,看到是两人,开门那人行了礼,请了二人进去。薛兰兮知道,这是季君珩的暗卫之间独有的一种暗号,只需要一些简单的动作就可以传递很多消息。 孟叔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做不来,所以她才萌生了利用花楼来搜集情报的方法。现如今看来,这个选择并没有错。 在季君珩死之前,能多利用他一分,也算是讨些利息。 同样的时间,薛家的府邸之中静悄悄的,落针可闻,就是看门的狗都睡着了。可是花楼中却人声鼎沸,觥筹交错。薛兰兮在后面的园子里就听见前面人的调笑声。 素荷将薛兰兮带到了一个僻静的房间,点了烛火之后,不一会就见华裳自己过来了。 月余不见,华裳丰腴艳丽了很 多,便是薛兰兮,一眼看过去,也未必能认出她来。 “还是你有手段一些,竟然差点认不出来。”薛兰兮笑着夸她。 “哪里,我们这些人,总归得会点什么才行。这只是雕虫小技。”华裳掩嘴一笑,甩着帕子走过来,腰肢轻娜,美艳不可方物。“让小姐移驾,也是为了跟小姐说说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以及这花楼如何盈利,如何分账,总得说清楚才好。” “如此也好,我只想着你日日忙的脚不沾地,不好再给你添乱,你竟然主动找我,那就今日说清楚好了。” 薛兰兮先前的时候就跟华裳说过,若是寻常的小营生,他们以后便各自安好,全当不认识彼此。可是花楼这样大的投入,这样缜密的营生,她不能放任不管。 华裳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所以当下就同意了。 两人将先前的所有银两花销一一对过之后,薛兰兮没问题,于是就开始商讨后面盈利分账的事情。 “除去所有开销,我要三成,小姐六成,剩下的一成放着,留给那些有功劳的姐妹们,也让她们早些从良,能过上好日子。”华裳的想法是这样,可薛兰兮却不是非常赞同。 “你是清倌,连牌子都没挂过,最终结果如何?我说这话不是刺你,而是事实如此,她们一日是娼,便永远脱不了娼籍。要我说,你要四成,我要四成,剩下的两成留着,等她们人老珠黄,想要离开的时候,多添一些家当,算是全了这么些年的情分,你说呢?”薛兰兮显然是比华裳想的要大方一些的。 她不缺银子,却缺一些能够真心为她办事儿的人。 华裳听了,眼眶有些红,她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又恢复笑颜如花的样子,“如此,我 就替楼里的姐妹多谢小姐的厚爱了。只是这银子也不能白拿,也不能让她们走后将楼里的事情说出去,所以,我想着不如这样。提供情报有功的姐妹,在提供情报之后查证情报属实,可以给一笔银两。等到她们想要从良之后,再给一笔,这样,一来可以让姐妹们干活更有劲儿,二来也能保护小姐的安危。” “也好,你看着安排就行。”对此,薛兰兮并不会插手,她允了华裳的想法,然后给华裳吩咐了事情,“现下就有一件事要姐妹们帮忙打听一下。” “可是诚国公府的事情?若是这个,那就不必打听了,诚国公府的案子基本上已经明了。”华裳一下子就猜出薛兰兮的想法。 “不仅仅是这些,还有诚国公府其他为非作歹的事情,有证据最好,没有的话也不用强求。”薛兰兮不想将花楼暴露的太早,所以并没有强求什么。 “好。”华裳应了,看了看天色,然后歉然道,“一时间忘了时辰,便是前院也该歇了,扰了小姐这么久,我送小姐出去吧。” “不必,素荷跟我回去就行了,你快去前面看看有什么事没。” 时间确实不早,薛兰兮告辞,跟着素荷一路回去。 路上,似乎有了花楼这样的存在能让她安心,她的脚步轻快了不少。 只是花楼的事情必须处理的干净,否则她极有可能惹祸上身。 素荷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发一语的在前面领路,两耳不闻窗外事。等回了珑甄阁,薛兰兮没睡多久就要起床给陆氏和家中长辈请安。 最近薛府之中也安生了很久,李氏自从上次领教过薛兰兮和薛云烟的手段,又被老郡王妃教训之后偃旗息鼓了很长一段时间。祁氏则因为薛清虞和蒋昕的孩子早产 ,需要精心照顾,自然更是没有心思去生幺蛾子。 她不生,不代表旁人不会。早上请安之后,各自回房用早膳。大房的早膳就设在陆氏和薛季言的房里,一家人还没吃完,就听见门房传报说季君珩和季红裙来访了。 “这大清早的,莫非是有什么事?”陆氏吃饭的手顿了一下,疑惑的看了薛兰兮一眼。 薛兰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与侯爷也许久没有见面,并不知道他来这里所为何事。” “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否则季红裙不会跟卫陵侯一起过来。”薛季言并不知道季家兄妹并不合的事情,只当是全天下的兄妹都如薛清宴和薛兰兮这般。 不过,见了面之后,也确实没什么事。 办完工部和兵部的两个案子之后到现在,薛季言也很久没见过季君珩了。今日见他穿着黑色瑞鹤云纹的大氅站在院中赏花,身上的阳光折出一片光晕忍不住在心底感慨,若是没有那些世仇,这应该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侣才对。 季红裙站在不远处,依旧是一身红裙,坐在廊下玩弄手里的鞭子,看到薛季言出来,连忙站起身,乖乖行礼。 “伯父早上好。” “乖,来找兰兮玩么?她还在吃饭。”薛季言跟季红裙闲话了几句家常,季红裙便被小厮带着去找薛兰兮。 等只剩了薛季言和季君珩,季君珩才抱拳行礼,“薛大人。” “卫陵侯鲜少来薛家,此番前来,可是有要事?”薛季言本想把季君珩引到书房,却见他不动,疑惑的问道。 “也不是什么要事,又到了边关换防的时候了,我来这里是想跟大人商量一下边关粮草军备之事,兵部的李遂李大人稍后就到。”今日并没有朝会,所以他们才能在家中 商议。 薛季言闻言,放想起来确实到了一年两次的边关换防。原本夏季的换防是要让靖王去的,可是现在靖王统领九门司,那么定然是不必再赶往边关。若是靖王不去,那去边关的应该就是季君珩了。 好在这种事情,是早就提前预备下来的,所以薛季言并没有什么仓促,连忙点头,将季君珩带到了书房。 如他所说,没多久李遂就到了薛家。 三人商议片刻之后,敲定了户部和兵部要准备的东西,等到出门告辞的时候,李遂先行一步,季君珩却止住脚步,看着薛季言说道,“大人,我这一次换防,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可否让我去跟兰兮告个别?” 自从意识到一些事情之后,季君珩对薛兰兮的感情就越发的浓郁,虽然平日里不见,却总是时时刻刻的关注着。若是以往,季君珩怎么可能会想要去跟别人道别。 薛季言却没感觉出来有什么,只当他们小年轻们感情充沛,连忙点头,让小厮带着去了。 薛兰兮和季红裙在闺房中玩的正在绣花,听到碧心过来传话,季红裙笑道:“堂堂卫陵侯,什么时候也这么婆婆妈妈了。” 两人出门虽然是同一个地方,但是所为的事情却不是同一件事情。季君珩是为了换防之事,季红裙为的却是想问问薛兰兮一些绣工上的事情。 原本以为分开之后就不会见面了,哪知道,季君珩竟然还跑了过来。 “你知道你哥哥来这里所为何事?”薛兰兮疑惑,她本就好奇他们两个人怎么一起来了,刚才一直在说别的,就没问。 “嗯,哥哥要去换防。”季红裙点了点头,丢了手里的绣绷,理了理衣服站起身来说道,“我看你院子里的花开的挺好,下去逛逛,你们聊。” 第一百五十章 你小心保重 薛兰兮点头,目送她离开。 “我这次换防要去云南。”季君珩上来,看着薛兰兮低头绣着一尾瘦竹,站了半晌,才开口说道。 “嗯,云南湿热,侯爷小心保重。”薛兰兮头也没抬,好像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我会的,你也要小心。你现在做的很多事情都太过明显,我会让人好好掩盖痕迹。你一定小心谨慎,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薛兰兮知道,季君珩说的是花楼的事情。堂堂一个户部尚书的嫡女,三公之家的小姐,居然出钱去开了一个青楼妓馆,说出去简直要把坟墓里的祖宗都给气活了。 他这么说,也是好意,薛兰兮心领,却不会领情。 放了手里的绣绷,薛兰兮站起身子,看着季君珩说道,“侯爷莫不是忘了,你我都不是真情实意,做出这幅样子是为何?” “我没忘,做戏,总得做全套不是。”季君珩忽然笑了,笑容之中有一丝苦涩。他显然并不想让薛兰兮看到这一抹苦涩,转了头,背对着她继续说道,“我这一走,定然赶不上你的及笄了,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送及笄礼回来。” “多谢侯爷。” “京城的事情你能不出面就不要出面,交给素荷去办就好,她知道该如何联系季家的暗卫。” “嗯。” 说着是做戏,季君珩却婆婆妈妈的说了一堆,薛兰兮不置可否的一一应了,待季君珩终于无话可说的时候,她才问道,“侯爷说完了么?” “额,完了。”季君珩失语,知道已经讨了薛兰兮的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本就是一顶一聪明的女子,我不该嘱咐你这么多的。我,先走了。” “慢走不送。” 季君珩转身,好像真的走的洒脱 ,还没出门,在珑甄阁的二楼之上就看到薛瑾姝和祁氏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季君珩就站在珑甄阁的二楼正门口,二人想要看不见也难,于是在下面遥遥的行了一礼,招呼道:“兰兮这里客人还真是多了些。” “三婶来这里做什么?”以祁氏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德行,来这里绝对不是毫无目的,薛兰兮不怕她使坏,却也不想这些腌臜事儿来扰了自己的心情。 “趁着侯爷在,我来这里问你一些事情。”祁氏冷笑一声,似乎信心满满。 “什么事?”两拨人这么一上一下的互相看着,最终还是祁氏耐不住性子,张口说道。 “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么?你也不怕这话被人听了之后,丢人现眼,以后都没好日子过了!” “我薛兰兮上承祖训,下受教于父母师长,我不敢说我毫无半分错处,却也是清清白白做人,不知三婶有何指教之处。”薛兰兮倚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祁氏问道。 “既然你豁出去脸面不要了,那我还顾忌什么?本想着你好歹是薛家的嫡女,给你留几分面子,你既然不要,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且问你,你为何最近几日都三番四次的夜间出门,还只带一个丫鬟!”祁氏顿时吵嚷起来,引了不少人来围观。 薛季言已经出门,陆氏却没有,听见动静,连忙过来,将祁氏和薛瑾姝给堵在院子之中。 “半夜出门?”陆氏疑惑,看了薛兰兮一眼,还是要为她申辩,“三弟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薛府是什么地方,门禁森严,不说这院子里的丫鬟们都瞧着呢,就是门口的小厮婆子也有一堆,你让兰兮飞出去不成?” “她当然是飞出去的,大嫂难道忘了,她 身边可是有一个会功夫的丫鬟。”祁氏哼了一声,左右去看,却发现根本没瞅见素荷的身影,“那个丫鬟呢莫不是你不敢见人,把她藏起来了。” “碧心,去把素荷叫来。”薛兰兮冷冷的吩咐了一声,看着祁氏说道,“三婶,这话你可得有证据,空口白牙的,可是无法取信于人。” “素荷?可是我送你的那个丫鬟?”季君珩看了这么久,也看出门道来了,笑了笑,反口问了一句。 “是。”薛兰兮点头承认,且看季君珩如何说话。 “三夫人,我奉劝你,若是有证据早点摆出来,若是没有,那就消停的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素荷是我送给兰兮的丫鬟,会些功夫不假,却也没能耐飞檐走壁。”季君珩自己的人有多大能耐,他自然清楚,遥遥看了祁氏一眼,便也清楚她手中绝对没有证据。 素荷是他早年安排在宫里的一个眼线,不但功夫不错,其他的能力也不错。最起码,寻常人跟踪素荷,她是绝对能第一时间发现的。否则,也不会在宫里安然无恙这么多年。 “侯爷息怒,母亲也只是想私底下跟妹妹说一说此事,并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的意思,证据就不必了吧。”薛瑾姝出来做好人,冲着季君珩柔柔行了一礼,端看着像是个知书达理,又蕙质兰心的好姑娘。 只是季君珩好像并不欣赏这样的好姑娘,抱着胳膊站在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薛瑾姝说道:“没有证据就这么胡乱攀咬?我竟然不知,同是一门,还能如此行事。” 陆氏一直就提心,生怕薛兰兮真的错了主意,大半夜的出去跟了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如今听季君珩说,素荷乃是他送给薛兰兮的丫鬟,又见季君珩如 此维护薛兰兮,便也明白,此事怕是三房又准备生出些什么幺蛾子。 “三弟妹,若是你有证据,兰兮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可若是你没有证据,那我就要跟你理论理论了。”陆氏不悦的打量着明显盛装打扮过的薛瑾姝,冷笑一声问道,“弟妹便是想教育教育我的女儿,何苦带着自己闺女过来,也不怕她有样学样,回头学坏了,再怪罪到我们头上。” “薛伯母息怒,只怕三夫人是一见钟情的主意。”一直没说话的季红裙冷笑开口,抱着胳膊看着薛瑾姝说道,“看二小姐这我见犹怜,落落大方的样子,不知道能迷晕多少京城风流子弟,何苦在我家已经有了婚约的兄长身上浪费时间?” 不管季红裙是猜的还是真的看了出来,这一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将祁氏和薛瑾姝的小心思给翻的昭然若揭。 这也不怪他们动歪脑筋,原本三房是想把薛瑾姝给打造的跟她姐姐一样八面玲珑,文雅大度的女子。谁知道,每次阴差阳错的都让薛瑾姝给丢了脸。这眼看着不能从别的地方寻个好婆家,只能想办法打别的主意了。 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卫陵侯这样炙手可热的人物,既然开了女色,肯定是不介意多结识一个美人才对。 再加上,薛瑾姝信誓旦旦的猜测,薛兰兮定是有了情郎,所以才会夜间出门私会。祁氏当下就想着,天底下哪儿有男人能忍的了这个,当下就来薛兰兮这里跟她闲话家常。 谁知道,季君珩竟然丝毫没有怀疑过薛兰兮的清白,更是对薛瑾姝弃之不顾。 “季小姐这话说的,我也是好意,想要提醒一下兰兮,你们都误会我了。”祁氏干干笑了一下,才发现季家兄 妹不是好惹的,又不敢得罪,只好把话给糊涂过去。 她这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虽然季家没有主母,家中人员单薄,可是却也不是寻常的人家。季君珩十几岁便能封侯,如此就可见不是人间凡品。同样是季家出来的季红裙,便是桀骜不驯,离经叛道了一些,也不是一个傻子,任由别人摆弄。 如此看来,此事还得好好筹谋才是。 仓促行事,只怕要被人诟病。 “误会?这可是天大的误会。若不是误会,三婶要给我一个什么罪名?”薛兰兮站在楼上冷笑道,“半夜私会这种事情,便是没有落实,也足够我一头撞死以谢天下了。三婶嘴上说着要跟我私下说,却故意挑了我未婚相公在的时候于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来说,若说没有什么私心,我是不信的。” “祁氏,往日你离经叛道便也罢了,如今越发的行事毫无章法。今日得亏是大家都眼明心亮,没有起什么误会,兰兮的名声也没有受损。我告诉你,若是今日我女儿有丝毫的瑕疵,我都跟你拼命!”陆氏冷冷的看着祁氏,又看了看薛瑾姝,“还不带着你娘赶紧回去,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薛瑾姝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撵出去,脸上挂不住,却还要做出一副有礼有度的样子出来,“今日是我娘糊涂了,我代她向各位赔罪,对不住之处,还请妹妹和伯母海涵。” 陆氏才不会海涵,薛兰兮也不是有容人之量的人,至于季红裙和季君珩,也都是睚眦必报的人,所以,都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才目送他们离开。 回去的路上,祁氏气的鼻子都歪了,忍不住埋怨薛瑾姝,“都是你,我说了捉到证据再说,你偏生等不及,非要现在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情根深种 “我原本以为那个丫鬟是薛兰兮从哪里买来的下贱皮子,没想到竟然是卫陵侯送的。是我看走了眼,丢了人,娘你不要生气,今天都是我不好。”薛瑾姝当然不敢跟祁氏犟嘴,连忙将错处都揽到自己身上。 不过回过头来,她又疑惑的说道,“我明明看到那个丫鬟可以带着人从墙头飞出去,为什么卫陵侯却说那丫头根本没有这么高的武功?” “你看了个真切?那丫鬟细胳膊细腿的,哪儿有那力气,说不定是个男的。若真的是个男的,你可得好好记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子!”祁氏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件事,虽说现在三房忙的热火朝天,可是能看到大房吃尽苦头,她们还是乐意的。 “我晓得!”薛瑾姝点头,她还不信了,以后薛兰兮都能不出门! 他们二人从珑甄阁离开,陆氏却没有离开,也不管季君珩是不是在这里,三两步上了楼,拉着薛兰兮进屋,关起门来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半夜偷跑出去了!”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大顺对女子的门禁没有严苛到惨无人道的地步,却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 若是能说清楚,自然好,可若是下次还有这种事情出现,可就兜不住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不过拉着陆氏的手说道,“母亲放心,我去了哪里,侯爷都是知道的。” 这话没有作假,她夜间出门,无非就是出去办些事情。先前的事情已经没有可以查证的,可是往后便简单很多,顶天就是去个花楼。 见薛兰兮显然避重就轻,陆氏也不好多问,叹了口气,隔着窗子看了看站在外面的季君珩无奈道,“我真的是不明白你的心思了,你若是真的喜欢了这个人,该多好。” “娘,已 经错了的,不可能真的错下去。”薛兰兮转身看向窗外,身子单薄的让陆氏心疼。 这么一早上,她不是不为所动。 只是那心啊,动的多了,就会磨出茧子来。 前世她还活着的时候,季君珩每每去换防,明知道没有什么危险,她还是要千叮咛万嘱咐。季君珩也会跟她许诺,给她带礼物回来。 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那时候,颜愫有多爱他,现在薛兰兮就有多恨他。 “我知道劝不动你,你们两个好好说吧,我先走了。”陆氏也不好在这里打扰这两个人说话,于是叹了口气,从珑甄阁离开,临走前深深的看了季君珩一眼,似乎有话说,却又什么都没说。 陆氏走了之后,季君珩重新进来,看着薛兰兮说道,“以后的事情,都交给素荷吧,便是有人问起,你也可以说是与我传信。我们已经有了婚约,私下写信也只是儿女之情而已。” 薛兰兮回头看着季君珩,“除了这些,你没有别的要说的了么?” 忽然之间,薛兰兮很想问一问季君珩,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究竟是怎么忍心对着昔日好友和长辈下得去手! “没有了……”季君珩摇头,又看了薛兰兮一眼,转身离开。 季红裙等季君珩离开之后才上来,重新拿起绣绷之后冷笑道:“你三叔这一家子可真有意思,都说龙生龙,可是薛老爷子那么刚正不阿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一窝老鼠呢。” “九子不同,便是一两个歪了些,也无伤大雅。”薛兰兮继续跟季红裙讨论绣工,却又好奇这东西是送给谁的。 瘦竹最为文弱,却又最有韧性,显然不是送给季君珩的。季君珩这种武人,只适合麒麟或者 其他瑞兽,却不适合这么文弱的东西。 难不成,季红裙有了喜欢的男人? “红裙姐姐,你这竹子,是要送给谁的?”心念所至,薛兰兮直接问了出来。 季红裙的手一停,苦笑了一下,看着绣绷上的图案忽然不想继续了,“谁也送不了了……” 许是被祁氏给气到了,薛兰兮这会儿才恍然大悟自己说错了话,“我说错了,对不住了姐姐,你别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季红裙苦笑一下,摇头说道,“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偏生还留着念想。兰兮,我知道,你也在惦记着当年的那些人。可是,那些人回不来了,是么。” 当年,季红裙与颜慎是有婚约的。颜慎这个人,虽是个武将,却也被颜锡给教的文武双全。可是,颜慎鲜少有格外喜欢的东西,季红裙是如何觉得他会喜欢竹子的? “红裙姐姐,当年事情那么乱,说不定会有一两个死里逃生的人。”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薛兰兮开口安慰季红裙。 是啊,她就是回来的人,这个世界上什么离奇的事情没有,说不定颜慎也活着呢。 “对,我也是这么奢望的。”季红裙又一次放下针线,拿着绣绷去看那绣了一半的瘦竹,“七年了,我总觉得慎哥哥在看着我,在等着我。我努力的去将他曾经用过,曾经触碰过的东西还原,可是,我已经努力了七年了,他还没有回来,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他还会不会回来。” 薛兰兮忽然想起来,颜慎的书案上,曾经养了一盆文竹,只是时间很短,后来不见了踪影,所以薛兰兮并没有很深的印象。 可是,季红裙记得,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季红裙都能记得。 薛兰兮没想到 季红裙会如此对颜慎情根深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之后,她将绣绷放下,拉住季红裙的手说道,“红裙姐姐,既然已经等了七年,那何妨再等一等?” 季红裙的眼神忽然一亮,满怀希冀的看着薛兰兮问道,“你是说,颜家真的有可能还有人活着!” 薛兰兮摇了摇头,无奈的看着季红裙,“你我都知道,这个希望渺茫。我知道无法劝红裙姐姐放下,所以才劝你,不要放弃希望。人活着,总得有盼头不是么?” 看着季红裙重重的舒了口气,重新拿起针线,薛兰兮的心头也松了一下。 她本不想给季红裙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可是若让这样刚烈的一个女子变得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她又不忍。 华裳做事非常速度,不过一日,就将诚国公府的家底给弄了个干净清楚。薛兰兮看着那些血淋淋证言冷笑一声,放了下去。 素荷前些日子已经得了季君珩的吩咐,若不是必须薛兰兮出面的,都有她代办。所以,今日的这些东西,也都是她拿来的。 见薛兰兮脸色不好,素荷忍不住问道,“小姐准备怎么做?” “让华裳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豫王那边的人,咱们缺了的证据,豫王会给补上的。”薛兰兮将那些口供放了起来,转头吩咐素荷去传话。 只是一桩强奸幼女的案子,还不足以扳动诚国公,可是,若是几十桩呢?若是这还不够,欺男霸女,占地侵地,私自收税呢?纵使这些全都不能扳倒诚国公,能挫一挫容王的锐气也是好的。 容王,得意太久了啊。 屋子里静悄悄的,谁都不知道,又一场风云变动即将开始。 季君珩出发换防那日,豫王的御史就上书弹劾诚国公府行事 嚣张,恃宠而骄。诚国公自然百般抵赖,一概不认,便是先前那桩案子也给一口否决掉了。 豫王的人自然不会让他如此轻易跑掉,人证物证酣畅淋漓的摆满了金銮殿,看的萧康帝是触目惊心。 “诚国公,你是三朝老臣,先皇赐予你封地是给你天大的恩宠。你身为庙堂之上的高官,不为百姓谋求福利,反而如此欺压百姓,你简直其心可诛!”萧康帝气手抖,指着诚国公骂道。 “皇上明鉴,宋御史乃是豫王殿下的亲随,臣知道这些日子豫王殿下在府中反省的气闷,想寻些臣的错处。臣确实有些小错,这等大事,臣却是不敢做的!还请皇上还臣一个公道!”诚国公老奸巨猾,为官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萧康帝的痛处在哪里?所以,一口咬定是豫王为了出来,故意栽赃陷害。 这也确实提醒了萧康帝,豫王幽闭在府中,怎么还能把手伸的这么长? 两个儿子大了,争一争这个皇位萧康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毕竟,这个位置上的人不能是个什么都不会的。 可是,若是用了什么不干不净的手段,那就不能允许。 为君者,怎么能肮脏龌龊! “那你的意思,是这些证据供词,全是捏造的!”萧康帝也不傻,他不信这些证据供词之中没有一个是真的! 先前诚国公府奸杀幼女的案子他有所耳闻,但是因为沈贵妃的打岔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现在有了清算的机会,他不会就这么放过。 最近这些年,沈家不断壮大,势头迅猛,许多事情萧康帝睁只眼闭只眼,却也不是毫无城府。若是纵容沈家如此下去,这个天下,只怕要乱成一团。甚至很有可能,将来这龙椅上坐的姓甚名谁都不好说。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会提,却也不会忘 萧康帝仁厚不假,却也不傻,有时候有一些事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代表这些事就能轻飘飘的揭过不提,不过是寻个机会罢了。 “诚国公不必拖了别人下水,豫王幽闭在府中有很久了,便是闲着,也没那个功夫去给您编排证据栽赃陷害。” 先前弹劾诚国公的那个御史到底是刚上任的,说话也有些口无遮拦。听了他的话,满堂百官哄堂大笑,那人犹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疑惑的看着众人。 “好了,诚国公,不管豫王的证据是真是假,至少他拿出来了,你既然说跟自己没关系,那且拿出来你的证据。”萧康帝咳嗽了一声,止住众人的笑声,不过看相向那个御史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孩子大了,不能干涉太多,但是豫王手中的这些个证据显然不是一天能够收集起来的,他明明很早之前就有了这些东西,却隐瞒不报,不顾那些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这样的君王,让人心寒。 “父皇,事发突然,诚国公能自持清白已经不易,这些事情总得让他去查一查究竟怎么回事,才能拿出证据不是?此事滋事体大,不如暂且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审理。”沈家是容王的母族,沈家出事,他自然得出言帮腔。 诚国公顿时明白,萧康帝这是准备要对沈家下手,为今之计,偃旗息鼓比正面对抗要好很多。 “皇上赎罪,此事事发突然,臣措手不及,臣愿意将此事相关罪人交给大理寺和刑部。臣身涉其中,绝不插手。” “你最好不插手!”萧康帝白了诚国公一眼,思忖了片刻,又觉得只有大理寺和刑部怕是压制不住诚国公的威压,“靖王可在?” 一直默不出声的靖王出列,冲着萧康帝行了一礼回到:“儿 臣在。” “诚国公涉事复杂,你负责审理全部,若有阻拦,直接奏报与朕。诚国公是朝中重臣,不能平白污蔑,也不能罔顾法纪,你明白么。” 靖王耿直了些,却也明白萧康帝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点了点头,应了此事。 萧康帝还是想要给沈家留些脸面的,不是为了顾念旧情,而是忌惮沈家党羽众多,若是处理不好,得不偿失。 朝堂议事散去之后,萧康帝又单独召见了贺仲麟,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可是大体上也有了数。 沈家这次还会安然无恙,却也不会繁盛依旧了。 从御书房出来,贺仲麟去了太后的寿康宫请安。贺仲麟如今还是个郡王,只能捡着日子进宫。也好在他是个孝敬的好孩子,但凡能进宫,就一定会到寿康宫中探望太后。 所以,一早太后便等在寿康宫中。 见他来了,太后笑眯眯的招呼盛嬷嬷,“快把小厨房新做的糕点拿上来,这孩子终于来了。” “母后不慌,麟儿他才刚从御书房过来,先让他喝口茶润润。”琦妃也在,见状连忙阻止太后,让她别着急。 “儿臣给皇祖母,母后请安了。”被她们这两个人逗笑了,先是规规矩矩的给两个人磕了个头,然后才落座,“我都多大了,要做什么可以自己动手,皇祖母母后不要忙了。” “也不是我在忙,是你皇祖母一早就吩咐小厨房去做点心,说你今日会来,担心你府里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进宫一日,多少贴补一点也是好的。”琦妃解了封禁之后,多在寿康宫伺候太后。 一来是尽了这几年的孝心,二来也是太后的意思。琦妃如今虽然解了幽闭,闲话却还不少,私底下见自己的儿子也会成为禁忌,可是在 寿康宫就不一样了。 母子多年不见,自然都感恩太后如此安排,毫无二话。 “那就那么金贵,在外征战的时候,风餐露宿也过了。”贺仲麟一向是个耿直的性子,牛饮一般喝了手里的茶水,拿起点心三两口下肚,逗的太后失笑。 “这孩子,可得赶紧寻个姑娘照应着了。年轻的时候不知事儿,回头年纪大了,身体就受不住了。我不管你在外打仗是个什么光景,如今颐养在京,就是要好好调养调养。”太后看着贺仲麟,是恨不得拍他两巴掌,可是孩子大了,总是要些脸面的,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真的给他两下子。 这孩子,也太不省心了些。 琦妃也含笑看着贺仲麟,“这孩子粗糙惯了,让他精细可难为死他了。母后也别费这个心思,等回头讨了媳妇,自然就知道将养了。” 天底下的母亲哪儿有不偏私的,琦妃知道贺仲麟自己是绝对不会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于是,也就只能寄希望于将来的儿媳妇了。 又说起了媳妇的问题,贺仲麟苦恼的看着两位长辈,“我还没有心仪的姑娘。” “等你遇到心仪的姑娘,只怕旁人都能当爷爷了。”太后不满的揶揄贺仲麟,“你整日厮混在军营,不是男人就是男人,我听说,行军打仗的时候,为了稳定军心,连个牲口都不能是母的,可有此事?” “哪就这么夸张了……”贺仲麟无语,谁传出来的谣言。他手下的将士虽然军备上绝不算上好,却也是个该有的都有,军妓之类的,虽然质量差些,却也是能满足将士们的需求的。 当然,贺仲麟对那种女人没兴趣,所以从来没有去过那种营帐。 看贺仲麟这个样子,太后放了心,只要这个孙子不 是龙阳之好,什么都好说。 琦妃掩嘴一笑,自是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这孩子虽然老实,却也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也是我不好,幽闭这么些年,不能照应这个孩子一二,让母后操碎了心,到如今还是放在心尖尖上。” “那就都怪了你。”太后转头看向琦妃,看着她的脸忍不住叹气,“当年的事情,你我都不信……” 闻言,整个大殿之中顿时沉默了下来。 那件事情,是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是皇上的,是太后的,是琦妃,是贺仲麟的…… 所有人都不相信颜家会谋反,可是最不该相信的人信了…… “罢了,如今你既然已经出来,这孩子还得你自己亲自看顾。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后宫倾轧,从来都是兵不见血的,你可得小心一些。至于那些事,我记得就行,你不必再提起。”良久之后,还是太后开了口,看着琦妃说道。 “母后,我会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不会提,却也不会忘。”琦妃嘴角的笑容有些落寞,可是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颜家与谢家是姻亲,跟颜家人一起死的谢瑶玥是她的亲姐妹,她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她如何能忘记? 可是,她除了谢瑶玥,还有贺仲麟…… “如此,就好了。”太后自然知道不能强人所难,欣慰的看了琦妃一眼,又看了一眼贺仲麟,“我知道,你的心里也惦记着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你在有生之年,定然不会放弃寻找真相,我也希望能看到那一天。可是,麟儿,你答应我,不管何时何地,都不许置自身于险境,否则,你要你的母亲如何自处?” 若是以前,贺仲麟肯定还是 要犟上两句的,可是自从得知薛兰兮就是颜忆之后,贺仲麟神奇的沉稳了许多。他这个时候,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便再也没说什么。 安排好了他们母子,太后也算是松了口气,笑容慈祥,“靖王以后是要长留在京城的,你们母子以前欠下来的日子,以后慢慢补。” “太后,沈贵妃来了。” 这边正说着贴心话,那边盛嬷嬷过来禀告,说是沈贵妃求见。 今儿个贺仲麟在朝堂上刚刚得了审理诚国公相关案子的权限,现在沈贵妃就来了这里,想必是要给贺仲麟点厉害看看。太后看了靖王一眼,皱眉道,“今儿个就到这吧,你且先回去。沈贵妃与诚国公兄妹感情很好,不管她来这里是向你施压,还是给沈家求情,你都接不住,不如先躲了再说。” 贺仲麟心知皇太后这是在庇护他,却又担心母亲,“我是可以走,可是母亲……” 若是以前,琦妃自然是不会害怕沈贵妃的。当年谢雨薇宠冠后宫,风头无人可及,她被封为贵妃的时候,沈贵妃才只是一个贵人。再加上谢家在朝中势力,就是十个沈贵妃都比不上。 可是现如今,谢雨薇只是琦妃,一个刚刚被放出来的罪妃,如何能跟沈贵妃相提并论? 沈贵妃若是想好言求情,那琦妃应该没什么危险。可是若是想要施压于靖王,那琦妃就是最大的靶子。 以沈贵妃往日嚣张跋扈的性格,所有人都清楚,施压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好言求情。 “这里是寿康宫,可不是沈贵妃的羲和宫。”太后笑了笑,转头吩咐盛嬷嬷去送靖王出去。 无奈之下,靖王之好先行一步,从后门出了寿康宫。 盛嬷嬷目送靖王离开之后,也出了门,转了个弯,去了别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给我撕 臻沁嬷嬷带着沈贵妃到了太后的座下,琦妃起身给沈贵妃行了个礼,一直没听沈贵妃让她起来便一直保持着动作。 “靖王呢?”沈贵妃好像没看到琦妃一样,四处扫了一下,没看到贺仲麟,不满的皱眉问道。 “靖王虽然如今也算是赋闲在京,却也拿着九门司的差事,怎么能一直泡在我这寿康宫里。”太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顺带抬手让琦妃坐回去。 明明一早得到消息就是靖王没有离开寿康宫,结果沈贵妃还是扑了个空。这种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不过,太后的话又没说错,所以,沈贵妃有气也没地方撒,只能把枪口转向琦妃,“也是,靖王虽说带兵打仗是个好手,可是这京中事务繁杂,他又是第一次经手,是不比容王轻巧些。” 这话,无异于当着一个母亲的面说你儿子不好,我儿子才好。 这么多年过去,都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人了,早已不再有当年的戾气,所以,琦妃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搭话。 “你笑什么!怎么,我说错了?”沈贵妃没能让琦妃开口,当然不满。 “贵妃娘娘说的没错,靖王不比两个哥哥在京中时间长,经历的事情多,总得慢慢学才行。这孩子又笨,只能勤能补拙了。” 既然人家想听自己孩子蠢笨,那琦妃就满足沈贵妃的心思。总归不至于一句话就真的让贺仲麟变成傻子笨蛋。 “话是这么说,可这孩子该从哪儿学都不知道。今儿个我本来是有心想要提点靖王一二,哪知道他竟然先走一步。”沈贵妃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品茶,“母后,您说这是不是也太不赶巧了。” “是挺不巧的,但是要我说,靖王走的也是时候。皇上都已经说了,诚 国公的案子沈家人最好避嫌,沈贵妃若是出现在靖王面前,外人指不定怎么想呢。”太后今天似乎心情不好,也没惯着沈贵妃,直接就把她的小心思给戳穿了。 “爱怎么想怎么想,我沈家这么多年为皇上为社稷做了多少贡献谁不清楚?凭什么平白无故的就要被人泼脏水?怎么,事关沈家,我就要避嫌,那贺家与沈家有姻亲,是不是也得离此事远远的。”沈贵妃诧异了一下,却还是方才的态度。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沈家若是真的犯了罪,你今日此举,可是引火上身。”太后抬眼看了一眼沈贵妃,其中隐隐含着一丝警告。 沈贵妃在后宫行走这么些年,没人敢警告过她。更何况,太后与皇上的关系并不好,前些日子太后寿辰,皇上也只是送了礼物过来,并未亲自到场,所以,沈贵妃并不担心太后发怒会怎么样。 大不了,她回头跑到萧康帝跟前哭一鼻子,萧康帝心软了也就小事化了。 所以,这一丝的警告,让沈贵妃瞬间炸了毛,“太后这是什么意思,都还没查清楚,就已经笃定我哥哥有悖人伦,罔顾法纪了不成?” “沈家是不是清白的,你自己个最清楚。”太后不闲不淡,波澜不惊。 “太后息怒,别气到自己个。这个案子自然有那些大人们去查,何苦在这里为了这件事争吵?”琦妃担心太后的身子,连忙劝道。 “就你会做好人,合着天底下善解人意的都死绝了。”沈贵妃见琦妃安慰太后,更加气不打一出来,“沈家是否清白我自然清楚,倒是你生了个好儿子,别学的跟你一样,颠倒是非,长袖善舞。” 琦妃本就已经隐忍过了,现在沈贵妃还如此咄咄逼人,她顿时也有些不乐意, “我的儿子若是能如贵妃所说,长袖善舞,颠倒是非也算是个好事。可是此事本就是皇上下令去查,容王如此能耐,为何不揽了这件事去?” 这下子,可真是火上浇油了,沈贵妃气的浑身发抖,指着琦妃骂道,“你这个贱人,早些年就是个狐媚子,还以为你关了七年能消停一些,谁知道竟然还是这么不要脸的娼妓做派,来人,快给我撕了她的嘴!” “住手,这可是寿康宫!”眼见着沈贵妃身边的嬷嬷们就要动手,太后大喝一声,想要去制止,却听沈贵妃抢白。 “给我撕,有什么事儿,我担着!” 沈贵妃竟然不顾太后旨意,公然行凶,显然是气急了。臻沁嬷嬷和芸儿得了太后的吩咐,自然是要护着琦妃的,一时间,整个殿中乱成一团,就在沈贵妃人多势众即将得手的时候,寿康宫的门口忽然出现一片阴影,遮住了投射进来的阳光。 “你们闹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萧康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寿康宫里,他面色如冰,冷眼瞧着乱作一团的女人们,“都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么!” “皇上息怒,臣妾实在是被琦妃这个人给气的失了神智。”沈贵妃是最惊慌的一个,她没想到萧康帝竟然会现在出现。 “皇上来了。”太后坐在上位,波澜不惊的招呼了一声,“来的也有一会儿了吧,都是你的女人,哀家年纪大了,不好管,你自己断断这个案子。” 沈贵妃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着了道,恨的牙痒痒,却又只能可怜兮兮的扑到萧康帝的胸口,“陛下,妾身……” 若是往常,萧康帝自然是一把就接住了沈贵妃,好言安慰,可是今日,他身子一侧,就躲开了沈贵妃的身子,差点将她摔在 地上。 也得益于萧康帝的这一侧,才将站在人群后的琦妃给看到眼里。 七年没见,这个女人似乎一点都没变。身上还穿着素日里最爱的檀色衣裙,衬得愈发肤如凝脂。一头青丝高高挽起,只用一跟玉簪装饰。玉簪在青丝之中若隐若现,就像他们之间曾经的过往,在萧康帝的心口跑来跑去。 这七年来,萧康帝看到自己头上出了白发,也看到沈贵妃悄悄命人藏起自己的白发,可是,琦妃的头发还是那么乌黑浓密,好像七年前一样。 “皇上,妾身失言了。” 琦妃见萧康帝看着自己失神,她上前一步,微微屈身行礼,只是那礼还没行下去,就被萧康帝给拦住了。 “朕来的有一会儿了,看的真切。” 说完这个,萧康帝潇洒转身,看着大殿之中的宫人们说道,“来人,将沈贵妃身边的嬷嬷和宫女都拖下去杖责一百,沈贵妃恃宠而骄,目无尊长,褫夺贵妃称号,降为妃位,禁足一年,罚俸一年。” 盛嬷嬷送了靖王走之后就直接去了御书房请萧康帝过来,所以,萧康帝真的是在寿康宫外站了很久,也将沈贵妃和太后之间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若说天底下谁最了解萧康帝,那还得算上太后。 处置了沈贵妃,萧康帝回头看向太后,“母后,儿臣纵容过度,今日扰了母后清静,是儿臣的错。儿臣保证,往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情。” “好,哀家累了,你们都散了吧。”太后什么都没说,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去。 萧康帝和琦妃一起出去,到了夜间,整个后宫都传着萧康帝留宿幽兰苑的消息。第二天一早,聚在皇后宫里请安的嫔妃们看着琦妃的眼神都变了。可是琦妃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还 是往日的打扮,规规矩矩的给皇后行礼。 所以说,天底下最大度的女人就是皇后,如此情形之下,还能温言鼓励琦妃,惹得众人脸色各异。 今儿个早上没有沈贵妃来请安,皇后宫里倒也是一片祥和,所以不多时就散了。回去的路上,琦妃身边一直伺候的宫女玖儿忍不住窃喜,“娘娘,没想到皇后娘娘如此的宽宏大度。我还以为,今儿个皇后娘娘肯定要刁难您呢。” 玖儿是琦妃幽闭之后才调来的宫女,跟在琦妃身边很久,也是吃过苦的。明知道今日皇后可能会刁难自己主子,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了过来。 “你啊……”琦妃不想解释那么多,只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往自己的幽兰苑走。 她入宫之后,皇后与她就从来都不是关系和睦的典型。表面上,皇后温柔大度,背地里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琦妃深有体会。如今之所以没有落井下石,不过是清楚自己人老珠黄,就是再怎么翻腾也比不过那些貌美如花的嫔妃们。 更甚至是,皇后只怕也有意培植她与沈贵妃斗的你死我活,好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里,琦妃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这一生,也就那七年的光景才是最安静祥和的。可是如今,她不能再安逸下去了,她的儿子需要她。 贺仲麟从宫里出去之后,就径直去找了薛兰兮。他昨天还在担心母妃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连累,没想到今日就有了这样的变化,让他是摸不着头脑。 当然,这次贺仲麟还是翻墙进来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薛兰兮睡的浅,所以每日都是早早起床,贺仲麟从不担心撞到不该看到的。果不其然,贺仲麟下朝的这一会儿,薛兰兮已经用过早膳,在桌前研磨写着什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要帮豫王做事 “我的珑甄阁成了你家的后花园不成,怎么每日想来就来。”对于他这种行径,薛兰兮非常不满。 到底是女孩子家的闺房,贺仲麟的脑子里塞的都是石块么,都不知道避讳一下。 “额,谁让你每日都不出门的。”贺仲麟也无奈,他想找薛兰兮的事情太多,可是薛兰兮每日都闷在家中,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以后去花楼找我吧。”薛兰兮早就让素荷在花楼给贺仲麟留一个房间,方便日后两人见面。只是之前一直没有布置好,所以一直没说。 对于这个,贺仲麟倒是无所谓在哪里见面。只是他的疑惑,总得先解答一下才行。 听贺仲麟说完事情的始末,薛兰兮无语的看了一眼贺仲麟,“太后和皇上虽然多年不合,却也是亲生的母子。皇上初登基的时候,也没比你大多少,前有狼后有虎,若不是太后的庇护,皇上早就被吞的渣都不剩了。所以,就算是这么多年的隔阂,也无法斩断所有的牵挂。我且问你,你不也七年没有跟琦妃见面了么,难道你能允许旁人在你的面前对你的母妃造次。”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可是,太后只需要说一句话,就能让我母妃出现在父皇面前,为何还要……” “还要多此一举,激怒沈贵妃?”薛兰兮将笔墨放下,看着贺仲麟叹气,“若是太后开口,那就是太后往皇上身边安插人手,皇上就是再喜欢,也不会喜欢到骨子里。可是,沈贵妃被激怒,盛怒之下不但罔顾太后娘娘的尊荣,更是欺负了他曾经深爱过的女子,皇上如何能忍?这种情况下,便是对琦妃娘娘,也是打心眼的心疼。” 对贺仲麟这个耿直孩子,薛兰兮虽然很无奈,却也耐心解释 。待贺仲麟终于明白过来之后,薛兰兮问起关于诚国公府案子的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怎么可能会有头绪,诚国公在朝中数十年,门生上千,朝中上下多多少少都跟诚国公有些关系,所以,除了最开始豫王的人送来的证据之外,并没有查到别的。”贺仲麟摊手,也很无奈。 诚国公毕竟是一等功勋之家,刑部不敢动,大理寺也不敢擅动。萧康帝让贺仲麟主理此案,又是下定决心想要去彻查此事,所以事情一下子就胶着起来。 “现在你手中有的证据是,那个被害的小姑娘的父母,诚国公府送出来的金银,诚国公封地上的一些供词,便没有别的了是么?”薛兰兮看着贺仲麟,皱眉盘点。 “对,豫王的那个御史虽然弹劾了诚国公,但是这些证据却不足以证明这些事情,都是诚国公亲自下的令。”如果不能证明这个,那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既然是豫王惹出来的篓子,你去找豫王啊。”薛兰兮似笑非笑的看着贺仲麟,“你别忘了,你还没谢过豫王呢。” “谢他做什么?”贺仲麟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需要谢过豫王。 “琦妃娘娘……”薛兰兮无奈提醒。 当初,若不是豫王手下的礼部尚书提醒萧康帝,他怎么可能会把幽闭了七年的琦妃给放出来? 所以,贺仲麟就是不谢豫王,也得谢谢他。 更何况这次,诚国公的事情是豫王的人给捅出来的,贺仲麟最好是去找豫王先确认一下有没有别的证据,这样可以省不少事情。 当然,豫王怎么可能会轻易交给贺仲麟?便是有条件,也无所谓,贺仲麟能应承的,自然是要应承的。 “豫王到时候,势必会要你在皇上跟前美言 ,替他说好话,好早日从幽闭之中出来。你到时候,不如答应下来。”薛兰兮又怕贺仲麟不知道,特意说了一句。 “无名无份的,我要怎么跟父皇说这件事?”贺仲麟果然没明白过来,摇头拒绝。 “豫王如何不知道无名无份?所以你放心,他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头,只需要你到时候在皇上跟前说话就行。”薛兰兮觉得自己的寿数被贺仲麟气的又要少不少。 眼看着七月将到,京城没什么影响,可是黄河淮河一带到了雨季就会发水,到那个时候势必会有灾民。豫王身为皇子,当然是要做些表率的。 有了欲望的表率,百官们也得做个样子不是?那么,到时候,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把豫王放出来。 虽然薛兰兮不能笃定一定会有大水把豫王给冲出来,可是她相信,豫王府里的那个先生,一定有办法把豫王给弄出来。 如薛兰兮所料,豫王发现他让御史去弹劾了诚国公之后,并没有拿来皇上给他解禁的圣旨更加坐不住,连忙赶往楚贺那里,却吃了个闭门羹。 得知楚贺又生病了,豫王顿时有了怨言,“先生怎么这个时候病了?” 早不病晚不病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 “一到雨季,先生的身子就会异常乏累,一点力气都没有,还请王爷见谅。”伺候在楚贺身边的小童歉然的跟豫王解释。 “可是,若非是紧急的事情,我也不会想要求见先生,可否想想法子……”豫王也想求一求这个小童子,让他进去,好歹有个主意不是。 “殿下,我家先生说了,若是现在还不能出去,还请殿下稍稍忍耐,自然会有出去的机会。”小童子格外忠心,坚决不肯放豫王进去。 见状,豫王也不敢硬 闯,想了想,觉得小童子的这个话应该不是随口而说,只好悻悻的回去。 豫王幽闭在府中,整个王府上下也都一起幽闭。见豫王丧气的回来,豫王妃无奈的迎了上来,“殿下,先生可说了法子?” “什么都没说,只说让安心等待。你说,本王的心怎么安的下来。”豫王摊着手冲着豫王妃抱怨,“是不是本王素日里对他太过宽厚了。” “殿下息怒,楚先生还是有些真才实干的。您便是礼贤下士一些,只搏一个贤名也好。楚先生的身体不好,您也是一直知道,每到这个时候,先生都会缠绵病榻,非得入了秋才能好,您多担待些。”豫王妃闻言,浅笑着安慰,将送来的茶点给豫王一一摆上,“先生既然说了稍稍忍耐,那定然是有所筹谋的。” “嗯,我信他。”到底是靠着楚贺一直上来的,所以豫王一肚子的不满也没有撒出来,坐下吃了一会儿点心,又跟豫王妃说了会儿话,便觉得无趣,寻了个由头就去了花园。 今儿个也算是赶巧,薛兰若自从进府之后,一直都没有被豫王召见。她原本想要矜持一些,等着豫王来找她,可是左等右等的都不见他,于是就按捺不住想要去找豫王。 可是,入了豫王府之后,薛兰若才知道,这豫王府中有多少个女人,又有几个女主人。她生生去找了豫王无数次,却又都被别人以这样那样的借口给挡开,不但豫王的面没见到,还遭受了不少白眼。 今儿个她闲着无趣,又没人肯跟她玩,她便一早去了花园里面扑蝶。 于是,豫王来的时候,便看到花园里有一只蝴蝶一样的女人追着一群蝴蝶乱跑。许久没见过这样轻快的画面,豫王忍不住就驻足观赏。 薛兰若发现有人在看的时候,吓了一跳,待看清楚那人是谁的时候,眼眶一红,想要转身就走,可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这些日子,她后悔过,后悔那时候没有听父亲和姐姐的话。她原本以为,他跟豫王是真心相爱,可以不顾世俗,便是侧妃,便是侍妾都无所谓。 谁知道进了豫王府之后,她便明白,豫王所喜欢的不是她薛兰若,而是薛兰若身后的薛家。 可是后悔也已经晚了,她已经回不去了。 在豫王府中的一切,她只能靠自己去拼了。她就不信,她还不能靠着自己去拼出个锦绣前程来。至少,她攀附的人是豫王。 一个王府的侍妾,怎么都比一个臣子的主母来的光鲜亮丽! 所以,她止住了脚步,背对着豫王,轻轻抽泣。 豫王看了好一会儿,见薛兰若不动,才轻轻走了过来,小心问道,“你,怎么了……” 他不是忘了薛兰若这个女人,而是这些日子的事情太过繁杂,心绪又都放在了兵部尚书留下的这一摊烂摊子上,所以他根本没兴趣去跟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周旋。 现在,不知是预感到即将解禁,还是真的薛兰若让他眼前一亮,他总归是对薛兰若有了一点点兴趣的。 “王爷,好像忘了兰若……”薛兰若抽抽搭搭的,不肯看豫王,香肩微颤,看的豫王的心头也乱颤。 听闻小姑娘的味道,与成熟女人的不一样,薛兰若今年,还不到十四呢…… “哪儿就忘了,你进府之后事情烦乱,我不想惹你跟着我一起担心而已。”豫王的年纪怎么也比薛兰若大出来十多岁,哄起小姑娘来还是有一套的。 果然,薛兰若一听,顿时就原谅了豫王,“我还以为,殿下是不喜欢我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都是兄弟 “兰若温柔可人,又是我委了卢大人亲自聘回来的姑娘,怎么会不喜欢。”把先前的糖拿出来让薛兰若尝尝甜头,便是这些日子被冷落了,薛兰若也不会真的跟他闹脾气。 豫王不能说是情场高手,收拾一个薛兰若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是便好。”薛兰若破涕为笑,转身扑到了豫王的怀里,闷声闷气的说道,“王爷,兰若好想你。” “本王又何尝不是呢……”豫王的手自然而然的放到了薛兰若的背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少女身上的馨香,顿时有些心神荡漾。 这样好骗的女人,许久不见了啊…… 不过,薛兰若和豫王也没机会多说几句,管家就来禀报说靖王殿下来了。 豫王眼睛一亮,连忙放开了薛兰若。 贺仲麟来这里,自然是为了诚国公的事情。便是他不能出去,能给老二寻些晦气也是不错的。 “王爷……”薛兰若没想到只是匆匆的一见面就被放开,连忙拉住了豫王。 “你且回去准备一下,今夜,我在你的房里过夜可好?”豫王为了摆脱薛兰若,许下了一个承诺。 薛兰若脸上一红,连忙放开手,低头不敢去看豫王。等到良久之后,她终于点头的时候,一抬头,却已经早已没有了豫王的影子。 不过,他说了会来,那应该是会来的吧? “桃朱,咱们回去准备准备。”薛兰若欢欢喜喜的带着丫鬟回去,那脚步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兔子。 甩开薛兰若,豫王到了书房,果然就看到靖王已经等在那里。看到豫王过来,贺仲麟先行了一个大礼。 “一直不知道是礼部尚书提议解除我母妃的幽闭,所以今日才来道谢,还请王兄不要怪罪。” “都是自家兄弟,以前你在边关的打仗,无暇照顾琦妃 娘娘,现如今你回来了,有机会照顾琦妃娘娘,我做兄长的,怎么能看你母子分离?”豫王笑的人畜无害,“都是身为人子的,怎能罔顾人伦?” “不管怎么样,都是要谢过兄长的。”贺仲麟又行了礼,才在豫王的谦让之下落座,“我是个粗人,又一直在边关打仗,没有什么身价,实在是拿不出来像样的礼物来感谢兄长,兄弟惭愧。” “三弟这就见外了不是?我让卢尚书去上奏请求释放琦妃,又不是为了弟弟能给哥哥寻摸什么好东西。”豫王眉毛一皱,往后一靠,“你说说你,如今好不容易能跟琦妃娘娘团聚,你不多在她身边坐坐,跑出来做什么?” “母妃她说她毕竟还是罪妃,为了不给我添麻烦,不让我们私下见面。”贺仲麟低下头,似乎有些失落。 “我晓得,以后会好的。”豫王了然,叹了口气,“天底下母子之间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我也有许久没有见过母后了。” “皇后娘娘在宫中一切安好,皇兄可以放心。” 豫王的一口气提在喉咙口,差点没岔了过去。他提起皇后,肯定不是想问问皇后在宫里怎么样了! 他想出去! 他幽闭在府中,什么都做不了,早就要憋疯了! 可是,贺仲麟这个傻子,好像一点都没听出来,还一本正经的告诉他皇后很好。 他当然知道皇后很好! “母后是会照顾自己的人,我当然放心。”豫王干干笑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话,“最近几日,三弟应该很忙才对,我听闻诚国公的案子已经交到了三弟的手中,可有此事?” “是有这么一回事,王兄,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想问问王兄。”贺仲麟仔细看了看豫王的脸,知道自己方才的一下把豫 王给气的不轻,“我现在奉旨审理诚国公的事情,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所以想来王兄这里借一些人手,不知王兄可否方便。” “这个……”豫王果然犹豫,看了看靖王推辞道,“三弟,你也知道,我已经被幽闭了有一段时间了,外面的事情,很多都差不上手,所以……” 按理来说,豫王幽闭在府,闲的能长毛,手底下的人应该也闲了才对。可是靖王来借人,他不但不借,还找借口。 “是么……”贺仲麟的眼神暗了下去,“还以为豫王哥哥这里能有些什么线索呢,父皇命令我早日破案,给诚国公一个清白,如果什么都查不出来,到时候,诚国公只怕是要逃之夭夭了。” “三弟放心,天理昭昭,若是诚国公真的犯下滔天大罪,肯定会有证据留有世间,只要三弟耐心去找,肯定能找到。”豫王故意跟贺仲麟打哈哈。 他觉得,若是聪明人,肯定能意会他的意思,自己开口提交换条件。 谁知,贺仲麟乃是天下第一傻人,得知豫王没有办法之后,竟然直接起身行礼准备告辞,“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告辞了。父皇催的紧,我还得去大理寺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被贺仲麟的这些个动作弄的蒙圈了的豫王浑浑噩噩的站起身子,看着靖王起身离开,挠着下巴又觉得他这么做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贺仲麟这小子,还真是个傻子!” “殿下,跟傻子打交道不应该更容易么?”全程围观了的管家看着豫王得意的样子,忍不住过来逢迎。 “是啊,跟傻子打交道应该更简单。下次,我得说的更明白一些。”摸着胡子,豫王转头吩咐人去准备诚国公的罪证去了。 从豫王府里出来,贺仲麟就如他所说一样, 去了大理寺。 他在珑甄阁里,薛兰兮给他的建议是装傻,装作完全不明白豫王什么意思。豫王跟聪明人打交道多了,不知道该如何跟傻子打交道。所以,这次贺仲麟过去,肯定是要无功而返的。 她,就是要这个无功而返,等着萧康帝来问贺仲麟进展。 到时候,贺仲麟实话实说,萧康帝是会觉得豫王他真的没有能力去帮忙还是有意藏私,想要凭借这些证据来做交换? 豫王便是能出来,也不能是趾高气昂的出来! 果然,下午贺仲麟进宫汇报九门司的事务的时候萧康帝就问了诚国公的事情,贺仲麟也一五一十的说了。 萧康帝听完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只让贺仲麟慢慢查,不要太着急,并且给九门司的暗部下了密诏,协同和保护贺仲麟的安危。 这么一来,诚国公的案子好像真的不了了之了。诚国公被罚奉,沈贵妃被禁足,诚国公的案子就那么吊着,一直吊到了七月。 七月雨季一来,果然就传来了淮河流域发大水的消息。户部准备充分,所以应对得宜,救灾的银两和物资出库的很迅速。可是,谁都没有豫王迅速,在朝廷的东西到之前,豫王拨付的粮草和帐篷已经先一步到了灾区,发放到了灾民的手里。 薛兰兮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个消息在京中传开的同时,豫王又请了靖王去府中商议,并将一个匣子给了贺仲麟。第二日上朝,果然就有言官上奏,奏请解开豫王的禁足。 理由就是,虽然他也贪渎了不少兵部的银子,但是贪渎的银两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而这次淮河水灾,豫王真的将银两拿出来赈灾,丝毫没有偏私。 就在萧康帝犹豫不决的时候,贺仲麟破天荒的 开口。 “父皇,大皇兄虽然一时糊涂,但是他最近也确实知错,看在他这次悔过自新的份上,不如给他一次机会。” 兵部贪渎,日子最难过的其实就是贺仲麟。萧康帝便是以前不知,后来看过账簿之后也知道了。若是旁人求情,他可以置之不理,可是贺仲麟求情,他少不了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皇子贪渎,实在是可恶。” 想起前些日子豫王的所作所为,萧康帝还是气不顺。 “父皇,豫王兄确实可恶了些,可若是一直幽闭在府中,他更是没有机会弥补过错。” 满堂之上,只有贺仲麟敢这么耿直了。最终,萧康帝看了看贺仲麟,摆了摆手道,“罢了,解了豫王的幽闭,让他出来吧。” 豫王一放出来,自然是要弥补过错的。对于以前受伤最重的兄弟,豫王自然是越来越厚爱,关于诚国公的相关证据,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送到了大理寺和刑部。 于是,赋闲了有一段时间的大理寺和刑部顿时忙了起来,诚国公的案子也开始审理。 只可惜了,依旧是拿不出来诚国公亲自参与的证据,所以最终的结果只是诚国公降爵一等,其他相关涉案之人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虽然诚国公没有伤到元气,却也低调了许多。 薛兰兮在珑甄阁里听着素荷回话,忍不住敲了敲桌子问道,“沈清念……” “沈清念?”素荷疑惑,她知道沈清念是沈家的嫡小姐,可是这件事跟沈清念有什么关系? “嗯,沈清念没有动作么?”薛兰兮觉得疑惑。 她一直都怀疑,沈清念是谢九歆,若是她真的是,好不容易爬到了沈家嫡女那样的位置,结果现在缩了水,她还能坐得住? 那么长袖善舞,又自命清高的人,怎么可能甘心。 第一百五十六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沈小姐往日还会起几个局,跟京中的权贵小姐们来往,这几日因为沈家的事情她也消停了不少。这,难道不是正常的么?” “正常,却也不正常。你安排人去盯着吧,我觉得,她肯定会有所动作。”薛兰兮笃定,沈清念不会这么认命。 “是。”素荷点头应了,出门去了。 素荷刚出去,那边碧心就过来了,看着屋里没人,三两步跑过来,面红耳赤的跟薛兰兮说道。 “小姐,桃朱传回消息说,豫王跟兰若小姐,有了夫妻之实了。” “真的?”薛兰兮听完,忽然一笑,那样子倒是真有几分高兴。 “小姐怎么还高兴,难道不怕她攀上了豫王,然后踩着小姐么!”碧心有些不满,她是弄不明白薛兰兮是怎么想的,竟然还笑的出来。 “你我都觉得,薛兰若进了豫王府,只怕也是被豫王摆在架子上看的,谁知道她居然还真有本事去勾的豫王神魂颠倒。”薛兰兮对这个结果没有觉得特别的不舒服,“若是她真的能攀上豫王,也算是有她的本事。” 可惜了,薛兰若的那个脑子,没这个能耐。 昙花一现,或者豫王一时脑热的可能性大。 只是这么一来,薛兰若最后从豫王府里出来的机会也没了。 若是她还能有身为薛家女儿的自觉,以后若是有什么意外,薛季言肯定不会真的不顾父女之情,将她弃之不顾。现在,薛季言便是想照顾一下这个幺女,薛家祖宗们也不答应。 碧心想不到这么多,不过看薛兰兮这么高兴,也放了心。 事实上,确实如薛兰兮所料,沈清念怎么甘心落到如此地步。 她到底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所以一直以来都过的小心翼翼。费劲了心思,谁知道沈家 竟然还能被降爵。 从大顺开国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权贵之家遭受如此奇耻大辱。 便是沈家的列祖列宗知道了,只怕也得从坟墓里面跳出来指责沈家后人行事丢人。 若是沈家的列祖列宗真的从坟墓里跳出来,肯定也指责不到沈清念的头上。沈清念操心的也不是沈家以后的日子要如何不好过,而是她自己的锦绣前程。 先前,沈家有意跟容王结亲,沈清念用尽心思,终于得了这个机会。 谁都没想到,沈家会突然被降爵。玲珑剔透的沈清念便是不想也知道,容王现在肯定在重新考虑与沈家联姻的事情。 容王要娶的,是诚国公的女儿,而不是沈家的女儿。 所以,沈清念必须要做点什么,为沈家提一提身价才可以。 思前想后,沈清念只暗自皱眉,发现自己还是太过柔弱。 自从回京之后,沈清念经常会结交一些世家小姐。现在,自然是用的上这些人的时候了。可是,沈清念将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给想了一遍,发现都不适合去求助。 首先,沈清念结交的都是家中小姐。姑娘们在父母跟前,到底还是人微言轻,如何能说动父母来为沈家去求情? 其次,萧康帝这次处置沈家处置的如此不留情面,已经说明了态度的坚决,谁还敢主动去招惹祸事? 良久之后,沈清念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力的躺在软榻之上发呆。 比起沈清念的愁苦,沈家的其他人好像淡定了太多。被降爵的好像不是诚国公,每日他该出门会友还出门会友,该跟朝中官员怎么往来还怎么往来。 沈清芜也是如往常一样,该逛街逛街,该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最难以理解的是沈恒,就 算是这样的节骨眼上,沈恒还能打扮的油头粉面,出去眠花问柳。 难不成,沈家人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法宝不成? 沈清念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她慢慢起身,坐直身子,看着窗棂上的一只喜鹊仔细琢磨。 按理说,沈家遭受如此重创应该是垂头丧气的才对,谁知道家中的主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降爵只是来了一场风寒一样。 他们都不慌,要么是因为早有准备,要么就是还有别的手段没有使出来。 沈清念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定了下来,她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是我太年幼了。” 诚国公也不是靠着吃饭坐上诚国公这个位置的,老谋深算的他,怎么可能会做赔本生意。此时不急,肯定是有别的准备。 至于沈恒,沈清念住进沈家这么久,若还是觉得沈恒是个花天酒地的执绔子弟,那就真的是眼瞎了。 想清楚了这件事,沈清念勾唇一笑,起身略微收拾了一下,谁也没招呼,径直去了沈恒的院落。 如今刚用完午膳,恰好是各自休息的时候,整个诚国公府都安安静静的,几乎落针可闻。沈清念谁都没惊动,悄悄的就进了沈恒的院子。 一进门,沈清念就感受到了这里与府里格格不入的气氛。沈家毕竟是九公之后,各院落房屋的装潢都是典雅精致又透着底蕴。唯独沈恒的这个院子,一进门就先被脂粉香气冲的脑仁生疼,接着入目的就是各种花团锦簇及穷奢极欲。 院子四处种了不少花,很多沈清念都叫不上来名字,可是这些花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花朵大而艳丽,好像生怕被人看不见似的开在院子周围,开在回廊之外。 被这花抢了眼球,似乎就 没人会注意到那回廊之上绘的是什么。 不是花鸟虫鱼,也不是名史典故,而是各种各样的美人图。有穿衣服的,也有不穿衣服的,总之没有一个是正经的就对了。 沈清念皱着眉,穿过那些回廊,到了正厅,一进门又差点被晃了眼睛。 沈恒的正厅之中,到处都摆着金玉之物。那些东西价值不菲,摆放的又不错落有致,乍一看跟库房似的。沈恒对这些东西也不在意,随玩随丢,便是罗汉椅上,还躺着一匹汉白玉的骏马。 那马儿孤零零的躺在橙色的垫子上惹眼,却又可怜。 “你怎么来了。”沈恒似乎刚好要外出,看到沈清念之后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 “我来是想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前些日子皇上处置沈家的圣旨下了,国公爷一直心情不好,我也不敢凑过去说话。偏巧今日见到你和大家一起用午膳,所以想着来你这里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可以出力的地方。”沈清念上下看了一眼打扮一新的沈恒,顿时料定自己猜的没错。 “你?你能干什么?”沈恒嘲讽一笑,折扇在手中转了个弯,又回到腰上。“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跑到皇上跟前陈情不成?” “我是不能跑到皇上跟前陈情,但是沈家为社稷,为皇上操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不会一点旧情都不念的。”沈清念低下头,那样子委委屈屈的,着实有些我见犹怜。 “皇上若是一点旧情都不念,姑母已经被打入冷宫,我沈氏一族也早就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了。”沈恒对着一个花瓶的反光整理衣领,说话一点都不中听,“我想想,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得是什么罪名。流放?还是充为官妓 ?” “少爷!”沈清念不悦的打断了沈恒的话,“我是真心担心沈家!” “得了吧,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也清楚你是什么脾性,少在我这里惺惺作态。”沈恒毫不客气的拆穿了沈清念的假面,站直身子,从腰间抽出折扇轻摇,“你担心的不是沈家,而是沈家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还能不能做你的容王妃。” “少爷何苦作践我,我成为容王妃,难道沈家就没有受益么!”沈清念有些恼意,看着沈恒说道,“不管我是为了容王,还是为了沈家,最后结果不都是一样的么。” “哎呦,生气了?”沈恒头一次见沈清念生气,觉得有些意思。 他顿时不着急出门了,闲闲的倚在门框上,看着大厅正中的沈清念嗤笑,“真是少见,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呢。” 看他的样子,是不会跟自己说什么了,沈清念抬脚欲走,却又被沈恒拦住了去路。 “跟容王的婚事,最终结果五五开吧,这件事毕竟咱们说了不算。如今沈贵妃被囚禁,皇上又视沈家为眼中钉,自然不会允许沈家带累了他的儿子。情势不容乐观啊……”若是不拦住沈清念,沈恒如何才能看戏。 “真的么?”沈恒说的是实话,沈清念顿时心口一提,有些忐忑。 “骗你对我有好处?”沈恒翻了个白眼,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只到他胸口的沈清念,“若是你真的嫁不成容王,不如考虑一下我?我虽然是个没落国公的后人,可也算是一表人才,经验丰富,配你,是绰绰有余了。” 若是方才沈清念还有一丝忐忑和不安的话,这会儿只想冷笑。她忽然抬起头,毫不畏惧的看向嬉皮笑脸的沈恒,“少爷这么说,可问过国公爷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福祸相依 果然,沈恒瞬间偃旗息鼓,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再也没跟沈清念说一个字。 作为一个合格的执绔子弟,沈恒出门当然是直奔风月场所而去。虽说现在还不到那些风月场所开门营业的时候,可是却拦不住沈恒沈大公子。 作为花街柳巷之中的常客,沈恒别的能耐没有,至少也能混个脸熟,能让各家青楼的老鸨一下子就给认出来。 今儿个,沈恒显然是有目的的,连个弯都没拐,直接进了鸣凤楼。鸣凤楼门口的龟公一看是沈恒,也没拦着,笑容满面的把他引到了楼中花魁禾娘那里。 禾娘才起床没多久,昨日两人才见过,这会儿见他这么早过来也不奇怪,笑嘻嘻的迎了上来,找他要赏。 “爷昨个可是应了我要给我带些好玩意儿的,哪儿呢,哪儿呢。” “就你记性好。”沈恒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玉雕的小金鱼丢给了禾娘,“你瞧瞧这是什么。” “哎呦,吴大师雕的吧?看这料子像是云山的东西,这么小小的一只,得上前两银子才能买到呢。”禾娘拿了东西顿时眉开眼笑,起身打开了一个暗门,“少爷快进去吧,夫人等了很久了。” 沈恒来这么早,也是有所图的。这些日子,沈家可谓是在风口浪尖上。多少人积累下来的功勋,竟然被皇上明发诏旨降了一级,便是嘴上不说,心里的着急也是无法控制的。 跟禾娘又说了两句话,沈恒揩油之后从暗门下去,不多一会儿就到了一个暗室之中。那暗室只点了一盏油灯,昏昏黄黄的站在桌上,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沈恒知道,那桌边还有一个人。 “夫人。”沈恒站定行礼,恭恭敬敬。 “你来了,坐吧。”开口的是个女人 ,声音慵懒,好像刚睡醒一样。沈恒不敢造次,乖乖的在桌子跟前坐下,眼睛也不抬,闷头说道。 “今日来,是想问问夫人可有法子。” 这几天他每日都会来鸣凤楼见禾娘,就是为了见一见这个夫人。可是,夫人神秘,一直到了今日才能一见。 “没有法子。”夫人的话好像一声闷雷在沈恒的头顶炸开,他惊讶的抬头,看向黑暗中的那一团影子,僵硬的问道。 “连夫人都没法子了么?” “嗯。”那人应了一声,又开口道,“沈家如今这个样子也挺好,慧极必伤的道理,想必诚国公是清楚的。如今沈家势大,若是不折损一些,又如何才能让皇上放心呢?一个被皇上忌惮的家族,你觉得能存活多久。” 沈恒想起了当年的颜家,顿时正色道,“我明白了,多谢夫人提点。” “你是个聪明孩子,我不需要提点你很多。”夫人似乎笑了笑,转而问起了别的,“沈清念最近如何?” “不如何,她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今儿个出来的时候,我们两个还见面了,她还问我,与容王的婚事还有戏么。”沈恒嘿嘿笑了笑,转向那人问道,“夫人,这事儿还有可能么?” “容王又不是傻子,怎么不可能。”夫人叹气,“沈清念是个聪明的女人,只可惜出身差了点。” “没办法,沈清芜要是有沈清念五分聪明,也轮不到她。”沈恒的心情也有一点复杂。沈家的将来,牵挂在一个外人身上,总归还是不保险的。 夫人似乎知道沈恒在想什么,“你不必担心她的心思太多,从来没有买不来的人,只有给不了的价钱。沈家与容王是一体的,永远无法分离。沈清念嫁给容王,是利用了沈家 的关系。放眼天下,还有谁能给沈清念这样的际遇?” 这么一说,沈恒顿时放下心来。 确实,沈清念不傻,背叛沈家对她没好处。容王也不傻,接连丢了工部户部之后,诚国公沈家才是他最后的筹码。 更何况,沈家可是容王的母族。若是放在民间,容王少不了要叫自己一声表弟。 “可是这桩婚事只怕难上加难了,夫人可有妙计?”见一次不容易,沈恒还是要把所有的问题都给问了的。 “有,回头我给你们传信。” 黑暗中,似乎有人走动,沈恒连忙起身躬身等着那声音消失才从巷道之中退出。 回到地面,冷不丁看到上面的阳光,沈恒被刺了一下,转而又恢复笑脸,去跟禾娘调情去了。 鸣凤楼看上去是京城中无数的青楼楚馆中的一个,可是实际上却是夫人的地盘。整个京城,好像还没有夫人办不成的事情。 既然夫人说行,那就一定没问题。 现在身价被降爵,没关系。等到新帝登基,还能允许自己的母家如此丢人现眼么? 花楼就在鸣凤楼的对面,夜色降下来之后,都开始热闹起来。 薛兰兮在珑甄阁里用了晚膳之后,素荷就来汇报关于沈清念的消息。 沈家之中,多少也有一些季君珩的人,所以沈清念今日去找了沈恒的事情,薛兰兮很快就知道,接着也知道了沈恒去了鸣凤楼。 “可否查一查鸣凤楼的底细?”薛兰兮觉得有点意思,沈恒若不是个缺心眼,就不会这个时候去触诚国公的霉头。既然还敢去喝花酒,那想必是诚国公允许的。 “这个已经查过了,鸣凤楼乃是一个富商所建,富商的背后是容王。” 所以,工部没了之后,容王还能富得流油。 “ 小姐,鸣凤楼的事,您准备怎么处理?”素荷知道,薛兰兮素日最不喜欢的就是容王,估摸着是肯定要对鸣凤楼做些什么,所以才有此一问。 “不处理,让华裳盯着吧。” 敌在明我在暗,薛兰兮觉得鸣凤楼留着还有些用处。 而且,说的是容王的私产,实际上却未必,毕竟今日容王却没有去鸣凤楼。 那么,沈恒出来的时候,那么信心满满,又是为何? 看来,这个鸣凤楼的水,深着呢。 七月七的乞巧节,大顺国中最难得见到的热闹日子,便是皇宫也开了门,宣了各家适龄男女进宫,一是为了晚宴,二是为了相亲。 只是今年水灾频发,萧康帝下令节俭,所以这规模也不同往年。 一大早的,薛兰兮就被陆氏从床上拽起来打扮,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无奈的问道:“娘,你莫不是忘了我已经许了人家了?” “去去去,你就会戳我的心窝子。”陆氏不满的看了薛兰兮一眼,继续在她的脑袋顶上比比划划。“让你进宫,不是为了相人家,是想你再考虑考虑,若是有真心中意的男子,你这一辈子也……” 对于这个,薛兰兮只有无奈。她是打定主意要嫁给季君珩的,不管以后的路是刀山火海,她都要走一走。 等到收拾停当,薛兰兮出门的时候,在门口遇上了李氏和薛瑾姝,以及钟氏和薛云烟。看到薛兰兮出来,薛云烟与她相视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至于李氏和薛瑾姝,翻了个白眼之后,就上车没再说话。 便是节俭过后的宫宴,也不是寻常的排场,先到的人在御花园里三三两两的闲聊,有相好的朋友的,早就凑到了一起。 不出意外的,薛兰兮瞧见了本应在家的沈清 念。 沈家获罪,这样的场合沈清念应该是不会出现才对,谁知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你是不是也好奇她为何会出现?”云溪郡主见薛兰兮的眼神定在沈清念身上,忍不住掩口在薛兰兮的耳边轻声问道。 “是挺奇怪的,沈家好像只来了她一个。”沈清念好歹已经排上了容王,可是沈清芜还没着落呢。 沈家为何会不顾沈清芜,只让沈清念过来。 “是皇祖母请的。”说起这个,云溪郡主就有些不满。她是不喜欢沈清念这种惺惺作态的样子。可是,碍不住太后喜欢。 “哦,是发生了什么事么?”薛兰兮悄声问道。 “前些日子,沈贵妃在太后的寿康宫中大闹,惊了太后被皇上禁足一年。谁知道,这才刚开始没多久,就传出沈贵妃重病的消息。你也知道,沈家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自顾不暇,谁还能进宫伺候?也只有这个沈清念了。” 云溪郡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嗤笑一声继续道。 “太后一直都不喜欢沈家人,尤其是沈贵妃。这次沈贵妃重病,沈家人来侍疾,太后本来没有在意。后来,骆夫人说沈家的这个姑娘是个识大体的,被沈贵妃那么刁难都没生气,太后就好奇起来。” “于是,沈清念就到了太后跟前,博了太后的好感?”剩下的事情,薛兰兮也能猜到了。 “对,太后还许她来参加宫宴。”云溪郡主翻了个白眼,拉着薛兰兮走到了别的地方去,省的看到不喜欢的人觉得碍眼。 对于这个结果,薛兰兮没有很多意外。毕竟沈清念若是什么都不做,那才是真正的奇怪。 而且,今日沈清念既然来了,那就不会什么都不做的。她要如何才能复盘?薛兰兮拭目以待。 第一百五十八章 沈清念献策 朝堂之上,谁不知道沈家被降爵?所以,沈清念的周身并没有什么显贵之人,零零散散的只有几个以攀附出名的大臣之女。所以,沈清念倒也不显得落魄,反而依旧云淡风轻,好像她还是尊贵的诚国公小姐似的。 这边闲聊了没多久,那边就有太监通传,说皇上和太后到了。 “太后万安,皇上万安。”所有人连忙跪下行礼,迎接主位之人的到来。因为七夕节是年轻人之间玩乐的日子,萧康帝也不想太过拘谨,随意的抬了抬手让众人平身。 “都起来吧,今儿个过节,不必那么拘束。” “多谢陛下。”众人应和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依次落座之后,也稍稍随意了一些。 虽说现在水患横生,但是今儿个过节,总得松口气才好。 尤其是,看今天萧康帝的气色很好,步履稳健,想必是心情不错。 今儿个萧康帝面色红润,步伐轻快也是有原因的,陪着他来这御花园的除了太后之外,还有琦妃。自从那日去过幽兰苑之后,萧康帝再也没离开过幽兰苑,好像忽然之间琦妃就盛宠了,连独宠这么多年的沈贵妃都比不上。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萧康帝身旁的琦妃,却都有眼力劲儿的没提这回事。有些相熟的,也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在心里感慨,都这么多年了,这个女人一点都没变,也难怪萧康帝能复宠于她。 坐定之后,宫里的乐师跟舞姬们开始工作,不一会儿就有丝竹之声传来,薛兰兮四顾了一下,发现所有人似乎对这些舞姬的表演都兴致缺缺。 等到这些舞姬下去,就会轮到各家适龄的大家闺秀们出来展示才艺,这才是他们关注的东西。 不过今天的表演没有薛兰兮什么事儿,她可是已经 许了人家的。 “靖王殿下一直在看你。”薛清宴也来了,悄悄跟薛兰兮说道。 “也许他在看你。”薛兰兮瞟了一眼那边,看到贺仲麟确实在看他们这个方向,就连琦妃娘娘都注意到了。 不过,这事儿她可不想认,所以果断甩了黑锅给薛清宴。 薛清宴夹了一筷子桌上的桂花糖藕,叹气道,“我脸上又没花,谁会看我。” “谁说你脸上没花?你可是皇上钦点的探花。”薛兰兮忍不住偷笑。 方才的时候,不少大家闺秀都偷眼往这边看,甚至有胆大的正大光明的跑到薛兰兮跟前打听薛清宴的喜好。 不过,这些大家闺秀们只怕要落空了。 先前的时候,薛清宴跟薛兰兮打赌输了,商量好了要娶媳妇的,结果薛清宴百般不从,连陆氏都没办法,最后只好由他去了。 “……”薛清宴不想跟自己妹妹说话了,有点生气。 这边说话间,就已经开始了诸位大家闺秀们的才艺表演。头一个是皇上的独女,文襄公主。文襄公主的母妃死得早,一直养在太后跟前,被太后教的是温柔善良,素日里很少出门,薛兰兮多次到太后的寿康宫也没见过她。 不过,文襄公主继承了萧康帝和她母妃的样貌,出落得那是一个亭亭玉立,犹如天人之姿。 她一出现,就惊艳了所有人的神思,一支青笛又将所有人给拉回了晚宴之上。 等到文襄公主表演完了之后,不少王公子弟都激动的脸色发红,想要上前攀谈,但是有碍于萧康帝还在场,所以谁都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文襄公主回到太后身边。 满场之中,薛兰兮大概看了一下,似乎只有五个人没有看文襄公主。 三个哥哥,剩下两个一个是薛清宴,另 一个则是宋行漠。靖王,容王,还有豫王对文襄公主的表演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兴趣不奇怪,毕竟是亲兄妹,就算是有男女大防也能早晚见面。薛清宴似乎已经有了斩断尘思,出家当和尚的觉悟,不看文襄公主也不奇怪。 这个宋行漠从一开始就对整个表演都没兴趣,只专注于研究面前的那些吃食,这便有些奇怪了。 皇上的女儿都不想要,那想要什么样的? 因了在台下看戏,所以薛兰兮能看到更多的事情。看到眼含吹水姑娘表错了情,看到兴致勃勃的少年郎付错了意,也看到郎情妾意的小儿女眉目传情,气的自家长辈鼻子都歪了。 渐渐的,表演到了尾声,薛兰兮还没看到沈清念上场,于是愈发的好奇,沈清念将用什么样的手段去赢的皇上的龙心,能放下对沈家的警惕。 等到终于到了沈清念上台,她一没有抱乐器,二没有换衣服,就穿着来的时候那一身上台,对着萧康帝盈盈行了一礼,歉然道,“陛下赎罪,清念近日侍疾在宫中,并没有时间准备才艺。” “既然如此,侍疾也辛苦,不如先下去休息吧。”萧康帝对此没有评论什么,只从琦妃身上挪开眼睛,稍稍看了一眼就摆手说道。 “皇上恕罪,臣女还有话说。臣女虽然没有准备才艺,但是这些日子也是有所收获的。皇上近日忧心水患之事,臣女在家中之时听父亲讲过地理山川的日志,又曾在羲和宫中见过一个沙盘,所以斗胆想献一治理水患的计策。”沈清念连忙下拜,抢白道。 她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献计治水,可不是小事。若是说错了,贻笑大方,她一个从未出过京城的小姑娘,是如何知道治水良计的? 如此大的口气,把工部的那些个师傅们往哪里放! “皇上,臣女若是说的不好,您当一个笑话听了就行,算是臣女逗了在座各位一个乐子好了。”沈清念好像胸有成竹,支起身子,笑容满面的请求道。 萧康帝也是有儿女的人,年纪大了,总归还是会心软一些。碰到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如此请求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他怎么舍得拒绝。更何况,他确实是被水患之事困扰许久,若是真的有什么良策,也是好的。 沈家的女儿,说的可是沈家的话。 “好,你且说说看。”萧康帝坐直了身子,看着沈清念说道。 “水患会产生是因为河流中的水太多了,淹没了堤坝,以及岸边的田地,所以才会有水患一事。可是,我大顺地域广阔,却不能一概而论。黄河起源于北方,水势汹涌,情势险峻,所以去黄河治水的人,十个有九个都回不来。臣女看过沙盘图,黄河上游河岸两边扩散二百里的地方就是一片干旱地带。每年到了这个季节,都要上报旱情。与其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为何不在上游开渠,将给下游带来无尽灾情的黄河水引到这种地方去?” “这女娃娃可真是闺房里读书多了,姑娘你可知黄河周围有多少条支流汇集到其中么?” “大人,臣女不知道,但是臣女觉得,便是开一条出来,将水分流出去一部分,下游发生水患的可能性就小了一分。”沈清念说的不是毫无道理,只是耗费的人力物力巨大,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你说的这些个法子,我们未尝不知道?只是你可知道,水往低处流的道理?黄河河道乃是四周地势最低洼之处,要如何才能将水引向高处?” 方才说话的工部侍郎又将难题丢给了沈清念。 “大人是北方人吧,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做水车么?” 江南地区水车遍布,为的是取水方便,可是众人似乎都忘记了,水车似乎能将水运送到高处。 “更何况,地势若是低了能填坑造田,高了为何不能凿井引水?” 沈清念面露疑惑,说的却让人无法反驳。 确实没错,都是人为的,为何有的可以,有的不可以呢? 百官恍然大悟,接着沈清念又说了一些关于江淮一带雨水丰沛之地该如何去引水屯塘,将不少工部的侍郎都说的心服口服的。 原来,她的杀手锏在这里。 薛兰兮端起前面的茶杯喝了一口,掩盖嘴角的笑意。 什么诗词歌赋,在皇上眼里都是绣花枕头,真正正儿八经的东西,还是这些有助于国计民生的嘴皮子。所以,沈清念的这一招,可谓是投其所好的恰到好处。 只是,沈清念毕竟是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小姐,只凭着一个沙盘,基本书以及诚国公口述,她就能知道这么多么? 如此,谁会相信。 不过,她说的言之凿凿,好像确实可行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可以信服。 “沈家小姐将这些写下来,交予工部和朕手中一份,待后面研究之后,发现确实可行,再进行封赏吧。”等到争论完毕,萧康帝才是真正的喜笑颜开。虽说他没有现在给沈清念封赏,也八九不离十了。 沈清念听了萧康帝的话,连忙跪下行礼,“臣女多谢皇上抬爱,见识粗陋,在各位大人跟前献丑了。” “有胆子说话,就挺不错的。”萧康帝笑眯眯的夸了沈清念一句,接着就发现自己儿子容王看沈清念的眼神不太一样,顿时明白了什么。 “好了,下去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扛不起这天下 有了沈清念这神来一笔,萧康帝是没兴趣再留在这里听这些丝竹之声,待沈清念的手书送上之后,就带着工部的人去了御书房。于是,御花园里就剩下太后,皇后和琦妃了。 没多久,太后就声称天色已晚,喜欢清静,带着琦妃回了寿康宫,临走前还捉走了凑在一起玩耍的薛兰兮和云溪郡主。 这两个人,一个是已经有了夫家,不可能再许一家的。一个则是太后存了私心,觉得天底下的男子没有一个配得上的。若说太后心疼文襄公主,那毕竟是自己的孙女,又是幼年丧母。可是,云溪郡主可是太后亲生女儿的女儿,总归是比文襄公主的感情深了那么几分。 一行人到了寿康宫,太后带走云溪郡主去说话,琦妃则带着薛兰兮去了寿康宫的小花园。这个时候,薛兰兮才知道,让她过来其实是琦妃的意思。 黑漆漆的寿康宫花园里,连个鸟都没有多出来一只,不过这样的地方却更适合说话。 “我听麟儿多次提起你,一直都想见见,所以今儿个冒昧将你叫了过来,没吓到你吧。”琦妃声音和缓,跟薛兰兮一起坐在乘凉的小亭子里面闲聊。 薛兰兮低着头摇头,始终没有抬头去看琦妃。从方才琦妃出现开始,薛兰兮是一个正眼都没看过她。 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 那张脸,与谢瑶玥一模一样的脸。 “你,不必害羞,你我虽然七年没见,却也不该如此生分的。”琦妃见薛兰兮一直不说话,心里一阵心疼,“是我辜负了你的母亲,没能将你护好。” “不,姨母没有。姨母幽闭七年,靖王表兄还能安然长大已经是不易。这样的情况之下,姨母已经竭尽所能了,不能算是对不起母亲。”薛兰兮听不得这个话。 这七年来,多少自顾不暇的人都在惦记着颜家的种种,可是她到现在还 没能给颜家昭雪。 是她太没用了。 “我太弱了……”想到了这里,薛兰兮忍不住就更加难过。 “好孩子,我知道你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琦妃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也红了眼眶。“可是,孩子,这个天下,不是你这么瘦弱的肩膀能扛起来的。” “我并不想扛起这个天下。”薛兰兮摇头,抬起头看着琦妃笑道,“姨母,我只想为谢家,为颜家昭雪。” “颜家出事的时候,你才七岁,连字都认不全,当年的事情那么复杂,你怎么就料定你一定能为颜家昭雪!傻孩子,这个事情,交给我们大人来做吧。”琦妃曾经答应过太后,将这件事烂到肚子里。可是,她做不到。 谢家,是她的母族,颜家,是她的竹马,她如何能烂到肚子里。 “姨母可有一日忘记过谢家和颜家的冤屈?”薛兰兮没有拒绝琦妃,只是反问。 琦妃摇了摇头,叹气道,“我知道劝不住你,可是算我求你可以么?不要把自己放入险境。你,是我们所有人唯一的念想了。” 颜家嫡系死了个干净,琦妃乍一听颜忆还活着的时候已经欣喜若狂了。可是,在得知贺仲麟是在颜忆的帮助下一点点的在皇上跟前站住了脚跟,她突然就慌了。 她知道她想做什么,可是她不能让她这么做。 “我既然从地狱里爬起来,那便是重生了一次,我虽然年幼,能做的却也不多。可是,若说天底下为颜家昭雪最有理由的人就是我,我该做的事情,如何能推给你们。”薛兰兮的声音充斥着力量,连琦妃都忍不住动容。 “若是你的母亲还在,知道了她最疼爱的小女儿要如此辛苦,得多心疼啊。” “若是母亲还在,她的女儿应该只会还是懵懂的孩童。”薛兰兮苦笑一声,飞快的抹去眼角的泪水,“琦妃娘娘,如今在宫中,您 的根基不稳,万望保重自身。” “我知道。”琦妃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薛兰兮的脑袋,看她一脸安静祥和的样子,忽而笑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去找太后吧。” 薛兰兮不知道琦妃在笑什么,却乖巧跟上,到了寿康宫。 从寿康宫里出来,薛兰兮要跟琦妃告辞,却被琦妃拉住,“愫愫,你本就是绝顶聪明的女子,不管你在筹谋什么,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顿时充满了诧异,薛兰兮难以置信的看着琦妃问道,“娘娘如何……” “不如何,孩子,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琦妃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似乎心情很好,“既然你在这里,那你一定不是唯一的颜家人了。便是为了你的妹妹,你也要保护自己,好么?” 妹妹!薛兰兮的心神一动,顿时想到了什么。琦妃能看出她这具身体下的灵魂是颜愫,那么颜忆有没有可能和她一样也换了一个身子? “好!若是有机会,娘娘一定要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定。”琦妃笑着拉着薛兰兮的手,先把她带回了幽兰苑,并且吩咐人去请陆氏过来。 趁着这个功夫,琦妃也跟薛兰兮讲起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当年颜家和谢家都是鼎盛时期,颜家从戎,谢家却是什么问是杂集都会涉猎。谢家当时的族长不喜欢在朝中任职,于是便经常游历山川大河,机缘巧合之下与一游方术士结识。 那游方术士曾经断言,颜谢两家绝不会荣耀超过五年,果不其然便应了那游方术士的话。 也是那个时候,谢家和颜家求了那游方术士。不求保住颜谢两家的荣耀,只求在将来覆巢之时,留下一两个孩子。术士感念颜家有功于社稷,庇佑百姓,答应了下来,用尽毕生所学,设下连魂锁。 连魂锁这个东西,是用父 母精魂与孩子相连,若是父母死亡,孩子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保住一名。便是死了,也有可能会复生。 “原来是这个样子……”薛兰兮顿悟,“所以,我的重生是一个必然,妹妹也有可能在某个地方等我?” “是,连魂锁也不是万能的,若是人死,复生之后用的是什么样的身体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复生也不知道。我一直都觉得,你这样的聪明才智,不像是你的妹妹,所以,我又故意摸了摸你的头。小时候,你性子柔静一些,大人们摸你的头你是没有抗拒的。可是忆儿却跟个猴子一样,谁都不许摸头。” “原来如此。”薛兰兮叹气,不明白这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还是什么。 从小,琦妃就是所有人中最能博得颜家孩子们喜欢的长辈,就是颜慎每次从边关回来,都会给琦妃带些好吃好玩的。 有一年,颜慎跟随颜锡出征西北,见那边的瓜果好吃,又苦于无法运输,最后竟然带一包种子,一个瓜农回来给琦妃。 而琦妃,也是所有长辈中,最懂得这些孩子的,每一次都能一下子猜中她们的心思,尤其是当年,颜愫还纠结要嫁给谁的时候,她一语中的,戳中了颜愫的内心。 两人说话的时候,宫女就来回话,说陆氏已经到了。琦妃先请陆氏稍坐,待没人的时候,一个大礼行下,惊的陆氏差点没有从椅子上摔下去。 “娘娘,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夫人受得起!你薛家救下忆儿,更是将她抚养七年,这样的恩情如何受不起这一拜!倒是我这个亲姨母,七年里竟然什么都没做。”琦妃不起,强行又给陆氏行了两个礼,才在陆氏和薛兰兮的搀扶下起来。 “当年兰兮故去,我丧子之痛难以自已,夫君带回了她,我养她,何尝没有抚慰我自己的心思?”陆氏擦了 擦眼角,感慨道,“在江南七年,我都要忘了,这孩子本不是我的孩子了。” “不,她是,她不管任何情况下,都是你的孩子。”琦妃打断了陆氏的话,将薛兰兮的手放到陆氏手中,“这孩子长在你的身边,那边是你的孩子。我知道这个孩子如今行事乖张,你作为母亲,该责备的时候,断不能手软。” 陆氏愣了一下,捂着嘴点了点头,“娘娘,不管这孩子如何,我作为这孩子的母亲,都是要护她的。” “琦妃娘娘,娘,擦擦吧,等下有人过来看到你们这个样子,只怕要起疑的。”薛兰兮见她们已经告一段落,连忙将她们各自扶回位置上。 待宫女进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恢复如常,一片言谈甚欢的样子。 因为今日的宫宴散的会晚很多,琦妃又有意留人,所以陆氏也没着急走,留在幽兰苑中陪着琦妃说话。毕竟,这样的时间她们这些不用婚配的人在那里也是尴尬。 毕竟,都是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说话的。 “文襄公主,您怎么来了?”这边正说话的时候,外面宫女突然出声,引来了所有人的好奇。 “我没事儿过来转转,外面乱糟糟的。”文襄公主的由远及近,待话音落的时候,已经到了大殿的门口。 一转身,文襄公主看到殿中有外人,顿时笑了,“是我来的不巧,琦妃娘娘,我先回寿康宫了。” “不用,你许是不认识,这是户部尚书薛大人的发妻陆氏和嫡女兰兮,你跟兰兮差不多大,可以一起玩一下。”琦妃娘娘笑着招呼她过来,“文襄性子单纯,兰兮跟她应该能玩到一起去。” “我见过你。”文襄公主果然对薛兰兮有印象,走近之后笑嘻嘻的说道,“我见过你在太后宫中做点心,很好吃。” “多谢公主夸奖,若是公主喜欢哪种,回头我再做了送过来。” 第一百六十章 慢慢算账 “也不必特意送来,你知道,这宫里宫外规矩繁杂,送来送去要检查太多遍了。不如我想吃的时候求了皇祖母准我出宫找你玩,或者等靖王哥哥进宫的时候给我带来。”文襄公主笑眯眯的拉了薛兰兮去偏殿,“我能玩耍的姐妹不多,现在多了你一个,真好。” 虽然只是三言两语,薛兰兮却是打心眼的有些喜欢文襄公主了。她还是颜愫的时候,并没有机会跟当时还年幼的文襄公主说话,只是听母亲说起过这个可怜的孩子,所以略有印象。 却没想,几年过去,文襄公主还能保持如此单纯的性子,可见太后在她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这边两人玩的正开心,那边忽然有宫女通传说靖王来了。 “叨扰许久,我们也该告退了,多谢娘娘款待。”陆氏连忙起身,不想打扰他们母子相会。 琦妃摆了摆手,让陆氏不必拘礼,“都是一家人,怎么算叨扰?这孩子想必也是在这里躲个清静,且打发他去别的地方歇会儿就行。” “娘娘,靖王殿下是来这里更衣的。”宫女见琦妃不明所以,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更衣?怎么了?”琦妃疑惑的看着宫女,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襄公主跟薛兰兮也听见了动静,悄悄的凑了过来,一起好奇的看着宫女。 “奴婢不知道,但是靖王殿下一身湿哒哒的就进来了,奴婢来问问娘娘,咱们宫里可有靖王殿下的衣服,先给他换上。”宫女一五一十的禀告道。 “有,你去我寝殿之中有个黄柳木的箱子,里面是我这几年给他做的衣服,你去拿了给他换上。” 现下是七月天,到了夜间也是闷热难耐,所以琦妃才有意留陆氏和薛兰兮在这里纳凉。只是没想到 ,靖王竟然会湿哒哒的进来。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消停。夫人不必急着走,外面闷热,幽兰苑毕竟有风轮和冰盆,好歹凉快些。”琦妃见陆氏又想说离开的话,连忙劝道,“靖王换了衣服,也该过来给您打个招呼的。” 琦妃都这么说了,陆氏当然不好真的走了,于是又坐了下来,跟琦妃聊天。 “到底是母子,琦妃娘娘这些年还能惦记着靖王的衣食住行。”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然是操不完的心。今年还好,他在京中。往年的时候,我总担心他在外行军打仗穿不暖,吃不饱的。”琦妃笑了笑,回头看着陆氏说道,“夫人不也是么,今儿个小薛大人身上的那个袍子就是夫人的手笔吧。” 薛清宴今儿个换了一个鹊灰色的长衫,衬得人愈发的清爽独立又移不开眼睛。只是那长衫看着简单,其中却蕴含了不少心思。衣衫是蚕丝的,是回京的时候,陆氏从江南带回来的,准备留着做衣服。下摆绣了祥云和海水,有些平步青云的好兆头。可是袖口和衣襟上,又坠了几个平安扣,有含着些许平平安安的意味。 这样的心思,也只有当娘的才有。 “都是当娘的,谁都不能笑话谁。”陆氏笑了笑,跟琦妃说起了江南的事情来。 这边还没告一段落,靖王就换了衣服进来。 乍一看,惊了薛兰兮和文襄公主一下。 往日里,靖王总喜欢穿些鸦黑或者烟红这种深色耐脏的衣服。可是琦妃幽闭多年,宫里能用的布料不多,所以是有什么做什么。那一箱子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浅色的。 今儿个宫女给拿的,就是一件浅色的。 远山紫有些近似于米白,却又透着些许的灰色。这样的颜色 最不挑人,便是靖王常年征战,风吹日晒的有些黝黑也被这颜色给衬得白了几分。袖口和腰身完美的贴合,一丝不多,一丝不少,将他的身材勾勒的恰到好处。 劲瘦,充满力道,却又不张狂。 琦妃在闺中之时,女红就是京中罕见的好,这一件衣服上,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单色的金线被劈成十股,若隐若现的在衣服之中游窜,待仔细看去,才发现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辟邪。 “跟娘娘一比,我这实在是粗糙的不能看了。”陆氏看了一眼贺仲麟,忍不住笑道,“娘娘这心思,无人能及啊。” “我空闲的时间多。”琦妃也笑了,冲着贺仲麟一招手,“过来给夫人见礼。” “贺仲麟见过夫人。”贺仲麟也不拒绝,乖乖行了礼,然后坐到了一边。 “我听宫女说你湿淋淋的就过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琦妃到底还是担心贺仲麟,虽说这样的天气不会因为落水而生病,可莫名其妙的从水里上来,总得有个缘由。 “路过御花园湖边的时候,我看到里面有个小姑娘在挣扎,便没多想就跳了下去。”贺仲麟简单的说了事情的经过,却好像漏了什么。 “谁落水了?”薛兰兮疑惑,御花园这样的地方,还有人敢使坏,得多大的胆子。 “不知道,但是跟云溪郡主挺熟的,我回来的时候,云溪郡主刚刚好赶过来,连忙把那个姑娘给送到别处换衣服了。”贺仲麟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注意。 既然贺仲麟不认识,那应该不是什么关紧的人物。云溪郡主又熟悉,帮忙遮丑,应该也没了事儿,薛兰兮顿时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是谁使了坏!”文襄公主不满的撇了撇嘴,看着贺仲麟说道,“靖 王哥哥得亏是跑得快,若是被人算计了可如何是好。” 靖王如今二十多岁,年纪不算大,却也不算小。一直没有定亲,早就是一些人惦记上的肥肉。 以前在外打仗的时候,不敢想,现如今回了京城,先是拿了九门司,后来又主审诚国公的案子,眼看就要一步步走上来,自然惦记的人更多。 可是这些人大多都是一些想走偏门的小官员,正经的豪门大户还是看不上靖王的。 所以,这时候来个英雄救美,挟持耿直的靖王,最后少不了要嫁给贺仲麟。 只是薛兰兮觉得怕是没这么复杂。 “靖王一向不怎么引人注目,做事也是随性而为,太难算计了。”琦妃摇头否认。 “也是,到底是个姑娘,若是被别人抢了先,可就得不偿失了。”文襄公主忽然想起了什么,尴尬的笑了笑道,“我,不是故意的。” 众人都知道,薛兰兮和季君珩的婚约就是从季君珩救了落水的薛兰兮开始的。文襄公主方才的话要是放到有心人的耳朵里,肯定要胡思乱想一番。可是在座的都是知道她的性情的,连忙笑了笑没当回事。 等到从幽兰苑出来的时候,宫宴也散的差不多了。薛兰兮在宫门口遇到还没离开的云溪郡主,连忙上去打招呼。 “郡主殿下。” “可等着你了,来,上车。”云溪郡主好像是专门在这里等薛兰兮一样,拉着她上了车。 一掀开帘子,薛兰兮就看到里面裹着斗篷坐在角落的甄婉婷。 她瞬间就明白,今日落水之人是谁了。 “怎么回事?” “一件件说吧。”云溪郡主叹气,侧头看着薛兰兮说道,“皇上和工部的几个大臣觉得沈清念的计策不错,问她想要什么上次,沈清念一开 始推脱,说能为国效力不需要赏赐。偏生这时候就有人出来说,沈家小姐还没婚配,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皇上赐婚什么的。” “所以,皇上就赐婚了容王和沈清念?”薛兰兮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可是云溪郡主就不那么冷静了。 “是,所以沈清念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容王妃了。我以后见她,还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皇嫂。”云溪郡主恨的那是一个牙痒痒,却又没什么办法。 “这事儿,得看个人福份,说不定她还没成亲呢,就像之前的容王妃一样了。”薛兰兮摇头,觉得这个不是很重要。“甄小姐这是怎么了?被谁陷害了?” “还是沈清念!”云溪郡主狠狠的揉了揉手中的帕子,“你我被太后叫走之后没多久,皇上就宣旨赐婚了。沈清念一朝得意,身边又围了不少小姐们。为了讨好沈清念,她们就跑来挤兑落单的甄婉婷,还把她推到了水里去。” “我,是我太弱了,我没吵过她们……”甄婉婷弱弱的说了一句,又吸了吸鼻子,显然是哭了好一会儿。 “没事,当时周围没什么人,这些事情,可以留着一点点的清算,不急。”薛兰兮结合了一下靖王的口述和云溪郡主的话,觉得此事对甄婉婷没什么影响,“靖王殿下不是什么嘴碎的人,救了你之后,就连名字都不曾告诉琦妃娘娘,更不会出去乱说。接着,云溪郡主就把你带去换衣服了,谁都没看见,就只当是宫里的嬷嬷救了你就好。” “那些推我的人会不会……”甄婉婷担心这个。 “不会,她们不敢。甄家虽然没什么权势,却也不是好惹的。更何况,我还在这呢,她们敢乱说,我就带人去撕了她们的嘴!”云溪郡主冷笑。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及笄 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呢,她们要是敢生幺蛾子,她不介意教她们做人。 如此之下,甄婉婷也放了心,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们二人说道,“以前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讨厌沈清念,现在我明白了。” “你以后是不是也要一起讨厌她!”云溪郡主侧眼看向甄婉婷,阴测测的问道。 “是!真的太过分了!”甄婉婷擦了擦眼泪,生气的说道,“我又没招惹她们。” “不着急,这笔账以后慢慢算。”薛兰兮也安抚了一下甄婉婷。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陆氏派人过来催,薛兰兮这才下车回到薛家的马车上。一路回了家,薛兰兮辞别父母回去休息。 过了七夕节,陆氏就开始忙碌起来。过了中秋,薛兰兮就要及笄。即是继承了薛兰兮的身份,陆氏便一丝一毫都不差的给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去办。 因为薛家大房的支出已经不走公中,所以很多事情只需要陆氏拿主意就行。纵是铺张浪费了些,薛家只有这一个女儿,薛季言没意见,旁人更不敢说什么。 只是对比了薛兰兮,方姨娘每每都想起自己还没及笄就进了豫王府的女儿。 也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 可是,现在已经成了定局,她便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陆氏忙着,薛兰兮也没闲着,每日被陆氏拉着,不是挑首饰,就是挑衣服。薛兰兮素日里最不在意的就是这些事情,可给她折腾了个够呛。 终于到了薛兰兮及笄那日,薛家大房请了不少人过来。景郡王府是必须到的,旁的跟薛家交好的京中官员也悉数过来,一时间整个薛家上下,都是满满当当的。 因为是及笄礼,所以来宾们准备的礼物也多是给小姑娘的添妆或者是一些小玩意儿。因 了薛兰兮与季君珩的婚约,宫里也来了两份贺礼。一份是皇上的,一份则是太后的。 “太后的这份礼,会不会重了些。”陆氏看着礼单,忧心忡忡的看着薛兰兮。 往年太后再喜欢的孩子,也没有这么重的礼。当年娴玳郡主及笄,只得了一对玉镯。云溪郡主及笄的时候,因为是太后的亲孙女,所以赏了一整套的头面,以及衣裳六套。 可是,给薛兰兮的,全套的头面,金玉摆件,衣裳,妆匣等等,少说有十数件。 “不多,其中还有琦妃娘娘的。”薛兰兮摇了摇头,大概看了一下那个礼单,指出其中几个东西说,“这些东西,在唱礼的时候并没有说出来,显然是有意为之。琦妃娘娘不想让薛家莫名被牵扯,所以将礼物混在了跟太后一起送来的礼物当中。” “若是这样,我就放心了。”陆氏松了口气,拉着薛兰兮的手,忽然又是一些伤感,“一转眼,你就大了……” “娘,不管再大,我都是您的孩子。”薛兰兮反握住陆氏的手,笑了笑,拉着她起来,“走吧,前面要开始了。” 等陆氏和薛兰兮到的时候,果然已经开始,薛季言正等着陆氏一起上台落座。薛兰兮目送薛季言和陆氏一起上台,而她则去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等着。 等赞礼唱及笄礼开始,请笄者出东房,薛兰兮房在折枝和碧心的扶持下从小房间走出。礼台上的景郡王妃和云溪郡主看到薛兰兮过来,与她相视一笑,云溪郡主就上前净手,拿起了梳子。 “请赞者为将笄者理妆。”赞礼唱完,云溪郡主已经准备好了,薛兰兮走上前去,行了一礼,然后跪坐在蒲团之上,让云溪郡主把自己的头发打开,全部梳成一个发髻。 接着,景郡王妃净手过来,替薛兰兮插上发饰,又将一束彩缨亲手系在薛兰兮的发髻之上,意味名花有主,旁人再不可惦记了。 等到一切礼毕,薛兰兮谢过长辈和宾客,终于算是礼毕。 “娴玳郡主到。”有门口的小厮长传一声,众人回头,见娴玳郡主打扮的花枝招展,带着丫鬟们进来了。 这样的日子,不吉利的一些人,是最好不要出现的。比如说娴玳郡主这种,死了相公,或者父母不全的,这样的场合基本上都会避讳过去。 薛家与娴玳郡主和晋安长公主并没有太多交集,所以也没有给他们下请帖,谁知她竟然自己来了。 看到她的到来,陆氏忍住不悦,连忙上前接待,“郡主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便是来,也该早些来,礼都毕了才来,也忒过分了些。 “我来送个礼就走。”娴玳郡主温和一笑,像是跟薛兰兮很熟一样,“我这里有一块新得到的翡翠原石,我这样的人本是不该来的,可是这样的好东西不送给你,我又于心不安。” 来者是客,薛兰兮不能把人给撵出去,连忙上前见礼,“多谢郡主破费。” “来人,把东西给抬上来。”娴玳郡主得意一笑,回头吩咐人将那翡翠原石给抬过来。 东西一上来,娴玳郡主就掀开了东西上蒙着的红布,众人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一米多长的翡翠原石横卧在架子之上,一头粗一头细,前头冲人,开了一个口子,可见其中玉胎晶莹剔透。只是这形状是在古怪,圆柱形的头,后面拖出一条长尾,竟是典型的扫把星的样子。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样的东西送来,不是诅咒薛兰兮是扫把星是什么。 云溪郡主气 的想要上前理论,被景郡王妃给拉住,暗中冲她摇头。 这是薛兰兮的及笄礼,便是要应对,也应该是薛兰兮应对才是。 “多谢郡主送的礼物。”薛兰兮本应生气,却只是一笑,摸了摸那翡翠原石笑道,“郡主有心,能送这么一个好东西给兰兮。你看看,这里头部浑圆却带有棱角,后面扁平,像不像是个船头?郡主定是想要祝福兰兮与相公一帆风顺,夫妻白头。” 有些忍不住的,已经偷偷笑了起来。被薛兰兮这么一说,那个石头还真有些像薛兰兮所说的样子。 娴玳郡主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我就祝你们夫妻情深!” 还有两个字,娴玳郡主没说出声,薛兰兮却从口型看了出来。 她说,祝你们夫妻情深不寿。 情深不寿?已经不寿过了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薛兰兮又是礼数周全的谢过,送了娴玳郡主气急败坏的离开,还没进门就看到一骑轻骑踏尘而来。薛兰兮没有着急回去,看着那一骑轻骑再薛家的大门口停下,然后冲着自己抱拳行礼。 “小姐,侯爷命我等为小姐送及笄礼过来。”打头的竟然是季宵,他黑了不少,看到薛兰兮连忙下马。 “将军辛苦。”薛兰兮不知道季宵在军中是什么身份,连忙谢过。季宵点了点头,指挥身后的兄弟们将及笄礼抬进去,又引起了一阵轰动。 季君珩在外镇守,好像闲的能种草,几个月的时间,竟然搜罗了整整两大箱子的东西给自家媳妇。 金镶玉的弯刀,五彩斑斓的挂毯,晃瞎眼睛的布匹,随随便便一件拿出来都是京中妇人们眼馋的东西。薛兰兮面无表情的手下,安排了季宵和兄弟们去旁边吃饭。 等到宾客散去, 陆氏看着那一库房的礼物咋舌,“相公,咱们该多生几个女儿的。” 薛清宴没忍住,噗嗤一笑道,“娘现在后悔也不晚。” “你这个孩子,怕是皮痒痒了!”陆氏嗔了薛清宴一眼,“我都多大岁数了!倒是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添个一儿半女的!” “娘,我还有事,先走了!”薛清宴瞬间决定遁走,没想到竟然还惹祸上身了。 陆氏没好气的看着一路逃走的薛清宴,翻了个白眼拉着薛兰兮到库房里去。她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家中也不缺银两,所以,这些东西最后还是要归到薛兰兮的嫁妆中去的。 薛兰兮的嫁妆,她总得知道有多少。 “夫人,季家送聘礼来了。”陆氏跟薛兰兮在库房盘点的时候,管家一脸愁容的过来。陆氏看着管家这个样子,有些疑惑。 季家送聘礼,为何还要这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等陆氏到了前院,她才知道,管家为何如此表情。 京中婚嫁,聘礼和嫁妆都是有规格的。像薛家和季家这样的人家,十二担是一个最基本的规格,其中聘金、聘饼、海味、三牲、茶叶、米粮、香烛、金镯等都是有一定的习俗。 可是,季家送来的这些,虽然也是十二担,但是打开一看,全都不全。聘饼是不知道放了多少时日的,海味一股浓重的腥气,显然是次品。茶叶更是不用说,便是薛家下人喝的,也不是这种档次。 陆氏只打开了两三担,其他的没打开也知道是什么光景。送聘礼的人还没走,显然是等着回礼,陆氏转头回去,气的是浑身发抖。 薛兰兮在库房,看到陆氏过来,疑惑的问道,“娘,怎么了?” “季家也太欺人太甚了,是我薛家攀附着要嫁他不成!” 第一百六十二章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 陆氏是景郡王府里出来的,从来都是知礼识礼之人,发这么大的火可见是她已经怒到了极致。薛兰兮放下手中的单子,走了过来轻声安抚道,“母亲不必生气,此事怕不是季家有意为之。” 虽说薛兰兮跟季君珩并没有见过几次面,却也是大概知道季君珩的为人和行事风格的。 “季君珩如今在外带兵,妹妹季红裙又没有出嫁,所以这嫁娶之事应该是其继母何氏操办。我听说,那个何氏只是个继室,却行事乖张,应该是担心我过门之后把她的风头夺了,故意给我难堪。”薛兰兮大概听陆氏说了,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拉着陆氏一起回到前院。 送礼的担夫和季家的管家看到薛兰兮和陆氏回来,松了口气,又见她们脸上虽然不高兴,却没有勃然大怒的样子,更加的觉得此事好办。 “还得劳烦几位把这些东西给挑回去。季家拿得出这样的聘礼,我们却拿不出这样的回礼。不如悉数送回,给大家一个颜面。” 何氏没有在早上就送聘礼,应该就是怕宾客太多,被陆氏直接下了面子。谁知,便是下午来送,陆氏也依旧不给她留颜面。 季家没有主母,季君珩的母亲去世很早,父亲又在七年前就已经不理世俗,所以家中上下都是这个妾室何氏暂为打理。 妾室说好听了是老卫陵侯心尖尖上的人,说的不好听了,也不过是个等级高一点的下人。更何况,何氏伺候老卫陵侯这么多年,连个一儿半女的都没诞下,可见心尖尖也没上去过。 至于为何没有一儿半女,许是跟何氏的出身有些关系。听说这个何氏出身青楼,是前些年的时候老卫陵侯在外喝酒,喝醉之后昏迷在路边,被何氏捡到 ,索性就带回家了。 对于这样的人,薛兰兮本就没有必要给予脸面。 管事和担夫一听,顿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上说的是给全了颜面,可是总归是被退了聘礼,丢人的还不是季家?管事在季家做了一辈子,早就把季家当成了自己家。现下被打了脸面,管事的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可是,他还没地方说理。他也在京中混了这么些年,有钱有势人家该怎么办事儿,是个什么礼节他也门清。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他们家办的不够敞亮体面。 “夫人,您看,这要成亲家的人,总不好就现在撕破脸了是不是……”管事还想试图说服陆氏,却听见薛兰兮慢悠悠的开头说道。 “管事,我们家把你们家当亲家,你们家把我们放在哪里了?” 薛兰兮的话,让管事的脸上轰一阵白一阵,本来还想着若是说不通陆氏,那就通过未来的新娘子去说服陆氏,却没曾想,竟然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如此,是我们失礼了。夫人息怒,我们这就抬回去。”管事叹了口气,冲着担夫摆摆手,低头走了出去。 看着他们出去,陆氏和薛兰兮冷哼一声,继续回去看今日的礼单。 薛家老爷子说过,大房的收支都可以不走公中,但是薛兰兮和陆氏却不能不尽孝道。从礼物当中挑了一些适合老爷子的,薛兰兮亲自抱着去送了过去。 至于李氏,则挑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让丫鬟给送过去。 见她如此安排,陆氏也没说什么,只让她自己安排就好。 除了连个老人,薛兰兮连薛云烟和钟氏也没忘记,却唯独跟忘了三房一家似的。祁氏在房里等了很久没等到送礼的丫鬟,狠狠的啐了一口,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 ,却听见有孩子的哭声。 “到底是个下贱娼妇生的东西,怎么就这么烦呢!” 华裳的孩子还没满月就被接到薛家,一来之后就各种不适。不是蒋昕苛待,而是这么小的孩子本就是羸弱的。比起这个姑娘,蒋昕的儿子才是真的羸弱。 可是,祁氏就跟看不见似的,只要那个小姑娘一哭,她就发火,反倒是自己的孙子就算尿她一身也觉得是香的。 蒋昕小心哄了哄那个女娃娃,见她不哭了才慢慢放下,看着祁氏捂着耳朵逃走的样子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第二日一早,薛府门前又响起吹吹打打的声音,门房听到之后连忙过去看,却看见季红裙背着手站在门口。 门房见状,连忙行礼问道:“季小姐安好,这是……” “我应哥哥之托,来送聘礼给我未来的嫂嫂。”季红裙施礼浅笑,礼数周全,门房见状,连忙飞快的去通报陆氏。 陆氏刚用完早膳,正跟薛兰兮讨论昨天的事情,听说季红裙来了,连忙起身说道,“这又是哪一出?”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薛兰兮倒是不怎么在意,拉着陆氏出去。 季红裙在大门口看到薛兰兮和陆氏出来,笑了笑,远远的就开始行礼,看的陆氏慌忙加快了步伐。 “你这是做什么,吓我一大跳。”陆氏慌慌张张的扶起季红裙,忍不住问道。 “此一礼乃是赔礼,昨天我家人行事过分,惹了夫人和未来嫂子不高兴,我特意过来赔礼道歉。”季红裙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态度让陆氏心头一阵熨贴。 错了就是错了,可是季红裙能亲自过来赔礼道歉,也算是给了薛家很大的面子。 “罢了罢了,又不是你的错,你何必揽到自己身上。”陆氏拉着她进 去,一边走一边微笑着说道,“你家没有女性长辈,有些偏失也不奇怪。昨日本该是担待些的,可是实在是不成样子才没压住火气。” “也不怪夫人,是何氏确实过分了些。哥哥临走之前叮嘱过我兰兮生日的第二日来送聘礼,谁知何氏竟然私自做主。还好夫人没有怪罪,否则红裙难辞其咎。”季红裙歉然的看着陆氏和薛兰兮。 待到了珑甄阁之后坐下,季红裙从怀中掏出一份礼单给陆氏,“这是哥哥临走之前准备下的聘礼,一共十二担,还请夫人过目。” 这份单子跟昨天的并没有相差很多,但是仔细看了就明白怎么其中诧异。 昨日何氏送来的茶是最普通的毛尖,可是季君珩备下的却是顶尖的西湖龙井还有靖安白茶,海味也准备了八式海味,跟何氏准备的小虾米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其他更不用细看了,陆氏一下子合上了那单子,然后叹气道:“这份礼,也贵重了些。” “不算贵重,家中只有兄长一个男丁,便是再多,也不算贵重。”季红裙笑了笑,其实心底有些苦涩。 季君珩先前的时候议亲过一次,当年,也备下了这样的厚礼。 看季红裙脸色不好,薛兰兮拉了拉她的手,“若是这样,那我岂不是可以随意狮子大开口?” “随你怎么开口,哥哥这些年的封赏不少,便是比不上国库也差不多了,所以,你尽管开口。只是你可得琢磨着些,那可是你以后的嚼用。”季红裙心知薛兰兮是为了打趣,也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陆氏看着薛兰兮和季红裙互相打趣,笑了笑,收了礼单,让她们在这里坐着说话,自己则去将那些聘礼挑出来一半作为回礼送回去。 收拾停当之后,季红 裙告别陆氏和薛兰兮回去,一进门就冷了脸,吩咐管事收好东西之后就去找了何氏。 “大小姐来了。”何氏远远看到季红裙过来,连忙远远的就迎了出来。 “何氏,谁给你的资格去处理哥哥的婚事?”季红裙抱着胳膊,看着何氏唯唯诺诺的站在那里,冷着脸,莫名跟季君珩有点像。 何氏哆嗦了一下,不敢直视季红裙。 “奴家也是想着,这事儿是早就有圣旨的。早一点晚一点也没什么,那薛家小姐的生辰也是个好日子,送了聘礼,凑一个好事成双,不也是刚好吗。” 何氏扭扭捏捏的看了季红裙一眼,见她脸上还有怒色,连忙认错道,“是我思虑不周,不知道京中嫁娶之事的规矩行情,丢了季家的脸。” “你还知道丢脸是什么意思?”季红裙上下打量了何氏一眼,冷冷的说道,“你不过是个父亲捡回来的妾室,平日里敬你三分,你便得了天大的面子,想要主理整个季家上下?我告诉你,以前,你只是父亲的妾室,以后,你也只是父亲的妾室。等到哥哥娶了妻子之后,自有新妇来接管季家上下内务。若是你以后消停着些,新妇自然不会亏待你,若是你不消停,到时候可别拿你长辈的款。” “大小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小姐放心,我绝不敢做出什么难为新妇的事情来。”何氏连忙摇头,季红裙又看了她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待季红裙走了之后,何氏才收了脸上的委屈,冷冷的瞥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吓的他们连忙退下。 在周围都没人之后,何氏慢慢悠悠的弹了弹指甲,瞧着季红裙离开的方向冷笑道,“你且嚣张着。这整个季家,迟早是我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无事献殷勤 季家重新送了一份聘礼,原本存着心思看笑话的人没笑话可以看了,瞬间就偃旗息鼓,没了兴致。 对于这种结果,薛兰兮自然是乐见其成。没了看热闹的人,她落个清静。 九月初的时候,沈贵妃病重,皇上依旧没有开口放她出来,然后又在琦妃生辰的时候晋封为贵妃,恢复荣宠。 谢贵妃的复位一时间让京中的人心开始慌乱,都有点闹不明白这风是不是要变了。不过这些人都不如靖王闹不明白,他犹自觉得自己是个郡王,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便是豫王有时候上门拜访,也遇到了他出门处理九门司的事物,常常一等就是很久,最后还见不到人。 “你猜什么时候豫王才能反应过来?”听闻豫王又去找了贺仲麟,薛兰兮忍不住跟素荷说起来。 “恐怕得要很久,靖王殿下如今手中没有丝毫势力,唯一算得上的也不过是个九门司,想要干涉朝政,还差的远。”素荷说的还算中肯,这根薛兰兮估量的差不多。 “我也这么觉得。”薛兰兮点了点头,扶着素荷的手回去躺着。 前些日子热的难受,陆氏便将珑甄阁里多加了一个冰盆。谁知道,秋天的天气其实也是个纸老虎,中午热了一阵子,晚上便也没多热了。冰盆没撤下去,薛兰兮和丫鬟们也没在意,第二天一早起来,薛兰兮便病了。 这一病,是真折腾,发热了好几天不算,还手软脚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薛兰兮今天早上起来,还没坐一会儿,就又觉得身上软软的,一点都坐不住,只好让素荷扶着她回床上继续躺着。方躺了没一会儿,就听见折枝在外面跟人说话。 “哎呦,大少奶奶,什么 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听说兰兮妹妹病了,所以来看看妹妹的情况如何了。”门外,是蒋昕的声音。 对于珑甄阁来说,蒋昕是比旁人更稀罕的稀客,所以折枝才会觉得奇怪。至于语气不好那也怨不得折枝,毕竟三房那一家子做下来的事儿,可不怎么体面。 “我家小姐刚躺下,您来的不巧,要不您先回去,回头我家小姐精力好点了我再去给您传话?”折枝虽然在往外面伺候,对内里的动静却也是一清二楚的。见薛兰兮刚躺下,折枝便不想折腾她,所以寻了个由头把她打发走了。 “刚躺下么?既然这样,那我改日再来好了。”蒋昕听了,也没执意见人,好性子的借故准备离开。 “折枝,让嫂子进来吧。”薛兰兮见蒋昕要走,开口让折枝放人。 “是。” 薛兰兮发了话,折枝连忙放人,挑了帘子,请蒋昕进去。 “前些日子就听说妹妹病了,我本想来看看的,谁知宝儿也跟着不舒服,于是耽搁了这么些日子。”蒋昕一进门,就笑盈盈的将带来的礼物交给折枝,“我知道你素日里身子就弱,没想到这一次更是病了这么些日子,放心不下,所以今儿个来看看你。” “也没什么大事,前些日子陡然受了寒,再加上我一向体弱,所以才病了这么长时间,劳烦嫂子费心了。”薛兰兮半倚在枕头上,浅笑着看着蒋昕。 她这个样子,倒是有好几分我见犹怜。 蒋昕看了一眼瘦弱的薛兰兮,又看了一眼自己生产之后就没有消瘦下去的肚子,重新抬起头,又是堆上了笑容。 “哪儿就费心了,我不过是来看一眼罢了。费心的应当是大伯母才对,你这一病,大伯母又得担心了。”蒋 昕的样子越发温柔,好像真的一个担心妹妹的嫂子一样。 既然如此,薛兰兮自是小心应付。她放蒋昕进来,也就是为了清楚她的目的。等蒋昕看薛兰兮真的精力不济之后,才连忙告退。 “你看看我,平日里没机会跟妹妹说话,如今说上了便忘了妹妹还是个病人,该打该打。我今儿个就先走了,等改日再来看你。” “那我就不送嫂嫂了。”薛兰兮点头,支起身子目送蒋昕出去。等人走了之后,折枝才好奇的问道。 “小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才折枝就在这里,她可是一个字都没落下。可是,她越听越糊涂。 这蒋昕过来,好像真的是探望病人一样,一字一句都透着关切。若是不想往日三房跟大房之间的恩怨,这些事情还说的过去。 可惜了,以往三房恨不得把大房的这些个人生吞活剥,哪儿就这么好心,能来探病? “把她送来的东西拿来我看看。”薛兰兮也有些疑惑,吩咐折枝去把蒋昕送来的东西拿来。 折枝点头,一边拿东西一边说道:“是得好好看看,说不定下毒了呢。” 对于折枝的心思,素荷和碧心都非常赞同,拿过来仔细检查了之后更是一头雾水。 那些东西,都是京城中都难得买到的好东西,莫说下毒,就是与薛兰兮现在吃的药有相克的情况都没有。 “怪了,可我还是觉得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所有东西都被检查了一遍,什么罪证都没找出来,折枝却无法相信三房竟然真的没有打算暗害自家小姐。 “说不定这些东西里面,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呢。”薛兰兮在床上看着她们忙,忽然想到了其中深意。 “这可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的好 东西,莫说现在三房没什么进项,就是有,又从哪儿买?”薛兰兮伸手,折枝连忙将那些东西拿过去给薛兰兮翻看。 人参,燕窝,都是极为难得的补品,送给她这个小姑娘,还真是看得起她。 “那她这是什么意思?”折枝疑惑的看着薛兰兮去看那些东西,真是更加恨不得能从这些东西身上看出个蛛丝马迹来。 “这应该是容王送来的东西,不是三房的。”薛兰兮翻出一个燕窝,指着上面的一个印记说道,“看,容王府的印记。” “容王?容王送东西做什么?”屋里两个丫头都没明白这是几个意思,互相看了一眼,把问题抛给了薛兰兮。 “诚国公府如今还没有得到皇上的原谅,以后能不能得到皇上的谅解都是一回事,所以,容王这是想要找新的靠山了。”薛兰兮看了一眼那些礼物,让折枝和素荷重新包起来。 “三房的薛瑾妍嫁的不就是跟沈家走的很近的杜家么?三房的人也算是聪明,知道薛瑾姝和祁氏是断不可能走的进来,所以就差使了蒋昕过来。” 薛兰兮越想越是想笑,没想到三房竟然还有有自知之明的时候。 只是可惜了,不管怎么个操作,薛兰兮都不可能收他们的礼物。 “折枝,把所有东西都给包好送回去吧,就说这东西太贵重,我一个小姑娘也用不上。” 薛兰兮吩咐了折枝之后,就侧身躺下睡了。 容王太贪心了些,想要拉拢薛家还想吞下卫陵侯府,只可惜,她不会让他如愿。 他们之间,还有很多账没算呢。 薛兰兮的这一病,足足折腾到年关,过了腊八才被陆氏给放出来。因了这一场病,薛兰兮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是小了一圈,脸色也没有因为这 些日子的调养变得红润,还是那么一副白的不似人形的样子。 “妹妹可算是能出门了。”这些日子蒋昕没少来珑甄阁,因为她看上去要温和许多,对陆氏也恭敬。 又因为她是晚辈,所以陆氏也不好跟她撕破脸,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今儿个蒋昕又来的时候,陆氏也没拦着,笑呵呵的应了,“大夫说她已经大好,若是再躺着,只怕对病情不利,所以就让她出来晒晒太阳,顺便散散心。” “既然是散心,那不如出门散心的好。过了腊八就是年,我本意是想带着家中姐妹们都出门去添置些首饰,特意过来问问,看看兰兮妹妹方不方便出门。”陆氏的话正中蒋昕下怀,她指了指在门口等着的薛瑾姝和薛云烟姐妹,意思自己并没有撒谎。 “也好,整日闷在府里,便是个鸟也闷出毛病了,你也出去走走,散散身上的病气也好。”陆氏也觉得薛兰兮该出去走走,免得一直被房中的病气困着。 听说若是一个人久病,就得出门走走,把身上的病气散在人多的地方,用人的阳气来压住这些邪祟。如今过了腊八,街上到处都是准备年货的人还有小商贩们,倒也是个好机会。 陆氏还迷信一点,她总觉得那些种地的,跑堂的人身子骨能强健很多,薛兰兮跟他们多接触一些,身子就也能好了。 有了陆氏的准许,薛兰兮便是不想出门也得出去。得知薛兰兮要出门,碧心和折枝拿斗篷的拿斗篷,拿暖炉的拿暖炉,最终把薛兰兮给裹成了粽子才肯放她出门。 只是这么一耽搁,到了有些人的眼中便是矫情了。 看着薛兰兮一路出来,薛瑾姝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看也不看蒋昕,转身就往外走。 第一百六十四章 英雄救美 对于薛瑾姝的这个态度,谁都没放在心上。毕竟,也只有薛瑾姝一个人觉得她才是薛家唯一的小姐。 上了车,似乎薛瑾姝对于自己就这么被无视非常不满,拉了拉自己的斗篷,往中间坐了坐,挺直脊梁,斜眼瞧着薛兰兮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薛家只出病秧子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薛家专出挑三拣四,嚣张跋扈的呢。”薛兰兮眼皮都没抬,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口中却毫不客气的回怼了过去。 “你说谁嚣张跋扈!”薛瑾姝顿时炸了,怒目圆瞪,好似要吞了薛兰兮一样。 “谁嚣张跋扈我就说谁。”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大街上,薛兰兮也不回避,竟然直直的就去刺激薛瑾姝。 果然,薛瑾姝坐不住了,就要扑过来去跟薛兰兮扭打。自可惜,两人之间还隔了好些个丫鬟并着一个蒋昕。 蒋昕高举双手,将薛瑾姝和薛兰兮给分开,一边拉架一边说道,“这还在外面呢,你莫不是真的要落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声?” 薛瑾姝果然顿时偃旗息鼓,气呼呼的坐了回去,转过头不再跟旁人说话。 她不挑事儿,薛兰兮也懒得搭理她,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之后,跟薛云烟和蒋昕闲聊。 聊了没多久,便到了螺黛坊。 螺黛坊是一条专门经营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的街市。这里经营的东西,种类繁多,款式精美,甚至有不少东西还是从番邦几国运送而来。 所以,这里可谓是整个京城,最受达官贵人们喜爱的地方。女的来这里挑选首饰脂粉,男的来这里寻摸稀奇玩意。 一下车,薛瑾姝就吵着要去前面的铺子看看西洋来的布匹,蒋昕却不想与她同行。 今儿个出来的重点本来也不是薛 瑾姝,而是薛云烟和薛兰兮。三房的日子过的愈发艰难,若是不对大房和二房好些,只怕将来更加难过。 薛清虞深谙自己母亲和妹妹是个什么德行,所以就把这个任务给了蒋昕。对此,祁氏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是薛瑾姝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过,也由不得她。一个未嫁的女儿,吃喝全靠家中,不听家里的安排,还想上天不成? 反倒是薛兰兮,不显山不露水,悄没声的就嫁给了卫陵侯,听说之前的时候,薛瑾姝挑唆着祁氏去闹,说薛兰兮跟外男不清不楚,不但没有结果,还被卫陵侯给打了脸。 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的分不清局势。 “首饰什么时候不能买,非得现在就去么。”前几天,薛瑾姝才刚得了李氏房中一套翡翠的头面,所以她并不缺首饰。可是她却看薛兰兮和薛云烟身上的衣服万分眼热。 因为三房自从薛清虞没了差事,再加上三老爷的油水莫名少了很多,所以日子过的并不好。李氏有心贴补一下三房,能给的也只有收拾银两,银两祁氏收了之后,就给房中老小各处用了,能分到薛瑾姝身上的是少之又少。 首饰嘛,薛瑾姝本来就不少,李氏时不时的给一些,虽然真很喜欢,却也不至于让她出不去门。 现在能出门了,薛瑾姝的关注点肯定不会在这些首饰之上,反倒是不常见的布料能让她提起兴趣,买几匹回去做个衣服什么的。 可是,薛瑾姝不缺却不代表薛兰兮和薛云烟不缺。薛兰兮刚刚及笄,以前的一些首饰确实需要换了,陆氏也有心给她添置一些,奈何她这一病就是几个月。 薛云烟虽然素日打扮简单,却也是个孩子,总喜欢新鲜一些的东西,自然 是也想要逛逛。 至于是先买首饰还是先买布匹对她来说反而没有那么重要。 “旁边就是首饰铺子,你若是不想来,自己去逛了就是,可以不用跟我们一起。”蒋昕冷哼一声,给薛兰兮递了个颜色,转身进了旁边首饰的铺子。 她不说话就真当她好性了不成?她薛瑾姝能忘了当初害她早产的事情,她可不能。她还记得当日大夫所说,若不是这孩子命大只怕就是一尸两命的话。 在家中,蒋昕因为薛瑾姝是小姑子,顾忌祁氏和薛清虞,所以平日对薛瑾姝也算是毕恭毕敬,现下出了门,可就没必要给她这么多脸面了。 跟在身边的,薛兰兮和薛云烟都是跟薛瑾姝关系不好的,便是薛瑾姝闹起来,她有这么多人证,再哭一鼻子,不怕薛瑾姝不挨骂。 “给你三分颜色你便开起了染坊?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上杆子的去巴结人家,人家还轮得到你巴结不成?”薛瑾姝气急败坏,她虽然出来逛街,可是手头却不如薛兰兮和薛云烟阔绰,莫说买匹布,就是买个手绢都得思忖一下。 好歹薛瑾姝还记得这是在大街上,没有歇斯底里的发火,却也是义愤难平。 一转头,薛瑾姝看到了正在路边张望的薛云烟,顿时一腔怒火可算是找到了从哪儿出。 “轮到你巴结的时候,你反而没了动静,清高给谁看呢。” “清高也比张狂的好。”薛云烟素日里不爱说话,却也不是闷嘴葫芦。方才她正在思考去哪里,就被薛瑾姝突如其来的撒了气,当下也毫不客气的回怼了回去。 “你这个小蹄子,我还治不了你了不成!平日里你就是这么一副清高的样子,内里早把大房一家上下巴结个彻底。哼, 你再嚣张,信不信我撕了你!”薛瑾姝没想到薛云烟竟然会回嘴,愣了一下,顿时带着方才在车上的气就要一起发作。 “哎呦,这是说不过要动手了?世间之人只有你长了手脚不成?”薛云烟料定她薛瑾姝不敢在大街上大人,所以对她也是不客气。 再说了,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你!你!你!”薛瑾姝指着薛云烟气的发抖,却也没敢真的冲过去跟她扭打。 到底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大街上扭打到一起多丢人。 不过,两人就这么站在路边争吵,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就在薛瑾姝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骚乱,伴着娃娃的哭声和摊子被掀翻的声音。 薛瑾姝正对那个方向,远远的就看到一匹失控的高头大马冲着她们的方向急冲而来,带翻了不少摊位。 看着那马气势汹汹的过来,薛瑾姝一时愣了,眼睁睁的看着它过来,竟然连躲也忘了躲。 薛云烟初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薛瑾姝的样子愈发惊恐,一回头就看那马距离自己已经不过十步。 此时,已经来不及躲。而且,更让人心惊的是,不知道她们这边有什么东西,竟然吸引着那马冲着她们直冲而来。 薛云烟来不及想这么多,随手拉起薛瑾姝就赶紧朝着旁边跑去。可是人的两条腿怎么都比不上马的四条,更何况后面还有一个吓到根本不会动的薛瑾姝在拖后腿。 所以,还没跑两步,薛云烟就已经听到了马蹄逐渐奔近的声音。 她愈发着急,可是薛瑾姝就是纹丝不动。就在她准备放弃薛瑾姝逃命的时候,身子一轻,竟然腾空而起,飞到了旁边银楼的二楼。 这个银楼也是薛兰兮和蒋昕 进去的那个。两人在二楼正挑着东西,没注意外面的骚乱,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男人拎了两个女人在窗口上,顿时吓了一跳。 待定睛一看,那两个女人可不是薛云烟和薛瑾姝? “发生什么事了?”蒋昕倒抽一口冷气,连忙走到了窗口,看着那个男人问道。 “有匹马惊了,我看到这两个小姐在路边不知道闪避,所以就先带她们上了二楼,惊扰夫人,还请恕罪。” 薛兰兮认出来这个男人乃是当朝状元宋行漠。当初薛兰兮跟丫鬟们一起看薛清宴游街的时候,见过这个人,有些印象,只是从没说过话。 今儿个看来,这个状元也是不一般的人。文采斐然就算了,功夫也不错。 蒋昕不认识宋行漠,却也对这个少年的有礼暗自欢喜,“无妨无妨,快进来吧。” 说着,蒋昕让丫鬟们把窗户打开,放了三人进来。 一起进来之后,薛瑾姝好像才回过神,看了宋行漠一眼,显然也认出他来了,脸一红,低着头不说话。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言行无状,让大人费心了。”被人救了,便是不能有什么谢礼,至少嘴上的感谢应该有的。 薛云烟落落大方的行礼道谢,让宋行漠对这个女子愈发满意。 先前七夕宫宴的时候,宋行漠就曾经注意到过薛云烟,不过当时只觉得这是一个漂亮一点的女子。经过今天的事儿,宋行漠对她的冷静和聪慧简直无法自拔。 “顺手而为,小姐不必挂心,唐突之处,还请海涵。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一步。”宋行漠冲着薛云烟抱了抱拳,笑了笑告辞离开。 哪儿就有什么事,不过是这样的地方,不适合他待着,也要给人家的名声留下污点,所以他避嫌而已。 第一百六十五章 提的不是你家亲 从银楼下来,到了路边,宋行漠弯腰捡起一个东西看了看,笑了笑,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那是一个玉佩,上面是佩兰和芝草,一下子就能猜到主人是谁。 薛云烟尚不知道自己的玉佩丢了,也因了方才的事情心神不宁,所以在蒋昕和薛兰兮挑了首饰之后便回家了。 一回家,得知街上的遭遇之后,各自的娘亲都是心啊肝啊的叫,上下检查之后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 等薛云烟发现自己身上玉佩丢了的时候,早已想不起来那玉佩丢到了哪里。 第二天一早,薛家的女眷们到李氏跟前请安回去之后,跟往日一样,只留了祁氏在跟前伺候。 去帮李氏换了茶水回来,祁氏听李嬷嬷说,宋行漠送了礼过来表示唐突。 祁氏这才知道,原来昨日救人的是宋行漠。 “宋行漠?可是那个头名状元?”祁氏眼睛一亮,回头一看薛瑾姝,心头顿时起了念想。 “什么,他是那个状元!”薛瑾姝也乐了。 昨日,薛瑾姝并没有认出来那就是宋行漠,只是被救之后近距离的看过宋行漠的样貌,又对他的身手钦慕不已。 所以,只是昨日一件,薛瑾姝也算是对宋行漠芳心暗许了。 现在又得知是新科状元,薛瑾姝哪儿还会想那么多,羞的脸都红了,低头不语。 看着她这个样子,李氏和祁氏也顿时明白了过来她这是几个意思。 “来来来,带过来吧,虽说那状元郎没来,可是从下人身上,总也能窥见一二。”李氏也分外满意,原本她就很担心薛瑾姝的婚事。 三房是她亲生,不知道为何,她就总觉得三房不如大房二房那么光鲜。 原本薛瑾妍嫁了杜家的儿子,也不算是丢人,可薛兰兮 自从定了卫陵侯之后,小小一个刑部尚书就不够看了。 若是薛瑾姝能嫁给状元,虽然比不上什么卫陵侯,却也争了口气,压一压大房的那个探花。 “小的是宋家公子的奶娘,我家公子上京赶考,未曾带家眷,所以主母吩咐我跟着伺候左右。昨日听闻我家公子说,在街上唐突了薛家小姐,今日我特意带了薄礼来赔罪,还望薛家长辈不要怪罪。” 来的是宋行漠的奶娘,昨天她听说宋行漠在街上唐突了人家姑娘之后吓了一跳,后来听了始末,也放下心来。薛家的人家,虽然是三公之家,门阀高贵,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赔礼道歉之后,也不会胡搅蛮缠。 “我们还没有备礼去谢过宋公子的救命之恩,倒是劳烦您跑一趟,是我们疏忽。”李氏笑呵呵的请宋行漠奶娘落座。 宋行漠孤身赶考,没有长辈跟随,可是奶娘到底也算是半个长辈,能请来赔礼道歉,那也算是尽了心思。 而且这个奶娘虽然是个下人,但是一举一动却丝毫不显局促,可见宋家的背景也不简单,不是什么高门富户,至少绝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否则一个下人,见了如此富丽堂皇的三公府地,早就说不出话来了。 说明了来意,道了歉,奶娘就起身要走,临走之前,她行礼说道:“这礼物是备给两个小姐的,还请老夫人代为转交。我是外人,就不唐突小姐们了。” “好,奶娘慢走。”李嬷嬷送了奶娘出去,李氏和祁氏打开奶娘送来的礼物看了看,忍不住咋舌。 包装好的小盒子里面,是一些压惊的珍珠粉、人参还有灵芝。另一个盒子里,则是一些女孩子们喜欢的布料和首饰之类的。 那珍珠粉,雪 白细嫩,一看就是上好的东珠磨成的粉。人参则是主根粗壮,其他的参须根根分明,也不是什么普通品相的东西。 但是这两样,就已经算上厚重了。 李氏看着这些东西笑了笑,祁氏连忙拉了拉薛瑾姝,笑呵呵的说道,“这孩子本来也没受什么惊吓,这珍珠粉、人参和灵芝是万万用不到的,不如就放在母亲这里。母亲年纪大了,总需要这些东西入药的。” 薛瑾姝也回了神,连忙笑眯眯的过来讨好李氏,“母亲说的是,昨天我们连个汗毛都没伤到,怎么就需要这些东西了。” 得了薛瑾姝的话,李氏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了,吩咐李嬷嬷将那些药材给收起来,布匹和小玩意儿则给了薛瑾姝。 “眼瞅着过年了,你且拿回去做些衣服吧。” 昨个没买成的料子,今儿个就到了手里,薛瑾姝自然也是满意的。 片刻之后,李氏又开口了,“那小玩意儿,就给你妹妹送两个,毕竟是人家送来的,堵了口舌再说。” 李氏是担心,若是回头人家得知三房如此行事,会坏了薛瑾姝的姻缘。哪知道,薛瑾姝表面上应了,实际上却全都扣了下来,一个都没给薛云烟送去。 这事儿也就算是这么揭过去了,一直到了三天之后。 到了腊月十五的日子,薛家上下还没开始准备过年用的东西,却也已经盘算着要添置点什么了。 一早上的,薛兰兮还跟陆氏说今年怕是要多添置一些东西的时候,碧心就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说新科状元来咱们家了。 “宋行漠?”薛兰兮跟陆氏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奇怪,“他来做什么?” “提亲,不但是宋大人来了,连曲老爷子都来了。”碧心认得曲老 爷子,所以这就很稀罕了。 宋行漠来提亲,准备娶谁?薛兰兮记得,宋行漠在七夕那天宫宴的时候,对谁都没意思,为何突然就看上了薛家的姑娘? “好像是二小姐吧。反正我看三夫人很高兴。”碧心撇了撇嘴,只觉得真是白瞎了一个状元的才情,居然能看上薛瑾姝。 “娘,我们去看看?”薛兰兮觉得不会是这么简单,回头问陆氏。 左右没事,陆氏也想看看三房的笑话,所以点了点头,就带着薛兰兮和碧心去了前面。 宋行漠是男人,曲老爷子也是男人,自然是由薛老爷子来接待。得知宋行漠要提亲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后来想起李氏跟他提起过薛瑾姝和宋行漠之间的来往,也就觉得水到渠成了。 “宋家也是个大家,虽然不在京城,在江南也是小有名气,所以,薛大人大可放心,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却也不能委屈了薛小姐。”来意已经说明,宋行漠正在跟薛老爷子说话。 “宋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也绝非是寻常人家能养育出来的,我自是放心我的孙女嫁给宋公子之后会受委屈了。只是今日我那三子并没有在家,不敢轻易应了此事。可否等些时日,等我家薛季尧回来,再给宋公子回话?”薛老爷子怎么会不满意这个孙女婿,只是可惜,孙辈的婚事,他总得问过儿子才行。 “大人且慢,我要求娶的乃是二房小姐,薛云烟,为何要问三房大爷?”宋行漠疑惑的看了看薛老爷子,又看了看曲老爷子,“薛大人请恕小辈无礼。那日街上,有匹马惊了,我为救人,唐突了薛家两位小姐不假,可是我心仪的却是二房的小姐薛云烟。不知为何,大人会觉得我要提亲薛 瑾姝?” “薛云烟?”薛老爷子愣了一下,又问道,“你确定?” “我这里有那日捡的玉佩,本来是应该还给薛家小姐的,可却私心里想要留下,做个凭证,证明我不是毫无诚意而来。”说着,宋行漠从怀中掏了一个玉佩出来,递给了薛老爷子。 “我知道薛家这样的人家,自然是礼教严格,我如此行事有失偏颇。可是,那日一见薛家四小姐,便觉得这样的女子,冷静睿智,又满腹诗书,才应该是我宋行漠的良配。” 薛老爷子接过玉佩看了看,确认这就是薛云烟的东西,一头雾水的问道,“宋公子确定你没认错人?” “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这样大的事情,薛家的人怎么会不出现,尤其是以为是要来给自己提亲的薛瑾姝,更是不可能不到。 见宋行漠矢口否认,薛瑾姝连忙冲了出来,站到宋行漠的跟前说道,“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认错人了。” 冷不丁的冲了个人出来,宋行漠也吓了一跳,仔细看了薛瑾姝一眼之后,他万分肯定的点头,“薛大人,学生真的没有认错人,若是这位是薛瑾姝小姐,那我求娶的,一定是薛云烟小姐。” 薛家的两个小姐都可以称之为薛小姐,似乎是刚刚的乌龙让宋行漠心有余悸,索性现在直接说了名字。 “你只凭借一个玉佩就认定是她了么!”薛瑾姝不明白差错出在哪里,这样好的男人应该是她的才对! “不仅仅是凭着一个玉佩,更是因为两位小姐之间的气质不同。那日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也看得出薛瑾姝小姐气质华贵,而薛云烟小姐犹如幽兰。如此不同的两个人,我如何能认错?”宋行漠摇头,拉开了跟薛瑾姝之间的距离。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跟她没完 如此进退有度,说话的尺寸又把握的恰如其分的少年,薛老爷子纵横官场多年,怎么会看不出这少年的秉性?将来若是留在官场,那势必前途不可估量。 而且,薛家两个小姐,薛瑾姝和薛云烟相比,不管是哪方面,都是薛瑾姝要更胜一层。论模样,薛云烟虽然也好看,却不及薛瑾姝的那么抢眼。论实力,薛云烟的父亲只是一个文人,作画作诗确实无人能及,对于仕途却毫无兴趣。可若是薛瑾姝的话,父亲是皇商,在朝中多少还是能说上话的。再加上姐夫乃是刑部尚书的嫡子,一旦成亲,不说朝中上下一路顺风,却也不会凭空多出一些绊脚石。 可这宋行漠,却万分笃定的选择了薛云烟。 而且,对薛瑾姝避之不及。 只是一个说话之时小小的动作,薛老爷子已经看出了宋行漠对薛瑾姝的态度。 不仅仅薛老爷子看出来了,不少人都看出来了,只除了薛瑾姝。 “怎么可能,你后来明明送了礼物给我赔罪!”薛瑾姝想起第二日宋家就派了奶娘过来送礼赔罪,说是唐突了薛家的小姐。 看着薛瑾姝犹不甘心的样子,宋行漠只得耐下性子解释,“那日救了两位小姐不假,却也是外男,唐突了小姐,理该赔罪的。可是,那日我看的分明,是云烟小姐拉着已经失魂落魄的你逃生,又是她还能在惊魂甫定的情况下行礼致谢。我又恰好出门的时候捡了云烟小姐的玉佩,既然这玉佩是云烟小姐的,也足以说明,这是上天赐予的缘分。” “呸,什么缘分不缘分,分明就是薛云烟在背后捣鬼!”薛瑾姝顿时气急,似是想起那日在街上薛云烟对她的抢白,新帐旧账一起算了上来,顿时不依起来。 “祖父,这事绝对 是四妹从中作梗,那日在街上,宋公子分明是先把我带起来的,可见宋公子对我也有一片情意!”薛瑾姝大言不惭,却不敌宋行漠是皇上钦点的状元。 “小姐此言差矣,当时事情繁杂,事从权益,离我最近的便是个狗,我最先提起的也是它。若是凭借这个,小姐就误会我对小姐一往情深,那便当我瞎了眼吧。”宋行漠说话已经带有锋芒,这样的话薛瑾姝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听过。 愣了片刻之后,气的一跺脚,跑了出去。 这样的脸,她丢的也太大了些,就算是巧舌如簧,她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虽然宋行漠当堂下了薛瑾姝的面子,可是薛老爷子莫名觉得挺高兴。这孩子谦和有礼,却又不失锋芒,实在是世间罕见,也难怪能请得动曲老爷子来当媒人。 “刚刚闹了个乌龙,还请宋公子不要介意。既然你要求娶的人选已经确定,我那二子夫妇也刚好在家,不如就你们去商量吧。”薛老爷子乐呵呵的把担子交递了出去,让管家带着人去二房的院子。 薛季行和钟氏今日并没有出来凑热闹,薛云烟也压根没想到宋行漠会直接上门提亲。那日一见,只是惊鸿一瞥,薛云烟对宋行漠印象深刻,却也没宵想过能与他成亲这样的事情。 不是不敢宵想,而是觉得这样的想法不切实际。 更何况,当时薛云烟并不知道救人的是当朝状元宋行漠。 等管家带着宋行漠和曲老爷子到了薛季行的跟前的时候,众人才知道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于这桩婚事,薛季行是没什么意见。他是个文人,醉心诗书,却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见过几次宋行漠的墨宝,对这个少年也是赞赏万分。 钟氏更是没话说,宋行漠 看着一表人才,落落大方的,再加上女儿也是愿意,哪儿能阻止? 所以,当下就拍板定了这桩婚事。 等到欢天喜地的尘埃落定,宋行漠和曲老爷子心满意足的离开,钟氏和薛云烟更是喜上眉梢。至于薛季行,他的则跑去研究宋行漠送来当见面礼的几个孤本了。 所以说,宋行漠这样的女婿,谁不喜欢。 尤其是,从红玉口中得知了宋行漠在薛老爷子跟前跟薛瑾姝的那一番交锋,钟氏更加满意。 至于说薛瑾姝那边,她回到房中之后越想越气,可又不敢去到薛老爷子跟前撒泼,忍了许久得知最终还是订了婚事,连忙带着人跑到了薛云烟的院子里找茬。 “薛云烟你给我出来!没想到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唤,你竟然敢抢我的人!” 这边钟氏正在跟薛云烟说话,就听见院子里薛瑾姝在那里大呼小叫,说的话简直不堪入耳。钟氏皱了皱眉,起身走到了院中看着薛瑾姝气焰嚣张的进来。 “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说话的不成?” “你就是这么教你女儿小小年纪抢男人的不成?”没想到,薛瑾姝不但不怕,反而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钟氏。 在薛瑾姝眼里,钟氏从来都是不温不火的,她长这么大,没见钟氏对谁发过火,便是以前大房没回来的时候,三房骑在他们头上撒尿也没见钟氏有什么反应。 所以,薛瑾姝并不害怕这个长辈。 “满嘴浑话!宋家过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了要娶云烟,这可是你亲自上前求证过的,怎么就是我女儿抢了你的男人!”钟氏对薛瑾姝早有不满,不过因为她是三房的女儿,不能轻易教训,所以才忍让三分。 可是,忍让竟然只能让她蹬鼻子上脸。 “若不是薛云烟从中作 梗,宋公子怎么可能会想要娶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没想到竟然是个骚狐狸!”薛瑾姝从祁氏嘴里学了不少不干不净的话,跟钟氏对起来更是全都用上,听的钟氏那是直皱眉。 薛云烟见母亲被薛瑾姝如此指责,自然也看不下去了,从屋里出来,不高兴的看着薛瑾姝说道,“我敬你是姐姐,所以素日没有跟你争过什么。可是今日我就想要跟你论论,自从那日回来,我便没有出府,哪儿有机会去给你从中作梗?” “你不用出府也可以从中作梗,你那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冲着宋行漠抛媚眼,当所有人都是瞎子不成!”薛瑾姝越想越觉得那日薛云烟的一举一动皆是有所图,说不定那匹马也是薛云烟安排的。 “便是我抛了媚眼,勾引了宋行漠又如何。宋行漠之前与你定情了么?还是早有婚约?”若是以往,薛云烟也争论不过薛瑾姝这种破落户,可是薛兰兮回来之后,两人时常走动,所以也学了几分薛兰兮的凌厉,竟然将薛瑾姝压的说不出话来。 “我与他是没有婚约,可是他送了我礼物!”薛瑾姝还是觉得那日送来的礼物应该是给自己的。 “你说这个?”薛云烟上前,指了指薛瑾姝脖子上的项链冷笑,“不过是最普通的珍珠项链罢了,用来赔罪的东西。而且,宋公子的奶娘走的时候说的很清楚,是送给薛家两位小姐的。莫非,你一个人可以顶两个人?” 被戳破了所有谎言,薛瑾姝愈发的生气,看着薛云烟的脸鬼使神差的一爪子挠了上去。 “啊!”薛云烟没想到薛瑾姝竟然敢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惊叫一声捂着脸后退一步,看着钟氏可怜兮兮的喊道,“娘!” “把她给我扣下!”钟氏也慌了, 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薛云烟长了这么大,钟氏从来都不舍得动一根手指头,这刚许了人家就被破了相,可要怎么跟人交代!若是因此被退婚,钟氏怕是要跟三房一家子都拼命。 钟氏冷静吩咐嬷嬷和丫鬟们把薛瑾姝给扣下,连忙带了薛云烟回屋清理包扎。可是薛瑾姝带了十成的力气去挠,三道伤口都是鲜血淋漓的。 “这伤口刚好在颧骨上,若是留了疤,只怕盖都盖不住。”钟氏忧心忡忡的看着薛云烟的脸,忍不住的发狠,“这小蹄子,我今天跟她们没完!” “娘!”薛云烟拉住了钟氏,很快又放了手,“我跟娘一起去!” 她拉住钟氏,是担心钟氏被人欺负,可是后来一想,钟氏若是发起火来,那也不只是看的。若是再加上她在旁边可怜兮兮的哭一鼻子,薛瑾姝今日怕是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薛瑾姝到二房闹事儿的事情,祁氏是一清二楚的,不过是觉得二房都是软柿子,所以也没在意,可是后来听丫鬟来报,说是钟氏直接把薛瑾姝给扣了,这才觉得事情只怕是大了,连忙过来看看。 “哎呦,二嫂这是要去哪儿?”祁氏一过来,就看到钟氏带着薛云烟还有被嬷嬷扭起来的薛瑾姝往主院方向走,连忙拦住问道。 “去哪儿?去给你这好女儿长长记性!”钟氏眉毛一挑,看了祁氏一眼,“既然三弟妹来了,不如一起去看看!” “瑾姝平日里是张狂了些,我带回去管教就是。若是哪儿惹了二嫂不高兴,二嫂是长辈,怎么能跟一个晚辈计较呢。”祁氏看到薛瑾姝被两个婆子捉住,顿时脸拉了下拉,不高兴的责问钟氏,“二嫂这个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瑾姝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过是个笑话 “怎么就不是天怒人怨的事儿了?你瞧瞧你女儿干的好事!”钟氏说着,把薛云烟拉到前面给祁氏看薛云烟脸上的伤口,“宋家公子连名带姓的说了要娶我家云烟,你女儿跑来说云烟勾引了她的男人。她小小年纪,哪儿来的野男人!不但如此,还抓伤了我家云烟的脸!我今日,好好的跟你们理论理论,这天底下的好东西都是你们房里的不成!” 薛瑾姝这样的性子,得亏是还没许人家,若是许了,指不定出什么丢人的事儿来呢!单是这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毛病,就绝不是什么好习惯。 宋行漠看不上薛瑾姝这个德行,只怕更多人也看不上薛瑾姝这个德行。若是此事闹大,薛瑾姝怕是这辈子都寻不到什么好婆家。如今整个薛家,薛兰兮那个病秧子都已经许了卫陵侯,薛兰若虽然不光彩,却好歹也是豫王府里的人。薛云烟现在刚定了状元郎宋行漠。本来薛瑾姝年纪最大,也该最早定,如今被剩下就少不了被人非议,要是这种事再传出去,那真的就一辈子都毁了。 “瑾姝也是,好好的起个口角也没什么大碍,怎么就上了手了呢!宋状元再好,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争也争不来,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过分了!”祁氏皱眉看着薛瑾姝,自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也有几分做戏。 若是以往,祁氏给个台阶,钟氏也就下了。 “二嫂,是我管教不严,你看,云烟也伤了,我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拿来给云烟敷上,不出三日定然完好无损。这瑾姝,我就带回去好好管教如何?”祁氏见钟氏还冷着脸,不得不又给了一个台阶。 “不必,我们二房虽然是个寒酸门房,却也不缺金疮药这种东西。只 是这事儿,还得去找长辈们说一说,免得以后说起来,是我们家云烟抢了你女儿的男人!” 钟氏并不打算这么放过薛瑾姝,薛云烟的脸只怕以后势必要留疤。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就一定要让薛瑾姝也出出血才行。 她方才就已经打听过了,薛老爷子如今就在李氏的房中,李氏一向偏心,可是薛老爷子却不。 刚刚从李氏房里出来,祁氏更是清楚薛老爷子就在那里,否则李氏才不会让自己出来。更是因为如此,祁氏才不敢让薛瑾姝去到薛老爷子跟前去。 都说母子连心,薛瑾姝看祁氏如此服软顿时就明白了,连忙也向钟氏求情,“二婶,我知道错了,我一时糊涂,求你饶了我这一遭吧。” “是啊,二嫂,你看瑾姝还是个孩子,你就饶了她这一回吧,我保证她下次肯定不敢了。”祁氏也连忙苦求,却见钟氏冷笑。 “怎么,你的女儿是宝贝,我的女儿就活该是这地上的尘土?你的女儿是孩子,我的就不是?你心疼你的女儿,我也心疼我的女儿,我今日非得上老爷子跟前问问,算不算是我女儿抢了你女儿的丈夫。若是,我定然将这个婚事退了,成全你们,若不是,也但凭老爷子定夺!” 钟氏是不打算放过祁氏,就是因为平日里太温和,才让人如此在脖子上撒野。她冷笑一声,一招手,带着嬷嬷们押送着薛瑾姝就到了薛老爷子跟前。 薛老爷子正在跟李氏说着薛云烟的婚事,李氏本来还想替薛瑾姝争取一下,却听说已经定了,无奈之下只好没说什么。刚说完这些,薛老爷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就撞上了哭哭啼啼跑过来的钟氏,以及一脸血的薛云烟。 薛云烟脸上被薛瑾姝抓破的 地方流下了不少鲜血,方才这一路说话,也干了不少。可是,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她白皙的脸上,要多狰狞可怖就有多狰狞可怖。 “父亲,我求求您还云烟一个清白!”远远的看到薛老爷子,钟氏噗通一下就跪下,膝行过来,看的薛老爷子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把她给扶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有什么事儿慢慢说!”薛老爷子从没见过自己的二儿媳如此失态过,心头一提,再看到薛云烟的脸更是软的一塌糊涂。 他记得薛云烟这个孩子平日里虽然不爱说话,却也是最稳妥和乖巧的,如今这个样子,又看薛瑾姝被嬷嬷们像押犯人一样的扣住,顿时就明白了几分。 “是不是薛瑾姝又闯祸了!” “回父亲,今日云烟跟宋家公子的婚事刚定下来,薛瑾姝就冲了进来,说云烟抢了她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冲着宋公子抛媚眼,无耻之极。还说我也不是好东西,挑唆了女儿去勾引别人的男人。云烟气不过,就跟她分辩了几句,哪儿知道,她竟然就把云烟给挠成了这个样子!” 钟氏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将事情的经过给说了,虽说添油加醋了一些,却也大差不差,足够让薛老爷子怒火中烧。 “简直无法无天!”薛老爷子看着薛瑾姝,“往日你的母亲就是这么教你说话的!” “祖父息怒,我没有,都是二婶编造!我没有说这些!”薛瑾姝当然说过,可是她觉得哪里不对,又在惊吓之下想不起来。 “你还说没有,我一院子的嬷嬷和丫鬟都能作证!”钟氏回头,看着薛瑾姝斥责道,“你往日被惯坏了,我们长辈不与你计较,可是这事儿你也过分了些。宋公子解释的很清楚,他喜欢的是 云烟的临危不乱和落落大方,更是说了,那玉佩是捡来的,你凭什么就说是云烟勾引了宋公子?” 这些宋行漠在薛老爷子跟前也说过一遍,所以薛老爷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钟氏的话让薛老爷子想起了薛云烟一开始在宋行漠面前的表现。 大家闺秀哪有这个样子的,见了外男不躲,还直接冲出来让人家看,让人家确认是不是认错人了。 如此行事,实在是有失体统。 “祖父,我不怪姐姐伤了我的脸。可是,我也知道,女儿家的名节最重要。我只求祖父还云烟一个清白,也解了姐姐这个心结。我可以不与宋公子成亲,不能坏了咱们家一家人的情分。”薛云烟说着就哭了出来,眼泪划过伤口,疼的她忍不住瑟缩。 “嬷嬷丫鬟们都是傻子们,还不先带你们小姐下去包扎伤口!”薛老爷子一拍桌子,嬷嬷和丫鬟们大梦初醒,连忙带着薛云烟先下去处理伤口,留了薛瑾姝、钟氏和祁氏在这里。 祁氏见薛老爷子生气,连忙上前劝道,“父亲消消气,瑾姝年岁不大,以往又是活泼的性子,做事少些思量等到长大了一些就好了。” 同样是姐妹,薛云烟比薛瑾姝还小了一岁,受委屈的也是薛云烟,可是她想的是要解开姐姐心头的结,是一家人的和睦,而不是推脱责任。 所以,祁氏这话也犹如油锅里泼水,让薛老爷子更加的不高兴。 “是么,再长几年,长到我这个岁数才懂事是么!”薛老爷子斜眼看了一眼祁氏,“都是你往日这么的惯着薛瑾姝,才让她铸下现在的大祸!若是影响了云烟的婚事,我看你们拿什么赔给你们二哥!” “我……”祁氏见薛老爷子责骂自己,连忙跪 下,也不敢分辩,低着头可怜兮兮的不敢说话。 “薛瑾姝实在是太过分了,已经及笄的人了,到现在还找不到婆家,可见跟你这个母亲脱不了干系。从今日起,瑾姝你就到祠堂里跪着,每天跪两个时辰,由祠堂里的嬷嬷教你如何做薛家的女儿!” 薛老爷子想了想,又补充道,“什么时候云烟的脸好了,你什么时候不用去!” 两个时辰?薛瑾姝只觉得眼前一黑,连忙爬过去拉着薛老爷子的衣服下摆求情,“祖父,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给妹妹赔礼道歉,我真的知道错了,求祖父不要罚我去跪祠堂!” “现在知道错了?你编排你妹妹和二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错了!现在知道错了,也晚了!来人,将二小姐拖过去!”薛老爷子对比了两个孙女之后更加的痛心,也更加的毫不客气。 薛瑾姝哭喊着被拖到祠堂,祁氏虽然心疼,却一句话都不敢说。钟氏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连忙谢了薛老爷子回去照看薛云烟去了。 等到了下午,薛瑾姝哭哭啼啼的被丫鬟拖着回到自己的屋子,看到坐在屋中的薛瑾妍之后,哭的那是更大声了。 “姐,我疼!” 跪了两个时辰,祠堂里的嬷嬷又得了钟氏的好处,时不时的就拿那些规矩来教训她,专往那些看不见的地方去掐,去打,疼得她说不出话,却也没办法告状。 “快去给你们家小姐准备些热水烫烫手脚!”薛瑾妍不满的吩咐丫鬟们去干活,她则扶着薛瑾姝去旁边的贵妃榻上躺着。 “你说说你,冲动这一场做什么,自讨苦吃了吧。”一边走,薛瑾妍还一边数落薛瑾姝。“你怎么做事不过脑子呢,能等一等也就不遭这个罪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若是落了疤呢 “姐姐,求你帮我想想办法,我一定要……”薛瑾姝话还没说完,就被薛瑾妍堵了嘴。她坐在贵妃榻旁边的鼓凳上,没好气的看着薛瑾姝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要告诉你,想都别想了。” “为何!”薛瑾姝就算是吃了苦头,可她还是想要宋行漠。只是一眼,薛瑾姝还从没这么想要得到一个人过。 “小道消息,宋行漠怕是进了皇上的眼了。”薛瑾妍不紧不慢的抬眼看了薛瑾姝一眼,叹气道,“这状元郎,不仅仅是咱们家争破了头,整个京城谁不是抢破了头?为何没人敢去提亲,还不是早有人惦记。” 薛瑾妍的话让薛瑾姝有些不甘,却又有些得意。她不会怀疑薛瑾妍的话是不是在骗他,毕竟杜家在皇上跟前的时间不短,旁敲侧击的得到这些消息是很正常的。 只是,这样一来,薛瑾姝也没了机会。 “你也不必再惦记那状元郎,他成为皇上的驸马是迟早的事情。你别忘了,还有一个文襄公主也待字闺中。皇上如此宠爱她,又怎么会指了旁人给她?”薛瑾妍拍了拍薛瑾姝,看她脸色没有什么异常转而笑道,“倒是你,冲动了这一场,遭些罪也算是长长记性。至于薛云烟嘛,根本是个笑话,我还就不信了,宋行漠能为她而抗旨。” 便是宋行漠能抗旨,宋家能么?宋行漠的出身是个迷,却也能看得出来,绝非寻常人家。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孩子,总归是不自由的。 “没事儿,我遭罪我乐意,但是我就是要看看,薛云烟如何倒霉!”薛瑾姝从最初的不甘中挣脱出来,咬牙切齿的想着日后薛云烟跟宋行漠两人在路边沿街乞讨的样子。 哼,你不是清高么,且清高着去吧。等 皇上一怒之下将你们抄家砍头,饭都没得吃,看你们还觉得清高是好处不是! 被薛瑾妍的话点醒之后,薛瑾姝果然消停了许多,每日也不跟嬷嬷们顶撞了,便是嬷嬷们想要寻些错处惩罚她也寻不到地方。 好在钟氏也没时间和精力来关注祠堂这里,嬷嬷们也都松了口气。 钟氏现在每日的重中之重就是寻医问药,看看京城中有没有大夫能治一治薛云烟的脸的。若是伤在额头上,将头发放下来一些挡住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伤在脸颊上,便是挡住也不好看。 当娘的最操心的就是孩子,见薛云烟日日不开心,钟氏怎么能甘心? 只是请了无数的大夫来看,都是摇头叹气,说这样的伤口是铁定会落下疤痕的。 薛兰兮看着钟氏又送走一个大夫,转了个弯红了眼,连忙上前劝道,“二婶不要伤心,说不定还有大夫可以呢。” “唉,整个京城但凡有些名望的大夫我都请了个遍了,可是,都是这个结果。我可怜的孩子,怎么就……”说着,钟氏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便是京城的请了个遍,外地的总有吧?不如派人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薛兰兮出主意,她曾经在江南住过,清楚不同地方出产不同,所以有些地方上的东西颇有奇效。 “前些日子就派出去了,只是这一来一回的,总是需要时间,我担心到时候云烟的脸真的落下疤痕就不好治了。”钟氏忧心忡忡,隔着窗子和回廊看着薛云烟在镜前发呆。 她这个女儿,原本就是个娴静的性子,现在伤了脸,更加的沉静不爱说话了。 “我去看看妹妹。”薛兰兮也无奈,告辞了钟氏之后,进了薛云烟的闺房。 看 到薛兰兮来了,薛云烟抬起头,微微一笑道,“姐姐怎么来了。” “今儿个母亲做了芙蓉糕让我送些过来,我想着没事儿,就亲自送来了。尝尝看,甜着呢。”薛兰兮让碧心把陆氏做的芙蓉糕端上来放在薛云烟的手边,薛云烟果然欢喜的笑了。 她拿起芙蓉糕在眼前看了看,小心的吃了一口,满足的快要开花了。 “好吃,大伯母的手艺果然是好的。”薛云烟吃了一块没有继续,“三姐你也不是没事儿,应该是想来安慰我吧。” 那日的事情闹的阵仗很大,薛兰兮自然是知道的。更何况,两人平日里也经常来往,所以薛兰兮担心薛云烟也说得过去。 “是啊,我听说你闷闷不乐好几天了,所以想来看看你。你放心,总会有法子的。” “我闷闷不乐,是因为先前总觉得太丑,可这些日子看着,也顺眼了些。”薛云烟浅浅一笑,拉着薛兰兮到梳妆台前坐下,然后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出来放着。 薛兰兮看她这个样子,知道她要做什么,连忙上前道,“我来帮你。” 帮着薛云烟将头上的发饰取下,分了额前的头发下来,精心的修剪之后,果然就不怎么看得清那三条疤痕了。 “你看,这样不就好了?”薛云烟仰起脸,看着薛兰兮说道,“姐姐,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吧,我没事儿。” 看着薛云烟这个样子,薛兰兮更加心疼,“你没事儿就好,你放心,就算是留了疤痕,你也是漂亮的。而且,我觉得宋行漠不是那么肤浅之徒,不会因为这点损伤就嫌弃你的。” “嗯!”薛云烟点头,也万分笃定。 又跟薛云烟聊了一会儿,薛兰兮告辞离开。等她走了之后,薛云烟一 个人在房间里,看着桌上的剪刀忽然就哭了起来。 红玉刚收拾了剪下来的头发回来,看到薛云烟在哭,连忙过来劝道,“小姐哭什么,这样不挺好的么。” “可是这脸,总是伤了。”薛云烟泪眼婆娑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又飞快的扭过头去。 “便是伤了,小姐还是漂亮的!而且,小姐不也说了,相信宋状元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嫌弃小姐退婚的!”红玉不知道该说什么,挑着刚才的话安慰薛云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宋公子便是现在不会,将来万一有一天会呢。”薛云烟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头还是失落的。 虽说她嘴上说着相信宋行漠,可是两人毕竟还是只见了两面的人,哪儿就了解的那么透彻呢。 “小姐,若是宋公子因为这个嫌弃你了,说明他绝对不是我们小姐的良配!”红玉冷哼一声,取了帕子过来给薛云烟净脸,“小姐还是别哭了,沾了泪水回头留疤会更大呢。” 薛云烟堪堪止住了泪水,却依旧消沉。 这边薛兰兮回了珑甄阁,见陆氏在等她,连忙过去问安,“这大冷天母亲来回折腾也不怕女儿担心,我本就打算回来之后换了衣服就去找您呢。” “你担心我怕冷,我就不担心你了?咱们两个也不知道谁更娇弱几分。”陆氏拿着绣绷,嗔了薛兰兮一眼,“过来瞧瞧,这个花样给你做衣襟如何。” 薛兰兮平日身子不好,很少做费神的女红,所有衣服都是陆氏或者府里的绣娘绣的。方才送了芙蓉糕之后陆氏也没走,想着薛兰兮的珑甄阁是整个薛府最暖和的地方,不如就在这里替她暖着屋子,省得她回来来回跑再给吹了风。 薛兰兮脱下斗篷,烘了 手才到陆氏跟前,接过那绣绷看了看之后点头道,“很好,母亲的绣工愈发的精湛了。” “也就能给你做这几年了,等回头我老眼昏花,或者你哥哥娶个什么都不会的嫂子也就没你什么事儿了。”陆氏笑了笑,揽过薛兰兮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怎么样,云烟那丫头如何了?” “唉,小姑娘家伤了脸,哪儿能高兴的起来。”薛兰兮叹气,虽然薛云烟面上无所谓,可是那个姑娘不爱美,一张好好的脸就这么毁了,谁能高兴的起来。 “我知道了。”陆氏点了点头,觉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薛瑾姝有些亏了。 “母亲是说,祠堂里的老祖宗们也不需要炭火,是么?”薛兰兮到底是陆氏跟前养大的,虽说陆氏心好,却也不是烂好人。薛瑾姝好不容易倒霉一次,不如倒霉的更彻底。 “你啊,鬼精鬼精的。”戳了戳薛兰兮的额头,陆氏点头,“反正咱们跟三房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等我回去跟祠堂知会一声,不必在薛瑾姝在的时候燃炭火。” “薛瑾姝的事情还是小事,只是云烟一直这么消沉下去,不是好事儿。”对于陆氏要做的事情,薛兰兮并不阻拦。反正对她来说,薛瑾姝不管是吃不吃苦头,都不会长记性。便是以后再翻腾,也伤不到她根本。所以,多吃一点苦头,能让薛云烟出气也好。 可是,气出了,问题还在这里。 “云烟伤心,消沉,一是因为伤了脸,二是因为担心婚约。你想,宋行漠这样的人谁不是抢破头的要,云烟与宋行漠又只见了两回,不了解彼此性情,担心惆怅也是情理之中。”陆氏到底是过来人,看着薛兰兮说道,“女子啊,这一辈子都在自己的相公身上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什么样都好看 “若是这样,也好说,哥哥跟宋行漠都在朝中任职,私底下也是说过话的,让哥哥跟宋行漠透个口风,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不就行了?” 这就叫,解铃还需系铃人。 薛兰兮故意装作没听懂陆氏的那句话,笑眯眯的看了陆氏一眼,让碧心去留意着薛清宴什么时候回来。到了晚上,薛清宴听说之后,自然是应下此事。薛兰兮从小没在府中长大,可是薛清宴却是从小在府中长大,收到二房的照应不少,跟薛云烟的感情也不比亲兄妹差上几分。自己个妹妹有事儿,当哥哥的怎么可能不出马? 领了差事第二天,薛清宴就把这事儿跟宋行漠说了。宋行漠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下,转头追着薛清宴央他帮忙。 “我知道这样有失体统,可是此事我确实有办法,不知薛兄可否帮忙,让我们私底下见上一面?”宋行漠也是听薛清宴说了之后才知道薛云烟伤了脸。前些日子薛家请大夫,宋行漠打听之后得知是薛家小姐病了,还以为是薛兰兮,没想到竟然是薛云烟。 他暗恨自己的不细心,却也知道为时未晚。 “这个倒是可以,只是你要如何解决?我是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却也看得几分。哪儿就有小姑娘不在意自己的那张脸的呢?便是你现在想见云烟,她怕是也不肯。”薛清宴清楚薛云烟的性子,此时她肯定不会想要跟宋行漠见面。 “所以,才想要请薛兄帮忙。”宋行漠又是深深的一礼,让薛清宴没了办法。 “行吧行吧,我回头看看怎么把她骗出来。你可保证,一定要哄好她,否则,我跟你没完!”薛清宴没好气的看了宋行漠一眼,摇了摇头走了。 最后骗薛云烟出门的活, 还是交给了薛兰兮。 因了薛云烟愈发沉默不爱说话,薛老爷子也看着心疼,所以在祭灶那日,便允了薛家的姑娘们出去逛逛,最好能散散这些日子的郁气。所以,薛兰兮便有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跟薛云烟一起出去玩。 薛云烟是个好性子,被薛兰兮央着一起出去,本想拒绝,可是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最终还是跟着一起出了门。 出门之后,薛兰兮跟薛云烟挤在一辆车上,时不时的看向外面,显然是有目的地的。 “姐姐,我们去哪里?”薛云烟疑惑,不是说了只是出来逛逛么,怎么好像薛兰兮早有所图一样。 “螺黛坊,上次我们只买了首饰,却没有买布料。虽说现在裁制新衣有些晚了,若是让绣娘赶工,还是赶得上除夕晚上穿的。”薛兰兮挑开帘子,看着外面热热闹闹的人群浅笑。 多久没接触过这么多的人气了,还是热闹一些好啊。 薛云烟也看向人群,不过她却笑不出来,过了一会儿之后,又低下头,生怕别人看到她一样。 等停了车,薛兰兮先下车,然后红玉才扶着薛云烟下来。一下来,薛云烟也不看到了哪里,就直接进门。薛兰兮没有跟上,而是在一楼看布料。 薛云烟并没有注意到薛兰兮并未跟上,一上楼,看到等在那里的宋行漠之后愣了一下,慌忙转身要走,却被宋行漠拦住了。 “你别走。”宋行漠见薛云烟要走,也顾不得许多,冲了上来抓住了薛云烟的手,将她拉到了二楼之上,“我知道你是怕你丑了,我嫌弃你。” “我,破了相,不如以前好看了。”薛云烟呐呐的低头,不敢看宋行漠。 天气冷,脸上的伤口便是过了七天,还是有 红红的血痂停留在脸上。宋行漠居高临下的看着薛云烟,从她的侧脸之上,能明显的看到血痂拖着长长的痕迹藏入了秀发之中。 他叹了口气,拉着薛云烟到里面的桌子跟前坐下,“我知道,我不介意。我当初提亲的时候就说,喜欢的是你的性子,便是你的脸坏透了,你的性子又不会坏,不是么?” “男人,没有不爱美的,你……”薛云烟诧异的抬起头,看着宋行漠,“你真的不介意?” “便是你没伤了脸,全天下比你美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我若是真的想要一个美人,为何要求娶你?”宋行漠看她抬起了头,脸颊上的伤口整个全部映入眼帘。 他笑了笑,看着薛云烟,“再说,这事儿也是因我而起,你因我而受伤,我又怎么能弃你不顾?” 说起来也确实如此,薛云烟会有此横祸,也实在是宋行漠太惹人的缘故。薛云烟被他的笑晃了眼睛,连忙低下头,羞红了脸,“不怪你的,是我太张狂。” “这就张狂了?”宋行漠见她害羞,更是心生欢喜,“若是真的张狂,应该跟我白头偕老,气死那些人才对。” 薛云烟低着头不说话,心头却是暖的。她之所以消沉这么些日子,确实是担心宋行漠会在意。嘴上说着相信,却不如他真的能够取信于他。 “至于伤口,你不必在意,我这里有一瓶求来的药膏,你每日净面之后擦在伤口上,等到了过年的时候,定然一点疤痕都不留下!”说着,宋行漠从怀中拿出一瓶药膏递给薛云烟,“我虽不介意你的脸,可是薛兄说,女孩子总是在意自己的样貌的,若是你能看着自己高兴,我也是高兴的。” “那,多谢你了。”薛云烟 的心里,除了暖暖的,就剩下的只是感动。她伸出手,接过药膏,抬起头看着宋行漠忽然笑了,“若是你不在意,便是真的留了疤,我也不难受了。” 两人相视一笑,这个结算是解开了。 特意等到宋行漠离开,薛兰兮才上了楼。看到薛云烟倚站在窗边跟宋行漠招手,她也没打扰。不过,她也眼尖的瞧见了桌子上的药膏。 随手拿起来看了看,薛兰兮顿时瞪大了眼睛。 颜家几个孩子之中,颜慎是最皮的,听母亲说,旁的孩子三岁之前狗都嫌,可是颜慎是到了十岁,狗都不乐意跟他玩。归根究底,还是颜慎太过会生事。皮的上房揭瓦,自然也有从房上摔下来的时候。 在颜慎十岁那年,不知天高地厚的跟人打架,对方并不知道这是颜家公子,出手也没留情,一时不查,将颜慎打了个重伤。颜家只有这一个男丁,若是伤了,自然是要寻医问药。 只是颜慎的伤实在是太重,京城不少名医都束手无策。还是谢家托了关系,从江南请来了杏林世家独有的秘药,才将颜慎从残废的行列中拉了出来。 那药的味道,跟这个药膏的味道很相似。 薛兰兮不敢肯定这就是那种药膏,却也相信,这药膏怕是也有些功效。 看来,宋行漠还真有些本事。 “姐姐。”薛云烟回头就看到薛兰兮在对着那瓶药膏浅笑,脸上一红,连忙夺了过来,“这是宋公子送我的。” “我自然知道,也没打算抢你的。瞧瞧你的样子,还真是要嫁人的样子了。”薛兰兮掩嘴一笑,叮嘱薛云烟,“这药膏可得好好用,万不可浪费了。” 薛兰兮方才也看到了那药膏上的蜡封,是那杏林世家的东西,只怕真 的有些用啊。 “我知道。不过,今日也得谢谢姐姐。”薛云烟的脸红的跟螃蟹似的,却也没忘了道谢,“今儿个定是姐姐看我日益消沉,才故意带了我来见宋公子的。这份心思,妹妹没齿难忘。” “记住记不住的也无妨,我们毕竟是姐妹,你消沉,我看着也不开心。”薛兰兮拉住薛云烟坐下,“你能得一个好姻缘,我自然是高兴的。” 宋行漠求来的药膏果然是好东西,如他所说,到了过年的时候,真的就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钟氏高兴的,差点没天天给菩萨上香。 对此,薛家上下也算是松了口气。能跟宋行漠成亲家,没什么坏处。更何况,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于是,在过年氛围之下,薛家上下难得的热络起来。 腊月二十五开始,京中的官员们就要开始走动。联络感情也罢,攀附结交也罢,不过萧康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去那么介意。不过,有些意外的是,薛兰兮竟然让人准备了一份礼物,送到了豫王府去。 豫王跟容王消停了有些日子了,这年,实在是不用过的太好。 “小姐,这礼物真的要这么准备么?”碧心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觉得有些奇怪。薛兰兮挑出来送到豫王府上的东西,有布匹首饰,有茶叶果子,零零碎碎的,实在不像是个送礼的样子。 年关送礼,若是寻常人家走动,拿块肉,送点白面也是个人情。可是到了他们这样的人家,金玉之物不稀罕,古玩字画也是寻常。便是再落魄,也没有如此零零碎碎,想起什么就送什么的。 “你只管拿去送到豫王府,说是给薛姨娘的就行。”薛兰兮并不想要跟碧心解释那么多,喝了口茶,吩咐她去送。 第一百七十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碧心一头雾水,折枝却看明白了,笑了笑,替她把东西包起来,一边包一边说,“五小姐在豫王府的日子算不上好,这些东西都是往日她用的。如今在豫王府里,只怕还用不上呢。” “我懂了,小姐是想气一气五小姐。”碧心只当她是想气薛兰若,连忙欢天喜地的去送礼。等她走了,折枝才无奈的说道。 “这丫头,就是实诚。” “你看出来了?”薛兰兮觉得,折枝的长进不少,比以前可懂了好多弯弯绕绕。 “奴婢是觉得,小姐送给五小姐东西是假,送到豫王府才是真的。先前老爷跟豫王府实在是闹的有些难看,豫王便再不是东西,也是将来的皇帝人选之一,老爷是大臣,总不能真的太僵持才对。可是,要是明目张胆的送礼,又不是老爷的做派,所以小姐才会想借着五小姐来缓和关系。”折枝不敢说多,却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薛兰兮的本意当然不是这样,她只是觉得,薛兰若该派上用场了而已。容王跟豫王两人,闲了太久,总得做些什么才行。 “也差不多了。”薛兰兮并不打算解释那么多,折枝和碧心都是她的丫鬟,却不是能帮她做这件事的人。所以,知道太多,对她们并没有什么好处。 碧心拿了东西,套了个小马车就出去了,临走前,折枝怕她在豫王府中跟薛兰若起口角,特意跟着一起去。两人路上说这话,倒也不觉得路长。等终于到了豫王府,下了车,通报了门房,折枝和碧心两个人就在门口等着。 来来往往送礼的官员络绎不绝,也没人注意到这两个丫头来做什么,直到豫王出来迎接。 “姑娘是薛府的丫鬟么?”豫王亲自出来,看了一眼,只见了两个丫 鬟之后问道。 “回王爷的话,奴婢乃是薛府大房季言老爷膝下长女兰兮姑娘的贴身丫鬟,今日奉我家小姐之命来给兰若小姐送些节礼。”折枝是个懂礼数的,看到豫王,连忙行礼自报家门和目的。 “原来是这样,快去吧,薛姨娘在后宅,我刚好要出门,听说你们来了,便看看。”豫王干干笑了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左右看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折枝和碧心闻言,笑了笑,行了礼之后带着东西跟着小厮去了薛兰若的院子里。 自从先前豫王被幽闭的时候薛兰若被豫王宠幸过之后,她便再也没见到过豫王了。一开始,薛兰若只当是豫王有事要做,自己乖乖等着就好,谁知这一等就等了小半年。 对于薛兰若来说,等着等着的,也就习惯了。可是,她却不想让旁人看到她现在这种境况。她是风风光光的进府的,如此门可罗雀的样子实在是太丢人了些。 所以,对于折枝和碧心的到来,薛兰若并没有半分的高兴。 “你们是觉得我用不上这些东西了是么?”薛兰若挑眉,看着折枝和碧心说道。 “老爷和夫人自然知道豫王府不会亏待五小姐,可是总归父女一场,瞧见了东西,便也思念了五小姐。再加上,方姨娘总是时时的念叨着你,所以我家小姐就打发我们来探望五小姐一下,若是一切安好,也可以让方姨娘放心。”说话的自然是折枝,碧心的意思是,东西放下就走,没必要再跟薛兰若说话。 可是折枝却明白薛兰兮的意思,若是不提点薛兰若一下,薛兰若只怕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姨娘,姨娘她还好么?”说起了方姨娘,薛兰若果然有些动容,看着折枝和 碧心轻声问道。 “姨娘她很好,入冬之后,夫人说姨娘的身子当年生产之时落下亏空,命人提早半月就开始往姨娘的房里送炭,所以今年姨娘并没有觉得腰腹和膝盖疼的下不来床。” 方姨娘当年生薛兰若之后在月子里被人下绊子,用了被冷水沁过的帕子擦了下半身,所以这些年一入冬,就腰腹膝盖疼的无法忍受。 得知方姨娘被陆氏如此照顾之后,薛兰若也松了口气,看着折枝说道,“如此,多谢你们跑这一趟了。只是可惜,我现如今只是一妾室,并不能回去探望。” “无妨,五小姐可还有什么话要我转达的么?”折枝好性的笑了笑,继续问薛兰若。 “有,你帮我转告姨娘,及时添衣,转告父亲,每日加餐,还有……”薛兰若忽然间一阵惆怅,不知道该说什么。 加入豫王府这么些日子,受尽冷暖之后,薛兰若才知道薛家有多好。可是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罢了,就这些吧。” 停顿了一下,薛兰若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了。只是几句话,薛兰若却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意味来。她没有被豫王宠幸之前也没觉得怎么样,可是,豫王宠幸她之后,忽然就铺天盖地的多了许多麻烦。 大部分都是府里的妾室争风吃醋故意使绊子,一开始薛兰若还按着在家里的性子来,觉得自己是个大小姐,谁都得惯着自己。可是来这府里的妾室们,有几个不是原本在家中耀武扬威的?所以,薛兰若吃了不少亏,遭了不少罪,原本的狂傲也早就没有了。 可是,她诡异的自尊又在那里作祟,让她不肯回家低头认错。 如今,折枝和碧心的到来,让她重燃一分希望,又不敢指望这份希望。 “那 我就跟碧心回去了,五小姐保重。”折枝清楚薛兰若的心里不是滋味,也没在说什么,行了礼,就带着碧心回去。 回去之后,薛兰兮问了两句,折枝一一答了,碧心才疑惑提问,“折枝为何要提方姨娘?” “我们跟兰若并不亲厚,可是方姨娘是兰若的亲娘,她便是不为了自己爹,也得看看自己的亲娘不是?”薛兰兮赞许的看了折枝一眼,然后给碧心解释。 “我懂了,小姐是想让兰若小姐在豫王府里照应着咱们老爷,不让豫王给老爷下绊子!”碧心此时才回过味来,薛兰兮和折枝赞许的点头。虽然事情都结束了碧心才明白过来,但是,能明白过来,就长进很大了。 到了下午,薛兰兮听见外面人说,豫王府来送回礼了。陆氏彼时正跟薛兰兮一起商量过年要添置什么东西,听闻这个之后,疑惑的看着薛兰兮说道,“你送了礼?” “我没送礼给豫王,我只是送了一些日常用的东西给兰若而已。兰若到了豫王府里,日子不比在家里。”薛兰兮只提了一句,陆氏就明白了过来。 “这礼是该送的,豫王到底是皇上的亲儿子不是?”陆氏自责自己竟然忘了,却也欣慰薛兰兮的做法,“你啊,越大我越心疼。” “娘这是以前不心疼我的意思?”薛兰兮浅笑,一边招呼让人进来,一边揶揄陆氏。 这孩子,越发的没规矩了。陆氏气的拍了她两巴掌,才一起出去看看来送礼的人是谁。 折枝和碧心送礼的对象是薛兰若,回礼的自然也是薛兰若身边的丫鬟桃朱。薛兰若送去的礼物是一般寻常用的东西,薛兰若回的却非凡品。 看着也是一些日常用的和吃食,仔细去看就能看出其中的不一 般。 鹿胎,燕窝,鱼翅,人参,等等,这些东西都不是薛兰若能得到的,想必是豫王准备下来让桃朱送回来的。 送了礼物之后,桃朱也算是完成任务,薛兰兮想了想,将桃朱带到了自己的房里。 “你们家小姐最近日子过的不好,想必你也不好过吧?”说着,薛兰兮拿了一个小匣子给桃朱,“先前在府里的时候,虽说是个下人,却也没受什么委屈。如今到了豫王府,日子不比在家里,这些东西,你拿着,万一用上呢。” 桃朱接了过来,感受了一下其中沉甸甸的分量,顿时喜上眉梢。 薛兰兮说的没错,薛兰若日子过的不好,桃朱这些丫鬟们怎么能过得好?而且,当时,薛兰若进府的时候,只带了桃朱一个丫鬟。她原本的设想是豫王肯定会给她多派几个丫鬟伺候,却没想到,豫王确实派了丫鬟过来,可最后走的走,跑的跑,竟然只剩下了桃朱一个人。 薛兰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院子里的事情是一个都不会做,只能让桃朱一个人干活。可怜桃朱在薛家没干的活,到豫王府竟然全都做了。 “多谢小姐赏赐。”桃朱欢天喜地的接了,然后小声说道,“小姐,上回我跟碧心姐姐说的那个男人我打听了,结果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可是就算是这样,豫王还是对他很有礼,什么事儿只要他劝了,豫王绝对听。” “也是辛苦你了,那个男人不用再打听了。但是关于薛家的旁的事情,你可要千万留心一些。”薛兰兮点了点头,吩咐桃朱不要再去打听这种事情,否则会引火烧身。不过,她也没让桃朱闲着。 关于薛家的事情,会有很多,有备无患也好。桃朱点头,应了之后离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是你送我的 添置着,忙着,一眨眼就到了过年的时候。到了除夕那日早晨,众人在薛老爷子和李氏的带领下祭祖之后也算是和睦安乐的过了一天。到了晚上,学老爷子和李氏到底是年纪大了,先回房休息,吩咐了众人回到各自的院落守岁。 薛兰兮跟着父母还有兄弟回去,也没回自己的珑甄阁,而是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围在薛季言和陆氏的跟前一起守岁。 “你这孩子,身子又不好,跟着我们在这里苦守着做什么。”陆氏心疼薛兰兮,想要催着她休息。 “昨个被折枝催着睡得早,现下一点都不困。”雪兰洗笑嘻嘻的剥了一个橘子塞到陆氏的嘴里,“常言道吃人嘴短,娘可别撵我去睡了。” “哪就撵你走了,不是心疼你么。”陆氏看着这个白眼狼似的女儿无奈道,“想守着便守着吧,我们一家人也说说话。” “这孩子过了年就要嫁给卫陵侯了,进京之后,谁知会忙乱到如此地步,一家人在一起说说话也好。”薛季言也不舍得薛兰兮就这么回去睡。 自从进京之后,薛季言就一连忙了一个年,平日里跟孩子还有妻子连个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说起来这个,陆氏有些惆怅,这么多年,薛兰兮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是她总是时时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 如今,女儿要出嫁,她这个当娘的,心情如何能好?而且,看着薛兰兮,陆氏每每会想起自己的女儿,若是还活着,也到了这个岁数了吧?也该嫁人了吧? 只是不知道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性子,又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家。 陆氏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薛季言没有发现,还慢慢悠悠的跟薛兰兮说话,说着朝中局势变幻莫测,她一个小 姑娘家只需要安身就行,立命是男人的事情云云。 薛兰兮嘴上一一应了,一转头看到陆氏在出神,笑道:“父亲瞧瞧,母亲都不乐意听你说话了。” “对啊,你这父亲,学究惯了,看到谁都要唠叨两句。”陆氏冷不丁的被提了名字,乐呵呵的笑了笑,然后揶揄薛季言。 “夫人,我这不是担心兰兮以后过不好么。”薛季言也知道自己说这些没什么用,摊着手无奈的说到,“便是夫人,也是忍不住想要叮嘱的吧。” “我也没像你似的,叮嘱个没完不是?”陆氏嗔了薛季言一眼,心头的郁气散了不少。 薛兰兮的本意也是想要让陆氏没有这么难过,可归根究底的原因,还在自己身上。 这个时候,说再多什么我永远都是你女儿的话也没什么用,不是亲生的,永远都无法取代亲生的。所以,她索性借着薛季言来宽慰一下陆氏。 陆氏也不是不知好歹的,知道薛兰兮是想让自己开心,笑闹了一会儿,将方才的那些心思丢了个一干二净。 薛清宴浑然不知陆氏和薛兰兮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么其乐融融的气氛挺好,于是偷偷溜出去,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了一坛酒拿了过来。 看到薛清宴拿了酒来,陆氏连忙拉了薛季言出去,“明天还要忙一天呢,你们玩着,我跟你们爹爹回房守岁。” 说着,陆氏便拉走了薛季言。 薛清宴和薛兰兮送了陆氏出去,两人让人拿了一个小炉子过来,又从厨房拿了些下酒菜摆上,一边温酒,一边闲聊。 “尝尝看,景郡王府送来的红颜醉,长笙跟我唠叨了好些日子,说让你少喝一点,我说不让你喝,他又不乐意。”待酒温的差不多,薛清宴 给薛兰兮倒了一杯。 薛兰兮看着白瓷杯中粉红色的酒娘忍不住笑道,“哥哥可知道,长笙表哥为何非得让我喝,却又不许我多喝?” “为何?”薛清宴不解,这事儿他也奇怪,却也没有仔细去追究那么多。 “这酒乃是用春天我们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枇杷和莓果酿的,虽然东西不罕见,却也不多见,没想到,长笙表哥竟然拿来酿酒了。”薛兰兮摇了摇杯中的酒液,嗅了嗅其中的香味儿笑道。 “难怪如此,这酒虽说不算烈,后劲却也不小,你确实要少喝。”薛清宴点头,给自己倒了一大杯。 还挺不客气,薛兰兮看着薛清宴的那么一大杯有点无奈,忽然忍不住笑道,“哥哥也少喝一点吧,喝醉了,可没嫂子照顾你。” “你还是个小姑娘么,怎么张口闭口嫂子的。”薛清宴喝酒的手顿了一下,无奈的问道。 “如何不是!这事儿娘也经常问,你为何就不应了呢?不过说起来,哥哥莫非是有了喜欢的姑娘?我看你日日带着一个旧的已经发毛的香囊,莫不是你喜欢的姑娘送的?” “你说这个?”薛清宴拿出一个黑色的旧香囊给薛兰兮看。 薛兰兮左右看看,那香囊用黑色的云锦做底,绣了一个大老虎,大老虎的脚底下,则踩着一朵朵的白色祥云。 这构图就不说什么了,只是那绣工,委实不忍直视。皱皱巴巴,坑坑洼洼,中间还有许多怎么看都忽视不掉的线头。 这样的功夫,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孩子拿来练手的东西。 “未来嫂子的绣工,委实不……”薛兰兮的表情,有些无法言说。 京中女子,谁会有这种绣工,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你忘了?”薛清宴又 问了一句,表情有些奇怪。 “忘了什么?”薛兰兮又看了一眼那个荷包,并没有看出什么。 “这是你去江南之前送给我的。”薛清宴的话,让薛兰兮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竟然是他亲妹妹送他的东西,细算一下,那年,那个小丫应该只有六七岁。身体瘦弱,能做成这个样子很不容易了。 “忘了便忘了吧。”薛清宴笑了笑,从薛兰兮的手中接过那个香囊,重新别回腰间。 “我真的没什么印象了。”薛兰兮干干一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掩饰自己的尴尬。 看着她这个样子,薛清宴只是笑了笑,“你要惦记的事情太多,操心的也太多,这些东西本就不容易惹人注意。” 这话说的带着些许的落寞,薛兰兮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你从小就是有主意的,方才父亲也知道,劝你不住,日常唠叨一下而已。你聪明是好事儿,却也不算是好事,我跟父亲有时候总想着,你若是傻一些,说不定才是好事。”薛清宴叹了口气,看着薛兰兮说到。 “你过了年,就要嫁人了,从此之后,便是人家的媳妇,不要再像如今一样,为了目的委曲求全了。” 薛兰兮一句句的听着,听着这些父兄的嘱咐有些失神。若是颜锡和颜慎还在,会不会也在她出嫁前这么千叮咛万嘱咐? 前世,薛兰兮出嫁之前,颜锡和颜慎都在战场,并没有来得及赶回来,所以,薛兰兮并没有听到父兄的嘱咐。 “有些事情,你可以交给男人去做。女孩子,还是安稳一些更好。” 这句话让薛兰兮忽然回神,她惊讶的看着薛清宴,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莫非,薛清宴早就知道了?他知道了多 少?他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是薛季言告诉他的么? “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薛兰兮看着薛清宴的侧脸,径直开口询问。 她总归是对着自家人,无法保留什么。 “我知道什么?”薛清宴疑惑的看着薛兰兮,“我该知道什么?” 薛清宴的表情太过坦然,让薛兰兮不知道该不该怀疑他。 “初二咱们是要到景郡王府去拜年的,你可小心长笙,他好像寻摸了好多好玩意儿,当心回不来。”薛清宴似乎是说完了刚刚到话,寻了别的话来遮掩过去。 “不怕,长笙表哥虽然说着不许我抢他的小玩意儿,但是到了最后,他搜罗的那些个东西,不都到了咱们府上么?若是明天玩不够,带回来便是,若是他闹了,跑去找外婆告状就行。” 这是薛兰兮小时候跟薛清宴惯用的技俩,没少明抢陆长笙搜罗来的小玩意儿。 两人相视一笑,就这么定了。留在景郡王府中守岁的陆长笙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惹得景郡王妃一阵关怀。 这个年也算是过的安生,至少是安安静静的过到了开印复朝的时候。开印复朝第一件事,就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萧康帝竟然宣布,赐婚宋行漠与文襄公主。 宋行漠跟薛云烟的婚事知道的人不多,只有薛家,宋家还有宋行漠的恩师曲老爷子知道。圣旨又下的毫无征兆,所以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这件事。 可是,将错就错的话,薛云烟要如何自处? 萧康帝还不知道自己乱点了鸳鸯谱,乐呵呵的看着宋行漠,只当愣在那里的状元郎是高兴傻了。 朝堂之上百官众多,宋行漠深知此事不适合这个时候说,所以便先忍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不愿困我 可是宋行漠的隐忍又似乎隐藏了很多讯息,薛季言冷眼看着,没有说什么,只回家之后就把此事告知了二房。 二房一屋子都没有人做官,所以对于这件事并不是很清楚。薛季言告知也是好心,不想耽误薛云烟的将来。 都是有女儿的人,心思也都是一样的。 这个消息,可谓是数九寒天的一盆冰水,让二房一家从里到外,都凉了个透彻。 一时间,钟氏慌了,一边看着薛云烟,一边跟自己相公哭,“你说说这是什么事儿啊,咱们薛家虽然门楣不低,可是你到底只是一个读书人,没个一官半职的,我一直都担心云烟找不到一个好婆家。如今呢,宋家是个不错的人选,竟然还飞了。” “皇上想必也不是故意的,圣上仁慈宽厚,应该是没有打听此事,所以才贸然下旨。”薛季行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自己妻子。干干说了两声,求助似的看向了薛云烟。 薛云烟也被这个消息给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虽然跟宋行漠没见过几次面,可是是打心眼的喜欢宋行漠这个人。 可是,便是如薛云烟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也知道,皇命不可违的道理。 更何况,薛云烟是喜欢宋行漠的,却也是不想要耽搁宋行漠的。 娶一个书生的女儿和娶皇上的女儿哪个更能飞黄腾达,只要不傻,谁都会有抉择。 便是让薛云烟去选,她也做不到放弃似锦前程,只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父亲,母亲,我们退婚吧。”屋里沉默了良久,薛云烟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却让钟氏更加无法说话。 “宋公子是个良人,他说不定能跟皇上解释一下,皇上就撤回了圣旨呢。”钟氏还在挣扎,并且抱着一些不可能的 希望。 “夫人,你当皇上的圣旨是你们女儿家手中的鞋垫,可以随意更改么。”薛季行一阵无奈,不知道要如何去跟自己的夫人去解释这个问题。 “是啊,朝令夕改的话,皇上要如何服众?”薛云烟苦笑了一下,看着二老说道,“不若这样,我去见了宋公子之后再说?” “也行!看看他怎么说!”钟氏眼睛一亮,觉得此事可行。 宋行漠是个有主意的人,若是他打定主意娶薛云烟,皇上还能干强行的把公主塞给宋行漠么? 有了父母的准许,薛云烟当即便派人递了消息,约宋行漠在茶楼相会。 出了门,薛云烟在茶楼没等多久,就看到宋行漠下了车。她慌忙躲到围幔后面擦了擦眼角,待宋行漠上来的时候,薛云烟已经行动如常。 “慌慌张张的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宋行漠还不知道薛云烟已经知道了皇上赐婚的消息,笑盈盈的跟她打招呼说话。 “宋公子,我们退婚吧?”薛云烟抬头,脸上古井无波,宋行漠却看的心头咯噔一下。 “你……知道了?”宋行漠苦笑,看着薛云烟问道。 “嗯,我知道了。”薛云烟点了点头,看着宋行漠说到,“宋公子本就是朝中栋梁,能与皇上结亲,更应该平步青云才是。可若是娶了我,若是没有圣旨倒也罢了,有了宋公子违背圣旨这一项,以后这官途,只怕越来越不顺畅。云烟多谢公子抬爱,只是怕是无福消受。” 薛云烟此行之前,钟氏教她如何让男人心软,可薛云烟却一点都没用上。本来她就是想来劝告宋行漠放弃这个婚事,奔向以后的锦绣前程。 对于薛云烟来说,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成全一个人的。 “你真的这么想?”宋 行漠叹了口气,侧头看向薛云烟。 他竟然不知,他的小妻子,竟然会有如此格局。 “对,男儿志在四方,我一个小女子,怎么能困住公子麒麟之步?”薛云烟忽然笑了,只是眼中带泪。 “若是没有圣旨,你是不是就从没想过退婚?”宋行漠又追问了一句。 “我怕是最希望没有这个圣旨的人。”薛云烟苦笑,转过头不再看宋行漠。 “好,我知道了。天气寒冷,小姐早些回去吧。”宋行漠点了点头,起身离去,薛云烟听着宋行漠身上环配撞击的声音失了神,一转头,宋行漠已经下了楼。她连忙跑到窗口,刚刚赶上宋行漠上车。 宋行漠回头,两人猝不及防的撞了个脸,又都若无其事的转过去,好像从此之后,便是殊途陌路。 薛云烟又在茶楼之中坐了一会儿,发了一会儿呆才心神不宁的回去。 回了院子,薛云烟也不想说话,不想应付任何事情,进屋关了门,一个人躺在暖阁里面发呆。 忽然之间,红玉疯了一样的跑过来,拍着暖阁的门喊着,“小姐,小姐,快出来,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薛云烟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隔着窗子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不是非常在意。 “小姐,宋公子被皇上罢官了!”红玉的话,让薛云烟登时瞪大了眼睛,蹭的一下站起身子,拉开门,疑惑的问道,“皇上怎么会罢了宋行漠的官职?” 方才还好好的,这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变了天呢。 原来,宋行漠跟薛云烟分开之后,他径直去了宫中。薛云烟那时候心情不好,不查宋行漠的变化,若是平时,她定然能看出来宋行漠今日素简了许多,好像是要交接什么东西一样。 进了宫 ,宋行漠将圣旨还给皇上,说自己早有婚约,无法娶公主,让皇上勃然大怒。圣上赐婚之前,自然是调查过的,宋行漠在家乡分明没有婚约,为何要撒谎。 宋行漠将年前刚定下的婚事告知了皇上,并且说了此事跟薛家并无关系是他爱慕薛家小姐才会突然订婚,就让皇上更加恼怒,一气之下就将宋行漠剥夺官职,变为白身了。 当然,赐婚的圣旨也收了回来。 对于这个结果,宋行漠还挺高兴,气的萧康帝差点要再把他杖责一顿。可是看了看他那小身板,再加上是自己没弄清楚,只能放了人。 除了宫,宋行漠跟没事儿人似的回了家。他自然是不担心皇上会对薛家做什么。毕竟薛家是三公之家,又是他求娶的人家女儿,不是人家女儿勾引了他。 只是这样一来,他没了俸禄,可能要找自己爹和老丈人讨些过日子的东西了。 萧康帝要是知道,自己的状元郎吃软饭吃的如此理所应当,不知道该高兴他悔婚还是该继续生气。 这事儿在薛家叶掀起了轩然大波,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薛老爷子也忍不住问起二房的意见。 “儿女婚事,我这又长了一辈的本不该过问那么多,可是现在,我想看看你们是什么意思。” “父亲,我觉得宋公子他虽然现在是白身,可是才情在那里放着,不当官也能有口饭吃的。”薛季行觉得这个问题不大,他不也没有一官半职么,过的不也挺好。 “是啊父亲,我只有云烟这么一个女儿,家室官职还是其次,主要是两个孩子互相看上了,这才是最重要的。”钟氏叶帮腔,生怕薛老爷子会因为宋行漠成了一个白身而嫌弃他。 自然,薛老爷子也没这个意思,虽然宋 行漠是个白身不假。可是,他看人一向很准,此子便是不在官场,也非凡品。他只是担心,二房父母会介意此事。 “如此甚好,云烟也是个好孩子,等回头的时候,从我库房里拿些孤本给她做陪嫁。能得有情郎,也算是一桩好事。” 此事也算是完美落幕,只剩下准备薛云烟和宋行漠的婚礼了。 薛瑾姝的内心,其实是得意的。她早前就听自己姐姐说了,宋行漠要娶公主的事儿,就一直憋着今儿等着看笑话。却没想,宋行漠竟然真的敢抗旨不准,非要娶薛云烟。这样的情义,薛瑾姝怎么可能不嫉妒,可是又想了想,她喜欢宋行漠是因为宋行漠是状元,现在,宋行漠不是了,也没什么好喜欢的。 “宋公子真是有情有义的好儿郎,只是可惜了妹妹,费尽心思,最后直落了一个白身。不知道咱们薛家的祖宗,会不会气死了。”回去的路上,薛瑾姝忍不住明嘲暗讽的针对薛云烟。 钟氏气的咬牙,薛云烟脸上的伤口好了不假,可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一点记性都不长,还在这里耀武扬威。 “便是白身又如何?祖父说了,难得有情郎。宋公子才情出众,比家室更重要。”薛云烟倒是不生气,反而心里甜滋滋的。 她愿意为宋行漠让步,可是她也是喜欢宋行漠的。 宋行漠能为他做到如此,她又怎么可能不领情? “就你清高!”薛瑾姝气的眼睛发红,狠狠撂下这么一句,转身走了。 薛云烟虽然嫁了个白身,可好歹也嫁了,她年初的时候,还是薛家待字闺中的小姐里面最年长,最被人看好的,可是这才多久,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没定了婆家了! 不知道的,只怕还觉得她是个爱生事的,却不敢娶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尘埃落定 薛瑾姝操心的东西不无道理,薛家这么多姑娘,不缺她一个。可是,若是被人取而代之,那么她最后的结局如何? 她曾经暗自嘲笑过薛云烟,说她父亲没有官职,将来想要加入好人家,那就只能选那些不入流的浪荡子,否则也是白费一场功夫。若是嫁给寻常富户,只怕薛老爷子也不愿意自降身价。 毕竟,士农工商这样的品级在这里放着,平白的从士族自降身份,变成了下贱的商人妇,这可真是丢死祖宗脸了。 却没想,薛云烟嫁了个白身,虽说家中情况不是非常了解,可是皇上都看上的,想必是不差的。 远远的看着薛云烟幸福的笑容,薛瑾姝揉碎了帕子,恨恨的说了一句,“你以为事情完了么!且早着呢!” 第二日一早,众人刚用过早膳,就听见门房通传,说是文襄公主来了。 公主来了?众人的心头都是一阵咯噔,皇上赐婚文襄公主与宋行漠,结果被薛云烟截胡。皇上不怪罪薛家,又处置了宋行漠。可是,公主却没有表示什么。 皇上不方便做的,公主却方便很多啊。 薛家众人心惊胆战的到了前厅,看到公主在上首坐着,旁边陪着的是李氏,更加的内心忐忑。 “公主万安。”因为是贵客,所以薛家女眷悉数到访,见到公主之后一一行礼。 到了薛云烟,文襄公主忽然站了起来,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拉住薛云烟的手轻声说道,“我今儿个来,就是找你的,父皇赐婚了我跟宋公子的事情,我全然不知你和他已经有了婚约,否则,我定是要劝告父皇不要乱点鸳鸯谱。” “什么?”众人早就做好了被文襄公主刁难的准备,没想到,竟然会错了意。 尤其是薛云烟,看到文襄公主朝 她走来,更是内心皱成一团,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公主不必介意此事,妹妹与宋公子订婚仓促,没来得及公之于众,皇上和公主不知道也不奇怪。”就在薛云烟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薛瑾姝跳出来,宽慰了一下文襄公主。 “要怪也只能怪宋公子太招人喜欢了。” 临了,薛瑾姝还不忘替文襄公主描补。 谁知,文襄公主并不领情,她看薛云烟不说话,还以为她吓到了,“你不要怕,我真的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跟宋行漠也只是七夕那日宫宴上见过一次,知道他是今年的状元,旁的一概不知。父皇赐婚,也是想要给我找个好夫婿,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皇上慈父之心,我等自然是理解的。如今事情也解决了,自是不敢劳烦公主亲自来赔礼道歉。臣女失态,第一次见到公主,有些……”薛云烟被方才薛瑾姝的抢白给拯救了一下,迅速回神,低头羞赧一笑,跟文襄公主忽然有了一些惺惺相惜之意。 “你不生气就好,我听兰兮说过,你是性子最温柔的,今儿个一见,果然如此。”文襄公主见薛云烟只是有些害羞,却并不怕自己,顿时觉得开心。 她回头,冲着李氏和其他几个夫人微微行了一礼道,“我今儿个是求了皇祖母好不容易跑出来的,见了几位小姐,觉得甚是有缘,不知可否在薛府多玩一会儿才回去?” 薛兰兮暗自忍笑,文襄公主来访,是多大的荣耀,求都求不来,她还如此装可怜,想要在这里多玩一会儿。 “自然是可以的,舍下简陋,还请公主不要嫌弃。”李氏和三个媳妇看文襄公主如此温柔知礼自然是要留下的,当下就准了,让薛兰兮几个人带着公主在薛府四处逛逛。 一路上,薛瑾姝自告奋勇的解释了很多薛府颇有特色的景致,文襄公主却兴致缺缺,直到到了珑甄阁前面,文襄公主才笑道,“你祖父还真是偏心,把这么好的东西给了你。” 这话是对薛兰兮说的,薛兰兮浅笑应道,“在祖父心中,孩子们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偏巧这个名字吉利罢了。” “拢尽天下奇珍,你还说只是图个吉利?若是男儿住在这里倒也罢了,毕竟要胸有丘壑。你一个小女子,你祖父也不怕你变得贪财。”因为上次在琦妃处两人玩的挺好,现在又没有长辈,文襄公主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你说我财迷,那你怎么解释云烟妹妹的凌烟阁,莫非她是天上仙女不成?”到了自家门口,薛兰兮怎么能不迎了客人进去,开了门,带着文襄公主坐下,折枝和素荷早就很有眼色的上了茶水。 “她长得出众,又腹有诗书,怎么不是天上的仙女。”文襄公主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被冷不丁夸了的薛云烟,又一次红了脸,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年纪小,你别打趣她了。”见薛云烟红了脸,薛兰兮有些护短。 “好啊好啊,我不打趣他。明明是你先说她是仙女的,怎么,你有姐妹护着,欺负我这个姐妹少的?”文襄公主气呼呼的嘟了嘟嘴,显然是有些不满。 不过确实比起薛家众人来,文襄公主的姐妹单薄了一些。皇上只有一个公主,其他的宗亲又只有表姐妹,往日不住在宫里,生分了很多。 这边闹着,薛瑾姝却有些看不过去,她都已经在这里坐了这么久,方才也跟公主搭话那么多次,公主却好像全然忘了她似的,让她觉得浑身难受。 而且,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公主把她当 做高等一点的下人来对待的样子。 “公主恕罪,我房中还有事儿,我就先行告退了。”最终,薛瑾姝忍无可忍,提出了要走的想法。 “如此,那我也不留你了。”文襄公主竟然丝毫挽留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让薛瑾姝出去。 原本以为,文襄公主还会做一些表面上的功夫,却没想,竟然连表面功夫都不给,直接把他给撵出去了。 气结了一下,薛瑾姝匆匆行了礼就转头走了。 等她走了,文襄公主重重的松了口气,翻了个白眼道,“可算是走了,不知道为何,我一看到她就烦。来来来,她走的刚好,我从宫里拿了好玩的给你们。” 一会儿功夫,三个人就混熟了,用过午膳,薛兰兮和薛云烟送了文襄公主出去,回房的路上相视一笑,心也定了下来。 皇上和文襄公主不追究这件事,旁人就是再想掀起什么风浪也难。 因为文襄公主的表态,薛云烟的婚事也不着急了。原本是担心迟则生变,想要尽快完婚,可是宋家本家在江南,一来一往的耗时很长。没有公婆参与的婚礼,实在是不太像样子,势必要留下遗憾的。可是,现在文襄公主来了,倒也不急了,可以慢慢操办。 宋行漠和薛云烟的事儿闹的挺大,京城百姓都知道了状元郎为了薛家小姐宁愿不做官的事儿了。有些好事儿的,竟然还编排了话本子出来说书。 不过,不知道是碍于宋家还是薛家的势力,大部分都是夸奖二人真性情,旁的声音倒也没有,所以也没人去管。便是宋行漠听见了,有时候还会打赏一二。 薛兰若在豫王府里也听说了这些事情,不过她没空搭理这事儿。自从年前薛家突然送了节礼过来,豫王好像又想起了她一样 ,除夕夜竟然叫了她和其他几个侍妾一起到跟前守岁。 过了初三,拜完了年,豫王在府里没事儿,还留下来跟薛兰若说过话,留宿过薛兰若的院子。 甚至看薛兰若的院子里人太少,还把管事的给叫过来骂了一顿,重新安排了人伺候。 眼见着自己一天比一天得宠,薛兰若的尾巴快翘上了天。 不过,薛兰若高兴,桃朱却高兴不起来。她那日从薛兰兮的房里出来的时候得了一匣子的珠宝首饰,本想留着在手里,回头寻个机会变卖了之后留着当嫁妆的。谁知道,薛兰若不知道怎么给翻了出来,威逼利诱她必须交出来,否则就把她撵出去。 桃朱本想直接一走了之,可是又想到父母在薛家,便是走了,薛兰若回去告状,父母也落不了什么好,便只好忍了下来,并且将那匣子给了薛兰若。 薛兰若就是凭借着这盒首饰,让豫王以为薛家的态度有所缓和。 “小姐,管事传话来说,豫王今天晚上还是宿在咱们这。”桃朱抹去了眼泪,过来跟薛兰若传报。 “真的?”薛兰若一喜,连忙让桃朱去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这大冷天的,烧水洗澡需要不少炭火,可是薛兰若不在乎。不过如此行事,也惹了旁边几个院子的人不满,看她如此嚣张,暗自在屋里扎小人的,偷偷摸摸的挖墙脚的都有。 到了夜间,果然如桃朱所通传的,豫王真的来了这里,薛兰若喜滋滋的靠在楼上看着豫王进门,飞快的跑了下来。两人相视一笑,好像以前的事情都可以随风散了一样。 一眨眼就到了三月,萧康帝下令春猎,京中贵人们也要开始准备起来。薛兰兮的身子大好,陆氏也替她准备了骑装。就在这个时候,孟今溪求见了薛兰兮。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春猎有变 有好些没日子没见到孟叔了,薛兰兮闻言,连忙将人请了进来。进来之后没忙着说话,而是先让素荷去把前些日子配好的药丸给拿了过来。 孟叔有旧疾,每到春日里就有些上不来气。年轻时候不显,到了如今的岁数,薛兰兮总听周树念叨说,让孟今溪保重身子。 孟叔粗糙惯了,身边也没个人照顾,从不在意这些。可是薛兰兮却不能不在意,颜家旧人越来越少,她怎么能不在乎? 也赶巧,前些日子季红裙跟云溪郡主带着家将去打猎,两个姑娘家家的,居然打了一头鹿。云溪郡主取了鹿肉,季红裙则留了鹿血和鹿茸。 云溪郡主的鹿肉是给晋阳长公主和大司马尝鲜的,季红裙的鹿血和鹿茸却没地方安置,最后一想,竟然送到了薛兰兮这里。 这也算是正中薛兰兮的下怀,拿来制了药,送给了孟今溪。 “多谢小姐惦记。”拿了东西,孟今溪有些感怀,看着一身骑装的薛兰兮,隐约觉得好像看到了谢瑶玥当年的样子。 “孟叔突然过来,是不是京中有什么事情?”薛兰兮摆了摆手,让孟今溪不要客气。 孟今溪自从在山中见到那些孩子之后,就跟着孩子一起去了靖王的府里住。薛家虽然大,却也不方便。有二房三房盯着,孟今溪是个男的,总在后宅走动也不合适。 “还真让小姐料中了,近些日子,京城中多了不少北狄的商人。虽说京城中哪儿的人都有,可是这帮人货物繁杂,却并不是京城中人喜欢的玩意儿,来了一两个月也没卖出去。可是这帮人一点都不急,好像在等着什么。”孟叔挠了挠头,疑惑的回禀道。 “来了几天了?”薛兰兮问道。 “约莫有四五天吧,那帮人 就在东边的集市上。”孟今溪回想了一下说道。 “东边集市是距离皇宫最近的集市。”薛兰兮皱眉,考虑了一下说道,“靖王现在知道这件事么?” “我还没跟他说呢,春猎的事情确定之后,靖王就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飞起来,我也有小半个月没看到他的人影了。”孟今溪叹气,叮嘱薛兰兮道,“我估摸着是冲春猎来的,只怕这次春猎不太平,还请小姐万分小心才是。” “我会的。”薛兰兮点了点头,回头又叮嘱孟叔,“孟叔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能交给孩子们就交给孩子们吧。” “我晓得,孩子们现在聪明着呢,东边集市就是他们在盯着。”说起这个,孟今溪有些安慰,这帮孩子都是知道感恩的,学东西又快又聪明,做事从来不需要人多说什么。 孟今溪和薛兰兮之间又叮嘱了几句,薛兰兮才亲自送孟今溪离开。等她走后,薛兰兮又皱眉盘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北狄的商队来京城不是稀罕事,可是这帮人显然不是简单的经商,否则怎么不着急卖货物?对春猎而来的话就说得通了。 不过,是针对春猎上的谁,就很难猜。 可能是皇子,也可能是君王。可能是宗室,也可能是有私仇的官员。前因后果都不知道,这可就非常难办了。 便是再操心,薛兰兮还是等来了春猎。跟着薛季言和陆氏一起到了行宫,薛兰兮跟陆氏说了一声从没来过这里就带着碧心四处乱逛。 大家都是刚到这里,所以猎宫中乱糟糟的,没人注意薛兰兮和碧心两个姑娘到处乱钻。 “小姐,你快看,长笙表少爷在那里!”到底碧心眼尖,远远看到一身戎装的陆长笙带着兵器从廊下走过,连忙拉住 薛兰兮指着那里说道。 薛兰兮出来走动,当然不是为了看风景。顺着碧心的手看到了陆长笙,她连忙叫了一声,叫住了陆长笙的脚步。 “你怎么在这里。”陆长笙看到薛兰兮,也是一高兴,连忙丢下旁人跑了过来。“我们昨天就到了,收拾了东西之后就开始驻守行宫。你可是要帮忙?需不需要我找几个兄弟来帮你?” 陆长笙只当薛兰兮住的地方需要重新布置,连忙问道。 薛兰兮摇了摇头,拉着陆长笙到了没人的地方,小声将一路上的事情给说了之后,看着陆长笙说道,“此番春猎,只怕是凶险万分,表哥千万保重。” “我知道,今日随行的人员中有一些生面孔,我已经注意到了。”陆长笙听完之后正色,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此事。 “既然表哥已经注意到了,那我就不多说什么。我没有找到靖王,还请表哥转告靖王,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要守着皇上。” “好,我看到他一定转告。”陆长笙点头,顺带又叮嘱了薛兰兮一番才将她放回去。 了了这件事,薛兰兮虽然还是不放心,却也知道出不来乱子。金吾卫都是良才,靖王也是武学高手,寻常人是近不了萧康帝的身的。 带着人慢慢的走回去,薛兰兮已经没了来时的急躁,也有心情来欣赏周围的风景。只是不期然的,就跟一个人给撞见了。 “三小姐?”桃朱抱着东西闷头走着,不防备的跟薛兰兮差点撞上。若不是碧心挡了一下只怕桃朱还真敢撞上来。 “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小心点。”碧心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撞过来的是桃朱,只当是谁家的小丫鬟。等看清人之后,碧心疑惑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吓我 一跳,原来是碧心姐姐。”桃朱也被吓了一跳,惊魂甫定的看着桃朱和薛兰兮拍了拍胸口说道,“五小姐随着王爷一起来春猎,我便跟着一起来了。” “是么?”薛兰兮笑了笑,没说什么。没想到薛兰若竟然得宠到如此地步。 来的时候薛兰兮还在想,不知道薛兰若有没有本事跟他们遇上,谁知刚到就碰面了。 其实能遇见并不意外,薛兰若应该是没来过狩猎行宫的。以前,她是庶女,母亲娘家又不显赫,所以从来没有到过这春猎这种场合。 而豫王现在觉得,薛家并没有真的放弃薛兰若,自然会费尽心思讨好,带一两个妾室过来,皇上和皇后也不会在意。 只要薛兰若自己不生什么事端。 可是,以薛兰若的性子,不生什么事端也难。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薛兰若也跑了过来,看到薛兰兮和碧心,犹豫了一下,过来打了个招呼。 “三姐。”薛兰若礼也没行,干干打了个招呼就算是过了。 “嗯,你也来了,奔波了这么远,累不累?”薛兰兮好似不介意薛兰若的失礼,笑了笑,温声问道。 “还行吧,我娘来了么?”薛兰若不是非常在意的回答了薛兰兮的话,忽然又问了一句。 方姨娘的身份,自然是不能来的。毕竟方姨娘出身普通,比不上陆氏显赫。再加上薛季言跟陆氏夫妻关系和睦,她一个妾室跟着,实在是讨不到什么好处。 “临行前,方姨娘说她偶感风寒不舒服,就不来了。”薛兰兮摇了摇头,给了薛兰兮一个体面一点的回话。 “哦。”薛兰若搅了搅手中的手帕,忽然抬起头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们也很久没见,姐姐要不要去我的院子里面坐一坐 ?” 给皇子们安排的院子肯定不会跟大臣们安排的院子一样,再加上薛兰若如今正得宠,所以更是有自己的院落。薛兰兮左右无处可去,回去也是被陆氏和折枝摆到这里或者放到那里的讨人嫌,还不如去薛兰若的院子里逛逛。 当下,薛兰兮也就点了头。 请薛兰兮过来,薛兰若也是有私心的。在薛家的时候,薛兰兮和薛兰若毕竟嫡庶有别,所以薛兰兮有自己的院子和阁楼,可是薛兰若却没有,大多时候只能跟方姨娘一起挤在一个院子里。 现在,时过境迁,薛兰兮没了自己的院子和阁楼,薛兰若却因为豫王的宠爱而拥有了,她怎么可能不显摆给薛兰兮看? 跟着薛兰若一起到了她的院落,虽然不大,却也比旁人要好上一些。薛兰兮装模作样的夸了两句,然后宾客落座。 坐下之后,有丫鬟过来送茶,薛兰兮尝了一口就没再用,薛兰若尝了一口,顿时脸色就不好了。 这茶,就是最普通的毛尖。在府里的时候,薛兰若平时喝的就是这个,可是在薛家,便是下人都很少喝这个。她脸上顿时觉得不好看,将准备茶叶的丫鬟叫过来骂了一顿,直骂的那个丫鬟狗血淋头,差点就哭出来了。 “还杵着做什么,不去寻些别的茶叶,还等着你家姨娘给你变戏法么?”碧心等薛兰若骂的告一段落了,也开始帮腔。那丫鬟连忙借机下去,临走前感激的看了碧心一眼。 “丫鬟就得多教训教训,你如今是豫王心尖上的人,她们都敢如此怠慢,实在是过分。而且,说什么没有新茶了,我更是不信这种鬼话。咱们在府里的时候就有,到了行宫怎么就没了?”薛兰兮等那丫鬟走了,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郡主跟靖王 薛兰若没想到薛兰兮会这么想她,一高兴,也没顾上什么,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最近那些丫鬟们的事情全给薛兰兮说了。 薛兰兮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宽慰两句,让薛兰若越发的觉得自己应该得意。达到了目的,薛兰兮也就该告辞了。送别了薛兰兮出去,薛兰若得意洋洋的看着桃朱说道。 “你还是好好跟着我吧,瞧瞧你一直感念的那个人,如今不也得在我跟前这个样子。” 桃朱心神一动,还以为薛兰若已经知道了薛兰兮跟她之间的事情,可是一想,以薛兰若的性子,真的知道了这些,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薛兰若应该只是在敲打桃朱,不要对之前她抢了自己匣子的事情太过介意。 “小姐自然是尊贵的。”桃朱低下头,隐去眼中的神色,过来禀报,“小姐,明天要朝拜皇后娘娘,您要不要提前挑一下衣服首饰?” 皇后是豫王的生母,薛兰若若是能在皇后跟前讨了好,以后的日子定然会好过更多。 “对,赶紧把我东西都拿出来,我要好好看看。”薛兰若连忙让桃朱去拿东西,她这些日子新得了不少赏赐,是得好好挑挑,希望能在皇后跟前讨个巧。 薛兰兮回了自己的屋子之后,陆氏连忙拉住问东问西,见她真的没事也放了心,叮嘱她这里不比别的地方,千万要小心。薛兰兮一一应了,说今日只是出去走走,碰到了长笙表哥之外,别的就什么都没发生。 并且,还发誓以后一定只跟紧陆氏。 “兰兮都这么大了,平日里又都拘在府里,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就让她自己放肆去玩乐不好么。”最终是薛季言看不过去,开口替薛兰兮说话。 却没想,就是薛 季言,也吃了瓜落。 “去去去,就你疼女儿是么!来这一路上,我这眼皮子跳的不停,总觉得这个春猎不太平!你不看着点女儿,还生怕她不够惹眼么!”陆氏没好气的啐了薛季言一口,“我不管,春猎的时候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你这就无理取闹了,春猎的时候,命妇们会跟在皇后娘娘跟前,随驾伺候,孩子们则会到处玩耍,你非得把女儿拘在身边,回头皇后娘娘问起来你难道要说觉得春猎不太平,你要保护女儿?”薛季言是个温和性子,没有跟陆氏争吵,而是同她开玩笑。 不过他也是真的觉得陆氏有点小题大做,医书上说,睡眠不好也会眼皮跳。 “你,哼,走了!”陆氏也知道自己有些紧张,哼哼了两声,转身走了。 薛兰兮和薛季言相视一笑,摇头走了。 第二日一早,薛兰兮就跟陆氏一起去朝拜皇后。到了猎宫的第二日,本来就应该朝拜皇后,以示尊敬。可是,这一日的朝拜,似乎又有些不同。 因为,薛兰若来了。今天的薛兰若是可以打扮过的,跟在豫王妃的身后。薛兰兮远远的看了一眼,只见她穿了一身桃粉色的裙子,配了一套新打出来的金饰,衬的她是面若桃花,惹人怜爱。如此夺目,可见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当今皇后是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的发妻,最喜欢有规矩的孩子。薛兰若在豫王府中只是个妾,本就不应该穿正红,用金饰。一开始,皇后只看了薛兰若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待众人平身之后,皇后温言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只留了几个品级高些的命妇和豫王妃在跟前说话。薛兰若本来是没有资格留下的,可是,为了讨好自己的婆 婆,所以她便自作主张的留了下来。 “春猎是我朝开朝以来就有的,说好听点,是为了彰显我朝之武力。说不好听点,不过是让孩子们出来放放风而已。京城四四方方的天,早就把孩子们给拘束坏了。”皇后苏氏笑呵呵的开腔,跟命妇们闲聊。 “本就是他们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咱们这些年纪大了的,在这里看个热闹就行。”靖国公夫人骆氏浅笑接话。 “母后年轻时候也是骑射的好手,我听外祖父说过,母后和父皇定情,就是春猎上两人同时猎到了一只獐子。”豫王妃自是不敢托大,将话题拉到了皇后身上。 “那时候年轻,做事也莽撞。”皇后笑了笑,看到薛兰若站在豫王妃的身后,一动不动就有些不高兴。 妾室就得有个妾室的样子,伺候主母是本分,来了这么久了,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没看见豫王妃的茶杯都已经空了么。 这些薛兰若还不知道,对她来说,从没她去伺候别人的概念,只有别人伺候她的份。不过皇后看上去心情很好,说不定她可以搭个话。 “皇后娘娘如今也才四十,并不显老,我听闻有人八十还能弯弓射马呢。”薛兰若从小跟在方姨娘跟前长大,方姨娘也没读过几天书,并不能教给她多少论语典故。可是薛兰若好死不死的,非得出来显摆自己的文采。 这一下,可就闹了笑话。 薛兰若说的谁,众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你是谁家的丫头?”皇后娘娘看了薛兰若一眼,喝了口茶道。 “回娘娘,我是豫王的宠妾薛氏。”见皇后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薛兰若顿时喜出望外。 “原来是个妾啊。”皇后娘娘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来什么。豫 王妃却凭着多年跟皇后相处的经验猜到皇后已经有些生气了。 薛兰若说的那个人,是前朝的一个将军,妾生子,凭着自己的努力当上了将军。可是当了将军之后,翻脸不认自己的父亲,只尊庶母。 这样的事情,是皇后最不喜欢的。 “母后,我听闻现在才春日,就有南疆进攻来的荔枝了,不知可送到了行宫?”豫王妃不想给薛兰若岔话题,本就是巴不得她被皇后训斥。可是,豫王如今把这个丫头放在心肝上的,豫王妃只好在豫王跟前卖个好。 可惜了,薛兰兮并不领情,她见着自己在皇后面前已经有了印象,连忙更加努力讨好,“应该还没送到行宫,昨天听豫王说,荔枝的脚程不比咱们快,还得两三天。若是王妃姐姐和皇后娘娘想先尝鲜,我那里有一些豫王殿下昨日送给我的,我这就让人拿来……”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妾室,也跟王妃道姐妹?豫王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就更应该谨慎小心,不要给豫王惹麻烦。可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小小年纪,行事如此张狂,你的家人是怎么教你的!”皇后压抑的所有不满顿时发了出来,连番训斥的薛兰若呆立当场,不知道该怎么说。 “滚出去,没脸没皮的东西。”看着薛兰若一点都不知道要如何去做的样子,皇后更加生气,直接将她辇了出去。 薛兰若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红着眼,扭头就走。皇后见她连行礼告退都不会,命人去给豫王传话,又把豫王给训斥了一顿。 跑出了皇后的营帐,薛兰若躲在自己的楼里哭。哭着哭着,她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难怪昨天薛兰兮那么伏低做小,原来是在这里等 着她呢。 昨天,薛兰兮说了,豫王这么喜欢她,肯定皇后也喜欢,所以不管什么样的自己,皇后都会喜欢。亏她还特意打扮了过去见礼,结果却被辇了出来。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辇了出来。 所以,一定是薛兰兮这个贱人故意的!故意给她难堪,让她丢人!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哭够了之后,薛兰若擦了把脸谁都没叫,偷偷一个人跑了出去。 薛兰若跑到山脚下,挖了几株草药回来,悄无声息的放到了薛兰兮的屋子里,接着就若无其事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薛兰若的这一系列举动,薛兰兮的人早就看到了,悄悄禀告了她之后请示怎么办。 “她还算聪明,知道我对琼兰过敏,悄悄挖了放我房里。哼,素荷,你去把花处理了就行。”现在不是跟薛兰若杠上的时候,毕竟豫王还有用处。 “是。”素荷点头,起身去处理花草,只剩下折枝在身边伺候。 这样的时候,薛兰兮也忍不住想偷懒,她懒洋洋的靠在垫子上看着世家子弟们在马场里展示马技。折枝见她难得放松,也不打扰,默默的添茶放点心。 “这里可是薛兰兮小姐的帐篷?我家公主想请小姐过去喝茶。”帘子外面,有声音传来,折枝连忙将人请了过来。 “可是文襄公主?”薛兰兮眼睛一亮,笑眯眯的让折枝赶紧打包一些点心。 “是的,我家公主就在不远的帐篷里,等着小姐过去呢。”来的宫女是往日伺候文襄公主的,薛兰兮见过,连忙起身,跟着宫女去了文襄公主的帐子。 等到了地方,文襄公主看着薛兰兮一边去斗篷,一边感慨,“唉,可算是有人来跟我说话了。话说,你跟我靖王哥哥什么关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去玩马球啊 “我与靖王殿下?”薛兰兮疑惑的看着文襄公主问道,“我与靖王殿下素昧平生,只是在太后的寿康宫里见过几次罢了,公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薛兰兮与贺仲麟之间的事情本就是非常隐秘的,虽然薛兰兮也非常相信文襄公主是个善良的人,却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她。 靖王如今毫无优势,也毫无起色,夺嫡的念头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薛兰兮此举,也是有意保护靖王,以及文襄公主。 “靖王哥哥对你好像非常关心,今儿个竟然还特意关照我要照顾你,千万不要落单。”文襄公主摇了摇头,将手边的香炉递给了薛兰兮,“试试看,这个是宫里新出的香,味道我还挺喜欢。” 哪儿有心思品香,薛兰兮仔细想了想说道,“许是小时候的缘故吧。小时候,我与颜家的姐妹玩的比较好。” 听了她的话,文襄公主顿时明白了过来。贺仲麟曾经是跟颜慎有类似兄弟一样的情谊,所以,对于从小跟颜家姐妹玩的好的薛兰兮,能心生照顾之情也是理所应当。 “我道是什么原因呢,靖王哥哥自从七年前就变得冷淡至极,谁都不关心。这突然转了性子,我一开始还纳闷,现在看来也不是坏事,至少还有些人气。”文襄公主摆了摆手,示意薛兰兮不必紧张。 “我知道你有卫陵侯的婚约,还想着说哥哥也忒不地道,与卫陵侯虽然总是见面跟乌眼鸡似的,但是挖人墙角的事情也不该做。” 薛兰兮跟着笑笑,不再说乎。有时候解释的多了,反而适得其反。不过,看样子文襄公主跟靖王之间,不是寻常的感情好。 “到处找你们找不到,原来在这里。”两人说话的功夫,忽然有 人掀帘进来,薛兰兮和文襄公主定睛一看,竟然是云溪郡主带着一帮人乌泱泱的来了。 “我们约了一起去骑马,你们要去么?” 云溪郡主跟文襄公主这对表姐妹平日走的近,这里也没外人,所以云溪郡主也随意了很多。文襄公主摇了摇头,不是非常想去,“我最近懒怠的很,不想动弹。” 否则,文襄公主怎么可能躲在这里不出门? 若是以往便也罢了,现在可是春猎,难得的机会。云溪郡主怎么可能允许文襄公主就这么懒散在自己的帐子里,她上前一步,生拉硬拽的将文襄公主从主位上拽了起来,一边拽一边笑道,“往日在宫里的时候是谁嫌弃闷的难受?如今你换个地方闷着便不难受了不成?不行不行,我非得让你出门!” “你这人怎么这么泼皮,我要去找晋阳姑母告状。”文襄公主赖在位置上不走,瞥到一边的薛兰兮,她连忙向她求救,“救我救我,我不想出门!” 看着她们笑闹,薛兰兮也忍不住笑道,“天气这么好,又是难得来猎宫,公主不如出去走走的好。” 闹了一场,云溪郡主也有些气喘吁吁的,见薛兰兮也出言相劝,忍不住松了手,得意洋洋的看着文襄公主道,“看见没,看见没,兰兮也劝你出去走走。若是等下兰兮也跟我们出去骑马,就你一个人在这个帐子里,岂不是无趣的很,走吧走吧,外面好些地方都开花了。” 这么一想也是,薛兰兮也是好不容易来猎宫一次,陪她闷着不地道。不陪她吧,她一个人蹲在帐子里太无聊。最后,文襄公主连忙摆手投降。 “好好好,等我换个骑装可行?”更衣这是必然的,云溪郡主得意洋洋的带着来时的 那一帮人先出去玩着,等文襄公主和薛兰兮换了骑装再来跟她们汇合。 等薛兰兮汇合了文襄公主去找云溪郡主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云溪郡主在跟几个贵女组了队在打马球。 文襄公主和薛兰兮过来的时候,大概看了一眼,红蓝两方用头巾区别,红方云溪郡主为首四个人,蓝方则是娴玳郡主为首,却有五个人。两人到的时候,双方已经打了几局,虽说红方比蓝方少了一人,比分却不相上下。 “云溪郡主加油呀!”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很刺激人。场外不少贵女都高喊着,让云溪郡主加油。 反倒是娴玳郡主的呼声,少了太多。 娴玳郡主的比分,其实还比云溪郡主低了几分。 需要加油的,反而不是云溪郡主。 估摸着,这帮贵女应该是平日跟云溪郡主玩的比较好,所以才会没事儿喊一下。 “咚!中场休息!”裁判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估摸了一下时间,宣布了中场休息。 红蓝两方都勒马停下,互相抱拳行礼,去了休息的地方。文襄公主跟娴玳郡主也没什么交情,径直跟薛兰兮一起去找了云溪郡主。 看到两人来了,云溪郡主眼睛一亮,“刚好刚好,我们这里差了一个人。” “可是我们有两个人,这要怎么办?”文襄公主抱着胳膊,好笑的看着云溪郡主说道。 “我体弱,骑马还可以,打马球就算了。”薛兰兮连忙摇头摆手,跟甄婉婷凑到了一起,“我跟她在下面给你们加油打气。” 云溪郡主考量的也是这个,薛兰兮是出了名的体弱多病,方才找皇后娘娘借女官的时候还碰到了薛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要让薛兰兮骑马太久,免得伤着。所以她的邀约, 本就是对文襄公主的。 “对啊,你让她打马球,可小心老景郡王妃要急的。”云溪郡主喝了口茶,捉黠的看着文襄公主。 文襄公主举手讨饶,“我输了我输了。” 老景郡王妃曾经是文襄公主的教引婆婆,文襄公主小时候太过羸弱,太后看着着急,阖宫上下的教引嬷嬷都是温和有礼的,教引嬷嬷们只会把小公主带的愈发谨小慎微,这样的性子,并不适合皇家女子。 最后,思前想后,太后请了老景郡王妃来做文襄公主的教引婆婆,虽然这不合规矩,但是也有先例可循,又过了萧康帝的眼,此事就这么定了。 等文襄公主十四之后,老景郡王妃也没再教过她什么,不过文襄公主却依旧非常尊重老景郡王妃就是了。 再说了,文襄公主怎么不清楚薛兰兮的身体不好,不适合打马球?她只是想给云溪郡主找麻烦,谁知被反将一军。 “还不赶紧收拾,可先说好,若是输了,改明回京,你请客去喝酒。”云溪郡主拉着文襄公主上护腕和头巾,一边上一边说道。 “若是这样的局输了,我们干脆一起跳护城河里喝水得了!”文襄公主翻了个白眼,束好头巾,绑好护腕说道。 这边听了她的话,哄然大笑,惹得宫女们频频偷看。 这边的热闹传到了娴玳郡主那边,她的脸黑了黑,冷冷的看了周围的几个人一眼。那些人连忙低下头,什么都不敢说。 等上了场,薛兰兮和甄婉婷并着其他一些贵女在圈外加油助威,云溪郡主和其他贵女则开始了新一轮的角逐。 如文襄公主的预料,红蓝两方的比分越拉越开,不一会儿,云溪郡主的比分就远远的超过了娴玳郡主。到了最后,云溪郡主 这边,都已经看见球进了,也无动于衷。 原本因为比分胶着而担心的贵女们现在也不担心了,三三两两的在一边嗑瓜子吃水果。 看到这样的场景,娴玳郡主更加生气,抿了抿嘴,球杆一甩,翻身下马不再出来了。 “哎呦,这是不玩了?”云溪郡主看到娴玳郡主不玩了,忍不住乐了。两人不睦已久,对方不顺心就是她最大的顺心。 云溪郡主张扬的笑声让娴玳郡主更加不高兴,回头狠狠的看了云溪郡主一眼,转头走了。 蓝方没了主将,剩下的人越发没用,便是换了一个人上场,也是节节败退。娴玳郡主在后面瞧着场上蓝方越输越离谱,转头朝着身边的丫鬟说道,“去给我寻个弹弓来,我要打鸟。” 丫鬟不疑有他,飞快的寻了一个弹弓来,交给了娴玳郡主。丫鬟办事也周全,不仅仅寻来了弹弓,还寻来了一百多颗铁珠子,都是寻常打鸟用的东西。 娴玳郡主看了看这些东西,掂了掂那沉甸甸的袋子,呵呵笑了一声,从中捻出一颗铁珠子放在弹弓上拉满,然后飞快的放手。 铁珠子借了弹弓上牛皮筋的力道,飞快的飞了出去,稳稳的钉在了旁边的柱子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是个好东西。”娴玳郡主笑了笑,有拿出一颗放好,拉满了弹弓,瞄准了马球场上云溪郡主的马屁股。 丫鬟看了一眼娴玳郡主,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一发要是下去,云溪郡主可就有危险了。 娴玳郡主要的就是云溪郡主有危险,瞄准了那马屁股之后,她飞速的放手,铁珠子与空气摩擦,发出咻的一声,朝着云溪郡主的马飞速的奔了过去。 云溪郡主玩在兴头上,哪儿能注意别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救人 铁珠子带着破空之声而来,却又被马球场上的喧闹遮盖,等铁珠子真的招呼到云溪郡主的马屁股之时一切都晚了。 马屁股上骤然一痛,马儿承受不住,嘶鸣一声,站了起来,然后跨过栅栏,竟然直直朝着在旁边站着的薛兰兮冲了过来。 谁都没想到这些训练有素的马会突然受惊,一时间呆立当场,云溪郡主试图勒马,想要制止马的行动,却没想马儿更加躁动不安,扭动着还是追上了已经躲到一边的薛兰兮。 “快闪开!”云溪郡主一边让薛兰兮闪开,一边试图驯服胯下之马。可是马儿受惊之后,怎么是一个小小的女子能够制住的? 而且,薛兰兮的脚力有限,不一会就被那马追上,眼看着马就要踩踏在她身上,薛兰兮举起双手想要抵挡一二。 忽然之间,薛兰兮觉得自己似乎被谁拉到了一边,她惊魂甫定的看着拉她之人,发现竟是巡逻而来的陆长笙。 “郡主小心!”就在这个空档,云溪郡主又拉了一下马儿,马儿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奋力一甩,竟然将云溪郡主给甩了出去。 “啊!”云溪郡主惊叫一声,从马上飞了出去。不过,预想之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反倒是腰上一紧,好像被什么人给锁住了一样。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云溪郡主的心扑通了一下,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嘶!”那人倒抽一口冷气,云溪郡主才回过神来,看着从他们头顶飞过的马儿,一阵后怕。 若是这马踩到自己的身上,那会如何,谁都清楚。 等到受惊的马被赶来的金吾卫制住,云溪郡主才有功夫去查看贺仲麟的伤。方才,陆长笙和贺仲麟刚好路过这里,陆长笙拉住了乱跑的薛兰兮, 贺仲麟则救了被马甩掉的云溪郡主。 还被踩了一下。 “你没事吧,我刚才看到那马踩到你了!”云溪郡主着急忙慌的问道,却被贺仲麟的回答弄的一头雾水。 “下次马若是受惊,不要勒马缰,让它站住是不可能的,却可以左右移动方向,让它朝着没人的地方跑。等到跑不动了,它自然会安静下来。”贺仲麟活动了一下后背,有板有眼的跟云溪郡主说道。 “靖王哥哥,你还好么?”追过来的文襄公主也听到了这个对话,看着贺仲麟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哦,你说伤啊,没事,经常被踩,习惯了。”贺仲麟摇了摇头,看了两人一眼又说道,“不会骑马下次就不要骑了。” 文襄公主同情的看了一眼云溪郡主,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带走。 这边,陆长笙拉了薛兰兮一把,薛兰兮毫发无伤,却也受惊不小。陆长笙看着脸都白了的薛兰兮,心疼的都要皱起来了,安置好她之后,气鼓鼓的就去找了娴玳郡主。 方才他远远的可看见了,娴玳郡主的丫鬟去找了弹弓。那马又明显是被弹弓惊了,若是巧合,这也太巧了一些。 “郡主留步。”看着娴玳郡主要走,陆长笙连忙出言阻止。 “怎么,有事?”娴玳郡主侧眼上下打量了陆长笙一眼,知道这是景郡王府的世子,如今在金吾卫当差。两人往日就没有什么交集,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娴玳郡主欲走,却被陆长笙直接拦住了去路。 “你为何要伤人!” “我伤人?你哪只眼睛瞧见我伤人了?”娴玳郡主抬眼看了陆长笙一眼,只觉得这人胆大包天,“还是说,你只是看见我站在这里,就断定我伤人了?” 娴玳郡主 自认这件事情做的隐秘,没人知道。而且,方才她已经将那弹弓和铁珠子让丫鬟拿去丢掉,便是有人找到,也找不到自己的身上去。 “我方才明明看到你拿弹弓去打了云溪郡主的马,怎么,娴玳郡主敢做不敢认了!”陆长笙自幼就没有见过如此恬不知耻之人,撒了个谎,准备把娴玳郡主给诈出来。 “你看见了?”娴玳郡主有了片刻的慌乱,忽然之间又冷静了下来,看着陆长笙冷笑道,“你看见了又如何,我是郡主,而你只是个世子,你还能到皇上跟前告我状不成?便是你看见了,你与那薛兰兮是表兄妹,证词也不足为信,告不了我!” “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陆长笙没想到娴玳郡主不但不承认错误,还搬弄是非。 “我怎么了?你可掂量清楚,是一个薛兰兮重要,还是你们景郡王府重要。我母亲晋安长公主可是皇上的姐姐,你们景郡王府便是有再多的从龙之功,难道还能越过皇亲不成!”方才娴玳郡主还是耍赖,这会儿就是直接拿了身份压人。 陆长笙没有真凭实据,自然是告不了娴玳郡主的。 可是他也不是毫无办法,嘿嘿一笑,他冲着一直跟在娴玳郡主身后的贵女们行了礼道,“各位都是身家清白的小姐,家风良好,应该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在下言尽于此,先走一步。” 这话挑拨离间的成分昭然若揭,娴玳郡主气的牙痒痒,看着陆长笙离开的背影想追上去抽他一顿,却又忌惮景郡王府的势力。 陆长笙的话不是毫无道理,方才有人亲眼看到娴玳郡主暗中做的手脚,这会儿又听了陆长笙的话,连忙纷纷借口告辞。有一就有二,不一会儿,娴玳郡主周 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陆长笙从娴玳郡主跟前离开之后,重新找到薛兰兮,将她和云溪郡主一起送了回去。晋阳长公主和陆氏得知自己的女儿受惊,也顾不得旁的,慌慌张张的各自回去照看女儿去了。 陆氏自然是要唠叨薛兰兮一番的,可见薛兰兮什么事儿没有,又放了心。晋阳长公主也是做娘的,见云溪郡主也没什么事,倒也没唠叨什么,只叮嘱她小心一些就行了,转头就又出去了。 云溪郡主从小就上房揭瓦,皮实的很,等自己娘走了之后,又带了人跑到了薛兰兮跟前,见薛兰兮挨骂,悄悄在窗户底下等着,等陆氏也重新出门之后,才偷偷摸摸的将薛兰兮给偷了出来。 两人方才惊魂甫定,便是再皮实,也不想骑马,所以一路走着,溜溜达达的到处看风景。 晋阳长公主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自己女儿受了这种委屈,她能坐视不理么?从云溪郡主的房中出来之后,转了个弯,就到了萧康帝的跟前。 萧康帝也得知了云溪郡主惊马的事情,看到晋阳长公主来了之后,连忙问道,“云溪那丫头如何了,可是惊着了?” “那丫头皮糙肉厚,虽说惊了一下倒也没什么事,现在正跟薛家那丫头到处溜达呢。”晋阳长公主笑了笑,没说什么,见贺仲麟也在,连忙拉着他道,“方才多亏你了,我听云溪说,若不是你,她可就成了肉饼子了。” 被晋阳长公主提了一句,萧康帝才知道方才竟然是贺仲麟救了人。 “晋阳姑姑不必客气,云溪是个女孩子,身子不比我这种风吹日晒的人康健,我被踩一下子没什么大碍。”贺仲麟是真的不在意,他在外练兵的时候为了驯服野马,没 少被踢被踩过,时间长了之后,自然对马的习性和动作有所了解。方才他被踩了一脚,看上去严重,其实并没有伤到要害。 “你也别仗着自己年轻就各种胡来,还是要看一下太医的。此次出行,皇上带了太医,便是让他们看一眼又如何?”晋阳长公主是真的不放心,她虽然是个妇人,却也知道这种事不是开玩笑的,若是伤了肺腑,怕是要留病根的。 她这个人,有仇要报仇,有恩也是要报恩的。若是贺仲麟好好一个人,因为自己的女儿后半辈子都要受罪,她也于心不忍,当下就招呼了人去请太医。 “真的不用了,我真的没事。这都是小事,我正在跟父皇还有禁军统领在商量猎宫防卫的事情,治伤不急在这一时。”贺仲麟耿直的性子永远都不会变,方才差点没气的云溪郡主翻白眼,这会儿又把晋阳公主给惹得想要拍他。 “你这孩子,让太医看一下又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你统领的是九门司,又不是禁军和金吾卫。”晋阳公主没好气的看着贺仲麟,转头去说萧康帝,“皇兄,看看你这好儿子,眼里竟然只有你了。” “他哪儿就是眼里只有我,而是太死心眼,不知变通。”萧康帝虽然一直都有在用贺仲麟,却也没怎么正眼看过他。今儿个被晋阳长公主这么闹了一场,才终于正眼看过自己这个儿子。 方才才被马给踩了,这会儿又不声不响的过来跟禁军统领讨论布防的事情。 若说是装的,萧康帝可不信,以他对贺仲麟的了解,他没有这么沉的心机。他应该真的只是耿直的觉得,这个伤没什么,皇上的安危比身上的伤更重要。 这么一看,这个儿子好像也没有七年前那么气人了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芳心暗许 “你还是让太医给你看一下吧,布防的事情,在京城中就安排过了,最基本的东西已经有了,其他的可以慢慢讨论,不急在这一时。”萧康帝也劝告贺仲麟,他让贺仲麟来这里参与讨论,并不是真的想要让他也守卫,而是想让他多看看,多了解一些京城动态,所以这一会儿的功夫,还是耽搁的了的。 贺仲麟又看了一眼方才制定的布防策略,觉得没什么大碍,才坐了下来,让太医给诊脉。一边诊脉,贺仲麟还没忘记再往上添了两笔,标注了一个点。 太医问了几个问题,收了腕枕之后才恭恭敬敬的禀告,说靖王殿下确实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皮肉伤,擦些药膏,过两天也就好了。对此,晋阳公主才真的放下心来,告辞而去。 等晋阳公主走了,贺仲麟将方才标注出来的地方跟禁军统领和萧康帝继续讨论,于是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又好像改变过什么一样。 薛兰兮和云溪郡主溜了个弯,溜着溜着,就到了太医署的营帐。薛兰兮看了一眼云溪郡主,笑了笑,推着她往里走,“靖王殿下被踩了一下,定然是需要什么的,咱们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云溪郡主展颜一笑,连忙飞快的走了进去。 方才两人遛弯的时候,薛兰兮见云溪郡主就有些魂不守舍,三两句都不离贺仲麟,她就明白了什么。贺仲麟如今二十四五还没有娶妻,虽然是个不得志的皇子,却长得不差,遗传了琦妃娘娘的貌美,也继承了萧康帝的英武,再加上这几年在边关的历练,又比京中男子多了几分凌厉之气。萧康帝的几个皇子之中,若论样貌,贺仲麟说第二,没人说第一。 方才,贺仲麟对苏云溪又有救命之恩, 所以,云溪郡主有些心动也不为奇怪。 若是贺仲麟能得苏云溪为妻,以后的路,好走的只怕不是一星半点。不过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不能寄希望太多。 云溪郡主和薛兰兮在太医署里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一瓶效果最好的活血化瘀膏出来。看着手里的小白瓷瓶,云溪郡主重重的舒了口气,上下抛了一下笑道,“你是不是猜到我要做什么了?” “你脸上已经写了。”薛兰兮掩口一笑,拉着云溪郡主往萧康帝的营帐走。她方才可是听陆长笙说了,贺仲麟要去萧康帝跟前讨论布防的事情,这会儿应该讨论的差不多了。 两人到了萧康帝的营帐跟前一打听就打听了出来,果然还在里面没出来。薛兰兮和云溪郡主寻了个太阳晒不着的地方蹲着等人,等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贺仲麟若有所思的出来。 “靖王殿下。”云溪郡主远远的就叫住了贺仲麟。贺仲麟顺着声音看过来,看到两人还穿着骑装站在树下,皱了皱眉,走了过来问道,“叫我有事么?” “方才得殿下相救,云溪甚是感激。旁的云溪暂时也做不了,只从太医署寻了这活血化瘀的药膏给殿下,还请殿下收下。”云溪郡主将手里的药膏递给贺仲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脸却越来越红。 贺仲麟一脸疑惑的看了看云溪郡主,又看了看薛兰兮,一头雾水咣咣响,“我没事儿啊,我刚刚问过太医,太医说不擦药膏也能好。” 这种伤确实不擦药膏,等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可是,到底是云溪郡主的一片心意,贺仲麟就如此直接的拒绝掉,真的是让薛兰兮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云溪郡主也愣住了,没想到耿直的靖王殿下竟然可以这 么耿直,一时间更是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药膏就不必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贺仲麟咣咣响的脑子看到薛兰兮的表情知道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补,挠了挠头,看了看药膏,又看了看云溪郡主,逃似的跑了。 等到贺仲麟跑了,云溪郡主才从一脸错愕瞬间转为沮丧,她拿着药膏的手垂了下来,看着薛兰兮说道,“他是不是嫌弃我……” “若是他嫌弃你,应该不会救你才对。”薛兰兮安慰了云溪郡主一下,从她手中拿过药膏说道,“应该是这里众目睽睽,靖王殿下不好意思接受你的东西。” 这么一想,云溪郡主心里也好受了一些,“那怎么办,他的伤……” “好办啊,让陆长笙转交一下不就好了?陆长笙是个男人,方才两人又一起救人,送他一瓶药膏也不会多想。”薛兰兮毫不客气的拖了陆长笙下水。 果然,云溪郡主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展颜一笑,看着薛兰兮说道,“如此,就多谢你了。” 看着云溪郡主这么高兴,薛兰兮的心底也是高兴的。如此担心,怕是有戏。 云溪郡主是个好姑娘,行事光明磊落,落落大方,母族也足够强大,能够跟贺仲麟成为一对,贺仲麟日后登基,必然如虎添翼。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晋阳长公主与大司马一家都是忠君爱国之人,不会恃宠而骄,外戚独大。 就是贺仲麟的这个性格啊,让人头疼。 跟云溪郡主一起回到住处,薛兰兮就让人把药膏给了陆长笙,请他转交给靖王。 用过午膳,男人们开始准备狩猎,外面就传来乱糟糟的声音,薛兰兮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就在房中歇息。 贺仲麟早上被马踢了一脚,到底 是不舒服,被陆长笙按着擦了药膏又按摩了一会儿之后,这会儿倒是好多了。只是上马的时候,还是牵动到了伤处,让他皱了皱眉。 因为贺仲麟是猎宫中的新贵,不少人都看着呢,见他皱眉,有关怀的,也有瞧不上的。 容王甩了甩马鞭,不屑的哼了一声,一夹马腹,带着人率先冲进了林子。反倒是豫王,竟然也不避嫌,慢悠悠的跟了上来,悄声说道,“三弟身上有伤,便休息一下吧,这种事情,不过是讨个彩头而已。” “多谢豫王兄关爱,我没事儿,今儿个可是跟母妃夸了海口说,要给她猎个老虎,做个褥子。”贺仲麟看着豫王,难得的笑了,豫王看着他的笑容,也笑了笑,拍了拍贺仲麟的肩膀,让他加油。 一群人呜呜嗷嗷的冲进了林子,惊起了不少猎物,到了夜间,陆陆续续的有不少东西抬了出来。 容王跟他的随从猎了一头狼,豫王则猎了一只梅花鹿,贺仲麟没能猎到老虎给琦妃做褥子,却猎了一只豹子能给琦妃做个垫子什么的。 萧康帝看着孩子们如此骁勇,自然是高兴的,封赏了一番之后,跟皇后吃了饭,便带着琦妃去了营帐安歇。 猎场被祸害了一下午,到了夜间,终于安静了下来。 薛兰兮歇了一下午,晚膳的时候跟薛季言还有陆氏凑到一起吃饭,顺带调笑薛清宴非常不容易的射到了一只野猪,但是最后还给跑了。 “哥哥是个文人,能猎开弓拉箭,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薛兰兮掩口浅笑,调侃薛清宴。 “说的也是,你能拿回个兔子,我不说你什么。只是这已经射伤了,还给跑了,实在是可乐。”陆氏哈哈笑道,她对儿子没有多大的希望,反正她儿子也不是 用来上阵杀敌的。只是这猎到了东西还跑了,足够一笑而已。 “我本就不擅长骑射,再加上看到那野猪是个带崽的,所以有些于心不忍。”薛清宴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求助似的看向了薛季言。 “清宴没做错,春季本就是万物复苏的时候,他若是伤了那大野猪的性命,小野猪们也跟着没了娘,徒造杀孽。”薛季言咳了一声,还是给儿子说了一句公道话。 “是,没错!”薛清宴顿时有了底气,点了头,看着薛兰兮说道,“我在林子里看到好些个灰兔子,明天我下套,给你和娘套一窝回来养着玩?” “这倒是可以,等将来这波兔子养死了,还可以吃肉,剥了皮也能做个毛领子,暖手筒什么的。”陆氏点了点头,前一年冬天有些冷,她就想给薛兰兮和自己做一个新的暖手筒,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皮毛而已。 又闲聊了一会儿,薛兰兮是不困,可是见薛清宴和陆氏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困倦异常,便和薛清宴告退,各自回房休息。 回了房间,素荷将白日里丢出去的花草细节跟薛兰兮说了,薛兰兮点了头,让她们去休息,自己则在灯下看书。左右不困,寻些事情打发时间而已。 碧心陪着,却也是坐了一天车马的人,困的脑袋一栽一栽的,薛兰兮索性也撵了她去睡觉。 “你再给我添一些热水就去睡吧,我看完这一两页,也就睡了。” “嗯,我就在外间的软榻上,小姐有什么吩咐叫我就行。”碧心打了个哈欠,给薛兰兮添上热水,然后伸着懒腰去外间的软榻上睡了。 薛兰兮又看了两页书,只觉得眼睛越来越沉,竟是连自己给自己更衣都等不及,一头栽倒到了书案之上昏睡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杜之修之死 薛兰兮刚刚睡着,房间外面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几人低声交谈的声音。薛兰兮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心里一急,却又睡的更死。 等到薛兰兮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室与众不同的景象。她连忙坐起身子,摸了摸身上,发现衣服好好的穿着,顿时松了口气。又一转身,看到碧心也是衣服丝毫未乱的呼呼大睡,更是安心了几分。 她敢断定,自己定然是被迷晕的,可是谁迷晕了她们,把她带到了这里? 薛兰兮警惕的环顾四周,发现这里装潢华丽,显然不是寻常住所。此次春猎,都住在猎宫之中,寻常官员的院子规格都是差不多的,摆设也都差不多,便是华丽一些,也用不上月影纱和金拱拔步床。外面薛兰兮看不到,可薛兰兮便是从躺着的这张床也能亏得一二外面的景色。 谁家敢用金丝楠木打了拔步床之后再用鎏金装饰?有钱烧的! “你醒了?”忽然有人说话,薛兰兮顿时猜到身份,挑开帘子,出来行礼。 “兰兮给公主请安。” 这里,若是文襄公主的住所,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文襄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女儿,金拱拔步床和月影纱便是再贵重,也配的上她。 “请什么安,快起来吧。”文襄公主打了个呵欠,把薛兰兮扶了起来,“吓一跳吧,我担心娴玳睚眦必报,暗中对你和云溪下毒手,所以派人暗中盯着你们。没想到,刚好就看到你被人迷晕了。” “下手的是娴玳郡主?”薛兰兮疑惑,娴玳郡主那么张狂的性子,怎么可能用这种阴诡之术? 而且,早上娴玳郡主才惊了云溪郡主的马,现在又下手,难道不怕晋阳长公主对她报复什么 么? “不知道,我的人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娴玳郡主。”文襄公主摇了摇头,看着薛兰兮说道,“但是,我是不相信是娴玳郡主,因为她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没完。” 这件事当然没完,对让想要对薛兰兮做的自然不是让她好好睡一觉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后续。 “不管如何,兰兮多谢公主救命之恩。”现在讨论这个也没什么结果,不如静观其变。 “我喜欢你的性子,想要跟你做朋友,自然要护你几分。”文襄公主对这个倒是毫不在意,摆了摆手道,“再说了,我可是答应了靖王哥哥保护你的,若是护不好你,要怎么找靖王哥哥要好东西?” 文襄公主与薛兰兮相视一笑,两人到桌前坐下,薛兰兮替公主倒了茶,然后猜测多久会事发。 “最晚不过明早,只是说这人实在是太过恶毒,用的迷药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若不是我的人跟着,明天事发的时候,你就是全身都长满嘴都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文襄公主气呼呼的说道,“这人还颇有心计,将迷药放在香炉的最下面,等到香燃尽之后,你才会中招。”】 难怪碧心和素荷什么都发现不了,原来是精心设计过的。 “如果是这样,那肯定今夜就会事发。既然不是娴玳郡主,那就是旁人了。”薛兰兮的心头浮现一个人名,却又觉得不太可能。 “你是不是还得罪了旁的什么人?可是,你这性子这么好,娴玳不喜欢你是因为她痴缠卫陵侯,最终卫陵侯娶了你,这还说的过去。旁人如此费尽心思的想要害你,是图什么?”文襄公主也纳闷,薛兰兮这种性格的人,从来不会去得罪谁,会是谁想要用如此阴毒的手段 来对付她? “先看看吧,看看事态发展,到最后,总会抓到的。”薛兰兮摇了摇头,没说话。 应该,不会是她吧。 两人坐了没多久,碧心就醒了过来,发现不对之后有些自责,被薛兰兮宽慰了两句,留在跟前伺候薛兰兮和文襄公主。 左右等着没事儿,文襄公主摆开棋盘,两人手谈了几局。 就在第五局开局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金吾卫的声音,说是出大事了。 “出了什么事?”文襄公主传了金吾卫的人进来,温声问道。 进来的人赶巧就是陆长笙,看到薛兰兮在这里之后,重重的松了口气,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猎宫里出了人命,刑部尚书的次子杜之修死在了兰兮的房中。不仅仅如此,杜颜卿也在兰兮的屋子里,好像被人非礼过,手中还拿着一把刀,更要命的是,那把刀好像就是杀死杜之修的凶器。”陆长笙先将事情简单的说了,然后看着薛兰兮说道,“你一直都在这里么?” “对啊,我下午不想看狩猎,所以在房中睡了一下午,用过晚膳之后闲着没事儿,就来了公主这里喝茶下棋。”薛兰兮和文襄公主交换了一个眼神,承认了自己一直都在这里的事情。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多了。”陆长笙笑了笑,冲着文襄公主抱拳行礼,说要回去回话就先走了,临走前跟文襄公主说,让薛兰兮不要乱跑,因为现在都在找她。 若是她乱跑,被不知情的看到,只怕要把她当成凶手了。陆长笙也是好意,薛兰兮心领,索性继续跟文襄公主下棋。 “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了。”文襄公主没心思下棋,拉着薛兰兮说话。“我原本以为,此事就是谁看你不顺眼,想要 让你丢人现眼。可是闹出人命,还是一门中人,究竟是要设计你,还是要设计旁人?” “我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现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薛兰兮摇头,表示自己也奇怪。 她的心中有一个答案,却又觉得不太可能。 杜家一直跟沈家走的很近,应该是容王一党,难道是豫王的谋士楚贺做了什么筹谋,想要折去容王的臂膀?可是,为什么这些事情要发生在薛家嫡女的闺房里? “也是,你若是身在局中便也明白了,如今在局外,这个局一乱,便也看不清楚什么了。”文襄公主皱眉,苦思。 “公主,金吾卫的人来了,说要问薛小姐一些话。”窗外,宫女禀报道。 “进来吧。” 文襄公主请人进来,开了门,有一说一。 这个案子显然是交到了金吾卫的手里,金吾卫统副统领刘军得知要到公主的地界问话,自然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先解释了原因,然后才开始。 “公主海涵,本来应该是葛统领亲自前来,可是苦主乃是葛统领的亲外甥,为了避嫌,葛统领便不便出面,派了属下前来问话。” “无妨,我也在这里,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是!属下想请问一句,薛小姐是什么时候来的公主这里。” “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记得了,晚膳之后,我与父母和兄长闲聊了几句,然后回了房间。跟丫鬟待了一会儿之后,公主的人便来请说让我过来下棋品茶。”薛兰兮摇头,表示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是大致还是说得清楚的。 “小姐可有人证?” “碧心是今天陪我的丫鬟,文襄公主也在这里,可以请她为我作证。而且,方才出事的时候,我也一直都在这里,公主的宫女和嬷嬷都 能为我作证。”对此,薛兰兮还是相信文襄公主的。 不管她来的时候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确实是很早就到了文襄公主的寝宫。 “时辰我也不太记得了,应该不到亥时,我与薛小姐并不是一开始就下棋,闲聊了很久才听到外面打更的声音。”刘军看向文襄公主,文襄公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记得了。 忽然间,文襄公主想起了一件事,“可以问问刘嬷嬷,她是记录起居注的人,应该记了薛小姐什么时候来访的。” 刘军眼睛一亮,连忙请了人过来,确定了薛兰兮没有嫌疑之后,告罪离开。临走之前,薛兰兮问了刘军一些关于案情的细枝末节。 “将军如何断定杀了杜之修的那把刀就是杜颜卿手中的?” “仵作验了伤口,发现伤口跟杜小姐手中的刀非常符合。而且,伤口的位置在下腹和大腿,杜小姐的身高不高,也就只能刺中这样的地方,虽说不能完全断定,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杜颜卿是清醒的么?” “应该不是,杜小姐现在还是有些疯疯癫癫的,整个人神志不清。发现的时候,杜小姐衣衫不整,身上也有受伤,嬷嬷们带杜小姐下去验了伤,发现杜小姐身上有被非礼过的痕迹。”刘军没有丝毫隐瞒,只觉得薛兰兮既然已经洗脱了嫌疑,知道一下也无不可。 而且,他也有意在文襄公主跟前表现,所以能说多细就说多细。 “那杜之修死的时候,是清醒的还是昏迷的?”杜之修可是个大男人,便是执绔子弟,也断不是杜颜卿一个小女子拿着刀就能给刺死的角色。 “多谢小姐提醒,属下这就去查!”刘军忽然想到了什么,冲着薛兰兮行了一礼,飞快的跑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章 杜家是豫王的 刘军走了之后,薛兰兮琢磨了一下,又觉得事情还是哪里不对。见她若有所思,文襄公主也不催,默默品茶。过了一会儿,外面宫女来报,说是靖王要来。 “靖王哥哥要来还拦着做什么,快请进来。”文襄公主只当是靖王来看她是否平安,连忙让宫女把人请进来。 宫女低头应了,放了人进来之后,就乖顺退了下去。 “猎宫里死了人,父皇不放心你的安全,特意让我来看看。”一进门,靖王就表明来意,见文襄公主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才终于放下心来。 “我没事,倒是兰兮,差点出事。”文襄公主摇了摇头,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贺仲麟。 贺仲麟觉得奇怪,猎宫死人,不冲着皇族,冲着薛兰兮一个小姑娘是做什么? “你还好吧?”不过,贺仲麟还是问了一句。 “得公主所救,没什么大碍,但是我觉得很奇怪。杜家兄妹,为何会同室操戈,又为何会在我房中。”薛兰兮还在琢磨这件事情,觉得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浅显一点的,薛兰兮是明白。有人迷晕了自己,让杜之修去自己房中暗中做了龌龊的事情,杜颜卿不管是真的巧合还是早有预谋从此经过,将此事捅出来。这样的话,薛兰兮就丢人丢大发了,薛家也丢人丢大发了。 可是,内里是因为什么? 薛家与杜家不得不绑到一条船上么? “杜家这次恐怕是里外乱了个透彻,大房的儿子被二房的女儿杀了。大房还是刑部尚书,为了避免公报私仇,少不得要避嫌。这一避嫌,只怕不是三五日就能了结的。唉,最终头疼的,还是豫王。” 文襄公主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豫王?为何是豫王?”薛兰兮疑 惑,杜家不是跟沈家搅和的不清不楚么,怎么会跟豫王又搅和在一起了? “刑部尚书是豫王的亲信,你难道不知道?”贺仲麟疑惑的看着薛兰兮,不明白这么众人皆知的事情,薛兰兮为何不知道。 “豫王么……”薛兰兮摸着下巴,来回踱了两步,理出了前因后果。 杜颜卿杀了杜之修,杜家势必是要乱的,大房二房便是先前再好,此事之后也得势同水火。刑部尚书这个职位虽然没什么,一直是在豫王身边的,可是刑部尚书杜建泽的夫人葛氏却不是寻常人。 葛氏嫁给杜建泽的时候,家门不显,只是御史,可是这些年,葛氏的哥哥被皇上看到眼里,一步步的进入内阁,成了内阁学士。这样的人物,只怕是有人想要争取一下的。 刑部尚书杜建泽是豫王的人,让杜家闹起来,最终坐收渔利的,只能是容王了。 容王做的? 他想要葛氏兄长? 可是若不是他,捞了这么大一个便宜,难道是巧合不成? 谁都不信会有这样的巧合…… 薛兰兮皱眉,觉得此事恐怕不仅仅是如此。 发生在她的卧房,只怕是将她薛家也给算计了进去。 若是今夜贼人得手,薛兰兮与杜之修不得不成为夫妻,杜家原本就是附庸于沈家的,沈家又跟容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最终薛家也会成为容王的臣子。 同时,葛氏的兄长应该是被豫王打了主意,为了断了豫王的主意,所以才有了今日杜之修的死。那么,容王又多收一层渔利。 这可真是一石二鸟啊。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杜颜卿应该是没有办法杀了杜之修的,最终且看仵作验尸了。 “你想到了什么?”贺仲麟见薛兰兮沉默不语,悄 悄问道。 “嗯,杜家乱了之后,自然没心情帮豫王去拉拢葛氏兄长葛千秋,那么,容王就有很多机会去做这件事情。”薛兰兮点头,大致的说了一下,又觉得心惊。 什么样的人,才能计划的如此周密? 放毒烟将她迷晕,拍了杜之修来奸污自己,同时又让跟自己有私怨的杜颜卿撞破此事。若是今日真的得逞,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这朝局,只怕瞬间就明了了。 “兰兮,你还在么?”窗外传来陆长笙的声音,想必也是来看看她是否安全的。 方才问话的时候,陆长笙不在,应该是去给陆氏和薛季言报平安了。除了这么多事,薛季言夫妇只怕也是心提在嗓子眼的。 “我在!”薛兰兮说了一声,看着文襄公主和贺仲麟行礼道,“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恩,刚好景郡王府的世子能护送你。”文襄公主点了点头,送了薛兰兮出去,看着薛兰兮和陆长笙进入黑暗之后才回来。 回去的路上,薛兰兮也没闲着,毕竟背后的凶手还没找到。 “仵作说,杜之修是昏迷的时候被杜颜卿杀的,还是清醒时候被杜颜卿杀的了么?”薛兰兮问陆长笙。 “清醒的时候,是不是很奇怪?”陆长笙一边走,一边跟薛兰兮说道,“那血溅的非常远,仵作说,很有可能杜之修临死之前还跟人搏斗过。而且,杜颜卿矢口否认自己杀了杜之修。” “矢口否认?也就是说,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薛兰兮疑惑,跟陆长笙确认道。 “对,她说自己进屋之后杜之修就跟发了狂一样的扒她衣服,她挣扎了没几下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杜之修就已经死了,是她自己尖叫,把人给引来的 。如果她真的杀人了,偷偷跑了不就行了,谁还能知道她是凶手不成?”陆长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看着前面的院子跟薛兰兮说道,“姑姑姑父已经换了一个院子,原先的地方保护了起来,看,这就到了。” 薛季言新换的院子距离文襄公主的住所并不远,显然是皇上有意特殊照顾。薛兰兮谢过陆长笙的护送,然后带着碧心进屋,跟陆氏和薛季言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回到房间重新睡下。 第二天一早,陆长笙又跑了过来,看薛兰兮真的没什么事之后,又开始跟她念叨昨晚的事情。 “今儿个一早,仵作重新检查杜之修的身体的时候,发现杜之修的手里抓着一个耳环,查了一夜,终于也算是有些收获。”陆长笙索性赖着用了个早膳。 见他毫不客气,陆氏笑了笑,让人重新拿了碗筷给他。 “先吃饭,查了一晚上,只怕也没好好睡觉吧,吃完饭再说这些。”陆氏的本意是让薛兰兮和陆长笙好好吃饭,谁知道陆长笙跟愣头青一样,愣是不明白,摇了摇头,一手抓着包子,一手在怀里掏了半天,掏了张纸出来。 “没事,我还好,不算辛苦。兰兮你看,这就是从杜之修手里扣出来的那个耳环。” 薛兰兮没陆长笙那么邋遢,擦了手,才接了过来仔细看。 那是被画师重新画过的耳环,样子和细节都处理的非常精致,精致到薛兰兮一眼看过去就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这是谁带过的。 这个耳环,会不会跟凶手有关? “且查查吧,说不定跟案件真的相关呢。也说不定就是杜颜卿的。”薛兰兮见过杜颜卿几次,却又想不起来每次杜颜卿带的是什么样的耳环。 “不是杜颜卿的,你 是不知道,姨母偏爱纯金,带的杜颜卿也喜欢这种明晃晃的东西。所以,杜颜卿脑袋上的东西,要么是纯金,要么是纯银。可是这个,虽说东西是金的,却也镶嵌了很多宝石和珍珠,不是杜颜卿会喜欢的东西。”虽说不喜欢杜颜卿,可是陆长笙还是很客观的。 他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事情。 他说的不是没有可能,杜颜卿最喜欢缠着陆长笙,若是陆长笙见过,那肯定能一眼就认出来。 “那就是跟凶手相关的了。”薛兰兮头疼,猎宫里的女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再加上各家的丫鬟跟宫女,这得查到什么时候。 陆长笙用过早膳,带着那张纸出去继续查案子。这一整天,整个猎宫都人心惶惶的,连打猎都没了兴致。 至于薛兰兮,犹豫陆氏觉得应验了她来时的不详预感,坚决不让薛兰兮出门,把她关在屋里,就差给门上落把锁了。 被陆氏拘了一日,到了夜间,薛兰兮也没能出门,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碍,薛兰兮便是在自己院子里,也有陆长笙时不时的来给她知会消息。 入了夜,陆氏担惊受怕的,生怕再出事,从让陆长笙帮忙借了几个金吾卫的人在院子周围四处巡视,还把薛兰兮安排到自己的屋里睡,把薛季言给撵到了儿子那里,这才算安心。 安安稳稳的休息了之后,整个猎宫也陷入了沉静。 夜色之下,一个瘦弱的身影躲开了所有人,悄悄的来到了后山。那身影显然是一个女子,一路磕磕绊绊,走的非常不容易。等到终于到了地方之后,她也不敢大声喊,只敢轻声招呼。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谁家丫鬟来这里找私会情郎的小姐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杀人灭口 那丫头喊了几声,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面上一喜,连忙走了过去,看着来人说道,“小姐,你可算来了。” “说吧,来找我做什么。” 月亮稍稍转了一下,从树叶的缝隙中透过一片月光到了两人站的地方。 也借着这片月光,春杏看出了沈清念的不耐。今儿个搜查了一天,搜的春杏是提心吊胆,她这会儿可没功夫去顾忌沈清念的不悦。 见着沈清念出来,春杏顿时喜上眉梢,好像一天的担惊受怕都没有了一样。 “小姐,今天已经查了一天了。我,我害怕,若是我家小姐招出来,是我领她去了薛小姐的屋子的话怎么办!”春杏连忙上前一步,拉住沈清念的手,急切的问道。 沈清念毫不客气的甩开了春杏,斜眼看着她问道:“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是啊,沈小姐,这已经是顶重要的事情了,我已经担惊受怕了一整天了。”春杏不解的看着沈清念,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着急。 “这个不用担心,我会送你走的。等你远走高飞,便是你家小姐再说什么,也没什么用了。”沈清念擦了擦手,看着春杏说道。 春杏一听,顿时高兴了起来,“如此最好,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吧,跟我来。”沈清念笑了笑,转身走在前面。春杏不疑有他,跟了上去,越走越觉得哪里不对。 “沈小姐,再往里走,就要出了猎场了,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你傻么?这个时辰从猎场里面骑马出去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畏罪潜逃。”沈清念又听见春杏问话,顿时觉得不耐,回头看着她问道,“若是你不愿走,我现在就回去。” “我走,我走!”春杏一听,顿时慌了,连忙摇头,表示自己要离开这 里。 看了春杏的样子,沈清念才满意,翻过一个大石头之后,春杏看着脚下的深渊愈发疑惑,“沈小姐,没路了。” “是啊,没路了。”沈清念面色冷淡,看着脚下的深渊走了过来,“绝处逢生你知道么?” 看着沈清念自信满满的样子,春杏也放了几分心,走了过来,却没想背后传来一股力道,她竟然直直的冲着悬崖下摔了过去。 “你的绝处,就是我的生路。” 处理干净了春杏,沈清念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挑了另一条小路从山上下去,回到房间若无其事的休息了。 行宫中睡不着的,自然不是只有沈清念一个,还有景郡王妃。她看着面前的程氏,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大清早的,大家都得了消息之后,程氏就跑到了景郡王妃跟前哭,一边说着自己命苦,一边说着程家势单力弱。景郡王妃只是冷静喝茶,不劝也不打断她,只等着她什么时候消停了。 能来她这里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杜颜卿呗? 程氏没本事,只生了一个女儿,若是现在这个女儿都保不住,将来自己个相公的那些妾室还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等到哭够了,程氏才婉转说了,杜颜卿肯定是清白的,绝对没有杀人这种话。又说了大牢里面都是男人,阴冷潮湿,接出来在自己屋子里关着不也一样什么的。 “杜颜卿杀没杀人这事儿你也不在场,你怎么就知道杜颜卿绝对没有杀人?连她自己都想不清楚的事情,你是如何如此断定的?莫非你就是那真正的凶手?”等到景郡王妃失了耐心,终于不给程氏好脸色了。 “我哪儿有那本事,再说了,我闲着没事去杀杜之修做什么!”程氏一听,顿时变了脸色,“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 “是啊,我胡说八道,那你就赶紧走。”景郡王妃放下杯子,看着程氏说道,“你当我多大的能耐,能从金吾卫中给你捞人出来。又是这种关口,你是生怕旁人看我们景郡王府过的太舒坦了不成?” 不是景郡王妃不帮程氏,而是杜颜卿这个案子实在是非同小可,在猎宫之中杀人,又被皇上看见,还牵涉到了薛家,这桩桩件件的,哪个不查清楚,都能让皇上怪罪下来。 轻的罚奉降职,重的抄家灭门。 “颜卿可是你的外甥女啊,你难道就这么不管她么!”程氏没想到景郡王妃会如此心狠,竟然真的不管了。 “若她真的清白,你担心什么?我便是不做什么,她也能完好无损的出来。”景郡王妃重新端起茶杯喝茶,程氏却不如她淡定了。 “你便是不让她逍遥法外,知会一声,让她在自己的屋子里关着不行么。”程氏退而求其次,生怕觉得自己女儿委屈了。 “不行,若是人出了什么意外,还不得算到我头上。”景郡王妃便是这一点忙也不愿意帮,一口回绝了程氏。 “你可真是好狠的心!”程氏指着景郡王妃,四肢发抖,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如此。 “我不管,今儿个你要是不帮颜卿,我就不走了!” 无奈之下,程氏竟然撒泼打滚这样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可是景郡王妃好像早就有所预料一样,冷笑一声不为所动。夜深了之后,程氏还是没有起来,哭喊了一下午,嗓子都哑了,也没见景郡王妃心软。 反倒是景郡王妃,就当院子里来了个唱戏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到了夜间,关起门来一样睡。 程氏闹了个没脾气,见这么着下去,实在是没有结果,灰溜溜的爬起来,回了自己的院子再想别的法 子。 又是一夜过去,薛兰兮感觉到身边陆氏起身,她也想起,却被陆氏给按了回去,又掖好了被角,“再睡会儿吧,前天晚上你就没睡好。昨晚又睡睡醒醒这么多次,想必也没睡好。” 薛兰兮自从重生之后就落了个毛病,每夜不会有一个囫囵觉,总是会睡睡醒醒的。这小毛病,便是日常守夜的丫鬟们都不知道,可陆氏就能感觉到。 “我没事,今儿个母亲不是说要去皇后娘娘跟前说话么,我做些点心您吃了再去。”薛兰兮也睡不着了,从被窝里面钻了出来,熟悉停当之后就去给陆氏做点心。 点心刚做好,就听见院子里热闹了起来,似乎有人在骂街。 “自己是个下作的小娼妇,为何要带上我家的女儿!丧门星子早些死了拉倒,还活着做什么!” 这话实在是恶毒下作,行宫中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薛兰兮皱眉出去,却见陆氏已经面色不善的跟那人对上了。 “说话得有真凭实据,我们还没找你们杜家讨个说法,你们就已经欺上门来了?”陆氏冷眼瞧着程氏在那里破口大骂,待她泄了气焰之后冷眼问道。 “你杜家女儿自己杀了人,带累我女儿做什么!看你这样子也知道,你女儿的事情定然是没跑了,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东西,跑出来丢人现眼的!” “娘。”薛兰兮见陆氏动怒,有些不忍,走了出来劝她不要生气,“不要为这种人生气,没必要。” “大清早的出这种丧气的事儿,能不生气么。”陆氏气冲冲的看着程氏说道,“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我不过是累着了,歇一会!”程氏昨天哭了一天,嗓子哪儿还有往日那么好用,才骂了这么两句,就得歇一会,“我来是 想讨个说法,你家那女儿莫不是勾搭杜之修不成,反而被我女儿发现,才有今日这错事!哼,若是有,你且跟我去作证,否则我定不饶你!” “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定不饶我?”薛兰兮平日就是冷冷清清的人,看着程氏如此嚣张,更是整个人都冷了起来。程氏看着薛兰兮小小年纪气势却丝毫不弱,顿时有些怂了。 “我本就已经许了卫陵侯,有卫陵侯珠玉在前,我要你们杜家的糟粕做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你可是杜颜卿的亲娘,杜家兄妹大半夜的出现在我的屋子里是做什么?莫不是看上了我屋里的什么奇珍异宝,想要顺走拿去装点自己房间?” 薛兰兮字字诛心,程氏觉得气血翻涌,“若是我杜家真的如此糟粕,你还勾引杜之修做什么!你若是没有勾引,他为何会去你房间!我女儿定是无意间撞见了你们的丑事,你们才要嫁祸给她!” “你的脑子是掉到猎场被踩了一遍么?若真如你所说,直接杀人灭口不就行了,还要动手除了杜之修做什么。”陆氏被程氏的这个逻辑给气到,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 “你自己说的跟卫陵侯有婚姻,肯定是你朝三暮四,不安于室,又解决不掉杜之修,才趁机一石二鸟!”程氏的脑子全用到了胡搅蛮缠之上,说出去的话,就连薛兰兮都差点信了。 “是么,素荷,人认出来了么?”薛兰兮冷笑一声,回头招呼了一下素荷。 这种场面,她一个未嫁的姑娘怎么能出现,只会让人觉得丢人现眼,之所以会出来,就是为了方便素荷认人。方才她要让折枝出来的时候,素荷拦住了她,说那些日子好像看到一个小厮鬼鬼祟祟的在薛兰兮的屋子附近,不如就趁机认一认。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可能是她 “回小姐,认出来了。”素荷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手上还拎了一个男人。那人被素荷狠狠的仍在了程氏的脚下,吓了程氏一跳。 “这是什么东西!”程氏后退了两步,又看了一眼,看出来了点什么,“梁四,你怎么会在这里。” 显然,程氏是认得这个人的。 “杜夫人认识这个人是最好办的了,我想问一句,这人可是杜之修身边的小厮?”薛兰兮居高临下的看着梁四,问着程氏。 “是,就是他没错。”程氏捂着胸口点头,却不明白有什么关系。 “素荷,你来说吧。”薛兰兮将素荷给带了出来,让她把情况说出来。 “是!”素荷低着头出来,恭恭敬敬的冲着众人行了一礼说道,“奴婢乃是薛兰兮小姐的二等丫鬟,平日在外间伺候,前天的时候,我就瞧见这个小厮在我家小姐门外鬼鬼祟祟的,我当时没在意,后来出事了之后才觉得不对。方才我看这个人也来了,便捉了他过来给夫人指认。” “夫人,事情真相,怕是少不得要问问他了。”陆氏见状,方松了口气。程氏是个泼皮破落户,真的要泼脏水,胡搅蛮缠,陆氏是比不过的。虽说清者自清,可是薛兰兮自回京之后,闲言碎语一点都不少,这时候要是被有心人添油加醋,那薛兰兮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就怕有人故意歪曲事实。 现在,有了这个小厮做人证,事情反而简单起来。杜之修的小厮,应该不会是程氏的人,也不会是薛家的人,如此说话,应该是可信的才是。 “对,问他!”程氏过来胡搅蛮缠本就不是为了给薛兰兮泼脏水,而是为了攀咬薛兰兮,好让景郡王妃出来息事宁人。她可是 清楚,景郡王妃对薛兰兮也中意的很,既然中意,那少不得要好好的帮忙。 现下,既然用不到景郡王妃,那么她也乐得不做坏人,立马将炮口转到了那小厮身上。 “我问你,你徘徊在薛兰兮的房子跟前干什么,是不是你们家少爷的吩咐!”程氏眉毛一竖,指着那小厮就叱问道,“快说,敢撒谎,我剥了你的皮!” “哎呦,哎呦,夫人饶命,夫人饶命!”那小厮被拉出来这么久,又是被推在石子地上,早就受不住那个疼了,见自己终于能说话,连忙冲着陆氏还有程氏行礼叨扰,“我说,我说就是。” “那日大家都是刚来行宫,我家公子倾慕薛家小姐已久,想着来看看薛家小姐是不是有功夫跟他说话。我是夜里来的,看薛小姐在这里,就去汇报了我家公子。谁知道,等我家公子来的时候,薛小姐已经被文襄公主给请去了。后来,公子进去的时候就把我打发了,再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那小厮也算聪明,把自己摘的那叫一个干干净净,反正杜之修已经是个死人了,不可能站出来给他难堪。 “这么说,你也没看到我女儿是什么时候进去的?”程氏皱眉,觉的这个小厮可能没说实话。 陆氏却不管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摆了摆手说道,“这小厮也说了,杜之修跟我女儿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也就是说,这事本就是我家的无妄之灾,剩下的事情,杜夫人你自己回去审问,我就不拦着了。只是今日,既然事情已经明了,那就不要再说我女儿如何如何。日后要是再出现这种嚼舌根子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这是他们自己家里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闹去。陆氏才不要掺和进 去呢,别说自己,最好整个薛家都别掺和进去。 程氏听了陆氏的话,翻了个白眼,什么也没说,揪着那个小厮就往自己家的院子去了。 摆平了程氏,陆氏就没工夫吃早饭了,薛兰兮让丫鬟包了一些点心给她带着,陆氏又叮嘱薛兰兮乖乖在屋里呆着,不要出门这才去了皇后那里。 这一日,薛兰兮真的没有出门,却也没有拒绝别人上门。因为出了这种事,很多人都没心情狩猎了。可是,往日不能出门的贵女们怎么待的住,三三两两的到处串门,找人玩去。 薛兰兮这里,一早上就迎来了三拨客人,文襄公主,云溪郡主,还有季红裙。 文襄公主和云溪郡主相熟,一前一后来到这里是司空见惯。季红裙的到来,让文襄公主和云溪郡主疑惑了一下,却也非常欢迎她的到来。 薛兰兮镇定自若,季红裙本就除了婚事之外,其他都是一顶一的好姑娘,跟这两人走的近也没坏处。再说了,这两个人对颜家旧案,并不是非常在意,所以,本就应该是志趣相投的。 果然,到了下午,文襄公主和云溪郡主对季红裙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文襄公主不常出宫,所以对季红裙不是很了解,但是云溪郡主以前是见过季红裙几次的,对季红裙算是面熟,却没想到季红裙有时候竟然能如此风趣。 四人玩到晚膳过后许久,陆氏都受不了他们的劲头先去睡了才散去。临走前,季红裙趁着没人注意,跟薛兰兮说,季君珩在马场有个小红马,是送给薛兰兮的,原本打算让她在马场玩的时候用,现在看来,只能跟着一起回京了。 薛兰兮笑着谢过了季红裙,没说什么,却也没说要去看看那匹马。 送了众人出去 ,薛兰兮回去休息,在进门前,素荷拦住了她,说杜颜卿自杀了。 “杜颜卿自杀了?”薛兰兮反问了一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今儿个早上,仵作改口,说现场的血迹太多,又有挣扎的痕迹,所以他看错了,杜之修很可能是在昏迷的时候被人刺死。而且,杜颜卿的贴身丫鬟春杏失踪,更加落实了杜颜卿的嫌疑。”素荷将事情最新的发展告诉了薛兰兮。 “仵作是多年的仵作,哪儿就能这么轻易的看错。想必是有人让他改口了。”薛兰兮摇头,没有急着进屋。“这下,杀人凶手就变成了杜颜卿,所以,她就自杀了是么?” “是,看上去确实是像畏罪自杀。” “可是,杜颜卿最清楚自己杀没杀人。”薛兰兮笑了笑,吩咐素荷,“这件事,再去查查看,她清楚自己没杀人,自然就不会自杀。” 素荷点头允了,然后静静退下。薛兰兮看着那皎洁的月色,心头想起了一个人。 如此狠辣的作风,实在不像是一个小姑娘能做的出来的啊。 可是,若不是她,还能是谁? 最终,杜家的案子就用杜颜卿的死定了安,素荷查出来了一些线索,却不成体统,薛兰兮没有强求,让素荷收手,免得牵累到自己。 因为杜家的事情实在扫兴,萧康帝索性提前结束了春猎,一行人打道回府。薛兰兮上车的时候,看到了刑部尚书和葛氏。刑部尚书还好,葛氏却好像一夜之间就苍老了,整个人都迷迷糊糊,行事木讷。 葛氏的身后,跟着的就是程氏。程氏的脸色没有比葛氏好多少,也是一片灰白,好像一夜之间被人吸干了精血一样。 不过,程氏没有葛氏那么木讷,见了葛氏上车,默默的跟自 己相公去了另一辆马车。 薛兰兮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带着人上了自己的马车。薛季言要留下在猎宫中帮忙清点此次用的东西,做个账目出来。陆氏寻思说让她眼皮子跳的事情过去了,索性留在这里跟薛季言一起回去。于是,回去的路上,就只有薛清宴和薛兰兮。 薛清宴还没上车就被同僚叫走,最终这马车上,就只有薛兰兮一个人了。薛兰兮是知道,薛清宴觉得男女有别,避讳才走的,所以没有叫住他。 而且,一个人在车上,她可以好好的理一理这个事。 大理寺和金吾卫没有查到的,素荷却查出来了。素荷说,春杏是摔下悬崖摔死的。可是,却无法断定是被人灭口还是自己担惊受怕想要逃走的时候不慎摔落。 不过,素荷也没查出来那个耳环是谁的。薛兰兮觉得,就算那个耳环查出来了,也不会是耳环的主人杀人。杜之修便是个执绔子弟,也是个男人,没有外强中干到乖乖被一个女人宰了的地步。 “小姐,我觉得这里不太对。”素荷忽然从车子外面钻了进来,悄声跟薛兰兮说道。 “什么?”薛兰兮刚刚回神,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小姐,这里太安静了,连个虫鸣鸟叫都没有。”素荷挑起帘子,给薛兰兮看看外面的光景。 回京的队伍是盘山而过,这里是一处窄山道,所有人的马车都是一辆一辆排着过去的。来的时候也经过了这里,薛兰兮还跟陆氏看到了窗外乱飞的戴胜,回来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 是有些奇怪。 “静观其变。”薛兰兮这里,只有素荷一个人会功夫,碧心和折枝都是最寻常的丫鬟,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素荷保护不了这么多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不能出事 “碧心,折枝,你们两个去后面的那个马车上。”又想了想,薛兰兮让碧心和折枝去了旁的马车上。 要是真的有刺客,谁都说不清楚是冲着谁来的。若是冲着皇上,她们这些人不过是一些老弱妇孺,没人会特别在意,也就没什么危险。可是,若是冲着薛家来的,那薛兰兮是危险的,碧心和折枝只是寻常丫鬟,反倒是安全一些。所以,薛兰兮让她们两个人避开,免得出事。 两人也听话,应了之后跳下车去了后面的马车上。于是,这个马车上就只剩下了素荷和薛兰兮。 车帘也被放了下来,薛兰兮看不到外面,只能听到辘辘的马车声,素荷也不说话,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很安静,马儿的嘶鸣声还有车子的声音传得很远,薛兰兮甚至还听到跟在外面那些下人的窃窃私语。 巨变真的是在一瞬间,忽然间就传来无数破空之声,素荷一把将薛兰兮按到了车厢底部,躲过了穿窗而过的箭矢。薛兰兮惊魂甫定的看着那钉在窗户上,尾羽还在颤抖的羽箭,颤声问道:“这是什么人?” “可能是北狄人,小姐可还记得先前混入京城的那些人?”素荷一提醒,薛兰兮顿时想起来出京之前,孟今溪就提醒过薛兰兮,在京城中有北狄人流窜了进来。 在行宫的时候,薛兰兮还提醒了靖王和陆长笙,谁知后来被杜颜卿的事情给打断了之后,就忘了这回事。 素荷是跟在季君珩身边很久的人,虽说一直在宫里,却对一些事情了解颇深,只从一支箭矢就能看出对方身份。 “小姐不必担心,打斗之声大多集中在与御驾周围,咱们这边还算安全。方才他们放箭,应该只是为了让家将 们乱了方寸。”素荷趴在车厢之下,透过风吹起的车帘,看了下外面大致的情景跟薛兰兮说道。 “那我们是下去还是不下去?”薛兰兮觉得马车怕是不安全,想要下去避难。 “不要下去,此次刺杀是没有结果的。金吾卫准备充分,靖王还连夜调来了九门司和驻军,北狄人的这次刺杀不会成功。我们这时候要是下车,等下刺客退下之后,我们来不及上车赶紧离开。”素荷摇头,将薛兰兮往角落里推了推,自己四处查看动静。 如素荷所说,前面乒乒乓乓兵器相交的声音越来越稀疏,好像快要被镇压了下去。薛兰兮松了口气,悄悄看了一眼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且等着金吾卫收尾。 刺客没想到金吾卫准备会如此充分,死伤大半之后,为首之人一声令下,最后剩的几个人飞速后撤。 薛兰兮心道不好,拉着素荷准备跳车,却已经迟了。那些人纵身术了得,不过几个起落,就已经到了薛兰兮的马车跟前。薛兰兮的马车是整个回京车队之中最中间的车队,可是停的位置却是一个三岔路口,刺客只需要劫了车转个弯往北走,再拿薛兰兮做人质,金吾卫只怕瞬间就会陷入被动的地步。 刺客头领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在金吾卫追赶上之前,就“咚”的一声落到了马车顶上,一剑斩杀了车夫之后,落在车夫的位置,一抖马缰,就将整个马车扯出了车队。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后面的几个刺客也跟了上来,将准备出逃的薛兰兮和素荷给堵了回去。 “我等只是为了逃命,若是你们老老实实的,自会放你们一条生路。”那些个人说话瓮声瓮气,薛兰兮只能听出有些异域口音,却 分辨不出来究竟是哪个国家的。 薛兰兮慌不迭的点头示弱,“我等只是弱女子,还请壮士饶命!” 那人见状,便不再理会薛兰兮,马车飞速奔驰,朝着北边的一个小路上飞奔,周围树枝不断的勾到车厢上,后面又时远时近的传来金吾卫的喊杀之声,让薛兰兮的心提了起来。 这也算是报应么?她通知了靖王,靖王早有准备,而这些人劫持人质的时候,挟持的就是自己。 素荷和薛兰兮二人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待时机。素荷会功夫,却也比这些个刺客弱上许多,一旦打了起来,根本不占便宜,更何况还有一个薛兰兮。 所以,她们只有等待时机,一击毙命。 “吁!”赶车的刺客勒马停下,车厢之中的刺客顿时紧张了起来,车里剩了一个留着看守薛兰兮和素荷,旁的几个人,都到了车外。 薛兰兮听到一声鸟叫,拉了拉素荷,示意她准备。她过年的时候去景郡王府拜年,陆长笙彼时得了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叫声清丽,惹人怜爱。陆长笙也是个人来疯的性子,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将那鸟叫学的十足十的像。 可是,那鸟产自南方,猎场周围不可能有这种鸟的。 薛兰兮就是凭借这一声鸟叫,断定陆长笙和金吾卫就在周围。 素荷也明白了什么意思,悄悄在薛兰兮的手中扣了一下,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忽然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天上飘了下来,接着就是闷不吭声的打斗,就在这个时候,素荷暴起,一根簪子扎到了留守之人的脖子之上。那人的血喷涌而出,溅在了车帘之上。素荷悄悄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之后,拉着薛兰兮,悄悄从打的乱成一团的人中间跑了出 去。 路上,有刺客看到了薛兰兮,朝她扔了几个暗器,素荷一一挡了,两人一路隐入林中,朝着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来到这里的,定然是金吾卫中的佼佼者,后面肯定还有人才对。 而且,陆长笙既然传了鸟叫来,那肯定就在周围。 可惜了,两个人到底是女眷,没跑多远,就被一个从金吾卫的包围圈中抽身而出的刺客给发现了。他浑身带着杀气赶来,素荷慌忙迎战,没几下,就被那刺客打晕了丢在一边不省人事。 薛兰兮见那人一步步逼近,连忙说道:“壮士息怒,我本无意伤人,只是我们毕竟不熟,只好想办法逃命。” “是么,那你就该死!”那人并不打算跟薛兰兮纠缠,也看出了薛兰兮并不会拳脚。他似乎起了猫捉老鼠那样的心思,想要把薛兰兮捉弄致死。 冷笑一声,那人伸手直接拎起了薛兰兮,将她扛上了肩膀。薛兰兮被顶到了胃,一阵反酸,被人一巴掌拍到后脑勺上,登时昏了过去。 这人显然是觉得,薛兰兮就算是不会功夫,也不能不提防,所以索性干脆打晕干净。 薛兰兮料得没错,陆长笙确实就在附近。刺客扛着薛兰兮走了没多远,就跟陆长笙带的金吾卫撞上了,陆长笙一眼就认出刺客肩上的人是薛兰兮,顿时红了眼,不要命似的冲了过来。 刺客没想到这人会如此冲动,被他毫无章法却又招招致命的攻势唬了一下,连忙迎战。陆长笙怕伤了薛兰兮,刺客觉得扛着薛兰兮不方便,最终就是刺客丢了薛兰兮到旁边的草地里,而陆长笙则拉起昏迷的薛兰兮,冲着刺客丢了几个铁蒺藜接着就飞奔而去。 回过味来的刺客发现了陆长笙的意图, 连忙追上,一追一逃之间,陆长笙脚下一空,竟然从山上滚了下去。 薛兰兮还昏迷着,陆长笙不敢耽搁,死死把她抱在怀里,直到两人的滚动停了下来。 被山石撞击着醒来,薛兰兮还以为自己在刺客手中,想要挣扎却听见陆长笙的声音在说,“别动。” 她顿时不敢动,四处看了看,发现两人挂在山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薛兰兮连忙从陆长笙的怀里出来,慌忙问道:“这是哪儿?” “山底下。”陆长笙苦笑一声,勉强坐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右腿无奈道,“你可真沉。” 方才滚落的时候,陆长笙一路护着薛兰兮,薛兰兮还是不可避免的擦伤了好多地方。陆长笙更惨,身上的金吾卫战袍早就已经不成样子,胳膊腿上都在密密麻麻渗血。 “你受伤了!” “我知道。”陆长笙笑了笑,摸了摸薛兰兮的脸,“没事,皮肉伤。就是我们现在要怎么下去?” 薛兰兮探头看了一下下面的山谷,顿时觉得头晕。这个高度,虽然没有百丈,直接落下去,却也能摔死人。陆长笙勉强支起身子,看了看周围,然后砍了一根藤蔓给薛兰兮,“你轻,这根藤蔓应该能支撑的住你。你把藤蔓甩到那边的树上,慢慢跳到那个石头上,这样好下去了。” 陆长笙说的仔细,薛兰兮瞬间就听明白了,她甩了藤蔓过去,一点点的挪了下去,一路将山壁之上的藤蔓打结,方便陆长笙下来。 等到两人终于落了地,重重的松了口气,两人相视一笑,相扶着去找可以避风的地方。 刚走了没两步,薛兰兮一脸惊恐的止住了脚步。她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山崖上,一只大狗一样的东西拉住了陆长笙,“有狼!” 第一百八十四章 能守你一世也好 显然,陆长笙也看到了,他连忙拉住薛兰兮,趁着那狼没有发现他们的时候,一闪身,躲到了一个石头后面,跟薛兰兮叮嘱道,“这里是猎场,本就有很多豺狼虎豹,你别慌,等下我给你几个火把,你拿着赶紧跑出去,找到容身的地方之后,在那里点起火堆,狼群绝对不敢靠近。” “那你呢!”薛兰兮摇头,她不赞同,陆长笙知道这里有野兽,她何尝不知?更何况,狼是群居动物,这里有一个,定然还有更多在这个附近埋伏着,不过是因为现在天还没黑,不是捕猎的好时候。 “我?我会功夫啊,你马上要做新娘了,不能出意外。”陆长笙笑了笑,从腰间抽出佩刀,揉了揉薛兰兮的脑袋,忽然又觉得有些悲凉,“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看着你出嫁,趁着现在天还没黑,快走吧。” “不,要走一起走!”薛兰兮摇头,从身上的荷包里面摸出火折子,又脱了斗篷,扎了好几个火把准备上。 附近没有火油,衣服不容易引燃,好在这两天也没有下雨,所以也不至于到了绝境。 方才,陆长笙说他会功夫,薛兰兮如何不知道这是在骗她?她自幼听父兄讲过边疆的一些事情,知道狼群向来都是群体作战。一个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打不过一群狼的。 “那,你拿着这个匕首。”陆长笙不放心,将手里的匕首给了薛兰兮。 薛兰兮看了看那个匕首,摇头,“给我了,你用什么?” “你忘了,我是金吾卫的?”这样的情况下,陆长笙还能笑的出来。他将匕首放到了薛兰兮的手中,解开了自己的腰带,从中抽出一柄软剑。薛兰兮这才想起,金吾卫的装备之中还有这么一个暗 器。 整套金吾卫的金甲上共有七个武器,一柄长剑,一柄短剑,一个匕首,一条锁魂链,小型袖箭,再配了两个箭矢。有人说,这就是七件,其实,还有一个就是金甲腰带。 平时看,这个腰带平平无奇,好像寻常的腰带一样,可是这个腰带若是解开抽出,又成了一把柔若白绫,却又绞杀人于无形的软剑。 陆长笙的武艺还没有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所以平日这柄软剑从来没有用过。可是今日要面对的并不是穷凶极恶的凶徒,只是几匹野狼,此时也算是真正的用上。 “那好吧。”薛兰兮握紧了匕首,警惕的看向四周,想要寻一个别的出路。 来时的方向已经渐渐隐藏在黑暗之中,而且,薛兰兮能从山谷的回响之中听出,那边没多远应该是一个水潭。而她们在的这个山谷,应该也是一个水道,因为现在是枯水期,水面干涸,才觉得这里应该是个山谷。 那么,出路就只有狼群的方向可以走。 “兰兮,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要嫁人了。”天色渐渐的黑了,陆长笙又斩了几个树枝下来一一裹了背在背上,以备不时之需。同时,他还不忘跟薛兰兮说话。 “嗯,我已经过了十四了。”薛兰兮没有说那么多,她是不可能跟陆长笙解释,她为什么要价格季君珩。 “季大哥是个好人,以后能照顾好你的。”陆长笙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薛兰兮疑惑的回头,却只看到他的背影。 “什么?” “母妃说,我是景郡王府的小世子,能娶的,也是寻常的女子,而你,是天上的凤凰,我便是在喜欢,不应该因为我的喜欢而让你折翼在这里。”陆长笙回了头,靠着石头坐下,现在的他们走 不了,若是走,惊动了狼群,反而不好。 留在原地,说不定可以引来金吾卫。陆长笙又砍了一些树枝,在石头后面支起了火堆,并且小心照料,薛兰兮也帮忙,顺带听着陆长笙的碎碎念。 “其实,我一直都挺喜欢你。小时候,你总是病歪歪的跟在我后面叫我长笙哥哥,长笙哥哥,我也习惯了有什么好东西先给你留着。长大之后,你我之间生分了一些,可是你也变得与以往不同了。我知道,你是长大了,可是我还没长大。我做不了你的夫婿,却能做你一辈子的哥哥。” “季大哥很好,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你跟他之间能白头偕老,我能守着你们两个白头偕老也就够了。” 陆长笙以后,是肯定要继承景郡王府的爵位的。到时候,他会是新的肱骨之臣,他既然说了要守护,那就是一定能守住。 薛兰兮忽然想解释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陆长笙也看到薛兰兮张嘴,当她惊讶,连忙摆手道:“我不打算坏了你的婚事,你是我妹妹,我本就有义务保护你,这是母妃教的!” “表哥,多谢你。”话在薛兰兮的嘴里转了转,最终没有出去。她笑了笑,看了看陆长笙,去低头照看火堆。 狼群有多少数量,谁都不知道。贸然冲出去并不是办法,火堆虽不是他们唯一可以利用的东西,却是最有效的。 天终于一点点的黑了下来,薛兰兮和陆长笙的神经提到了最紧,果然没过多久,四周就有幽幽的绿光冒了出来,薛兰兮数了数,围在他们周围的就有六七只,丛林深处,似乎还有更多。 这些狼群好像也在观望,并不着急上前。可是好像又有些按捺不住,被陆长笙和薛兰 兮身上鲜血的腥味勾引,跃跃欲试的在周围躁动不安。 薛兰兮和陆长笙砍了足够多的树枝,升起一个巨大的火堆,并且背对背看着周围躁动不安的狼群。为首的狼王似乎对火并不惧怕,冲着薛兰兮和陆长笙低吼了一声,龇牙匍匐前进。 薛兰兮连忙抽出匕首,看着那个狼王,陆长笙也抽出了软剑,盯着狼王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陆长笙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扑了过来,回手一甩,将一个扑了过来的狼给击倒在地。软剑划破了狼的血管,瞬间喷涌出来的血气让狼群更加躁动,狼王的低吼更加频繁。 狼群的包围圈越来越小,陆长笙和薛兰兮拿起火把,四处挥舞,试图逼退狼群。可是这边的刚退下,那边的又攻击上来,甚至有些聪明的,见薛兰兮和陆长笙只是在腰部挥舞火把,就钻了空子,往陆长笙的脚上去咬。陆长笙不防备的时候,被咬了一口,顿时血流如注。 薛兰兮眼见着两人要命丧狼口,跟陆长笙交换了一个眼神,让陆长笙坐下,她则拿着火把在陆长笙的周围挥舞。 木柴还是有些太湿,在燃烧的时候冒出了一股股青烟,再加上薛兰兮的挥舞,原本就燃烧的不是非常彻底的木柴呼扇了没几下,就被渐渐熄灭了。 看着手中熄灭的火把,薛兰兮倒抽一口冷气,狼群也终于找到机会,瞬间扑了上来。 薛兰兮连忙躲开,陆长笙也伸手去拉,想要将薛兰兮重新护到怀中。 却只听狼群接二连三的发出“叽呜”的惨叫,接着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薛兰兮看着周围倒了一地的狼群尸体,惊讶的看向四周,只见月色之下,一个人身着银甲站在凸石之上,手执一 柄长弓,弓弦还微微颤动,背后的箭袋空了几只。而地上的狼群身上,则插着同样数目的箭矢。 陆长笙也看见了那个人,面上一喜,连忙招手呼喊到,“季大哥,这里!” 季君珩的脸在月光之下愈发的冷入骨髓,他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上下打量了身上还有血迹的薛兰兮,皱了皱眉,“怎么弄成了这个德行。” “季大哥……”陆长笙有些不好意思,他比薛兰兮伤的还重,薛兰兮被季君珩这么说,他指不定得被季君珩怎么训斥。 可是,季君珩跟没看到他一样,将弓往身后一背,手一伸,就把薛兰兮拉到了自己怀里,“没事就好。” 薛兰兮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季君珩打横抱住,几个纵跃就上了山崖之上。陆长笙守着未熄灭的火堆,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他也没等多久,就有金吾卫的弟兄从上面顺着藤蔓下来,将他给抬了上去。 一行人回到回京的队伍之中,薛兰兮这才回过神,碧心在照顾素荷,她跟刺客纠缠多时,受伤不轻,需要人照顾,折枝则在薛兰兮身侧,见她一直不说话,只当她是吓到了,趁着晚上宿营的功夫,求了太医给开了安神镇定的药端来。 煎药的时候,折枝撞到了季君珩。季君珩也认出她是薛兰兮身边的大丫头,又见她拿了药,当时没说什么,等到折枝熬好了药端过来的时候,刚好被季君珩给截了。 “我给送过去吧。”季君珩不由分说的端过了药碗,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折枝。 折枝刚想说这不合规矩,可是一想,薛兰兮到了五月就要嫁入卫陵侯府,两人也不差这一两个月,更何况,方才自家小姐可是被季君珩给抱回来的,也就不说话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知道是谁? 自家小姐的心思,折枝便是不清楚是所有,也是略知一二的。知道她并没有外界所说的那么喜欢季君珩,折枝也有心多撮合两人,所以听之任之的就到了素荷的马车。 素荷吃了药,刚睡下。因为受伤,吐了不少,碧心正在帮她洗东西,看到折枝过来,连忙问道,“你来这做什么,小姐那里怎么能少了人。” 折枝冲着薛兰兮的帐子努了努嘴,没说话。碧心看到里面有个男人的影子,顿时嘿嘿一笑,把脏了的东西递给折枝,两人一起洗了起来。 季君珩端了药给薛兰兮,见她木愣愣的坐在那里,心忽然疼了一下,连忙过来把药递给她。 “你先吃药。” 方才去拿药的是折枝,送药的却成了季君珩,薛兰兮又愣了一下,才接过药,一口喝干将药碗放到一边。药碗还没到桌子上,手心却多了一枚果子。 她定睛一看,却见那是山谷中的一种野果,酸酸甜甜非常好吃,前些日子的时候,薛清宴还给她摘过。 “我方才摘的,你吃了去去嘴里的苦味。”季君珩跟薛兰兮之间保持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薛兰兮没什么好说的,将那果子塞到嘴里吃了,果然就是一股沁人心脾的甜。 “刺杀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北狄人所为。走的时候之所以劫持你的马车,是因为你马车的位置刚好在那里。我在边关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相关的消息,所以特意赶回来,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看着薛兰兮明显惊魂甫定的脸,季君珩有些自责。若是他能早到一刻,薛兰兮也不会受伤。 “侯爷已经尽力了。”薛兰兮知道这拐不到季君珩的头上,他在边关换防,这时候虽说已经换防结束到了回来的 时候,却也应该是先回京跟兵部报备,而不是赶往猎宫。 若不是忠君爱国,怎么会如此匆忙的就赶来了? 薛兰兮的嘴角有些讽刺,还真是忠君爱国啊。 “你若是还不舒服,请了太医过来好好诊脉吧。伯父伯母下午得了消息,这会儿应该就能赶来,你若是怕,可以跟伯母说说。”半年不见,季君珩对薛兰兮忽然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不知道是担心她现在还在担惊受怕,还是说有别的想法。 遇刺的事情会很快就传到行宫,所以薛季言和陆氏知道也不奇怪。不过,薛兰兮更想知道别的事情。 “今天刺客的事情全都查清楚了么?”薛兰兮问道。 季君珩见薛兰兮还有精神问这个,顿时松了口气,知道她没有那么严重。 “嗯,本就是为了刺杀而来。北狄最近一直在边关蠢蠢欲动,若是能在春猎的时候引发刺杀,再结合边关空防,那就是事半功倍了。”季君珩将事情大致跟薛兰兮说了,却依旧惜字如金。 “金吾卫的伤亡如何?回去的一路上,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吧?”薛兰兮猜到了北狄的意图,担心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刺客还有多少人不清楚,但是应该不会再刺杀了。今日的刺杀,金吾卫伤亡十多个,九门司伤亡二十多人,靖王为了保护陛下也受了轻伤,旁的就没什么了。虽说九门司和金吾卫都有折损,可是我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轻骑,足以担任保卫皇上的职责。”季君珩一五一十说了,薛兰兮果然放心了许多。 刺杀一击不中,后面就再也没有后招了。至于北狄的这笔账,萧康帝会慢慢清算的。方才就听说了,刺杀刚刚开始的时候,豫王和容王已经吓得在马 车里面一动都不敢动,是贺仲麟率先觉得不对,冲了出来,保护在了萧康帝跟前。 这一切,萧康帝看在眼里。虽说不能说贺仲麟以后的路会畅通无阻,至少萧康帝会处理一些不入流的事情。 薛兰兮松了口气,贺仲麟的轻伤换了萧康帝的信任,也算是一笔划算买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北狄人有动作了?”季君珩忽然开口,惊了薛兰兮一下。 她没有隐瞒,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至于谁说的,已经不重要了。季君珩知道,薛兰兮手中有个红楼,所以知道被敌人动作频频并不奇怪。 至于旁的,更加无足轻重。 “嗯,还有一件事我会帮你查的。”季君珩点了点头,说起了另一件事,“马车是被人故意安排在那个位置,还是无意间你倒霉到了那里。” “有人安排的。”薛兰兮直接告诉了季君珩,并且将杜颜卿和杜之修的死跟他说了。 季君珩刚回来没多久,还没听说这些,现在从薛兰兮的口中知道之后,眉头紧的能拧掉幕后之人的天灵盖。 “你知道是谁干的?” “逃不脱容王的人,杜家的这么一场,应该是为了让杜家葛家跟豫王离心,杜家一直跟沈家亲厚,可是暗地里跟豫王又纠缠不清,典型的首鼠两端。可是,这样的人你却不能听之任之,必须逼他做出一个选择,所以才有了杜颜卿杀杜之修这个局。更高明的是,杜颜卿杀杜之修这个局看上去是杜家的私事,实际上刑部尚书定然会求豫王帮忙。而豫王是巴不得杜家乱的没心思去琢磨那么多,怎么可能出手帮忙?” 这几天,薛兰兮已经将其中的事情琢磨出来了。 “最终的结果就是,刑部尚书杜建泽记 恨上豫王,其妻葛氏的兄长再需要一个别的助力,定然就跟容王走到一起去了。薛家嘛,应该是设局之人顺带手想要除掉的。” 对薛家如此恨之入骨的,或者说,对薛兰兮如此恨之入骨的,只有沈清念。 小小年纪,如此狠辣,实在是让人小看了。 “听上去很有道理。”季君珩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点了点头,说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然后起身告辞。“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好。”薛兰兮平心静气的站起身,送了季君珩出去。 两人刚走到帐子门口,就听见陆氏哭喊着扑了过来。 “我的儿啊,快让娘看看,你伤着了没有!” “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你就被歹人劫持了呢!” “好端端的还掉了悬崖,吓的我这心,是一跳一跳的。” 陆氏好像根本没看到季君珩,拉着薛兰兮就往帐子中间的灯下走,想好好看看她那纸糊一样的女儿是不是还是完好无损的。薛季言还看到了季君珩,两人匆匆忙忙的打了个招呼,薛季言也钻到了薛兰兮的帐子之中。季君珩站在帐子外面看了一下里面的场景,忽然笑了笑,转身去了自己的营帐。 她还是有父母兄长的疼爱的,挺好。 陆氏跟薛季言上上下下的把薛兰兮给看了个遍,确定她只是有些擦伤之后还是觉得不放心,陆氏又一次撵了薛季言出去,非要亲自陪在女儿身边。 一直回了京,好几日陆氏都宿在珑甄阁,薛兰兮也没办法,只能由他去了。 先前薛云烟伤了脸的时候,宋行漠给她送了药膏,那时候薛云烟没有用完,她就直接把药膏给薛兰兮送了过来,所以没几天,薛兰兮的脸也恢复如初,什么都看不出来,陆 氏高兴的给薛云烟送了好些东西。 陆氏一直在薛兰兮这里住了十日,薛季言实在是受不了,过来强行把陆氏给拉走,这才终结了薛兰兮跟母亲睡的日子。回京没多久,季家就送来了婚帖,将成亲的日子定在五月,陆氏看了看那帖子,叹了口气,点头同意了,开始收拾薛兰兮的嫁妆,准备将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薛兰兮好像没事儿人一样,嫁衣也不做,每日还是看书赏景,到了夜间接待一下客人。 华裳等了好些日子,终于等到能见薛兰兮一面,一见面就忍不住酸她,“唉,到底是人捧在心尖尖上的大小姐,如今见一面愈发的难了。”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母亲的心提的高高的,生怕我再出什么事情。你找我,是有什么事么?”薛兰兮没有理会华裳的酸言酸语,问她来意。 “杜家的事情,妾身已经查清,一应证据也都整理好了,小姐什么时候要?”华裳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的。 “不要,过些日子,刑部尚书去你那里寻欢作乐的时候,你装作无意间告诉他就行了。”薛兰兮摇头,刑部尚书知道自己亲生儿子的死讯,自然是坐不住的。到时候容王不投靠,豫王指望不上,那还能去谁那里? “小姐英明。”华裳笑了笑,却没有着急走。薛兰兮见她的样子也知道,她自然不是只为了这一件事。 “囡囡在府里很好,虽然祁氏看不上她是个女娃娃,但是蒋昕待她也算如己出。”哪儿有娘不心疼孩子的,华裳虽然说将孩子交给了薛家,却一直没有离开京城,未必没存了想要有机会见见孩子的心思。 “如此就好,不知道她可得了名字?”华裳红了红眼眶,强笑着问薛兰兮。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说不定有隐情 “祖父亲自赐了名字,叫薛莞华,说她莞尔一笑,人间风华。”薛兰兮点头,华裳在薛清虞跟前的时候,未必没有给那个孩子取名字,可是如今到了薛府,为了防止别人再出什么幺蛾子,自然是要换的。 可是,薛兰兮觉得有必要告诉华裳。 她要是真的爱这个孩子,就什么都不会做。 “如此真好,我有一事想请小姐帮忙。”华裳一撩裙摆,跪了下来,薛兰兮连忙将她拉了起来斥责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直说就是,如此做派,折煞我了。” “华裳是风尘女子,不能跟薛家清清白白的小姐扯上关系的,所以,我想请薛小姐将此物送给囡囡,也算是全了我的心意。”华裳站定,从怀中拿了一个小金锁出来递给薛兰兮。 薛兰兮左右看了看,那金锁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于是就点了点头,同意了此事。 再过不了几天,就是宝儿的百日宴,因为对外宣称的是蒋昕生了一儿一女,所以那一日,也是华裳女儿的百日宴。 等华裳走了,素荷才对薛兰兮说道:“这个金锁,应该是在大相国寺供奉过的。” “难怪,去把这个金锁放到母亲准备的礼物当中吧,不然被人发现了就亏了她的一番心意。”薛兰兮将东西递给素荷,坐在窗口发呆。 “你在这里坐着,不怕着风么?”就在薛兰兮发呆的时候,忽然一个大氅落到了自己身上,薛兰兮一低头,就被袖口的麒麟纹样刺了眼。 她别开眼,看着外面的月色说道,“天气渐暖,也没什么妨碍的。” “自己什么身子心里没点数?”季君珩无奈的看着薛兰兮,靠在了另一边的窗棂之上。 “御史弹劾中书令葛千秋贪墨,豫王落井下石,容 王做壁上观,靖王则跟豫王当堂就吵了起来。皇上斥责了豫王之后,让靖王追查此案。此事,是你安排的吧。”季君珩回京之后时常没事就来这里溜达,对薛兰兮的一些动向也都了如指掌。 “是,葛千秋做不出来那种贪墨的事情。从他家中搜出来的几千两银子,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不定是上一任房主留下来的东西都说不准。”薛兰兮倒是相信葛千秋是不可能贪墨的,让靖王追查,也是为了给靖王拉拢人脉。 “你就这么笃定?”季君珩不置可否。 “嗯。”薛兰兮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当年颜家事发的时候,葛千秋是将众人的伸冤折子送到御前的人,也因此被萧康帝杖责一百。不刑文人,是大顺一向的约定俗成。葛千秋是开朝一来,第一个被用刑的文人。便是拼着如此,也要讲折子送到御前,这样的人,是做不出贪墨这样的事情来的。 “我也信他不会。”季君珩看着薛兰兮的侧脸,忽然点头说道。薛兰兮回头,看着季君珩的脸,又转过去,看着天上的月亮。 这几日的月亮不如前些日子的那么明亮,可是薛兰兮好像看不厌似的,一直盯着。 薛兰兮看着月亮,季君珩则看着薛兰兮。等到两人都看的差不多了,季君珩则像来的时候一样,从窗户跳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中。薛兰兮将季君珩的大氅随意的丢在床头的椅子上,起身踢着鞋子到了床上,然后躺了上去,昏昏沉沉的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季君珩大氅带来的东西,薛兰兮竟然难得没有惊醒,一夜睡了过去,直到天色大亮。 天亮之后,就是三房两个娃娃的百日宴。本来百日宴是要在春猎之前做的,可是薛 老爷子想讨个彩头,按照薛家旧俗给两个孩子添些福气,从猎场中众人猎的老虎身上剪下一小块皮子给两个孩子做了虎头帽,所以才耽搁到现在。 蒋昕一早就将两个孩子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然后带着出来见人,薛家也难得一团和气的坐在一起给孩子说些吉利话。陆氏送了礼,觉得数目不对,就悄悄问薛兰兮说是不是换了一尊金佛。 薛兰兮随便寻了个由头糊弄过去,此事便也没人再提了。 闹腾了一天,薛兰兮让素荷去回话,说东西已经送去。素荷回来的时候,捎了口信说刑部尚书无意间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同时葛千秋也知道了缘由。 “是么,华裳速度还挺快。”薛兰兮笑了笑,回头吩咐素荷,“跟靖王说一说,这些日子晚上不要把门关太死了。” 不出薛兰兮的所料,不过两天,刑部尚书和葛千秋两人就一起夜访了靖王府,至于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薛兰兮也不追究这个,她只需要知道,贺仲麟如今多了一方助理就好。 季君珩此番回京,除了换防结束,还有就是婚期已至。三月春猎回来,他就时不时的让人送东西过来走动,薛季言原本并不是非常赞同薛兰兮与季君珩的婚事,也因为他的礼数周全而满意这样的女婿。 陆氏就更不用说了,私底下跟薛季言说的最多的就是若是没有当年的事情那该多好。 “唉,一切只能顺其自然。兰兮这个孩子,是有自己的主意的。卫陵侯更是精明一生,两人若是能尽释前嫌,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是,若不是,我们只需要做好女儿最后的后盾就好。” 入了夜,陆氏跟薛季言同榻而眠,忍不住又说起这个。薛季言何尝 不想,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已经无法挽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说,当年的事情会不会另有隐情?那件事情那么的错综复杂,谁都说不好究竟发生了什么。”陆氏忽然支起身子,看着薛季言眼睛一亮,“话本子里都说了,忠臣良将不会蒙冤,不会手足相残的。卫陵侯跟颜家也算是拜把子的兄弟,说不定季君珩也私底下偷偷做了什么呢。” 薛季言看着陆氏一阵无奈,拉了拉她到被窝里重新躺好,无奈的说道:“你不如去跟兰兮说说看?话本子少看一些,别带坏孩子了。” “……”陆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扭过身不理薛季言,各自睡去。 转眼就到了成亲前夜,薛家上下披红挂绿的,好不热闹。就连薛兰兮的珑甄阁上都贴满了喜字,密密麻麻的,好不热闹。薛兰兮的嫁衣已经有季君珩送了过来,就挂在薛兰兮背后的屏风上,她并不看那嫁衣,而是专注手中的棋局。 陆氏担心季家人口单薄,薛兰兮又体弱,过去没人伺候,所以珑甄阁上下都陪嫁过去。碧心和折枝忙里忙外的帮忙收拾东西,一抬头见薛兰兮毫无起色,碧心刚想说话,就被折枝给拉了一下,让她不要多嘴。 碧心瘪了瘪嘴,继续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 季家早就打探过薛兰兮日常的喜好,所以薛兰兮平日用的东西不用准备,可是丫鬟们的就得自己准备了,这一日,折枝和碧心收拾自己的东西忙到很晚,终于收拾好了之后,就见陆氏趁着夜色过来。 “夫人来了,快备茶。”碧心远远看到陆氏,连忙招呼房里其他的小丫头准备茶水,等陆氏到了跟前,就有了一杯泡的恰到好处的茶水在那里等着。 看着这些 丫鬟手脚麻利,又懂颜色,陆氏分外满意的点了点头,让她们回去休息,明天还有一天要忙。 “你们都散了吧,我跟你们小姐说些体己话。” “是!”丫鬟们一一出去,临走前带上了房门,留了她们母女二人。 “娘,这么晚还不休息,明天还得一天要忙呢。”薛兰兮无奈的看着陆氏,她是经过出嫁这一场的,也知道陆氏来这里所为何事。 “便是明天还有一天要忙,那我也得把你好好的送到卫陵侯的手里。”陆氏叹了口气,拉着薛兰兮坐下,“这些本是要嬷嬷们来教你的,可是你自小身边就没有嬷嬷,所以只有我亲自来跟你说。” “什么?”薛兰兮挑起眼帘,似笑非笑的看着陆氏。 看着这样的薛兰兮,陆氏有种她什么都知道的错觉,可是又觉得不可能。薛兰兮自小养在她的身边,这些风月之事,她是不可能知道的。 “坏东西,打趣你娘是么!你跟我听好了,嫁人为妻,是要绵延子嗣,续承香火的,可这怎么才能怀上孩子,我得跟你说说。”陆氏索性拉了脸,将薛兰兮按在桌子跟前好一通说教,等到说完之后,陆氏只觉得口干舌燥,喝了一整杯茶水,才将自己的不好意思给压了下去。 她是过来人是一回事,可是跟儿女们说起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等到说完,看薛兰兮似乎明白了,陆氏才松了口气,看着她这个女儿,忍不住又叹气。 “唉,你也不知道是有福还是没福。” “我有你和爹爹,娘说是有福还是没福?”薛兰兮看着陆氏反问,她这一夜都看着陆氏的一举一动,想把她给刻下来。这一去,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陆氏,谢瑶玥一样,都是她的娘,她认。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成亲 “我总想求求老天爷开眼,让你能幸福。我是过来人,也看得出来,卫陵侯对你是用了心的,不管做什么都肯把你放在心尖上。我也知道,你此番前去,是为了复仇,是为了颜家旧案。可是,我还是想你能幸福。一个女子,最大的幸福不是父母给了她多少。父母生养孩子,就是该给孩子所有的,这是做父母的责任。” 陆氏拉住薛兰兮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男人就不一样了,婚配之事,从来都是缘分,你若是有一个命定的对你好的人,是你三生有幸,可是,不幸的人太多,我就希望我的女儿能幸福。” “娘,你我都知道,七年前的事情已经让我不可能幸福了。”薛兰兮浅笑,好像没有丝毫的勉强,又好像带着如山的重负。 “我知道,可是,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是不是有隐情谁都说不好不是么?你现在,有足够的证据去证明就是卫陵侯率军围剿了颜家军么?”陆氏的情绪有点激动,说话忍不住就提了点声音。 薛兰兮不语,她确实没有。可是当年容王亲口所说,是季君珩去围剿的颜家军。她曾经也问过季君珩,季君珩从不回答,难道不是在逃避又是什么? “罢了,总归是劝不住你,我只想请你能多想一想,你还有一辈子呢。”陆氏看着薛兰兮不说话,也不忍心真的逼她,叹了口气,拍了拍她,让她早些休息,而她则先回去了。 薛兰兮熄了烛火,躺在床上发呆。前世,季君珩就是这么把颜愫放在心尖尖上的,若是没有当初的事情,卫陵侯和颜家嫡女,未必不是全京城都羡慕的神仙眷侣。 窗外夜色皎洁,树影婆娑,树影之下,有一个人立在那里,立了许久都没有动弹, 若是不注意,还当他是院子里的石刻。 薛清宴看着薛兰兮熄了烛火,又看了片刻,还是不忍离去。一直到薛季言过来,站到了他的身边。 “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去休息了。” “嗯,我在这赏月。”薛清宴慌忙回头,跟薛季言干干说道, “我知道,今天初九,月色正好,珑甄阁是薛家赏月最好的地方。”薛季言点了点头,也看了看珑甄阁檐角挂着的那个月亮,拍了拍薛清宴的肩膀说道,“月色时时都有,珑甄阁也会一直都在。可是明天是你妹妹出阁的日子,你得高兴点。” 薛清宴眼眸之中的光瞬间熄灭,低下头苦笑了一下,又看向珑甄阁。 “明天还要送你妹妹出嫁,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薛季言对这满院子的喜字也不喜,叹了口气,又拍了拍薛清宴,背着手回去了。 薛季言一走,薛清宴又看向了珑甄阁,良久之后,他苦笑一声,低喃道:“是啊,是妹妹。” 同样一个夜晚,各有所思的也不仅仅是薛家众人,卫陵侯府里,季君珩也没有睡。 他穿过卫陵侯府的每一个回廊,抚摸着上面的红色喜字,嘴角含笑,有所满足,却有苦涩。 转到了最后面,季君珩看到了自己父亲房间里的烛火还没熄灭。想了想,他走了两步过去,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出一声“谁啊。” “父亲,是我。”季君珩回了一句,就看到屋角有一个男人闪了出来。他冲着那人点了点头,那人又回到了屋子后面不再出来。 “什么事?”季衍生并没有开门,父子两个就这么隔着门说话。 季衍生已经多年不问世事,就是季君珩成亲,红喜字也没贴到这个院子来。季君珩忽然想跟季衍生说一说,哪怕他并没 有丝毫兴趣。 “父亲,我明日成亲。”季君珩的嘴角忍不住柔和了许多,就这么站在外面似乎也让他心情很好。 “哦。”季衍生只哦了一声,并没有继续说话。季君珩能从窗户上的剪影看出来,季衍生还在那里坐着,一个人自己给自己下棋。 “娶的薛家长房的嫡女薛兰兮,她……”季君珩欲言又止,他想说,他终于能娶到他最心爱的女人了,可是这个女人的身份实在是太过敏感,来历又太过匪夷所思,一言之下,根本无法解释清楚。 “她的小字,灵素。”很久之后,他好像如释重负一样,说了这么一句。 薛兰兮及笄的时候他并不在,也不知道她的字是什么,回来之后,他问了旁人才知道薛兰兮的字竟然跟颜愫的字一样,顿时让他更加欣喜若狂。 若是她不是颜愫,为何要用这两个字? 窗户上的影子停了一下,忽然又继续了自己的动作,并没有说什么。 “父亲,我很高兴。” 又说完这句话,季君珩等了很久,等到确定季衍生不会再说什么之后才转身离开。他走后,季衍生在屋里发出长长一声叹息,开口道,“鸿生,你看这个棋局如何。” 季君珩没有听见屋里的动静,走出季衍生的院子之后没多远,就看到季红裙带着人从新妇的房间里出来。季家人口单薄,能给新妇收拾屋子的只有季红裙了,她也忙了一日,终于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利落从里面出来。 看到季君珩过来,季红裙没说什么,在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季君珩叫住了季红裙,“她的房中可放了茉莉?” “放了,这都是薛夫人叮嘱过的。”季红裙站住,点了点头,看着季君珩,并没有急着走,就那么看着他,似乎 等他继续。 抱着胳膊等了很久,季君珩并没有继续说话,季红裙忍不住问道:“没了?” “没了。”季君珩也不走,就那么看着新院子,并不理会季红裙的失礼。 “放心吧,我料理的很好,所有她平日用的东西都重新安置过,毕竟嫁给你可是倒了八辈子霉。若是不能日子过得好一点,也太缺德了。”季红裙看着季君珩这个样子,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说完之后,季红裙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季君珩知道现在进去不太合适,可是他忍不住打开门走了进去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见陆氏说的所有都准备上之后,他才放下心来转身出去。 太阳迟迟升了起来,一夜没睡好的人也得起床。薛兰兮被喜娘们按着在镜子前换了嫁衣仔细梳妆,一夜没睡好,薛兰兮总有一种错觉,这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一日。 那一日,她是满怀憧憬的被喜娘们梳洗打扮,被母亲唠叨。 今日,也是一样的光景,她坐在镜子前被人摆弄,陆氏在她的身后忙忙碌碌,背过人的时候又忍不住按眼角。 她不知道谢瑶玥是不是也背过人的时候按眼角,或许是没有时间吧?那日,父兄在战场并没有来得及回来,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所有事情都需要谢瑶玥操持。 原本是喜事,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惨案。 多么讽刺啊。 “夫人,小姐,花轿来了!”碧心和折枝在外面喊,陆氏连忙让人去寻薛清宴。 新娘子的脚不能沾地,出门要父兄背出去的。谁知人一出去,就看到薛清宴就在门口,连忙招呼薛清宴来背薛兰兮。背上薛兰兮,喜娘在后面说着吉利话。 “一步生龙,两步生凤,三步三世不离……” 如此,终于上了轿子, 喜娘放下轿帘,薛兰兮的眼前就只剩下了一片红。她愣怔着被抬到了季家门口,被季君珩牵着走出了轿门,才终于回过神。 京城之中卖薛家和季家面子的人不少,薛兰兮的花轿跟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若不是季君珩实在是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只怕还没办法把新娘子给请出来。 两人终于在礼官和各种人的簇拥下到了喜堂,刚好赶上吉时,于是热热闹闹的就开始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薛兰兮不知是没睡好还是心有杂事,思绪越飘越远,也觉得那些唱和的声音越来越远。若不是折枝一直在旁边提醒,薛兰兮怕是少不得要错许多。 就在唱礼倌要让夫妻对拜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热闹之声。 “我来迟了,我来迟了。”容王带着沈清念忽然到来,激起千层浪,就连唱礼倌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 “容王殿下。”季君珩面色不变,微微行了一礼,“殿下能赏光,实在是让舍下蓬荜生辉。” “侯爷说的哪里话。侯爷乃是我大顺国之栋梁,今日我来迟也是有原因的,今晨父皇请我入宫,告诫我许多,说侯爷大义灭情,乃我国之表率。今日侯爷大喜,特意命我带来贺礼,恭祝侯爷与夫人能白头偕老,子孙满堂。”容王笑容讽刺,越说越让人神经绷紧。 在场众人有不少人都知道容王所说何事,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季君珩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看着容王忽然笑道,“多谢殿下能来,我们这里正在行礼,我就不多招呼了。” 容王看季君珩还笑的出来,咬了咬后槽牙,哼哼了两声,揣着手表示,“我来也是受父皇的命令,贺喜也贺过了,礼也送到了,就此告辞。”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不相信 这一来一往的,众人也算是回过味儿来了,容王此番前来,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就是为了来恶心人的。 这薛家小姐若是知道自己个相公是个如此大义灭亲之人,以后怕是要惶惶终日,更甚者会夫妻离心。 这卫陵侯呢,七年前的事情是一根刺,大喜日子,非得挑着人家的痛处去踩,不是故意是什么? 薛兰兮盖着红盖头,别人看不到她是如何心思,却看得到季君珩面色如常的该怎么办怎么办。 等过了所有流程,季君珩从洞房里出来,就只留了已经掀开盖头的薛兰兮和季红裙在里面。 季红裙是被季君珩留下陪伴新娘子的,否则新娘子一个人在洞房得多无趣?可是薛兰兮被方才容王的几句话扰的没心情跟季红裙说话。 见薛兰兮如此,季红裙心知她怕是有什么想法,可是现在并不方便去解释什么,便默默的退了出来。 薛兰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今天容王来的用意。 最起码从表面上看,季君珩确实不是容王一派,这算好事,也不算好事。 如今容王和豫王两派,豫王看着势头不错,其实只是一个空架子,虽是可能会被人取代,斩去他在朝中的施力之后,他就再也没机会生出什么幺蛾子了。 可是容王不同,薛兰兮始终觉得容王的背后好像有很深的水,不仅仅是朝中的一些施力,还有一些事薛兰兮看不懂的。 一开始,薛兰兮以为是军方的,可是,军方最大的派系季家不属于容王,剩下的定北侯更不会支持容王,剩下的一些小鱼小虾容王看不到眼里。 那么,那股力量究竟是何方神圣? 容王不是那么心机深沉的人,可是屡屡动作和安排,却又像是有意为之。并没 有听说容王手下有什么犹如楚贺一样的名士,那么究竟是谁在替容王筹谋? “小姐,你先用些晚膳吧,我方才去前面看了看,不少人都等着灌姑爷酒呢。”折枝取了一些饭食过来让薛兰兮先吃一些。 被折枝这一提醒,薛兰兮才恍然回神发现已经到了晚上。 不管容王究竟是什么心思,他的目的总归是达到了。薛兰兮今天晚上,是不可能跟季君珩有一个洞房花烛夜。 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薛兰兮就让人撤了,刚巧季红裙过来,看薛兰兮并没有吃多少连忙劝道:“嫂子还是多吃一些吧,哥哥还要等很久。” “我吃饱了。”薛兰兮摇了摇头,季红裙见状也不再劝,又在这里陪了一会,听见一帮人闹闹腾腾的过来,知道这是要闹洞房的,于是借口先出去了。 虽然季家还算开化,可是季红裙到底是未嫁人的姑娘,在这里不合适。 薛兰兮也静静的等着,谁知却并没有等到一大帮人蜂拥而至,只听见季君珩在门口说话:“若是谁想后半年都没俸禄,那就尽管进了这个门。” 季君珩是一军统帅,说一不二,虽说现在喝的有点多,但是大家也都知道他的酒量,怕是现在说的话,明天也都记得,于是面面相觑,互相打趣着让别人上。最终,不知道是碍于季君珩的淫威还是想给两个新人一个独处的机会,竟然互相勾肩搭背的都散了。 看着他们散去,季君珩咧嘴笑了笑,转身开了门,脚步飘忽的走了进来。 军旅之人都是好酒量,否则震不住手下那些老油条,滚刀肉。可是挨不住人多,今天季君珩喝的确实不少,这会儿脑袋昏沉,小腿乱摆,若不是强撑着,只怕早就咕咚一声躺地上了。 几个丫鬟看不太出来,只当季君珩真的没事儿,互相笑了笑,将东西留下,一个个的鱼贯而出。 待人都走后,薛兰兮看着晃悠过来的季君珩,万分笃定他已经醉了。 前世季君珩经常和颜慎在一起喝酒,每次醉了都是这个德行,表面上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实际上站起来走个直路都走不成。 颜慎和颜愫分的真切,靖王贺仲麟却从没分出来过,平白无故的输了许多回。 “相公?”薛兰兮将手中的东西握了握,试探着叫道。 “嗯?”季君珩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声,对着洞房的烛火发呆。 如此,薛兰兮真正的确定了季君珩已经喝醉。她走下床榻,在摇曳的烛火之中走到了季君珩身边。 季君珩并没有真的醉死,现在的他也只是到了飘起来的地步。他坐在那里醒神,看着薛兰兮婀娜前行,那张脸一会儿是薛兰兮,一会儿是颜愫,勾的他的心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到了跟前,他仰起脸看着薛兰兮,又无法分辨这个人究竟是谁了。 “愫愫。” 他张了张口,这一声也不知道是发了出来还是没有发出来。 忽然之间,烛火似乎映照到了什么,一道金光一闪,什么东西朝着季君珩的心口冲了过来。凭借着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季君珩迅速做出反应,一把扣住了那个东西,也顺带着扣住了薛兰兮。 酒一下子就醒了,季君珩看着怀里的薛兰兮,又看了看她手中冒着寒光的金簪冷了冷脸,左手抬起,从薛兰兮的手中抽出凶器,丢到了一边。 薛兰兮的个子太小,季君珩只需要一个动作便将她死死的压制到了怀里,她挣扎了几下,反倒被季君珩占了更多便宜。 “你放开我!”薛兰兮怒 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化身凤凰涅盘,烧死眼前这个人。 “放开你刺杀我么?这是第二次了,怎么,成亲之后,你连戏都不愿意演了?”季君珩酒已经醒了,此时的他身上带着一股股酒气,发髻微乱,竟有一些癫狂之态。 薛兰兮皱眉,将脸扭到一边,却又被季君珩掰了回来。 “听着,我从来没有害过颜家。”季君珩看着薛兰兮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给她听。 “不可能,容王亲口所说,就是你带兵去围剿了颜家军!”薛兰兮当下反驳,觉得季君珩一定在撒谎。 “容王所说,我带兵去围剿不错,可我到的时候,颜家军已经被人剿灭。”季君珩的眼中闪过痛色,却还是告诉了薛兰兮。 “你骗人,我不信!”薛兰兮还是不信。 不怪她不信,彼时,颜家军队是大顺第一强军,多年来,北狄等地因为颜家军的震慑,十年不敢犯境。所以,不管是大顺还是其他国家,能够一举歼灭颜家军的存在,几乎不可能。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你既然要为薛家平反,那就暂且留着我这条狗命,为颜家最后作证吧。”季君珩似乎也没打算说服薛兰兮,见她不信,摇了摇头,抱着她起身,两步走到了床榻之旁。 “你要干什么!”薛兰兮大惊,终于想起这是洞房之中了。 “你我已经拜堂成亲了。”季君珩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更是把薛兰兮的魂都要吓没了。 接着,季君珩手脚利落的把薛兰兮身上繁复的嫁衣脱了个干净,随手扔到一边的地上,在薛兰兮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将她塞进了被子。 薛兰兮从被子中露出两个眼睛,惊恐的看着季君珩,见他转身熄了烛火,只留圆桌上的一个,然后 拐弯去了软榻更加疑惑。 似乎看出薛兰兮的疑惑,季君珩一边脱衣服一边解释,“卫陵侯府虽然没有那么多人,也没有当家主母,可是新婚之夜若我不留在婚房之中,只怕下人们也是要嚼舌根的。” 既然是这样…… 薛兰兮没再说什么,裹好被子转身睡了过去。 累了一天,薛兰兮没多挣扎就睡着了。原本以为这又会是一个噩梦连连的夜晚,谁知竟然连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色都没出现过。 一直到了早上,薛兰兮被刺眼的阳光唤醒,她坐起身子,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在卫陵侯府。 季君珩早就醒了,因为薛兰兮还没醒,所以就坐在那里看书,看的是一本论策,是陆氏交代过放在薛兰兮房中的。 小塌上的东西已经收拾了干净,好像昨晚从来没有人在这里睡过一样。 看到薛兰兮坐起来,季君珩转头问了一句,“醒了?” 看到薛兰兮点头,季君珩背过身,让薛兰兮穿衣服。昨天的嫁衣是不能再穿了,薛兰兮穿着红色的中衣从柜子中拿出一套平日穿的裙子和一套新的中衣钻回帐子中换好才慢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见她收拾好,季君珩开了新房的门,门口等着的丫鬟鱼贯而入,送入洗漱的东西,伺候二人梳洗之后来到正房。 卫陵侯府之中没有正经主母,所以薛兰兮不用参拜婆婆,老卫陵侯素日都不出门,今日更是如往常一样。 之所以还要来到正房,是因为要受姨娘的参拜。季君珩虽然没有姨娘,可是老卫陵侯有一个,薛兰兮还曾经打过交道。 一进正厅大门,薛兰兮就看到何氏在主座上坐着,似乎一副等着参拜的样子。她面色有些焦急,好像等不及,却又有一些小心翼翼。 第一百八十九章 挑唆他们夫妻 看到薛兰兮进来,她松了口气,可在看到季君珩之后,就跟屁股底下有钉子似的连忙跳了起来。 偏巧季红裙也过来了,看到何氏这个样子,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等到走近了,薛兰兮才看清何氏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鹅蛋脸,柳叶眉,脑袋上的发髻堆得高高的,却又好像一个行走的首饰架子,带了叮咣乱响的好些个首饰在上面。 这就算了,后面一朵硕大的红花更是艳俗到了极致。 草绿色的上袄,配了一个麻制的长裙,没有一丝绣花,却好在干净。 这样的打扮,就是田里插秧的农妇都比她强上一些。 好在何氏底子可以,便是如此扎眼的扮相,也因了相貌而变的有一点点韵味。 原本以为何氏年纪很大,谁知今天看了才知道,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跟季红裙相比似乎没有大上很多。 “你们来了。” 何氏原本是想摆一摆长辈的款,谁知薛兰兮是季君珩和季红裙陪着来的,她自然不敢在这两个罗刹面前造次,连忙笑着迎了上来。 方才她得举动,众人都看在眼里,也都没跟她计较。 薛兰兮点了点头,到了正厅,先跟季红裙互相行了个礼,然后送她了一对红玛瑙的手镯。 她猜季红裙应该是喜欢得,素日里,季红裙都喜欢红色的东西,所以她特意挑了这么一对手镯送给季红裙。 果然,季红裙看到之后喜笑颜开,小秘密的带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多谢嫂子相赐。” “成亲的事情你也操了不少心,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你只管带着玩。”薛兰兮也浅笑着跟季红裙说话。 “都坐吧,也没什么旁人了。”她们两个互相见过面之后,季君珩就挑了个椅子坐下,也 让薛兰兮和季红裙坐着说话。 人少便不需要那么多规矩,所以也就没什么好讲究的。 落座之后,丫鬟奉了茶水过来,何氏便继续刚才的话题。 “也不麻烦什么,早年的时候操练过一回,所以你们这次成亲,也算是有所准备。”何氏所说,是当年颜愫与季君珩的婚事,但是那时候何氏并没有进门,所以如何会操练过一回? 这话,显然是说给薛兰兮听的。虽然京城中都知道季君珩曾经与颜愫差点成亲,可是何氏太了解女人的心态了,她就不信,薛兰兮能不吃醋。 “少夫人那时候还小,不知道有没有记忆,当时整个京城都是红的,就为了颜家和季家的婚事。府里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可是外面的大街上,花轿会过的地方商铺上都围了红布,就为了讨个喜庆。据说那时候还有人在旁边散喜糖,让京城的百姓都沾沾喜气。” “若是你嘴里的那根舌头没什么用了,我现在就让人给拔了。”季红裙越听越恼火,直接暴怒呵斥起了何氏。 原本季红裙是打算给何氏留些颜面的,好歹是自己父亲身边的人。可谁知何氏竟然说出这番话,让季红裙瞬间怒到了极点。 现在是什么日子,跟前又是什么人!季红裙虽然不喜欢自己哥哥,却喜欢薛兰兮,打心眼的希望薛兰兮能够过好日子。 可是,何氏竟然在新婚第二天就开始挑唆薛兰兮,若是以后家宅不宁,还能不能过了! 被季红裙呵斥了一句,何氏瞬间红了眼眶,站在那里委委屈屈的说道:“我不过是看闲着没事儿,闲话一下家常罢了,姑娘何必这么说我。我便是说错了什么,你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为何要拔了我的舌头。” “你自己 说错了什么你不知道么?你根本就是成心的!”季红裙见何氏在那里可怜兮兮的愈发生气,指着何氏就说道,“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今儿个就往这里站,给你几分颜面你还真当自己是季家的主母了?” “我怎么敢有这种心思,若是我有,便让雷轰了我!”何氏大惊,连忙表露自己的内心,“我知道自己是个妾都不如的玩意儿,自然也不敢上了天,去争不属于我的东西。姑娘何苦栽赃陷害与我,若是嫌弃我,我走便是。” 季红裙是个耿直性子,怎么说的过何氏这种卖嘴皮子的人?反倒是说到最后,给自己落了一身的不是。 “小姑息怒,何氏没有想要当主母的心,却有想挑唆我们夫妻不和的心。”薛兰兮开口,让季红裙息怒,自己跟何氏说道说道。 何氏先前送聘礼送的不成样子,气的陆氏难受的事情薛兰兮还没跟她算账呢,如今既然赶上了,那就新帐旧账一起算好了。 “我哪儿敢有这种心思,都说了,宁拆十座庙,不坏一家亲。更何况,我虽然不是季家正经的人,却也算是个仆人吧,我哪儿敢坏主人的婚事?” “你既然已经做了挑唆我的事情,怎么会没有这么想?否则,你好端端的在我跟前提那颜愫做什么?七年前的事情了,你当时还没进府,你能知道多少?在这里说这一嘴,不是为了让我们两个不好过是什么?” 薛兰兮字字诛心,将何氏说的哑口无言。季君珩浅浅一笑,放下心来。 他自然知道薛兰兮这个性格不是那么忍辱负重的,可是又怕她脸嫩,不与何氏争辩,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既然如此,那他以后也没什么担心的了。 何氏被薛兰兮的一顿强白给 气的无话可说,可是站在那里又不肯走,季红裙只觉得心头大快,冷哼两声之后,过来拉住薛兰兮说去府里逛逛。 薛兰兮以前虽然来过卫陵侯府,可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再加上季红裙并不清楚她的身份,所以是要走一走,免得将来乱闯迷了路。 两个女人逛园子,季君珩便借口有军务去了书房。只剩了薛兰兮和季红裙之后,季红裙拍着腿哈哈大笑:“你那一番话可真是畅快!你瞧瞧何氏那脸,是不是都要成猪肝了。” “她是堂子里出来的人,每天迎来送往早就练了一张嘴皮子,你跟她说不是要被她打压么?”薛兰兮笑了笑,跟季红裙说道。 季红裙想了想也觉得如此,索性以后什么也不说了,直接打就好。她可是学过武的,便是打起来,何氏可占不到便宜。 “以后要是吵架了,可得叫上你,最好能气死她。”就算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季红裙还是要拉上薛兰兮。 两人走了一会儿,便见一个院子里面主屋的房顶之上坐了一个少年。看着约么二十多岁,身高腿长,一身腱子肉的在那里拔草。 薛兰兮看的心惊肉跳,连忙拉住季红裙说道:“这人是谁,这么高的房子,摔下来可如何是好。” 那虽然不是一个二层小楼,可是也有五六米高,屋脊之上长了几根荒草,若不趁着现在除了,等到夏天疯长,这个屋顶怕是要重新铺瓦。 季红裙远远的看了一眼,拍了拍薛兰兮道:“不用担心,那是沈大哥,身手好着呢。” 沈大哥?薛兰兮不记得季家有这么一号人啊。 见薛兰兮不解,季红裙解释的更清楚了。 “沈大哥是父亲七年前捡回来的一个孩子,因为小时候生病,烧坏了 脑子,父亲见他可怜,于是就收在身边当个学徒或者当个长随。不过,虽然沈大哥平时做事有些出奇,身手却很不错,有时候哥哥跟他打架,都得靠智取。” 原来是这样。 薛兰兮点了点头,又看了那人一眼。那个人也看到了薛兰兮,直起腰,虎视眈眈的看着她,似乎提防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薛兰兮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看了一眼季红裙,那人也好像才看到季红裙一样,瞬间卸了防备,冲着季红裙和薛兰兮二人微微一笑,继续除草。 “沈大哥,快下来!”季红裙见他还去除草,连忙让他下来,“这种活让梁伯安排人去做就行了。” “梁伯这两天有些忙,这些草不除,会有鸟过来做巢,吵着义父不好。”沈大哥手上没停,不一会儿就把屋顶的草薅了个干净。 两人一直等到沈大哥下来,季红裙才拉着薛兰兮过去跟沈大哥说话,“沈大哥,给你见个人,这位是我哥哥的新婚妻子,你可得记住她了。” 沈大哥上下打量了一下薛兰兮,然后点了点头,忽然问到:“以后她就住在咱们家了是么?” “嗯,以后她也是你的妹妹。”季红裙似乎很清楚怎么跟沈大哥沟通,点了点头,把薛兰兮的关系给确定了。 “他的媳妇是好人么?”沈大哥忽然这么一问,薛兰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哥哥很坏,可是兰兮不会武功,要沈大哥保护,所以不是坏人。”这么几句话虽然绕口,又毫无关系,却让沈大哥很轻易的就理解了。 他咧嘴一笑,冲着薛兰兮说到,“以后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多谢沈大哥,以后叨扰之处,还请见谅。”薛兰兮连忙行礼谢过,却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 第一百九十章 新妇不好惹 不是沈大哥这个人奇特,而是面貌奇特。按理说,薛兰兮应该是没有见过沈君见的,可是薛兰兮就是觉得这人隐隐的在哪里见过。 思忖之间,季红裙已经跟沈君见告别,带着薛兰兮继续逛季家。卫陵侯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逛就是一早上过去了。到了午膳的时候,季君珩因为军务被叫了出去,就只剩下薛兰兮跟季红裙两人用午膳。 早上何氏因为丢了脸面,中午也不好上赶着过来,所以薛兰兮跟季红裙的这顿饭吃的还算清静。 “府中人倒是真的少。旁人家我不知道,你瞧瞧我家就是一脑门官司。”薛兰兮夹了口菜,也不想讲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大大小小十五口人,里面弯弯绕绕的让人头疼。” “你来了还算好的,你若是不来,日常便只有我一个人用饭,要多冷清就有多冷清。”季红裙叹了口气,也夹了一筷子肉在自己碗里。 “你莫怪我说你,而是你的性子倔。对外人也就罢了,为何在家里还是跟乌眼鸡似的,我瞧着你跟你哥哥素日也是不和,竟然连一起吃饭都不肯。” 薛兰兮自然本意不是为了去说季红裙什么,而是想听季红裙说些什么。 季红裙到底是年岁大的人,分寸如何怎么会不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们季家一门都如此冷清。 “原本季家也不是这么冷清的,早些年,便是没有娘亲,父亲哥哥与我也都是在一起用膳,他们出门了,我也许会孤单寂寞一些,却也不觉得冷清。可是八年前,出了颜家的事情之后,季家便也散了。” 季红裙说起八年的时候,薛兰兮才恍然想起,已经过了一个年了,已经是八年了。 “我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原 本兄长是整装待发,想要去迎亲的。可是,迎亲前,皇上发布的剿灭颜家的圣旨和官兵先到了。你当时没在,没看到那个阵仗。大有若是父兄不出兵,今日我季家也得为颜家殉葬的势头。为了季家,父兄不得不领旨。” 说起这个,季红裙难受的放下筷子,看着眼前的米饭发呆。 “颜家的案子,我们从始至终的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这个消息好像炸雷,我不知道父兄是什么心情去剿灭自己曾经的旧友,自己憧憬许久的老丈人。可是,那件事终究是发生了,我虽然能理解父兄的选择,却不能原谅颜家灭顶,季家却顶了个功臣之名,步步高升。” 薛兰兮听的也愈发沉默。 那日本是两家喜庆的日子,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无法有所准备。收拾了一下情绪,薛兰兮拍了拍季红裙安慰道:“天有不测风云,你父兄想必也是心里不好受的。” 这样的说辞,连薛兰兮都安慰不了,更何况季红裙。两人相视一笑,好像是尽释前嫌,又好像各有心事。吃了饭,季红裙借口回去休息,便离开了新房。薛兰兮回到新房收拾东西,人也恹恹的。 当日,战场上的状况究竟如何,谁都不知道。季君珩口口声声说他没有杀颜家人,季红裙无法原谅父兄,到底发生了什么? 靠在软榻上,薛兰兮越想越出神,连天黑了都不知道。 碧心过来,看到薛兰兮回神了,连忙禀告道:“小姐,姑爷说,今天衙门忙,让咱们先吃,不用等他。” 薛兰兮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自己之后去用饭,用完晚饭,就有管事婆子过来问,要不要给季君珩留门。 抬了抬眼皮子,薛兰兮冷眼瞧着那个婆子问道:“你们家侯爷什么时候 下衙门你们不清楚么?还是你们家侯爷是外人,到了点不回来就得关门外面?” 季红裙原本就说过,她是未嫁的姑娘,管家不合适,可是何氏是个姨娘名分都不清不楚的人,更是不合适管家。季家上下的仆妇,是得好好整治一番了。 那婆子一激灵,连忙陪笑道:“只是日常的询问一下,少奶奶莫怪。” “我倒是不怪,只怕回头传出去,堂堂卫陵侯竟然被仆役给关在门外的话来。”薛兰兮浅笑一声,净了手,起身回了房间。婆子讨了个没去,悻悻而去。 她原本当然不是问季君珩今日回来不回来,而是想问薛兰兮是否知道新婚夫婿的动向。这个可是很重要的,若是新婚夫婿看重新娘子,自然会告知,可是若是不说,显然是不上心,或者不是那么上心的。 婆子当自己卖了个巧,谁知道没落一个好。 到了夜间,季君珩很晚才回来,众目睽睽之下,钻到了新房之中,关起门,众人再也没机会嚼舌根子了。 薛兰兮的嫁妆里面,本就带了人手,陆氏跟怕薛兰兮被欺负似的,恨不得把大房的所有人都给她带上,最终想了想谁家也没这样的规矩最终作罢。可到底,还是有一二十号人在季家伺候薛家的大小姐。季君珩来了,这些人好像瞬间也扬眉吐气了一般,老婆子们笑呵呵的该吃酒吃酒,该做什么做什么。 小丫鬟们就没这么好性子了,守夜的那些个,那眼神跟刀子一样,直直往这里探头的人脑袋顶上剜。便是砍不下头,也能去了一层皮。 薛兰兮并不知道季君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自从到了这里之后,就睡的格外沉,季君珩进屋之后也没上床,还是在先前的软榻上休息,第二天早上才起 来轻手轻脚的收拾了。 天气渐热,似乎是昨夜薛兰兮睡着热,将手给伸到了帐子外面,季君珩就好像哪家的登徒子一样,倚在软榻上,看着拿如玉一样的胳膊出神。 等到帐子里发出轻响,季君珩才慌忙回神,起身去叫了丫鬟们进来。 碧心和折枝两人不明白新房里发生了什么,可是看薛兰兮这几日精神尚好,也是忍不住高兴。往常在薛家的时候,薛兰兮因为睡不好,总会早起的时候有些昏沉。可是这两日,薛兰兮竟然早上起来神清气爽,这竟是这一年来都没有的。 今日,季家仆妇要一一见过薛兰兮,这原本是昨天就要进行的礼,可是昨天季红裙带着她乱逛,又因为是仆妇,所以没什么打紧,就放在了今日。 薛兰兮一一见过,见着昨日的那个婆子,得知她是何氏跟前的一点都不意外。喝了茶之后,她跟众人客套了几句,就让人散了。院子里只剩下了薛兰兮和季君珩,这么看着总归是尴尬。可是季君珩又不想走,老僧入定一样的坐在那里喝茶,全然无视薛兰兮的目光。 “相公可要用点心?”薛兰兮和季君珩方才用过早膳,所以这会儿也不会到用点心的时候。这么说,不过是提醒季君珩罢了。 谁知,季君珩竟然从善如流,点了点头,“嗯,今天衙门没什么事,我在家帮你。” 明天三朝回门,带回去的礼物什么都要准备。这本是季家主母的职责,可是薛兰兮没个正经婆婆,何氏做事又太掉份。让薛兰兮自己去准备吧,多了人家会说新妇向着外人,少了人家又会说季家不喜欢新妇。 薛兰兮知道季君珩是这个意思,点了点头,让人上了新做的芙蓉酥,季君珩不嫌弃的吃了两个,看着 薛兰兮净了手,先带她去祠堂上香入名。 看着家谱上的一个小小的薛兰兮三字,季君珩在薛兰兮参拜的时候,微微笑了笑,转过身,长舒一口气,似乎是将这些年的郁气吐露了一个干净。 季家的库房许久不曾打开过,一开门,里面一股霉味儿,季君珩让薛兰兮稍坐,待屋里的味道散去一些之后再进去。正常情况下,三朝回门带的礼是两部分组成,一是季家的意思,这个可多可少,二就是季家主母陪嫁中的一部分,这个也是一份心意。可是季君珩的母亲死得早,所以薛兰兮压根没往这方便考虑。 进了库房,薛兰兮照着薛家众人的脾气秉性为薛老爷子选了一包上好的武夷红茶,为薛季言选了一块徽墨,为陆氏选了几匹面料,又为薛清宴挑了一个古本。挑完了之后,薛兰兮就说差不多了。 “孙妈妈,剩下的你看着准备吧。”季君珩点了点头,吩咐一个妈妈去添旁的。孙妈妈微笑上前,冲着薛兰兮行了一礼,然后微笑道,“是,少奶奶稍安,另一个库房也打开了,里面都是当年夫人的陪嫁,您去看看吧。” 薛兰兮一愣,回头看季君珩,季君珩微微点头,于是两人又往另一个库房去了。 路上,薛兰兮不满的问道:“又不是在意这些东西,你为何还要再动你母亲的嫁妆?” “索性妹妹也不打算嫁人,再说了,之前的你都收了,现在不敢收了?”季君珩心情大好,打趣了起来。薛兰兮疑惑那一句之前的都收了,转念一想,怕不是聘礼里面也有,索性也不想那么多了。 待到了另一个库房,薛兰兮看到季红裙在门口闲逛,连忙拉了她过来,“你哥哥要把这偌大的家业全都送人,你快拦着。”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三朝回门 “送你自是无妨,左手进右手出罢了,来来来,我挑了一些出来,你看看合适不合适。”季家兄妹此时倒是齐心协力,季红裙拉着薛兰兮往院子里一个石桌上走去,给薛兰兮一一打开看了。 怎么说,薛兰兮都是三公之家的女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却也被季红裙的实在给惊到了。上好的和田玉一对,珊瑚两座,还有一些古玩字画什么的让薛兰兮有些晃眼。 “你这是要搬家么?”薛兰兮目瞪口呆的看着季红裙,却见季红裙浅笑。 “我是不打算成亲的,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没用。我看薛伯伯好此道,所以送了回去,给薛伯伯赏完。旁的香油,茶蛋之类的东西自会有管事婆婆准备,只这些他们不好做主,所以就我挑出来你再看看。” 薛兰兮连连摇头,“这些东西太贵重了些,拿出一部分吧,父亲是个清廉的人,方才在那边已经选了一些了,拿太多回去也不合适。” 两人又往来机会,季红裙见薛兰兮如此坚持,也就作罢,将东西收拢了一下,挑出一对和田玉,将珊瑚换成了玻璃种的翡翠,青铜器挑了出来,字画却又留下了。 弄完这些,就又到了午间,用了午膳,三人各自回去。 第二日,一早起来,薛兰兮便跟季君珩收拾停当准备回门。今日薛家还有回门宴,所以三房都在正厅迎客。薛兰兮在季君珩前头下车,一下车就看到薛季言在那里等着,她笑眯眯的跑过去,站在台阶下给薛季言行礼,“爹爹,女儿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快进来,快进来。”薛季言也看到了季君珩,受了礼之后,笑着迎了两人进去。 薛兰兮笑嘻嘻的先进门,季君珩跟上,一行人进了正厅,丫鬟 绞了帕子给新人净手净脸,薛兰兮转身将帕子递给季君珩,季君珩随手把帕子递给薛兰兮,两人的手碰到了一起,相视一笑,互相接过。 这些小动作在所有人的眼里都被放大无数,看着他们小两口如此默契,陆氏放了心,薛老爷子捻了捻胡子,也是开心的。 “快坐快坐,不用行那些虚礼。”两人净了手脸,参拜之后,丫鬟捧了黄花梨鼓凳过来给两人落座。两人并肩坐在下手,听着家中长辈说话。 长辈们无非就是问一问,这些日子好不好,再谦虚几句薛兰兮性子骄纵,可别闯祸什么的。季君珩与薛兰兮两人颇为默契的互相遮掩了过去,倒也什么都没。 告一段落之后,李氏清了清嗓子,看着季君珩说道:“侯爷军务可还繁忙?我听闻,侯爷新婚次日就去了衙门办事。” “也还好,成亲次日,衙门中有紧急公务,我便先去把事情办了,左右都在京城,来回也快。”季君珩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都是做惯的事情。” “既然这样,我老婆子反倒是不好开口了。”李氏端起茶杯,掩盖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没多久,就有一副有所急的样子让季君珩忍不住开口。 季君珩偏不开口,他这人也不喜欢这些摆弄心眼的人,只定定喝茶,什么都不说。 薛老爷子却清楚李氏要做什么,可惜方才有事情将他叫走了,这会儿不在,临走前可也用眼神警告过。 薛老爷子一走,更加没人能压制李氏,她见季君珩不开口,只觉得这人没眼力劲,忍不住还是自己开口了。 “我是当你公务繁忙,若是繁忙的话,不如找个人帮个手,我家三房的清虞,虽然没有涉足过军事,却也是个举人出身, 侯爷要是不嫌弃的话,收在身边当个文书?” 这话就有些不中听了,季君珩是世家子弟,虽说没考功名,可是以薛兰兮对季君珩的了解,真去考取功名,莫说一个举人,就是探花郎也不在话下,如何需要一个文书了? 而且,薛清虞的举人是怎么来的?当年百考不过,李氏索性直接让祁氏花钱给买了一个。 可是这话听着也没毛病,军旅之人最缺的就是文书师爷。军队之中,季君珩这种文武双全的罕见,出歪招,坑人阴人在行,一个字不认识的大老粗却不少。便是季君珩不需要,这些人也需要吧? 而且,文书是不需要经过吏部准许的,只需要报备一声就可以。这也是一些贫寒子弟明知官场进不去而走的旁门。 若是这样的要求就不准允,委实伤了亲戚面子。 季君珩沉吟了一会儿,并没有表态,反而是身边的薛兰兮有些不悦。 “虽说文书职务不大,可相公是卫陵侯,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到时候,御史参奏一个相公任人唯亲,祖母让相公从哪儿说去?而且,文书乃是军中单独的文书省去管制,也没有相公凭空塞个人进去的道理。” 薛兰兮的话有理有据,让在下面坐着的薛清虞脸上顿时不好看起来。他被免了户部的职位之后,一直在家里浪荡度日,整日游手好闲,早就被李氏和祁氏厌弃,如今李氏替他开口讨个职位,却没想被自己妹妹给回绝了。 “你这刚成亲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李氏顿时不悦,原本她是吃准了薛兰兮不敢在夫家跟前跟娘家撕破脸,没想到薛兰兮还真的撕破脸了,顿时脸上挂不住,摆起祖母的款,想要训斥两句,“我看你是 见不得你哥哥好!有了一个有出息的哥哥,不想理这没出息的哥哥了。” “祖母既然知道清虞哥哥没出息,那便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薛兰兮也夹枪带棒的回了过去,给李氏气得不轻。 反正是早就已经撕破脸了,无所谓再多这一回。薛兰兮倒是不怕,陆氏更是不怕。自从老景郡王妃来这里大张旗鼓的收拾了李氏之后,李氏再也没敢让陆氏过去站规矩,就是平日刁难都少了很多。 只是这么一来,李氏气不顺,肯定要去磋磨祁氏还有蒋昕。 李氏发火,祁氏不敢说话,还是蒋昕开口,笑盈盈的抱着怀里的宝儿逗弄,“宝儿快瞧瞧,瞧瞧你太祖母多疼你爹爹。只是啊,你爹爹毕竟也没心思当官,就让他跟爷爷学做生意对不对?” 蒋昕的声音轻缓,又搭配上小婴孩的咯咯笑声,将几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缓解了不少。李氏自知失言,又知道怕是惹了季君珩不高兴,别过脸不说话。 “祖母莫恼,我们都知道您是为了子孙才拉下脸开口的。只是实在是相公不成器,不愿意为官,倒是让祖母闹心了。”蒋昕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乳母,笑吟吟的过来参拜,三两句把错处归置到了薛清虞的身上。薛清虞也上道,看季君珩的样子就知道季君珩对薛兰兮有多好,若是惹恼了他,以后更是没机会,连忙也出来告罪。 “老祖宗别气了,孙儿不成器,让您烦心。我觉得做生意挺好的,最近我打算盘颇有心得,回头给您说说。” 薛清虞这边插科打诨,哄好了老太太,又转过头跟薛兰兮赔罪,做足了样子,“妹妹也别生气,祖母也是看着我日子不好过才开口的,我在这里,代祖母赔礼了。” 薛 兰兮冷哼一声,扭过身子,并不想看薛清虞。 从始至终,陆氏和薛季言就在旁边坐着,若是寻常人家,薛兰兮的这些行径早就要被父母呵斥,可是今儿个两人都跟没看见没听见似的,该喝茶喝茶,该吃点心吃点心。 薛清虞闹了个没脸,季君珩反倒是开了口。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若是清虞兄有所作为,我自会举荐。” 言下之意就是,这事儿你让我直接开口不行,你得有本事让我开口。便是如此,薛清虞也是千恩万谢,李氏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闹了这么一场,薛兰兮也懒得在他们那里做什么天伦之乐,眼神示意了陆氏一下,起身告辞,“祖母稍坐,我没见着哥哥,想必是窝在房里研究什么呢,我这回给哥哥带了《落云图》,先给哥哥送去。” 李氏点了点头,薛兰兮跟季君珩两人出来,回去的路上,薛兰兮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打算帮薛清虞?” “你如何想?” 季君珩走在前面,没头没脑的一句,让薛兰兮不明白。不明白他是在问薛兰兮如何想他,还是薛兰兮想不想帮薛清虞。 京城官员之间,沾亲带故的不少,大家都是互相帮持的。季家左右不逢源,只靠着积累下来的军功的这种委实少见,翻遍历史也找不出几个来。 所以薛兰兮就是担心季君珩存量了以后出门打仗,朝中没人给他说好话才想帮薛清虞。可是,看季君珩好像又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想明白,薛兰兮已经到了薛清宴的院子,进去送了东西,两人就出来了。季君珩看到方才薛兰兮对陆氏的眼神,找了个由头去找薛季言说话,就把薛兰兮丢给了刚刚到来的陆氏。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多干净? 只是两三日没见,陆氏的心就跟油煎火烤一样,看着薛兰兮好端端的站在自己个面前,她还是忍不住的红了眼眶。不过周围人多眼杂,陆氏低着头拉着薛兰兮去了自己的屋子。 看着陆氏忙里忙外的给自己拿果子,拿吃食,薛兰兮连忙把她按住,娇声说道:“母亲莫非以为卫陵侯府是那郊外的和尚庙,我什么都吃不到不成?” “做了人家的媳妇,总归是要委屈几分的。虽说两三日,可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陆氏是做过媳妇的,自然知道媳妇的苦。 “娘莫非忘了,卫陵侯府之中并没有正经的女眷,便是个何氏,也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姨娘,府中下人都不见得多尊敬她。” “我当然知道,这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有道是破船还有三千钉,更何况是一个人?何氏就算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姨娘,到底也掌家了几年,手底下总会有几个心腹的。”陆氏将薛兰兮爱吃的果子往她跟前推了推,叹气道,“你出嫁那天,你外祖母来了,拉着我说了半天。说卫陵侯府这样的人家,好也不好。好的是没有正经婆婆让你受委屈,不好的是掌家的姨娘是个门子里出来的,心眼总会多些。你毕竟是个小孩子,到底斗不过人家。” “更何况,还有一个那么大还没出门的小姑?”薛兰兮浅笑着将外祖母的话给续上了。 陆氏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嗔道:“这不是在替你担心么!” “要我说,这个完全没必要。这几日,我在卫陵侯府,虽然没有见到公公,其他的上上下下倒也见了个遍了。何氏不足为惧,虽说有些心眼,却没什么脑子。红裙娘也见过,撇去这么久不出门这件事,性情和品格都不错 ,我们两个也没什么好争的。”薛兰兮拉着陆氏,跟她讲这些日子卫陵侯府里的事情。 “新婚第二日一早,我们去正厅的时候何氏先到了。她以为相公不跟我一起,想摆一摆婆婆的款,谁知道相公就在后面跟着,吓的差点没从椅子上跳下来。”薛兰兮掩嘴一笑,将那天早上的事儿当笑话给陆氏说了说。 “如此,那也还好。”陆氏一听,觉得放心了一些。她原本就是担心何氏一个从娼门出来的人诡计太多,而薛兰兮从小就没有见过那么多腌臜事情,万一着了道,她得心疼死。 可是现在一看,虽然说何氏管着家中事物,可总归卫陵侯府还是季家的。 转念想一想,当年季红裙不过十多岁,许多事情都不清楚,季君珩又是个男人,老卫陵侯想找个人照应他们兄妹倒也是情理之中。 “旁的都还是次要,我问你,季君珩如何?”陆氏放了心,拉着薛兰兮问起来了夫婿的事情。 薛兰兮脸上一红,扭过脸不说话。陆氏看了看她的样子,有些放心,又有些窃喜。 这个样子,怕是季君珩对她不错,她才会如此羞怯。自己养大的女儿她能不知道? “唉,我知道,你的心里总归是想要去揭开当年的事情。可是,季君珩若待你不错,你也不必太拘泥于结果。”陆氏拍了拍薛兰兮的手,想了想季君珩今日跟薛兰兮之间的一举一动。 两人之间的许多小动作,像是浑然天成,又像是无数遍的熟悉和本能。 能有这样的结果,显然也是琴瑟和鸣的。 “娘,我知道。”薛兰兮点了点头,笑着应了。 如此一番报喜不报忧,陆氏也放了心,把她搂在怀里好好的揉了揉才放开长出一口气道:“你哥哥 在自己院子里,快去寻他吧。马上就到午时,我去看看厨房。” 薛兰兮方才就说要出来找薛清宴,陆氏记在心里,打岔了这么一下,也终于让他们兄妹见见面。 陆氏不清楚薛清宴的那么点小心思,却也知道薛清宴今日不想出来,只当他是不舍得妹妹。她有意让两人再见见面,免得以后侯门一关,妹妹再也没办法出来了。 “好。”陆氏不知道薛兰兮已经去过薛清宴的院子,薛兰兮也不说,看着陆氏出去,薛兰兮起身准备往珑甄阁走。成亲那日事情太多,许多东西都不能带走,三朝回门,也是为了方便新妇将一些新婚那日不适合带的东西带回去。 薛兰兮带着折枝还有素荷找了半天,在桌子上堆了一大堆。 “手札,首饰盒,贴身衣物都已经在这里包好了,小姐来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没有。”折枝将东西递给薛兰兮,薛兰兮上下看了看点了点头说差不多了。 新婚那日,是不能带旧衣服过去的。若是带了旧衣服,总归是不吉利。可是,这些旧衣服放在闺房之中,时间长了肯定要被虫蛀,薛家不是那么铺张浪费的人家,薛兰兮也没有那么铺张浪费的习惯,所以就过来收拾一下带到卫陵侯府去穿。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也得带过去。譬如说,跟华裳传递的条子,她搜集的一些东西什么的。 “哎呦,我还当珑甄阁遭贼了,原来是你啊。”薛兰兮正埋头收拾书房里的东西,就听见外面有人夹枪带棒的在那里说话。 她头也没回,将一摞手札包好,交给素荷让她带过去。 “我出嫁,珑甄阁就算是空了,也自有仆妇在这里洒扫,今儿个这帮人是惫懒了不成,竟然通传都不通 传一下。”薛兰兮拍了拍手,转身去看薛瑾姝。 薛瑾姝顿时气炸,她来这里,是为了看薛兰兮的笑话。她可是听说了,卫陵侯府之中,情势复杂。小姑跟相公性情古怪,虽没有正经婆婆,可是上面的长辈是个娼门出来的,做什么事情都不着调。 这样的日子,能好过么。 她原本是看上卫陵侯的,可是现在一想,又气顺了。 “嗤,在婆家受了气就回来找娘家人麻烦?往日我当你是多能耐的一个人,现在被逼的连自己原本的这么点东西都不放过了?”薛瑾姝似笑非笑的看着薛兰兮,且等她出笑话。 “我们大房不比三房阔绰,自小父母就教我勤俭持家,这些东西都还好好的,我以后能在珑甄阁里住的日子也罕有,收拾自己的东西很奇怪么?”薛兰兮抱着胳膊倚在黄花梨木的书架上,冷冷的看着薛瑾姝,“而且,也能免得将来谁动了什么手脚,让内贼把我卖了。” 贴身物件,尤其是旧的就最容易惹是非。若是回头有人从这里拿了旧衣物出去给人栽赃陷害,她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你说谁是内贼!”薛瑾姝不满,薛兰兮这话是何意? “谁做过内贼我就说谁。”薛兰兮直勾勾的看着薛瑾姝,那眼神跟勾子似的,勾的薛瑾姝浑身上下都难受。 “反正我没有,你看着我做什么!”薛瑾姝想起了什么,可是又笃定薛兰兮绝对没有证据,瞬间有了底气。 “你没有?”薛兰兮冷笑反问,“那杜之修为何会去我的屋子?” 春猎行宫之中,杜之修为何会跑到薛兰兮的屋子,这一直都是迷。原本薛兰兮是怀疑沈清念,怀疑她借着容王的手插了内监安排的档案知道的。可是后来薛 兰兮忽然想起来,内监安排只会安排院子,不会安排屋子。毕竟来的都是一家人,互相调换这种事情太多了,安排也是画蛇添足,还不如只安排了院子让他们去挑。 而且,薛兰兮后来问过仆人,说并没有其他的房间被惊动,那就是说,杜之修是一来就直接往薛兰兮的屋子去了。 他如何肯定薛兰兮的位置的? 定是有人告密。 素荷倒是怀疑是那个小厮,可是小厮也只是在门外徘徊,院子里什么光景,他哪知道? 这才让薛兰兮万分肯定出了内贼。 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耳环,薛兰兮才清楚究竟谁是内鬼。 “他去你的屋子关我什么事。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内鬼!”薛瑾姝冷哼一声,瞧着薛兰兮越来越张狂,“就算是衙门里面,也讲究证据确凿,怎么,你准备用一张嘴就屈打成招?” “证据不在我这里,却在刑部。那日,刑部从杜之修的手里扣出来了一只耳环。我问你,你那对琉璃耳环去哪儿了?”薛兰兮直指关节之处,让薛瑾姝顿时惊恐万分。 她先前发现了那个耳环丢了一只,可是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应该是那日杜之修给拿走的。她顿时慌了,抬起头看了薛兰兮一眼,气冲冲的丢下一句,“你简直胡搅蛮缠!” 然后,她飞快的跑出了珑甄阁。 看着她这样落荒而逃,薛兰兮也万分肯定定然跟薛瑾姝有关。不过此事现在并不是需要结果的时候,暂且攒着,也为时未晚。 薛瑾姝跑出了珑甄阁,跑到自己屋里之后还惊魂甫定。她命人连忙将那个丢了一只的耳环找出来,她想丢出去,又担心这里有薛兰兮的人看到之后捡回去,迟疑了一下,她决定等薛兰兮走了之后再丢。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以后这家归你了 办完了这事儿,薛瑾姝似是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坐在那里重重的喘了口气。薛兰兮出嫁之后,府中就剩了她一个嫡女还没定下婚事。府中下人早就议论纷纷,说薛瑾姝这样的女人,谁都不敢娶,也难怪被剩下。 她本想看看笑话,谁知道反倒被人看了笑话。 哼,她不但要有人要,还必须是天底下一等一的人才行! 薛瑾姝走了之后,薛兰兮继续收拾东西,无意间看到她藏在书橱中的金锁,想了想,就将它拿了出来,贴身带着。 这毕竟是母亲的遗物,季君珩也毕竟是季家的主人,放在哪里都不安全,都不如自己贴身放着,免得被发现。 旁人可以看不出来这是谢瑶玥的东西,可是季君珩是见过几次的,定然一清二楚才对。 收拾完东西,薛兰兮跟陆氏知会了一声,就让折枝等三个丫头把东西先放到马车上。自己则去通知薛季言和季君珩开宴。 用过午膳,薛兰兮就要跟季君珩回去了。回去的路上,薛兰兮靠在车壁上小憩,忽然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接着一件衣服似乎盖到了她的身上。 她没睁眼,只装作自己睡着了。 到了卫陵侯府,薛兰兮醒来,两人下车各自回去。季君珩去书房,薛兰兮则回自己的院子去收拾东西。 把从薛家带回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好,季红裙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以往季家没有薛兰兮的时候,季红裙就是一个人闷着,或者是去找沈大哥学功夫,现在薛兰兮来了,季红裙又多了一件事就是腻歪着薛兰兮玩。 反正府里没有什么正经的长辈,两个人又志趣相投,在一起喝喝茶,下下棋,便是一整天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而且,季红裙不 是那没有眼色的人,譬如今天,知道薛兰兮回来是要收拾东西的,所以特意的晚了一会儿才过来,免得冲撞了什么。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母亲给我了两匹大红的料子让我来做衣服,我素日不爱这么艳丽的颜色,刚想让碧心给你送去你就来了。”看到季红裙过来,薛兰兮巧笑道。 季红裙定睛一看,果然就看到薛兰兮手边放着两匹红彤彤的缎子布。那布是缎面的,织就的时候潜入了一些银丝,那银丝细微,若是不仔细看,发现不了。这样明艳的东西薛兰兮确实不喜欢,可是季红裙却喜欢。 她往日就喜欢这么红艳艳的颜色,衣衫也大多是红色。 “伯母哪是给你的,分明是给我准备,又担心你吃味儿,特意转了你的手给我。”季红裙跟薛兰兮熟了,自然而然的开起了玩笑。 “是是是,你如此了解母亲的心思,不如就做了母亲的女儿吧。”薛兰兮嗔了她一眼,将那料子递给了季红裙,“这布料有些厚实,等八月份的时候寻了裁缝来量身子,九月十月就刚好穿了。” “没错,这个料子还多,回头我做衣服的时候,也给你做个比甲,里面衬上兔毛,定把你的小脸给妆的愈发我见犹怜。”季红裙点头,随手拿起一个白色的皮草比了一下,更加的满意。 “若是能加上你绣的什么个东西,我更是喜欢!”薛兰兮掩嘴一笑,毫不相让。 “成,我回头给你绣个鸭子。”季红裙便是敢绣,薛兰兮也不敢穿,连忙告饶。 “得了得了,我败了我败了,你的绣些花草还行,我怕你绣的鸭子能瞪死我。” 季红裙的绣工虽然不是一等一的好,却也不是特别差。只是她绣些花草树木之 类的还行,可是带眼睛的东西就不行了,出来的成品总有一种虎视眈眈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笑闹一会儿,季红裙让人把布料送回去,跟薛兰兮一起上了榻,开了棋局。两人还没落几个子就听见外面小丫鬟通传,说何氏来了。 “她来做什么?”季红裙盯着棋盘,手中的子举着,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知道,只说来找少奶奶。”通报的丫鬟摇了摇头,看了薛兰兮一眼,小心问道,“少奶奶,可让何姨娘进来?” 小丫鬟是个家生子,来这里伺候的时间不长,摸不准薛兰兮的性子。又觉得薛兰兮跟何氏几次见面都不是很愉快,所以愈发的小心谨慎,生怕自己被波及。 薛兰兮跟季红裙一个样子,注意力都在棋盘上,似乎对她的到来都不是非常感兴趣。 “请她进来吧。” 小丫鬟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去通传。不一会,碧心就带着何氏过来,掀了帘子看季红裙也在,何氏笑了笑道:“小姐也在,那可刚好了。” “怎么了,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薛兰兮放下棋子,端正了坐姿温声问道。 “不曾,家中上下仆人虽多,却也都是老实本分的,哪儿会出什么事。我说小姐在刚好,是想请小姐做个见证。”何氏笑了笑,就着碧心端来的鼓凳坐下,左右看了看,笑眯眯的说道,“夫人是大家出身,我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不会说什么场面话,若是哪里说的不好,还请少夫人不要计较。” “姨娘请说。”薛兰兮抬了抬手,示意何氏继续。季红裙则好像没听见一样,将棋子落到了棋盘上。 “我进府六七年了,可到底是个姨娘。府中如今来了正经的夫人,我是自然要将府 中中馈交给夫人的。前几日,想着夫人事情繁多就没多叨扰。今儿个夫人也三朝回门了,事情也了的差不多,是该将东西教出来了。”何氏笑眯眯的回身从丫鬟的手里接过一个托盘递给薛兰兮。 薛兰兮瞧了一眼,发现是一串钥匙和对牌。她在陆氏跟前的时候见过这些东西,知道这是差使家中仆役还有库房的东西。 “姨娘,这是何意?”薛兰兮坐正身子,看了看那对牌和钥匙,有些疑惑的问道。 “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着说,我到底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鸠占鹊巢了这么多年,是该让地方了。这卫陵侯府虽然好,却不该是我的东西不是?” 何氏当然不是真的想要将对牌和钥匙交出来,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尤其是在京城这些出身高贵的命妇和大家闺秀跟前,她更是不够看的。 远的不说,就是近的,自己身边的丫鬟平白就比她高出几分来。 可是,她不交出来,肯定会有人出来说闲话,说她一个老斑鸠占了人家家这么多年还不够,还想痴心妄想的去继续霸占下去,所以她才有了这么一出。 她原本是想着,薛兰兮到底才十四,还是个黄毛丫头,便是再能耐,能能耐到哪里去?到时候,不管是她推辞一下,她就势重新拿回钥匙和对牌还是等到府里大乱,老卫陵侯看不下去将这黄毛丫头的掌家之权重新给她,这都是名正言顺的,都不会被人诟病。 虽说第二条有些难,老卫陵侯早就已经不管事,别说家中大乱,便是天下大乱他只怕也不会出现。 可是第一条是非常有可能的,薛兰兮今天才嫁入卫陵侯府三天,又是个孩子,肯定脸嫩,不敢接下这钥匙和对 牌。所以,她才说话做事如此恳切,如此哀泣。 薛兰兮伸手,何氏身边的丫鬟连忙将托盘交给了碧心,碧心呈给了薛兰兮,薛兰兮看了之后,发现确实是一个都没少。何氏看着薛兰兮一一检查,心突然提了起来,莫非,她真的敢接? 这小丫头片子,胆子还不小呢。 果然,就见薛兰兮点了点头说道,“嗯,确实不少。既然如此,还烦请何姨娘抽个时间将往日来往的账簿交过来,我没事儿看看。” 何氏一听,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却只能点了点头,“如此是自然,只是账簿太多,还要整理些日子,少夫人且等一等的好。” “不急,若是忙不过来,我身边两个丫头也是会看账本的,让她们去帮忙也行。”薛兰兮从善如流,让碧心去将东西收好。 何氏如丧考妣,干干笑了一下,“哪里就用两位姑娘了,一两天的事儿,一两天的事儿。” 何氏掌家这么多年,不干不净的事情没少干,若是让碧心和折枝看出些什么来,她如何能过?所以,她还是自己来的好。 “唉,我以后岂不是要靠着嫂嫂过日子了?”季红裙百无聊赖的等了许久,见何氏的脸色不好,忽然笑了笑,拉着薛兰兮调笑道。 “是啊是啊,若是你以后惹我恼了,我便不给你饭吃!”薛兰兮也好笑,她不知道何氏跟季红裙之间有什么瓜葛,却也觉得应该跟季红裙是一波。 这边已经说完了话,何氏便也不好多留,起身告辞之后,一脸丧气的离开。 她出了院子,季红裙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真的提着心呢,生怕你还给了她。谁知,你竟然客气都不客气一下,直接就接了。你瞧瞧她那脸,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九十四章 谁才是正经主子 “客气了之后,她以后便是理所应当,正大光明的掌家了。我虽然小,不知事儿,可是也知道,这家里还得是自己人当家的好。”薛兰兮拨了拨棋子,拿起一个落在了棋盘之上。 季红裙也深以为然,这些年何氏掌家,她虽然没有被苛待,却也见了不少不平的事情。何氏到底是小家子出来的,底子上都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一味的只给自己捞好处,全然不顾季家所有。 若不是季君珩和季红裙两人防的严实,就连他们生母的那些个嫁妆只怕都要遭了何氏的手。 何氏这么一遭,两人也没心情继续下棋,季红裙让人将季君珩叫了过来,然后跟他一起告诉薛兰兮季家有多少田产,封邑还有铺子银楼,让她心里有个数,免得忘了什么。 薛兰兮也聪明,一一记下,还问了位置和细节,显然是准备以后查验的。她如此细心,倒是让季红裙和季君珩放心了。 “方才所说的这些,是历代卫陵侯积累下来的。还有一部分是父亲以前置办下来的产业,因为父亲不想理会,所以已经全部交给府中打理。”季君珩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摞地契房契之类的东西。 薛兰兮看了看,大部分是农庄还有铺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所以就一一登记了之后收下。 “现在往来的账目,就等过两天何姨娘收拾了之后给你送过来。到时候若是忙不过来,可以找几个账房先生帮忙。”季红裙翻看了一下,又确定了一下是否还有错漏,果然就想起来了什么耻笑道,“兄长还真是的,季家都已经交到了嫂子手上,自己的产业为何不拿出来?” 季红裙是清楚季家 有多少东西的,方才她一直听着,总觉得哪里有问题。现在所有的都翻了一遍之后,发现其中竟然没有季君珩的东西。 “我没有多少东西,只有几个宅子在枯潭寺那边,没往外租,也没打算卖。剩下的田产之类的,都在这里面了。”季君珩面色不变,从方才拿出来的东西里面抽出一部分交了出来。季红裙看了看,转过脸不说话。 枯潭寺周边盖房子也是真想得出来,那边若是早几年,还有些人气,这些年愈发的人烟稀少,连鸟都不多几只。 季红裙本想再挤兑几句,忽然想起了什么,堪堪住了口,没说什么。 那些宅子是十年前置下来的,因为颜愫的母亲谢瑶玥在那里设了一个学堂,养了一些孤儿。颜愫彼时总喜欢往那里跑,季君珩觉得来回太辛苦,所以就在那里置了宅院,等颜愫过门之后,若是不愿意在京城住,可以去那边。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季红裙也不想引薛兰兮不快,所以没说什么。 薛兰兮显然也想到了什么,上次她遇袭,就在枯潭寺周围,被靖王贺仲麟救了,贺仲麟带她去了一个宅子。当时她以为那是贺仲麟的,现在看来只怕不是。 贺仲麟一介武夫,虽是个武将,俸禄也不多,常年又不在京城,没有银钱,也没有动机在京城周围买宅子专门为了颜家去买个宅子安放灵位。 如今,这个宅子若是季君珩的,那么这是所为何?赎罪?还是忏悔? 而且,贺仲麟明明知道那个地方,却依旧跟季君珩横眉冷对,是故意还是真的恨之入骨。 薛兰兮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过面上不动,将那些地契什么的收拢到一起,什么也没说。 如此,又过了一两 日,薛兰兮还没等到账簿,让人去催了几次,那些人只说历年账簿太多,怕是不好整理,所以才耽搁了。碧心跑了几趟,气的脸色发白也没拿到东西。 如此反复了几回,很快就十日过去。薛兰兮这几日差领什么东西,那些个婆子丫鬟也都是推三阻四的,让折枝和碧心心头恼火。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明明咱们家小姐才是正经的主子,他们怎么就认了那何姨娘呢!”折枝忍不住一边做绣工一边碎碎念,碧心也在旁边帮腔。 “对啊,你是没看到账房的那些个管事,胡子一翘,手指颤抖指着那一架子一架子的账簿说,东西都在这里,让我自己去找。我哪晓得哪一本是哪一年的。” 碧心气鼓鼓的帮折枝绕线,素荷只浅笑,不说什么。 “好了好了,折枝姐姐,这是个闷嘴葫芦,咱们说什么她都没反应。”见素荷这个样子,碧心终于炸了毛,哼哼唧唧了两声,转身去给折枝告状。 “不是我没反应,而是小姐自有处置,你们何时见过小姐吃亏?”素荷好脾气的将线团递给折枝,同时点破两人。两人一听顿时明白了过来,相视一笑,顿时松了口气。 果然,第二天薛兰兮起来,连个热水都不见了之后,只让碧心和折枝帮她拢了发鬓,自己则带着几个嬷嬷去了账房。 薛兰兮带的这几个嬷嬷也是有门道的,有季君珩的奶娘,有一些是当年管事的人,何氏上位之后就给换了的。一眼看过去,都是原本的旧面孔,没有一个薛家来的人。 账房的人得了何氏的招呼,依旧插科打诨,糊弄了事,原本准备继续泡一杯茶消磨了这一整天,只可惜茶还没泡好,便见有人浩浩荡荡的往 这里来了。 “快收拾收拾吧老先生们,少夫人来了!”门口守着的小厮连忙进来打招呼,跟里面的先生通风报信。 老账房们也不傻,连忙将桌子上放满账本,收了茶水,挂上琉璃眼睛,手脚迟钝的在那里做事。 等薛兰兮到的时候,就看到一帮老人在那里颤颤巍巍的手忙脚乱。 “哎呦,少奶奶怎么亲自来这里了。”账房管事看到薛兰兮亲自过来,顿时有些惊讶,连忙过来迎接,却听薛兰兮笑了笑,找了个地方坐下。 到底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姑娘,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一举手一投足都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压迫感。管事的小心翼翼的跟着,看着薛兰兮落座之后,身后的丫鬟有条不紊的捧来了茶水和糕点伺候在身边。 这整个过程中,一丝声音都没发出,便是茶碗落桌,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唯一的动静,就是那管事如雷一样的心跳。 “你是管事?”薛兰兮喝了茶水,然后才不紧不慢的问道。 “回少奶奶的话,我就是这账房的管事,您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就行了,怎么还亲自来了。”管事陪着笑过来打招呼,却见薛兰兮眉毛一挑,冷笑道,“来啊,去把管事的东西收拾收拾,从大门口给我撵出去。” “怎么,怎么,少奶奶,我做错了什么,让您给我撵出去?”管事一听顿时慌了,连忙问道。 “十二日前,何姨娘就吩咐你们将账目整理好了交给我,原本说的就是一两日的功夫就可以。可是如今已经十日了,我连一个字都没看到,不是你这个管事惫懒是什么?”薛兰兮端着茶碗,用茶盖慢慢的拨弄茶叶。她说话声音还带着童稚之气,语气却不紧不慢,闶 强有力,让管事无话可说。 “老奴怎么敢如此,实在是事情烦乱,如今刚办过喜事,账目杂乱,先生们已经不眠不休的整理了许久,还请少奶奶再宽容两日。”管事一听,汗都下来了,可是还得硬着头皮求情。 要知道,何姨娘也不是好相与的。 “季宵,拖出去吧。”薛兰兮头也不抬,直接吩咐季宵去拖人。管事这时候才看到,薛兰兮竟然带来了季君珩身边的亲卫,顿时后悔的恨不得把舌头给吞了。 何姨娘就算是再能耐,这卫陵侯府可是季家的,薛兰兮要,那是应该,谁让人家是季家正正经经的媳妇呢。 管事想要再替自己求情一句,却已经被季宵的人堵了嘴,直接拖了出去。 屋子里的老帐房先生看着整个过程,互相看了一眼之后,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是下一个。 “我今日来,也不是为了找事的。你们要整理账目,可以,我给你们时间。想必你们平日也是各有分工,那么今日还按照你们的分工去整理账簿。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一炷香内整理不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薛兰兮继续坐在昏暗的账房里喝茶,声音却传的很远,将将到了众人心里。 老账房先生们一听,顿时什么都不敢说,连忙卯足了劲去收拾账目,不一会儿就有人先交了上去。等到了一炷香之后,已经有一半的账目收拾干净,放到了薛兰兮跟前。 “时辰到了,既然如此,那就对不住了各位。”薛兰兮看着几个还在手忙脚乱整理的人摇了摇头,吩咐季宵把这些人也给撵出去。 管事是何氏提拔上来的,这些老账房可是有不少都是原本府里的人,被辇出去的时候,顿时就惊讶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卫陵侯府逼死人 这些人本以为攀附了一个以后什么都不愁的地方,也做好了老老实实做几年,然后让卫陵侯府为自己养老送终的打算。谁知道,竟然一夕间就被辇了出去。 还是被一个十四岁的小娃娃给辇了出去。 这样的冲突让这些老人当下就有些受不了,捂着胸口哎呦哎呦叫唤。 薛兰兮跟没听见似的,瞧着这些人冷笑,“素日季家带你们不薄,你们既然分不清主家,那便去寻你们的主子去吧。” 这个小娃娃如此盛气凌人,让众人都有些吃罪不住,想寻管事去说情,却想起管事也被罢免了。于是,这些人互相看了看,只好自力更生。 “少夫人息怒,实在是这些东西太过繁多,我等老朽又年老体弱,所以才行事慢了些。少夫人再宽限我们一些时辰,我们定能准备好的。”有一个年龄稍微小一点的账房先生,扑在仆役的身上挣扎着求饶,却没见薛兰兮放松一丝。 “既然年老体弱,那不如趁早让贤的好。我日前已经给过你们时间了,是你们自己没动静的。”薛兰兮将茶碗一放,抬眼冷冷的看着这些人,“怎么,你们打量我是个十几岁的娃娃,就来忽悠我是么?” “少奶奶,我们真的不敢。这几日我们真的尽力了,这些账目真的并非是一炷香就能收拾干净的。”有些已经交了账目的也看不过去,忍不住帮腔道。 “账本是一本一本记录好了之后放在那里的,只是拿出来便需要十几日?卫陵侯府得多大的账目,能有山一样高不成?”知道这些人是在欺负自己脸嫩,薛兰兮更加毫不客气,“既然你们年老体弱,那边退位让贤,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年轻力壮的账房先生,就不劳烦几位 操心了。” 薛兰兮早就已经暗中重新聘请了账房先生过来,话音一落,就有人过去,一人一个坑的接替了方才那些人的工作。还剩下了几个,笑吟吟的看着那些已经交了差松了口气的人,接过整理好的账目,去了另一个房间,不多时那边就传来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众人心知何姨娘的日子到头了,先前没有平了的账目这会儿也不敢动,生怕连累自个,被人给扔了出去。 拿了账目,薛兰兮带着人去了厨房,把今日管灶火和厨房的管事一起发落了,然后安排了新的管事给他们。薛兰兮的安排,可谓是早就已经打算好的。 她没有用一个自己带来的陪嫁,都是先前这府里的人。有一些是原本的管事,被何姨娘寻了错处给发落的,有一些确实是有些能力,在府里时间也不短,对府中情况非常了解的。 这样一来,薛兰兮没有留话柄给人家,也方便了去管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如此,便是外面传起来,也说不到薛兰兮什么坏话。 收拾了人之后回去,薛兰兮已经见到房中有温度刚刚好的热水,净了面,重新梳妆。等季君珩回来用午膳的时候,便已经是焕然一新的状况了。 不过一早上的功夫,就有如此成效,可见薛兰兮是有些本事的。 几家欢喜,自然有几家发愁的。譬如账房的几个人,原本以为抱了何氏的大腿,以后定是吃喝不愁了,谁知竟然被一个十四岁的姑娘给掀翻了台子,落得那叫一个落魄潦倒。 有几个,刚出了卫陵侯府的门就病倒了,回家没几天就撒手人寰。剩下的人就觉得,定然是卫陵侯府不仁不义,索性一纸供状将卫陵侯府给告到了京兆尹衙门。 京兆 尹衙门的人一见这个状子也不敢接,只派了人带着人过来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夫人,已经打探清楚了,那些从卫陵侯府里出去的人有几个确实已经死了,至于死因则不清楚。”素荷挑帘进来,面色凝重,“好的是这帮人为了闹事,并没有将尸首下葬。坏的是,他们担心京兆尹衙门偏私,畏惧卫陵侯府和薛家的势力而不让京兆尹的人验尸。” “他们想怎么样?”薛兰兮喝了口茶,看着桌子上的单子,丝毫不见慌乱。 “他们要求赔钱,钱也不多,一家几十两银子。”素荷皱眉,此事若是开了先河,以后家中打发人,是不是都得照着这么来? “这会儿会算账了?”薛兰兮冷笑一声,抬起了头,“他们一年的月钱也不过三两银子,三十两也不过是十年的月钱。可见,他们是早就打算好的,而且,只是为了求财。” “是,这帮人对死者并不见多尊重,显然只是想趁势敲诈卫陵侯府一笔。”素荷点头,同时告诉了薛兰兮另一件事,“何姨娘的人似乎跟他们接触过。” “接触过也不奇怪,这些人本就是何氏提拔上来的,又知道卫陵侯府究竟有多少家产。也许本来没打算闹事,想要自认倒霉,可是何氏的人许是告诉他们,便是闹事也没什么妨碍,毕竟先前的账目已经平了,很多事情想要治罪也无凭无据。反而他们这一闹,我为了息事宁人,定会同意他们的要求,他们反而能多拿一笔银钱。” 薛兰兮将这些人的心猜的透彻的很,一个字都不带岔了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些人丢了差事不甘心,一时间一家上下没了嚼用,出去寻别的活计,人家一听是被卫陵侯府 赶出来的,生怕他们是因为在账目上做了手脚,所以坚决不肯要。 若是去京城之外,又没有盘缠之类的,更有一家人挪动起来伤筋动骨,所以他们才有了这种主意。 可是,薛兰兮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如意。 “走吧,让京兆尹府的人把他们带到正厅,设了帘子,去请了大小姐和何氏过来。”薛兰兮收拾了一下书桌上的单子,然后起身先走了出去。 素荷得了吩咐,连忙去办,不一会儿就将正厅收拾了出来,放了帘子,遮住了这些人的目光。 “今儿个有劳大人了,既然他们请了大人过来,那就请大人顺带做个见证,看看我卫陵侯府是不是真的苛待这些老人。”薛兰兮坐在屏风后面,声音温软,让京兆尹府来的人连忙拱手作揖。 “不敢不敢,我们也没接了这个案子,只是例行的想要问话而已。若是有什么情况,少夫人大可一五一十的说了。” “自然是有情况的,只是还请诸位稍坐,等几个人来。”薛兰兮让人给上茶,拿凳子,且等着季红裙和何氏一起过来。 那些老先生却不想等,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迟则生变。最好的状态就是薛兰兮拿了银两给他们打发了拉倒,等来等去,薛兰兮指不定给他们下什么套子呢。 薛兰兮的气势,这个京兆尹府的大人没领教过,他们可是领教过的。 “少夫人,我们还是不等吧,本就是小事。你无缘无故的辞退了我等,我等讨些遣散费,便是朝廷法度也是允许的。等来等去,又有什么意思呢?”起头的人隔着帘子和屏风,清了清嗓子,忍不住提议道。 “既然你说无缘无故,那我今天总得让你知道为何会被辞退 。人证物证都到了之后,若你还能说是无缘无故,遣散费我定不会少你一分。”薛兰兮的声音不紧不慢,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京兆尹府的人也想在卫陵侯跟前留个好,连忙呵斥这些人道:“都钻到钱眼里了不成?便是给,也得拿出明目来!且等一会儿,若是真的是无缘无故,卫陵侯还能短了你们的银钱不成!” 这些人见京兆尹府的人都这么说,顿时不敢说话,想了想,互相看了看,个个坐在椅子上慢慢等。 等了一会儿,季红裙和何氏一前一后的来了。两人自然是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何氏一见到薛兰兮就开了口。 “我知道少奶奶是个正直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他们便是做事怠慢了些也是他们的不是。少奶奶既然把人给打发了,也多少赏一些银钱,让他们能糊口是不是?” 这话说的让所有人的怨气都吊了起来,本来就不是什么非常大的事情,薛兰兮二话不说的就把他们给辇了出去。丢了差事是小,以后都找不到差事才是大事。这些人都是一辈子跟钱打交道的,在心里又拨了一下算盘,觉得一人三十两银子是太少了一点。 “难怪所有人都说不出何姨娘一个不是,原来何姨娘竟然是如此宽宏大量的人。”薛兰兮冷冷的看了何氏一眼,夸奖的话,实在是说不上好与不好。 何氏觉得这话味儿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尴尬的看了薛兰兮一眼,坐到了下手的地方低着头不说话,好像薛兰兮多苛待她一样。还好这里没外人,若是有外人,指不定传成了什么样子。 季红裙看着何氏这个样子笑了笑,冲着薛兰兮说道:“这些人都是长工,废什么话。”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还钱! 京城豪门大户之中的仆人分三种,第一种是卖身来的奴仆,这类人是奴籍,没人都有一张卖身契,这卖身契是放在主人手里的。给了主人之后,这一辈子就只能给主人差使,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小主人身边的奴才。第二种是长工,比如说有些活计,家养的奴才做不了,只能请了外人来做,长期供事于主人。第三种就是短工,短工只在忙的时候帮忙,其他时间便该做什么做什么。 比如折枝、碧心这种,便是薛家的家奴生的女儿,送到了薛兰兮的身边做丫鬟,月钱很少,主家供了吃穿,月钱便也只够寻常的花销,多的钱是攒不下来的。长工便是如这些账房先生一样,有一技之长,给主家干活,工钱也多一些。但是来往自由,不被主家约束。 坏处也是有的,比如说若是年老体衰,也不会被主家垂怜。 季红裙的意思也是这个,既然是不懂规矩的长工,何苦需要顾忌他们的心情,只需要打发了就行了。 “让人死,总得知道是哪儿捅的刀子是不是?”薛兰兮笑了笑,将手里的单子递了出去,“这些日子,先生们回去休息,我们却没停着。这是孩子们算出来的账目,先生和京兆尹府的大人看看?” 素荷接了薛兰兮手中的单子送了过去,间或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些日子,后来寻得那些账房先生已经将这些年卫陵侯府的亏空给算了个清清楚楚,谁短了多少银子,竟是一文钱都不差。 那些老帐房先生,便是老奸巨猾惯了,看了这样的单子也是吓的汗都出来了。 “诸位都是老账房了,平账的本事不错,可任何事情从来都不会全无踪迹。你们说说,这银子我是从你们身上要,还是怎 么办?”薛兰兮只算了最近八年的亏空,往前便也没算。所以,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个意思。 这八年来,卫陵侯府丢掉的银子少说也有好几千两,从他们身上要,便是敲碎了骨头卖骨头也还不上。 这帮人当然不敢揽下这个债务,连忙陪笑道:“这许是算错了呢,我们在的时候,可是没有亏空的。” “是么?”薛兰兮反问了一句,慢悠悠的说道,“便是有亏空,你们也不会认吧。” “少夫人,您年纪小,不知道这账目的复杂。卫陵侯府这么大,账目往来繁杂,许是那些个先生算错了一二也是有可能的。”何氏也明白过来这是什么阵仗,连忙劝道,“这些个先生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记错了一些账目也是情有可原。如今,既然已经查出来确实有错漏之处,撵出去也就撵出去吧。” “姨娘这意思,是息事宁人也不必了?”薛兰兮浅笑,看着何氏的眼神端是温柔如水。 何氏连忙点头,“方才我不知道事情原委,所以才有妇人之仁,少夫人别见怪。少夫人也知道,我没读过书,也不知道账目上的这些事情。如今既然发现是他们有错在先,自然不能再姑息养奸了。” “你们也听到了,还有话说么?”薛兰兮的食指在桌子上轻轻的磕了磕,不紧不慢,却让那些老先生头皮发紧。 几千两银子,是他们这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银子。卫陵侯府便是财大气粗,如此几千两,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原本以为何氏会搭把手帮忙,谁知何氏现在也闭口不言。 “少夫人,确实是我们不是,可是这银子,也绝不是我们拿了的。若是少夫人不信,可以让京兆尹府的大人去我们家里搜,若是搜 出银两,您怎么发落都行!”想到这里,领头的人狠了狠心,决定先把自己摘出去再说。 这种事情,若是给自己摘不干净,以后就真的什么都说不清楚了。别说在京城找不到差事,就算是走到天底下任何一个地方,有这么个污点都别想有活干。 他不想出卖何氏,可是想了想家中嗷嗷待哺的幼子,他又不得不这么干。 “我自然是相信各位没有贪墨的,几位的家产我也清楚,若是几位贪墨了这么些银子,自然不会只有现在的几亩薄田,几间草房。”原本以为要好一番嘴皮子去跟薛兰兮解释,却没想薛兰兮很快就表示她并没有怀疑。 这下,众人反倒是疑惑了。没有怀疑他们,那在怀疑谁? “本来这些日子我就是要去找你们这些老先生的,既然今天来了,我便省了力气。还请老先生帮着孩子们把这些丢了的银子找出来,左不过这些银子都还在季家吧。” 薛兰兮浅笑,季红裙也跟着笑了,摇了摇头说道,“诸位,我这嫂嫂毕竟是个仁厚的人,若是诸位能将功补过,那遣散费自然不会少了大家的。但是若是包庇舞弊,那我这嫂嫂的脾气,你们也是领教过的。” “自然,自然,自然!”众人一听,松了口气,连忙点头。打发掉了活人,死人就好办多了。薛兰兮直接让人去传话,若是同意让仵作验尸,若不是季家的原因,给白银十两作为丧葬费用,若是薛家的原因,直接给白银三百两算是赔罪。 死者家属一见只要让仵作验尸就有银两拿,顿时喜上眉梢,一个个的拉着仵作去自己家里。 待到了下午,薛兰兮已经拿到了仵作给的文书。 “还真是中毒!”碧心咋舌,看着那文书抖了 抖肩膀,躲瘟疫似的将那文书丢给了薛兰兮连忙跳到一边,“小姐,这也太恐怖了。” “死人从不恐怖,活人才恐怖。”薛兰兮拿过文书看了看,确认这几个老人的死因都是因为中毒之后,让折枝拿了银两去给这些人。到底是因为季家才有了这无妄之灾,能弥补一点就弥补一点吧。 “小姐,你觉得会是谁做的?”折枝去了之后,碧心又壮着胆子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又跑的远远的。 “谁最有理由就是谁。”薛兰兮笑了笑,只觉得碧心实在是傻得可爱。放眼整个季家,谁有理由让这些人死? 若是这些人或者,势必迟早要戳破她的钱袋子,若是这些人死了,一来可以抹黑薛兰兮,二来保护了自己的钱袋子,她自然是要行这一石二鸟的计谋的。 只是可惜了,这人聪明错了地方。 “我们要把这些东西送到京兆尹府么?”素荷过来收拢了东西,小声问道。 “家丑不可外扬,到底顶着父亲妾室的名号,若是宣扬出去,对卫陵侯府没什么好处。”薛兰兮摇了摇头,她要做的事情还没完,不能让卫陵侯府就这么沾染上了不该沾染的东西。 而且,何氏跟在老卫陵侯身边七八年,她是除了沈君见之外,能进老卫陵侯屋里的人,想要探听什么,还得从她身上下手。 “我懂了。”素荷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躬身退下。 用过午膳,那些个老账房也跟新账房一起将丢了的银子一一给找了出来,无一例外的都在何氏的房里。 薛兰兮带着季红裙,并着家中的一些小厮笑眯眯的看着何氏问道:“姨娘到底是年纪大了,自己放了这么多银两都能忘了。” “少奶奶千万不要听他们信口雌 黄,这东西怎么可能在我跟前,我实在是不知道。”何氏打死都不承认银两在自己跟前,反正这些人交了银两之后并没有给她什么证据,她不承认,他们也没办法。 “是么?”薛兰兮也觉得好笑,只觉得何氏蠢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多见。 “是!这帮人拿不出银子,就想赖到我身上!少奶奶,你可要明察秋毫啊,我这么些年,吃住都在季家,要银子做什么,有没有自己的儿子要养是不是!”何氏拉着薛兰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可怜到了极致。 “说得不错,你吃住都在季家,什么都是被季家供应,确实用不着什么银子。”季红裙点了点头,看着薛兰兮说道,“可是,兰兮,你觉不觉得何姨娘房里的那个白玉笔洗有些眼熟?” 薛兰兮顺着季红裙的手指看过去,倒不觉得眼熟,只觉得贵。一寸汉白玉一寸黄金,那么大一个笔洗,便是最便宜也得买到十两黄金的价格,何氏哪儿来的钱买这东西? 更何况,虽说何氏是娼门的人,在里面多少学过一些舞文弄墨的事情,可是这么多年早就已经荒废,那笔洗充其量就是个装点门面的东西。装点门面的东西还用这么贵,可见何氏的销金窟得流油成什么样子。 “是挺眼熟的,荣宝斋出的吧?我记得先前给哥哥买毛笔的时候见过。”薛兰兮点了点头,憋着笑说道,“何姨娘,府中可没这个东西的进项。如此贵重的东西出现在了你的房里,你既然让我明察秋毫,那我少不了要进去看看的,免得你真的被冤枉了。” 薛兰兮说着,就带了人往何氏的院子走。何氏跟在后面一直解释跟自己毫无关系,说的口干舌燥,还是拦不住薛兰兮和季红裙二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谁拿了钱谁清楚 季红裙看着何氏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忍不住好笑,清了清嗓子说道:“咳咳,姨娘这是急什么,若是姨娘是清白的,难道不应该是大敞着门扉,让我们进去看看么?” “我看你们是诚心要把我逼死才高兴!”忽然间,何氏噗通一声往地上一坐,拍着自己的大腿就开始哭嚎,“我本就不是个正经的姨娘,靠着你父亲捡回来才算有了脸面。在季家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们如今这么兴师动众的来我院子里搜,若是我真的犯了事儿,你们请了官府来都行,何苦这么作践我。” “姨娘这话说的,怎么就是糟践姨娘了?今儿个这帮老账房可是几张嘴都说了银子在姨娘这里,姨娘又打死不承认。我跟小姑是相信姨娘清白的,可总得用事实说话,让别人也看到不是?若是说今日从姨娘房里出来,一两银子也没拿出来,便也罢了,总能堵了别人的嘴。不然回头这大街小巷的可就传遍了姨娘贪墨自家财产的事情。” 薛兰兮也是一张巧嘴,将何氏的哭喊声生堵在嗓子眼不能继续。 “既然姨娘不让我们进去,那我们不进去就是了。只是回头传起来,几千两银子变成了国库,那就说不清楚了。”薛兰兮说着,就让人出去,谁知一下子被何姨娘抱住了腿。 “搜吧,你们搜吧!若是搜能给我个清白,你们尽管搜!” 何氏是贱籍,素日里听的不少,也知道一些事情。以她的情况,若是真的被传出去,一点证据都不需要有,直接就可以被打回贱籍,永不翻身。 可是,搜的话,却不一定搜得到。她虽说把银子放在自己的房里了,可是寻常人根本想不到那银子会放在哪里,便是真的寻出来了,她也有嘴 说。最后,虽说会被季红裙说难听话吧,却好过回到娼门,继续过那种迎来送往的日子。 得了何氏的准许,薛兰兮冲着里面示意了一下,顿时就有丫鬟婆子进去找东西。何氏本来还自信满满,可是越看越觉得心惊。这些丫鬟婆子跟早有准备似的,专往那没人注意的地方翻,不一会儿就翻了不少的银票出来,一一放到了院子里,让众人去看。 “少奶奶,大姑娘,寻了这么些东西出来。”婆子将银票都放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薛兰兮和季红裙一张张的拿起来看了看。 “何姨娘的体己银子还真不少。”季红裙大约看了看,扬了扬那些银票又给放到了桌子上,“这少说也得五千两银子吧?” 季家少了九千两,这里有五千两,剩下的想必是被花了。九千两的数目对季家来说,算不上什么太大的损失,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一直没被发现的原因。 “这些钱是你父亲给我安身的,跟府里丢了的根本没关系!”何氏见自己的家底被起了出来,连忙准备上了先前的说辞。 到底是寻思了一会儿的,这话也没什么破绽。老卫陵侯就算是平日不出门,但是何氏却可以出入老卫陵侯的身边,私底下塞了东西过去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 更何况数量也不大,犯不着兴师动众。 “这是自然,姨娘在季家自然会有体己银子。今儿个也不过是给姨娘一个清白,并没有打算去动姨娘的银子。”薛兰兮掩嘴一笑,将示意众人,“大家可瞧见了,这是姨娘自己的银子。若是以后谁嘴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别怪季家规矩森严。” “是!”围观的人连忙称是,渐渐散去。 等到人散了之后,薛兰兮将银子还给了何氏,“何 姨娘莫恼,今日这事情,是账房先生说出来的,若是不给姨娘一个清白,姨娘以后可就没办法做人了。” 薛兰兮说的言辞恳切,让人找不出毛病。 本来就是啊,是何氏让账房先生去拖延时间,拖的薛兰兮耐心尽失,一锅端了账房,查出来了这些年的亏空。又是她在当堂审问的时候对账房先生不维护,让他们心生恼意,攀扯了自己。 最终算起来,只能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何氏很的牙痒痒,却不能说薛兰兮什么。今儿个丢人丢的太大了,偏生还挑不出错处来。 “如此多谢少夫人给我一个清白了!”何氏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把话给挤了出来,薛兰兮和季红裙互相应了一声应该,便一起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何氏气得不轻,却又无可奈何。那些丫鬟婆子进来搜查的时候,真的跟进来看看一样,一件东西都没弄乱,便是她随便踢在墙角的鞋子也还是东一只西一只的,连一丝都没挪动过。 可是,那些银子就跟长了腿一样,自己跑了出来,跑给大家看。 季家哪个是傻子?谁不知道老卫陵侯跟被没碰过她,如何会给她额外的赏钱?这银子有刚刚比丢了的少,这下何氏便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姨娘,地上凉,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跟在何氏跟前伺候的桃红见何氏在地上坐了很久都不起来,忍不住过来扶。 “我还没死呢,不用你扶!”何氏一把甩开桃红的手,拧了拧身子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跑进屋,然后把那些银票重新藏好,这才跟松了口气似的,坐在那里生闷气。 桃红瘪了瘪嘴,没说什么,在外面寻摸寻摸这个,寻摸寻摸那个,就是不进去讨骂。 好在这会儿何氏也 没心情骂她,只想着怎么去告状薛兰兮。她在这府里走动六七年了,主人家什么性子都知道,清楚去季衍生和季红裙跟前没用,于是就琢磨着什么时候去季君珩跟前说说。 当然不能是像现在,得是找个机会。 这边薛兰兮和季红裙带着老账房先生走了之后,没人给了些遣散费,让他们带着家人早些离开之后便回了薛兰兮的院子说话。 “哎呦,这么多年,我是没见过何姨娘气成这个样子过。”季红裙笑的揉肚子,忍不住的夸薛兰兮,“你这气死人的本事是跟谁学的?陆伯母可不像是这么活泛的人。” 说着说着,季红裙越发觉得薛兰兮可爱,忍不住上手捏了捏。 “母亲是大家闺秀,怎么会这么凌厉的招式?”薛兰兮躲开了季红裙的手,笑嘻嘻的说道,“你别忘了,我家还有一个特别强势还喜欢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三婶。” 季红裙这才想起来祁氏,忍不住冲着薛兰兮竖手指头,“厉害厉害,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这些年,季红裙不是没跟何氏交手过。可是,每次交手,何氏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季红裙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让季红裙生没脾气。 再加上,总是能被何氏糊弄过去,便是拿了错处,她也能跑,季红裙更是没什么好法子。 现在,薛兰兮一来何氏的所有法子好像都没用了,这如何能不让季红裙畅快。 “我可得跟你多学学。”想到这里,季红裙发自肺腑的说道。 “你又不打算嫁人,何氏虽然有些小错,却也不是天怒人怨的,你学了这些做什么?”薛兰兮揶揄季红裙,惹得季红裙狠狠的瞪她。 “我,我出门吵架用行不行!” “我当你从来都是直接抽鞭子,从不动嘴 呢。”薛兰兮躲着季红裙抓来的手,两人调笑着闹了起来。 等到终于累了之后,薛兰兮气喘吁吁的趴在榻上,“哎哟哎呦,可累死我了,今天转了这么大一圈都没觉得怎么样,倒是在这屋里差点被你给累死。” “哼,我明天就回了兄长,让他教你功夫,看你还笑话我会功夫不。”季红裙面不红心不跳,哼哼了两声,跳下椅子,冲薛兰兮道别,“我跟沈大哥约了习武,先走了。” 薛兰兮送她出去,看她去了沈君见的方向,回过屋子继续查看账目。她看了这么些天,才将将看完。 如今,府里上下虽说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小问题,可是薛兰兮已经掌管了账房这个命脉,问题也就不大。其他的,都是时间的问题。 寻了纸笔薛兰兮记下来了几个名字,显然是对府中的人员调动已经有了安排。 季君珩回来的时候,看到薛兰兮这个样子,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转身去了书房。书房里,季宵将今日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季君珩,并且说了薛兰兮去何姨娘的房里搜查的事情。 “何姨娘怎么表示?”季君珩并不是非常在乎薛兰兮是不是得罪了何氏,反而更担心何氏会不会做什么。 “何姨娘气的不轻,却也不敢做什么。侯爷也知道,她跟老侯爷连个挂名夫妻都不是,再加上今天少夫人至少还是给她留了面子的。”季宵觉得可笑,却不觉得何氏能做什么。 “派人盯着她吧,防患于未然。”季君珩却不觉得,有时候有些事情总是功亏一篑在不起眼的东西上面。 “是。”季宵领命去了。 到了屋顶上,季宵刚好能看到都在房里奋笔疾书的季君珩和薛兰兮,摇了摇头觉得这一对儿要是过不好才该是天怒人怨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整治 薛兰兮尚不知道季君珩已经发派了人去盯着何氏,这些日子,府中上下调动频繁,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好处是,在薛兰兮的处理下,卫陵侯府仆人越发的恭谨干净,对主子们的怠慢也越来越少。 便是以往对何氏有些不满而暗中使坏的人,也收敛了一些,让何氏的日子舒服了许多。 可是,坏处也接踵而至。账房先生们的状告卫陵侯府便是一个警醒,若是处理不好,事情会越来越多。 这次,到底是账房先生们有问题,所以才能让薛兰兮拿到错处。 可这天底下能人颇多,薛兰兮若是不查,弄了一个无话可说,就没有今日这么好过关了。 八年前的颜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颜锡书房中的书信,就是那么无缘无故的跑进去的。 薛兰兮恨季家,却也不想季家在颜家未曾平冤昭雪的时候就覆没,也不想太多乱七八糟的小事消磨了薛兰兮的精力。 薛兰兮拟了个章程,交给折枝传递给下面的管事婆子,一一交代叮嘱,让下人们照章办事,若是玩忽职守受罚,便也只能认栽。 做好了这些之后,薛兰兮松了口气,看了看天色,疑惑的问碧心,“老爷还没回来么?” “回小姐,姑爷早就回来了,看小姐在这里用功,就自己去了书房。”碧心笑嘻嘻的帮薛兰兮捏肩膀,然后问道,“可要摆饭?眼瞅着就到了晚膳的时候了。” “先不急,我们去书房问问相公吃什么。”薛兰兮摇了摇头,下榻穿鞋,带着人去了书房。 碧心和素荷跟在她的身后,有些疑惑。往日小姐也没问过姑爷要吃什么,为何今儿个想起来了? 待三人到了书房门口,两人顿时明白为何要走这一趟了。 “侯爷与少夫人新婚,我本不应该说这些的。只是到底都是老人,夫人如此大刀阔斧的去处置,总归是伤了卫陵侯府的颜面。今儿个这事儿,到底是夫人做的太过绝情。虽说那些账房先生确实有错,终归还是因为少夫人一文钱的遣散费都没给人发才造成了如今的样子。” 说话的是何氏,声音如流水,感情真挚,碧心都快要相信此事就是薛兰兮的不是了。 “账房先生是长工,如此便也罢了。那些家中的老奴们,少夫人也如此处置岂不是寒了心?那些老奴们为了季家鞠躬尽瘁,如今做不动了就被发落出去,外面人听了,少不了要说一句季家太过苛刻,连给老人养老都做不到。” 薛兰兮浅笑,好像说的不是她一样。往日在薛家,祁氏和薛瑾姝也是惯会曲解是非的。可是他们完全没有何氏曲解的这么情深意切。 她前些日子,确实发落了一批上了年纪的人。不过那些也大多都是三四十岁,也都有明错在身,所以才会被撵出去。 当然,这些人最大的错处就是被何氏挑唆,故意难为薛兰兮。 薛兰兮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又怎么会一再容忍这些人? “嗯。”屋里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季君珩等了很久,何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所以便发出一个声响,提示何氏。 何氏本就惴惴不安的住了口,见季君珩提醒他继续说下去,顿时更有勇气,连忙继续说了下去。 “爷,您在朝为官,素来行事周全,从不给人落下把柄。少夫人毕竟是年少,行事不够妥帖并非是坏事,谁不是从小长起来的是不是?只是这多少有点后院起火,怕是要给爷落下什么不体面的传闻。” 说到这里,何 氏叹了口气,悄悄看了季君珩一眼,又见他没什么不豫之色,缓声说道:“也不能全然怪少夫人,怎么说都是侯爷你亲事坎坷的缘故。若是当年,您与颜家小姐婚事成了,颜家小姐进门这么多年,历练了之后也没这么多事情了。” 端是感慨万千,一派慈母之态。 季君珩终于放下手中纸笔,吹了吹上面的墨渍,回头看了看何氏之后问道,“我房中之人可有动?” “这个倒是未曾,老侯爷身边的人爷都安安稳稳的没有动作。”何氏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何忽然这么问。 “若是如此,夫人倒也没错。我与父亲身边的人多是得力的,行事没有什么过错,所以没有擅动分毫。至于旁人,夫人也没跟我说过为何要调动,既然何姨娘不清楚,便请了夫人过来说与你听吧。” 季君珩收好东西,抬眼看了一下季宵,季宵顿时明白了过来,转身出去请人。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本想来问问相公晚上要不要吃新到的河鱼,就听见相公说要请我过来。”薛兰兮笑吟吟的进了门,扫了何氏一眼,冲着季君珩微微行了礼,然后站定说道。 “真是巧。”季君珩挑起嘴角,无奈笑道,“让下人跑一趟就是了,怎么还让你来。” 言下之意就是,定是下人不好,所以主母才亲自跑来。 “闲来没事儿走走而已。方才刚巧听到了何姨娘说起颜家小姐的事情来,可是怎么回事?”薛兰兮明明听了个全部,却非要挑着何姨娘最关紧的地方说。 “何姨娘说若是早几年,颜家小姐进门,府中的人便不需要打发出去了,能家宅安定不少。”季君珩也不藏私,一句话没漏的将方才何氏的话全都摊到了薛兰 兮的眼前。 “原来如此,可便是早几年颜家小姐嫁进来,只怕也留不得这些个人。”薛兰兮笑了笑,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右手朝后面一伸,碧心就气鼓鼓的递了一个册子到她的手里。 何氏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簿子,冷汗顿时滚了下来。 “我掌家到现在,一共发落了一十八人,其中八个男人,十个仆妇。八个男人便不说了,六个账房先生是因为账目有错,两个管事是因为跟内宅之中的仆妇不清不楚。十个仆妇之中,夹带私货,妄议主子是非,欺辱婢女,暗中克扣用度等事都是一一有人证物证的。” 薛兰兮将簿子翻到了对应的地方,一一给季君珩看了。季君珩看也不看,只瞧着薛兰兮的侧脸浅笑。 何氏看到这些个东西,忍不住有些忐忑,“一下子查出这么多人,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了。” “是不是小题大做,何姨娘可以去问问。”薛兰兮也不急,只让何姨娘自己去打听。 何姨娘顿时脸上挂不住,她掌家这么些年都没有这么多事儿,薛兰兮一来,便揪出来了这么多,不是明着打她脸么。 “还有一事,想请相公帮我寻思一下。”薛兰兮只看了何氏一眼,然后就转头求助季君珩。 “什么事?”季君珩看薛兰兮如此跟何氏交锋,内心非常放心。 “这些人我发落的时候是都说明了情况的,他们自己个也清楚这些事情没什么闹腾的必要。可是现在闹了起来,有伤颜面还是小事,重要的是,这些人显然是被人挑唆所以才要想起来闹事。更有甚的,死掉的那个账房先生,其实是被毒死的。” 说着,薛兰兮拿了仵作的验尸结果给季君珩。 “这些事情,我到底还是 个孩子,不方便出面,就想请相公看着去查访一下,究竟是谁如此看我们卫陵侯府不顺眼。” 桩桩件件的,条理清楚,又是如此短的时间,可见薛兰兮实在不是个面善的主。 何氏气的牙痒痒,却只能脸上含笑,“少夫人说的是,原本就是我多虑了。总觉得少夫人年幼,还是个孩子。唉,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如此心境和脑子,实在是我这种粗贱之地出来的人无法比的。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侯爷,少夫人,我便先下去了。” 何氏欲走,季君珩却不想让她走。 “姨娘且慢,你方才不是说你不放心么,这件事只怕要麻烦姨娘了。” 从薛兰兮的手中接过那仵作给的纸张,季君珩仔细看了看,递给了何氏,“方才夫人说了,这件事不方便出面,还请何姨娘搭把手。” “侯爷这是何意?”何氏大惊,不敢去接那纸张,好像那是个烫手山芋。 “姨娘在怕什么?”季君珩不悦,看着何氏说道,“这些个账房本就是你的同乡,府中不少老人也都是你的旧日好友,你去做这件事本就是非常顺便且名正言顺的。怎么,姨娘害怕那些冤魂回来找你不成。” “侯爷这话就伤了妾身的心了!”说着,何姨娘就抹起了眼泪,“我在季家六七年,尽心尽力。侯爷在外行军打仗,我打理内外,照顾老侯爷和小姐。这么多年,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侯爷这话可是说,是我故意害死了那个账房先生不成!” “姑爷可没有这个意思,姨娘不必做贼心虚,不过是叫姨娘帮着寻了那寻衅滋事的出来罢了。”碧心哼哼了一声,心里大觉解气。 何姨娘素日里可威风的不得了,如今且看她如何威风。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什么都听夫人的 碧心也是个通透的,她也发现了,何氏虽然在下人面前耀武扬威,可是在季家的主子跟前惯会夹起尾巴做人。 “碧心姑娘说话不必夹枪带棒的。侯爷有心提携,我却不敢接了这活计。如今是少夫人掌家,我要是越俎代庖,岂不是下了少夫人的脸面?所以,恕我不能接了这个差事。”何姨娘也不傻,这事儿要是接了,她得罪的人只怕更多。 本就是为了账房的事情来找薛兰兮的晦气的,哪知道竟然被将了一军。 “姨娘方才不也说了么,我家姑娘到底是来这里的时日短,家中什么情况也不了解。方才姨娘言下之意就是想要帮扶姑娘一把,如今我家小姐需要帮扶了,姨娘又推辞,这是几个意思?”素荷平日不声不响,说出来的话也无法让人拒绝。 何姨娘一梗,没想到几人竟然把这些话都给听了过去。 “这……” 便是薛兰兮几个人有耐心跟何姨娘废话,季君珩也没兴趣。他见何氏不接,就将东西放到了一边,朝着季宵看了过去,“既然何姨娘不愿意,那你来吧。你是家生子,家里的情况你清楚,揪出来那些背后兴风作浪的,直接打死,不必回我。” 季宵对于季君珩的事情唯命是从,点了点头,抬腿就要过来拿那纸张。何氏一见,连忙慌了。 若是她来查这件事,无非就是得罪几个人,好歹还保全了自己。可是若是季宵来做,只怕最后自己也善终不了。 “侯爷!”何氏连忙跑了过来,一把按住了那个纸札,看着季宵和季君珩运气,“都是后宅之人,季宵是个男人,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到时候惊了后宅的人,可怎么是好!” “我接了这个差事行不行?最多三日,我就将人给您带来!” 何氏 气息不平,看了看季君珩,又看了看薛兰兮,显然是火气很大。 “既然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薛兰兮浅笑着冲何氏行礼,“到底姨娘才是家里的老人,那些人也会跟姨娘好好说话,不回去欺负我面生。想必三日之后,定会有一个结果。” 薛兰兮的话周全的一点毛病都没有,何氏咬了咬牙,跟她又说了几句之后告退出去。 等书房里没了人,季君珩才支着头看着薛兰兮,“没想到夫人会如此冰雪聪明,知道她定会过来告状。” “也没想到相公会如此淡然处之,只把人往死路上逼。” 这事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谁接谁得罪人。可是薛兰兮不怕得罪人,季君珩也不怕。 说到底,卫陵侯府之中的下人,就算是尊贵到天上,也是季家给的他们脸面,这世界上,哪有主子得罪奴才的?可是何姨娘就尴尬了,本就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好不容易几年下来积累了一点威严,一夕之间给了薛兰兮便也罢了,还要得罪一帮老人。 机关算尽,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这不是要把人给弄死是什么? “我是手上沾满了血的人,不比夫人心慈手软,顾及老弱,还给体己银子。” 只是几千两银子,季君珩还看不上。可是季君珩的眼里素来不揉沙子,何姨娘在他们眼皮子地下做这种腌臜事,让他非常的不高兴。 索性巡防回来,在京城中有几个月的休息时间,趁着这个机会,把季家上下好好淘换一下也是好的。 此人如此的厚颜无耻,薛兰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翻了个白眼,吩咐人摆饭书房,然后去架子上径自寻了本话本在软榻上慢慢看。 见她没兴致说话,季君珩也不开口,一时间书房里安静的只有一个写字, 一个翻书的声音。 折枝进来的时候,看到季君珩皱了皱眉,冲着薛兰兮福了福身说道:“小姐,夫人派人送了些山珍,您可要去看看?” “都是些什么东西?”薛兰兮疑惑,现在并不是山珍盛产的时候,可是谁送来的,陆氏让人拿来尝鲜? “一些菌子和干果,要不拿到这里来?”折枝笑了笑解释道,“东西也不多,拿进来也不费事。” “我去看看吧,母亲送来的东西,定然有我爱吃的。”薛兰兮放了手里的书,笑容大盛,“相公稍等,说不定还能添个零嘴呢。” “去吧。”季君珩头也没抬,该做什么做什么。 薛兰兮跟着折枝去了,走过很远之后,薛兰兮才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方才奴婢去跟那些管事婆子传话的时候,门房来报说孟叔求见,我便先去看了孟叔。”折枝低着头,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孟叔说,程素娥找到了。” “程素娥找到了?”薛兰兮的眼睛猛然一亮,心头一跳,连忙拉着折枝问道,“在哪里找到的?可还有别人!” “就在东郊的一个民宅之中,孟叔打听了,说那个民宅是一个达官贵人买下来的。一共有两个人在那里住,程素娥平日并不出门,只有那婆子每日出门采买。”折枝说完,看着薛兰兮问道,“小姐可要寻个机会,亲自过去会一会?” “怕是不便……”薛兰兮摇了摇头,拒绝了折枝的提议。她现在不是颜家的小姐,程素娥认不出她来得。就算是程素娥认出了她,只怕也不会说实话。 可是,若是拖下去,等到程素娥再发现不对跑了的话,就不好找人了。 天大地大的,机会不易。 “孟叔可走了?”薛兰兮沉默了一会儿,抬 头问道。 折枝摇了摇头,“孟叔说,小姐只怕还有别的吩咐,所以还在门房等着呢。” “我去写个条子,你去给孟叔送去。”薛兰兮的脚步一转,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她写了纸条让折枝带出去之后,薛兰兮让碧心从孟叔带来的山桃和野果中挑了一些带着重新回了书房。 “送了什么好吃的?”看到薛兰兮回来,季君珩抬了抬眼睛。 “是南山的庄子上送的鲜货,虽说不稀罕,却能吃个新鲜。”薛兰兮将山桃放到桌子上,招呼季君珩开饭。 四菜一汤的菜肴中间放了一盘青青红红的山桃委实有些奇怪。可是那桃子又可爱的紧,没有蜜桃大,也没有蜜桃红艳,青青的,乖乖的坐在盘子里,让人看着就想动一动。 季君珩也不客气,伸手拈了一个塞到嘴里,顿时一股恰到好处的甜味儿在嘴巴里面炸开,让他精神一阵爽利。 “是个好东西。”季君珩点了点头,夸奖道。 “这是自然。”薛兰兮也笑了,拿了一个吃了一口点头道,“到底是山里的,到了这个季节还有这个。若是京城,就没有这种东西了。” “若是你喜欢,去一趟南山也无可厚非。”季君珩又吃了几个,擦了擦手,才拿起筷子。 薛兰兮想了想,点了点头,两人便没再说什么。 入了夜,众人安歇。三更梆子一过,整个京城都噤了声,便是家中看门的老狗都也入了梦乡。 东郊的一个民宅之中,孟叔轻飘飘的落了进去,先一下子拍到门口老婆子的脖颈之处,将那老婆子的呼噜声一下子拍没,然后才悄无声气的钻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程素娥也刚睡不久。 她自从搬到这里之后,就夜夜睡不安稳,总觉得谁在伺机等着她似的。 忽 然间,她觉得好像少了什么,连忙坐起身子,看着外面黑洞洞的院子轻声问道:“刘妈妈,你在么?” 回应程素娥的只有一片寂静,原本震天的呼噜声,竟是一点都听闻不到。程素娥顿时紧张了起来,她裹紧身上的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屋子。 可是,屋子之中也什么都没有,好像刘妈妈的呼噜只是程素娥臆想出来的一样。 程素娥使劲瞪大眼睛,免得自己被席卷而来的困意带走,就在眼神瞟到墙角的时候,顿时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挣扎不休的睡意也瞬间烟消云散。 墙角里,似乎有个人。 那人身高八尺,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墙角,好像在看着程素娥,又好像背对着她。程素娥吓坏了,浑身哆嗦,却又不敢点了烛火。她看着墙角,颤声问道:“你,你是何人!” 那影子动也不动,依旧是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程素娥倒抽一口冷气,死死盯住,直到月亮从乌云中破出一抹亮光,将墙角的黑影照的清晰了一些。 借着月光,程素娥努力打量那一片阴影。那阴影之中,真的是一个人,可是那人又不像是人。月光之下什么都有影子,唯独那人没有。不但没有,他还好像悬空于地上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越看,程素娥的心越紧。她大大的张着嘴,恨不得晕过去,却就是晕不过去。 或许她现在应该是昏迷的状态吧,否则为什么每日都有的刘妈妈的呼噜声竟然一声都不可闻?否则为什么那影子能一动不动? “你,你究竟是谁!” “哗啦!”那人不说话,却好像往前行进了一步。 程素娥的耳朵非常尖,便是一步,她也听出了那人是身着铠甲的人。 身着铠甲,又状如冤魂,难道真的是鬼? 第二百章 程素娥死了 程素娥连忙爬起来,跪在床上冲着墙角磕头,“你可是颜家老爷?我错了,我错了,我糊涂啊!” 孟叔隐在黑暗之中暗自敬佩薛兰兮的这个主意,却耐着性子一动不动。 程素娥见那影子也不动,不知道从哪里看出来的,更加笃定那就是颜家老爷颜锡。 “颜大人,您还不肯走,定是因为颜家旧案没有昭雪的缘故,可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便是您把我拖到十八层地狱,您也昭雪不了了不是?您都已经死了,就让我好好活着吧。” “颜大人,您便是念在我跟夫人的情分上也求求您放了我这一遭,我以后一定吃斋念佛,给您超度!” “颜老爷,我知道您是有天大的冤情才会一直都不投胎。可是我也是没办法啊,你知道,我是一个妇人,什么谋生的手段都没有。我要是不做那档子事儿的话,我女儿要怎么办啊。” “颜老爷,您大人大量,我知道我将那些通敌的罪证藏到你书房的事情不对。可是您现在死都已经死了,来我这里我也帮不了你了,我求求你放我一马,让我安稳过了这些年吧。” 程素娥说的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连连磕头,一声声的咚咚声格外响亮。 孟今溪也大致明白了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见她如此磕头,早晚要将外面那个婆子吵醒,连忙趁机溜了出去,留了程素娥一个人在那里继续磕头。 等到程素娥抬起头,壮着胆子继续看那阴影的时候发现什么都没有了,身子一软,啪嗒一声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等到鸡叫声响起,程素娥悠悠醒来,看到刘妈妈叫她吃饭,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刘妈妈昨晚上睡的可好?” “好啊,就是那枕头有些太硬了,竟然睡的我脖 子疼。”刘妈妈扭了扭脖子,给程素娥递了一双筷子,“夫人这么说,是不是也要换个枕头?”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天气有点热。”程素娥连忙掩饰了过去,愈发肯定昨天夜里碰到的,只怕是个鬼。 孟今溪把事情整理了之后写了条子给薛兰兮递了进去,薛兰兮趁着季君珩去上朝的时候看了条子,忍不住沉默了。 原来,那个谁都想不到的罪证,竟然是程素娥给放进去的。 薛兰兮的怒意几乎要将自己燃烧殆尽。 从始至终,颜家对程素娥母女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亏待。当年,谢瑶玥嫁入颜家,程素娥因为身份婚配了一个寻常人家。没多久,程素娥的丈夫就死了。婆家断定是程素娥和九儿克死了儿子,要将这两个人沉塘。是谢瑶玥派人过来阻止,并且接了程素娥到颜家,还讲九儿待如亲生。 到头来,程素娥竟然为了所谓的前途,而将颜家满门送入轮回。 农夫与蛇也不过如此吧? 可是,薛兰兮很快就冷静了。她便是杀了程素娥又能怎么样?不过是让人更加得意,因为少了一个人证罢了。 程素娥会这么做,定然不是自己想要这么做,肯定是有人教唆她的。这人是谁,薛兰兮还不知道。 而且,这件事这么大,一个人只怕也完不成。 薛兰兮靠在软榻上静静思索,这些年京中因为颜家事情过的好的只有那么几家。可是孟叔说,程素娥的女儿有了一个好前程。 那么,沈清念是九儿这件事就八九不离十了。毕竟京城中冷不丁冒出来的女儿,只有沈家。 能嫁给容王为正妃,前途也算得上是坦荡了。 如此一算,在陷害颜家这件事上,沈家定然有参与其中。 那么,还有谁? “小姐,可要孟叔再问下去?”折枝见薛兰兮一直不说话,轻声问道。 “同样的招数用第二次就不灵验了。”薛兰兮摇了摇头,看着外面的树梢发呆。 “那怎么办?” 薛兰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突然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证在她跟前,她却不能动,不能说,让她分外的彷徨。 都到了这种地步,她却发现还有无数个阴谋藏着,那颜家的仇什么时候能报? “小姐?”折枝见薛兰兮的脸色不好,轻轻推了推她。 “你去吩咐孟叔,让他这几日看着那个宅子,我这些日子寻了机会就出去亲自见一见她。”薛兰兮定了神,决定亲自见一见程素娥。折枝应了之后出去传话,薛兰兮靠在软榻上盘算要如何能让程素娥再吐一次实话。 这几次见和听程素娥的近况,薛兰兮觉得她可能日子过的并不好。再加上孟叔一吓唬,她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显然是有些蠢笨和呆滞。 可就是这样的人,她越不能小看。 低低想了一会儿之后,她也没什么好主意,反倒是碧心来报说管事的婆子们求见。 薛兰兮自去处理府中事物,就将这事先暂且放一放。 入夜,孟今溪带着几个孩子潜伏在宅子周围,一动不动的盯着程素娥的小院。 这几个孩子是当初山上那个院子中的孩子,因为在贺仲麟那里调教的非常得当,孟今溪有心带着他们出来操练一番,所以就直接带了出来。 本想着不会出什么事,谁知到了子时,便有变故出来了。 子时刚到,巷子口就停了一辆马车,孟今溪趴在树上,远远的瞧见那马车上下来了一个身穿长斗篷的人。那人身量不高,却格外纤细。因为斗篷太长,又戴了帽子,孟今溪 看不出这人是男是女。 那人一路慢慢走着,好像在确认是哪一家,又好像在闲逛。等终于到了程素娥所在的院子之后,那人停了下来,伸出手,在门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 半晌没人应门,那人也不急,又循着方才的动作,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 如此反复了几回,刘妈妈终于醒了,连忙踢着鞋子出来开门。看清是谁之后,刘妈妈脸上的困意瞬间消散,连忙躬身行礼,“不知先生要来,还请先生恕罪。” “夜深露重,妈妈先回去吧。”那人开口,声音在黑夜之中实在太过明显,孟今溪一下子就断定是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应该年纪不大,又看她行事进退,更加笃定怕不是寻常的人。 可是,孟今溪又怕这人会功夫,所以只能在院外守着。 那女人进了屋子,也不点烛火,声音更是被关在了门扉之中,看的孟今溪抓耳挠腮。 孟今溪认不出这个人是谁,程素娥自然能。 自从昨日见鬼之后,她就一直魂不守舍的不敢睡,怕颜锡的鬼魂来纠缠她,又怕自己被什么人暗中杀了。 早几日她便有预感,觉得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再加上这次见鬼,更加笃定了她的想法。 看到那个女人进来,程素娥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从床上翻滚下来,抱着那人的腿就苦求。 “先生,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着急找我来?”那先生款款落座,语气之中颇有不耐。 “我,我,我昨日见鬼了。”程素娥也看到了那人眼中的不耐,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昨夜睡到半夜,忽然觉得屋里有人,就起身查看,却发现墙角,对,就是那个墙角真的有个人,站 在那里,没有脚,也没有影子。” 说着,程素娥忍不住发抖,小心翼翼的看向孟今溪昨天待的那个墙角。 “就为了这个?”先生不悦,显然不喜欢这种小事。 “是,那鬼什么都没说,就那么站着,我隐隐听着有铠甲撞击的声音,只怕是颜老爷的鬼魂来找我索命了,我,我想请先生做个法事,超度一下颜家众人……”程素娥可怜兮兮的看了先生一眼,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法事的事情本就不是大事,我知道了。”先生说话声音和缓,目光温柔,“那鬼没说什么,可是你说什么了么?” “我……”程素娥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我什么都没说,我怕得要死,躲在被子里什么都没说!” 她自是不敢说她已经说了出来,她唯一的用处就是保守秘密了。她还有女儿没有见到,若是连秘密都保守不住,要如何才能见到女儿? 所以,她断然不敢承认的。 “很好。”先生弯下腰,将程素娥拉了起来,“你的命也苦,将你拘在这一方院落里面也是为你好。你便是不想想自己,也得为自己女儿多打算一些。” 程素娥听了,连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死了都不会说的。” “如此最好。”先生将程素娥给扶了起来,拉到身边,却趁着她不备,一刀捅到了她的心口。 程素娥目瞪口呆的看着先生,嘴巴张了张,嘶声问道:“你为何……” “这个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先生笑了笑,看着程素娥的身子滑了下去,声音依旧是那么和缓的如沐春风。 程素娥倒了下去,看着胸口不断喷涌出来的鲜血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叫却又叫不出来,不多一会儿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第二百零一章 伽楠香 那女子见状,走过去碰了碰程素娥的鼻息,确认她已经死透了之后才起身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孟叔只看到那女子出来,神色如常,刘妈妈还朝里看了一眼,似乎是确认人在不在。孟今溪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却见刘妈妈松了口气,忖着应是程素娥好好的才对。 刘妈妈送了那人上马车,恭谨的看着那人离开,然后才慢慢的回了小院,关了门重新歇下。 第二日晨间,孟今溪打了个呵欠过来接替孩子们,却见院子中已经人去屋空,刘妈妈早就不知去向了。 “人呢,到哪儿去了!”孟今溪连忙问守着的人。 “刘妈妈跨了个篮子出门之后便没有回来,似乎是去买菜了。”趴在树上的柱子看到孟今溪过来,连忙小声说道,“不过时辰太久,我们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便一直等着了。” 孟今溪闻言,暗叫一声不好,吩咐柱子在树上放哨,而他则下去查看。 这一看不打紧,孟今溪的冷汗都要留下来了。主屋里,程素娥的尸身已经凉透僵硬,甚至泛着青红之色。她的眼神哀泣愤怒,好像死不瞑目。 孟今溪不敢擅动屋里的东西,只大致看了一下周围的细节便出了屋子去了刘妈妈的房里。 果然,刘妈妈屋里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皱着眉出去,孟今溪冲着树上打了个招呼,先翻墙出了小院朝着花楼而去。柱子见状,知道有变,让人悄无声息的从树上飘了下来,先回了靖王府回话,自己则继续趴着看情况。 卫陵侯府,薛兰兮被折枝递来的消息给惊呆了,“程素娥死了?” “是的,孟叔今天早上一大早递了消息过来说程素娥死在了自己房里。”折枝点了点头,觉得薛兰兮这个 表情似乎有异,“孟叔来之前已经去了花楼,请华裳帮忙查访凶手。小姐,您还要去看一看程素娥么?” 薛兰兮点头,她必须过去一趟。 程素娥前日才说了些什么,昨日就被灭口,显然是被真正的凶手处理的。 若是能查出凶手,那可比程素娥的口供有用多了。 “那咱们现在去么?”折枝皱眉,觉得薛兰兮还是不宜去这种地方的好。 “现在去!”薛兰兮却打定主意一定要去,否则等官府的人到了,她极有可能什么都找不到。 折枝想劝,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见薛兰兮打定了主意要去,只好请了人去套车,然后吩咐素荷跟上。孟今溪还没走,看到薛兰兮的马车出来,连忙上前说话,薛兰兮拎了人到马车里,仔细问了事情的经过。 孟今溪也没隐瞒,将事情的所有都给说了。 “昨夜有个女子来过,在房里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走了。走的时候院子里的婆子还看了一眼屋里,想必那个时候程素娥就已经死了。也是那妈妈胆子大,明知道院子里有死人还敢在这里睡觉。” “不敢又如何,若是晚上就走,第一出不了城门,第二打草惊蛇,还不如忍耐一夜。”薛兰兮冷着脸,脑子飞快思索,“那女子的身量孟叔可能形容出来。” “个子很高,还很瘦。其余的因为斗篷罩着,并不能看得出来。”孟今溪摇了摇头,说了等于没说。 薛兰兮沉默不语,这满大街都是个子高高瘦瘦的女子,若是一一盘问怕是要很久,总得再找一些别的线索才是。 一行人隐去身份到了小院,孟今溪找了人来问可有人来过,柱子从树上跳了下来表示没有。 “回小姐,回孟叔,没有,便是官府的人 都没来呢。”柱子一直在树上,站得高看得远,发现了不少事情,“而且,周围邻居好像根本不注意这里一样,也没人来这里走动。” “你继续看着,官府的人来了跟我说一声,我们进去看看。”薛兰兮点了点头,吩咐柱子上去看着,然后她则带着孟今溪进了院子。 院子之中一尘不染,井井有条,显然刘妈妈是个做活的好手。薛兰兮仔细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才在孟今溪的指引下到主屋,看到躺在地上的程素娥。 程素娥的死状说不上好看,两眼还是直勾勾的看着顶梁,不过死因却是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的。胸口上的匕首整根没入,只留刀柄在外面。那刀柄裹了布料,只是寻常的粗麻布,看不出什么。 只是位置有些说法。 程素娥的身高并不算矮,可那刀柄微微向下,显然是凶手一下子就捅进去的。而且,凶手定是精通此道的。 寻常人下毒手,只挑了肚子或者其他软和的地方下刀,一来腹中脏器很多,只消随便戳两下便能致人死地。可是心口却是有肋骨的,若是位置不准,被肋骨挡住,并不能一刀致命。 这一刀,刚刚干净利落的插在了程素娥的胸口之上足以说明凶手手法之准。 只看了那尸身一眼,薛兰兮便转过头不再多看。 又转了一圈,薛兰兮没看出什么,却闻到了什么。 很久以前,她在沈家世子沈恒身上闻到过一个香味儿,当时记忆深刻,现在又一次闻到了。 伽楠香…… 薛兰兮仔细闻了闻,确实是伽楠香。 “小姐,衙门的人来了!”孟今溪在门口,突然开口,惊了薛兰兮一跳。薛兰兮抬头问孟今溪,“除了大门,还有别的出口么?” 若是此 时跟衙门对上,只怕要被人误会。她一个卫陵侯府的夫人为何会来到这里,还跟尸体共处一室? 这种情景,便是不想歪也不可能了。 孟今溪点了点头,拉着薛兰兮到了一个墙角,然后一跃而出。谁知刚一落地,就有明晃晃的凶器袭了过来。 “什么人,放下武器!” 周围一阵嘈杂,薛兰兮无奈的看了一眼惭愧的孟今溪只好举起双手表示并没有凶器。 京兆尹府的人也没想到刚刚才布好周围,便有人从里面跳出来,也是吓了一跳。又看了看薛兰兮和一脸大胡子的孟今溪顿时觉得两人非常可疑,二话不说的就将人给捆了带走。 “各位官爷,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京兆尹衙门!”带人的说话言简意赅,见孟今溪不像好人,便自动将薛兰兮和孟今溪分开关押,到了巷子口,素荷看到薛兰兮被京兆尹的人压了,想要冲过来说话,只是还没说上就被人给隔开了。 街角,一个妇人看到薛兰兮被人带走,又看了看素荷似乎确定了什么,爬上了身后的马车吩咐赶紧走。 到了京兆尹府,衙役就将两人分开关押,一个直接提审,另一个则关进了女牢。 薛兰兮瞧着衙差越走越远,心里发急,连忙喊道:“我乃是卫陵侯季君珩的妻子!你们不可无礼!” “卫陵侯夫人?我瞧着却有些不像。”看守的女衙役朝着薛兰兮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忍不住冷笑道,“你当我老婆子没见过贵人不成?瞧瞧你这样子,上下哪儿有一点贵人的派头。” 薛兰兮今日出门不想惊动旁人,所以换了一身碧心的衣裳,以免被人认出。方才进院子的时候,她又不想让素荷知道太多,所以就跟孟今溪两 人进去了。 现下这婆子看薛兰兮这一身虽说也是柔纱裁制的夏衫,却也不像是富贵人家大户嫡母会用的料子。更何况,哪个大家夫人出门不是山拥而至,身后不跟个十个八个随从的。 又加上在牢狱里面办差的,都是见多了那些鸡鸣狗盗,坑蒙拐骗的人,所以根本不会相信他们这些被押解来的人说的一个字。 “丫头,你可知道杀人是什么罪过?”有个胖衙差走过来,隔着栅栏看着薛兰兮说道,“不过偿命而。” 这个胖衙差是个吃粗饭的,肚子里没什么文墨,素来瞧不上那种文文弱弱的姑娘。尤其是薛兰兮这种,看着弱柳扶风,又懂些书本的。当下看薛兰兮柳眉倒竖,一副不服管教的样子更是火气更大。 “可是,这冒充权贵可是要剥皮抽筋,剿灭三族的!” 说着,那胖衙差手中的鞭子就吵着薛兰兮呼啸而来。薛兰兮两忙躲开,却还是被鞭梢扫到了胳膊,登时胳膊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势比人强,她自然不会跟这种衙差硬来,只温软了语气求道:“嫂子开开恩,你只消请了人去卫陵侯府提个人来问就能知道我是不是他们的主母了,反正我在这里关着,也出不去,真的是那弄虚作假之徒,还是任由发落。” “呸,你这种小丫头最会油嘴滑舌了,我才不去!便是你真的是那夫人,现在身上也背着官司呢!”那胖衙差收了鞭子,揉着肚子看着薛兰兮的样子更是不顺眼,冲着身边几个衙差使了个眼色,瞧着薛兰兮说道。 “对不住了‘夫人’,牢里的规矩,进来先得松松筋骨,来啊老姐妹,让咱们好好伺候伺候这位夫人。” 说着,几个衙差就狞笑着上来,开了锁就要捉薛兰兮。 第二百零二章 你跟踪我 薛兰兮见状,连忙朝后面躲,在衙差之中来回窜着,不让她们抓到。 “你们不可以这样,我真的是卫陵侯夫人。死人的事情我自有说法,还没开堂审案,你们不能动用私刑!” 薛兰兮到底是闺阁中的大小姐,怎么比得过这些妇人们老道,不过几下就被捉住,困在了正堂之中的椅子之上。 方才那个衙差是个头头,瞧着薛兰兮这幅样子忍不住笑道,“还当是什么油头滑嘴的小丫头片子,原来是戏唱多了的。你约莫是没来过京兆尹府的大牢吧,为了审案方便,凡是下狱的,总得我们先招呼一遍才会老老实实开口。你自说你是卫陵侯府的夫人,当我们听信了你的就不会下狠手了?” 这帮人嘿嘿冷笑一声,显然是对薛兰兮有所不齿。 薛兰兮知道跟这帮人怕是说不出来什么,又看着周围森森的刑具忍不住心头发抖。她到底是身娇肉贵的小姐,就方才这一个阵仗,又被捆了这么一下子,身上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疼,更何况是真的用刑? 若是颜愫那样的身骨薛兰兮倒也不怕,可是若是薛兰兮这样的身子,只怕等出去也没了半条命吧。 女衙差们见薛兰兮不说话,只当她默认了,哼哼笑了几声,几个粗壮的自去寻那合适的刑具,另有一个则去取了冷水以备使用。薛兰兮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愈发着急,苦苦思索要如何出去。 见她急的一脑门子汗,方才那个婆娘越发得意,觉得自己猜得没错,“‘夫人’现下着急了?甭急,咱们一个个来。按规矩,抬脚饺子落脚面,您慢慢受用着。” 抬脚饺子落脚面这本是北方的风俗,意思是出门很久的家人出门之前家人是要做一顿热腾腾的饺子送行,回来的 时候则要准备一碗香喷喷的面条欢迎的。 可这牢里,只怕不是寻常的饺子和面了。 果然,就见一个老婆子拿了一根柳枝粗细的鞭子过来,冲着薛兰兮笑道,“‘夫人’,您看这面您还喜欢?” 薛兰兮怒目圆瞪,方觉得京兆尹府这些年的办案效率是从哪儿来的。 见薛兰兮不说话,那婆子讨了个没趣,抬手准备用刑,却被人从背后拍了闷砖,一下子趴在地上像个蛤蟆一样。 “谁!”婆子大怒,从地上爬了起来,顺带去看什么东西拍了自己。薛兰兮也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的一块砖头愣了一下。 说那是一块砖头也不尽是,这里可是京兆府衙门的大牢,来这里的都是聪明之极的,刨个砖头打个洞出去,便是再正常不过。所以,京兆府衙门在修建牢狱的时候可是用足了工料,生生用了两倍的糯米来砌墙,让那砌墙的青砖一块也凿不开。 更何况这里是女牢,身上有个发簪什么的慢慢扣,假以时日总能扣下什么。为了杜绝这种事情,更是将牢房造的铜铸似的。 而那砖头,像是被人掰下来似的,断口簇新,显然是刚掰下来不久。 薛兰兮看的冒冷汗,那衙差们却觉得窝囊,冲着门口就嚷嚷起来了。 “哪儿来的好汉在这里充大,有本事出来!” “别是这小娼妇的姘头吧,哼,拿了之后一起给老爷审!” 三言两语之间,便见季君珩一身朝服的从门口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瑟瑟发抖的京兆府尹。 “大人素日就是如此办案的?”季君珩冷眼瞧了几个衙差,又看了看绑在那里的薛兰兮。 他撂下这么一句话,也不劳烦别人动手,径自走了过去,手腕一扬,薛兰兮身上的绳索就跟长了眼睛似 的自己松开了。薛兰兮松了口气,站起身子跟在季君珩身边不发一语。 “便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差人去卫陵侯府之中问一句便也知道了,大人这是想要屈打成招不成?”季君珩说话并没有提腔,却字字砸在京兆尹的脑门上。 “侯爷息怒,今日大水冲了龙王庙,扰了夫人,我这就给夫人赔不是!”京兆府尹冷汗直流,连忙过来朝着薛兰兮就跪了下来,“夫人息怒,实在是这帮老妇不懂规矩惊扰了夫人,夫人大人大量,不要怪罪在下。” 冒充权贵不过是扒皮抽筋,死了倒也干净。可是若今日真的打了薛兰兮,那京兆府尹可是生不如死。 京城之中门阀大家众多,京兆府尹看着是个一方父母官,确实谁都不敢管。更何况,朝中命令规定,豪门大户贵人出门,平头百姓若不避让就杖二十,更遑论把人打了的。 京兆府尹旁的不知道,却是知道卫陵侯府是皇上亲封的一门二侯,季君珩更是将来的一人两个爵位的人。得罪了他,以后他还能有好日子? 想到这里,京兆府尹的脑门上汗更多了。 “素日我见京兆府衙内案子虽多,却也是井井有条,还当大人是个清楚明白的好官,却没想到大人是如此行事办案的。”薛兰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也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京兆府尹是有苦说不出,看着薛兰兮和季君珩只敢讨饶,“今儿个实在是个误会,有人来报说是那家出了命案,实在是骇人听闻,我就赶紧去查,又碰巧夫人从里面出来才让人以为跟案子有关系。下面的人不懂事,让夫人受惊了,我定会严加管教,还请夫人恕罪。” “既然大人要管教,那我们也不说什么了,且看着吧。”季君 珩显然也是恼了的,竟然拖了一条凳子过来等着看京兆府尹管教手下。 其实不管是哪个衙门,都是进门先来一顿杀威棒吃一吃,一来是方便后面审讯,二来也是叫那些犯人们惧怕,不敢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季君珩自小长在军中,自然也是知道这个规矩的。可是,知道这个规矩却不代表允许这个规矩用在薛兰兮身上。一想到自己若是晚到一步,那柳梢粗细的鞭子就要抽到薛兰兮的身上他就一阵抽疼。 竟是比打在他自己身上还疼。 那些女衙差们见状,连忙告饶起来,“夫人饶命,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让夫人受惊,实在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粗糙惯了,没见过贵人,还请夫人饶了我们一回吧。” “夫人,我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若不是家计困难,也不愿意出来做这种损阴德的行当。还请夫人看在我家老娘还有孩子的份上,饶了我们这一遭吧。” “夫人夫人,是老狗我瞎了眼,没认出夫人来,我,我这就自己罚了自己,还请夫人息怒了。” 说着,方才那个胖衙差就左右开弓自己掌嘴,只希望薛兰兮能消气。 薛兰兮从最初的惊恐之中脱离出来倒也没有多生气,只冷眼看着这帮人给自己苦头吃。京兆府尹的人瞧着这对夫妇的神色不对,连忙叫他们停了手。 “往日你们不费黑白的惯了,今日啄了眼怪不得旁人。自今日起,便各自家去吧。” 此话一出,不少衙差都愣了,不过片刻,又哭嚎了起来。季君珩满意了,也不打算继续看,起了身拉着薛兰兮出去,到了门口,季君珩又跟京兆府尹说道,“拿人的那几个兄弟实在是忠勇,可惜脑袋木了些,连问也不问一句,实在是不该。” 京兆府尹连忙惊醒,表示自己知道怎么办,点头哈腰的送了两人出去,看着他们上车才松了口气。 薛兰兮从里面出来,一脸晦气。好不容易找到程素娥,还当颜家旧案有机会翻供,却没想到竟然让人钻了空子,杀了人证。本想查点蛛丝马迹,却又被人算计。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憋屈。 “你也冒失了些,程素娥这些年都是有人看着的,冷不丁的见鬼这话,谁会信?”上了车,季君珩忍不住训斥起了薛兰兮。“只消稍微推断一下,便能栽赃陷害!你非但不惊醒,还往那壳子里钻!” 季君珩也是气急了,说起话来也不管不顾,可看着薛兰兮到底毫发无伤,便又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薛兰兮何尝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可是那样的情况,她真的冷静不下来。不过,季君珩的言辞之间倒让她清楚了一件事——季君珩在跟踪她。 不但跟踪她,还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否则今日,他为何能出现的如此及时! “你居然跟踪我!”薛兰兮大怒,看着季君珩的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烧死眼前这个人。 “若我不跟踪你,你早就被打成破灯笼了!”季君珩也气,恨不得将这个女人提起来好好的打一顿才算出气。 “呵,到底是卫陵侯,说起话来也是滴水不漏。竟然连跟踪自家妻子的事情都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还是说侯爷早就知道我今日会落入京兆府衙门!”薛兰兮气急,说话也带着些许刀棍,让季君珩愣了。 他本是一片好意,一早他就知道薛兰兮定是要赴汤蹈火的。所以他才让人专门看着,一旦出门立刻报他知道。可是他也清楚,薛兰兮定不会喜欢别人跟着她,监视她所以才让人悄悄的不惊扰他。 第二百零三章 是你不信 现在,薛兰兮已经发现,也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罢了,我真的只是为了你的安危。你的身边丫鬟婆子一堆,却没一个护卫,总归是不安全。”季君珩隐去的话,薛兰兮隐隐猜到是什么,却扭过身子不愿意跟季君珩说话。 两人就这么别扭着回了卫陵侯府,碧心和折枝看到薛兰兮毫发无损的回来,忍不住松了口气,上下看了一眼,见薛兰兮没有明显外伤的时候连忙招呼人去给薛兰兮换洗。 薛兰兮也不说话,径直去了净房,去了衣衫泡在水里重重的松了口气。 如今程素娥一死,她能拿到的证据越来越少了,不知道以后颜家的案子什么时候才能有个了结。 越想越出神,薛兰兮连碧心进来都没发现。去外面拿了香膏进来,碧心一下子就看到薛兰兮胳膊上一条红红的印子,惊叫了一声问道:“呀,小姐你怎么受伤了!” 跟着薛兰兮一起进门的季君珩似乎也没什么事情了,本在外间喝茶,忽然听到碧心的这一声惊呼,茶碗一撂,也不管没喝干净的茶水是不是湿了罗汉床上的软垫,竟然快步往净房里面走。 若是往日,季君珩是记得避讳这件事的,今日许是关心则乱,竟然浑然忘记了这件事,直剌剌的就进了净房,被薛兰兮给刺了眼。 薛兰兮本就白,身上的皮肤整日不见天日,正是白的如凝脂蝉翼,今天被鞭梢一扫,原本无碍,谁知这一会儿竟然发现皮肤下面竟然渗出来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委实吓人。 季君珩的脸顿时黑了下去,看着薛兰兮的胳膊沉默不语。碧心本来想赶季君珩出去的,可见他黑了脸,无端怂了几分,呐呐的挡住季君珩的视线,小心翼翼的说道,“侯 爷,我家小姐还没沐浴完呢。” 视线被挡住,季君珩本能的不悦,可是这是薛兰兮身边的丫头,他又不好发作,冷冷的看了碧心一眼,只看的碧心毛骨悚然之后才转身出去。 等季君珩出去之后,薛兰兮才松了口气,也不想再洗,从水中出来,在丫鬟们的服侍下穿戴好到外面发呆。她也不是发呆,而是在思考要如何继续下去。 她原本的打算是从容王,从季君珩,或者在京城扑天盖地的找线索,去证明颜家的清白。可是现如今,线索找到了,当年的事情也清楚了,却又不能告诉别人了。 一没有人证,二没有物证,要如何才能证明程素娥所言属实? 薛兰兮急,却又毫无半分。 “程素娥的死,总会查出来的,我关照过京兆尹府,让他们给一个干干净净的结果,你且放心吧。”薛兰兮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季君珩,只当他出门了,谁知道刚一坐好就听见他从外面进来,嘴里还说这话。 “什么?”薛兰兮犹自出神,并没有听清。 “凶手一定能找到,你且放心吧。”季君珩又重复了一遍,将手里的药膏放下,卷起了薛兰兮的袖子给她细细擦拭药膏。季君珩的手是常年握兵器的,长满老茧,还有些凉意。 指腹在薛兰兮的胳膊上摩擦,只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可是那也是季君珩小心再小心的了。 粗粝的指尖在薛兰兮白嫩的胳膊上来回揉着,药膏的效果还没发挥,倒让薛兰兮的胳膊又红了一大片。季君珩看着那片红印子皱了皱眉,收了药膏交给碧心,“这活血化瘀的药膏多给你家姑娘擦擦吧。” 碧心连忙接了收好,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薛兰兮见着季君珩如此,忽然定了神,想 了一会儿问道,“你竟然一点也不怕。” “我跟你说过,但你不信。”季君珩笑了笑,好像没什么难为的,只当是夫妻之间说家常,“我跟父亲虽然接了圣旨,却从没有伤过颜家军一分一毫。” 又是这句话,薛兰兮冷笑一声,转过脸不说话。 季君珩也不解释,也知道大抵是解释不清楚的。这就好比别人以为你偷了东西,但是你却没有证据说自己没偷东西,又好比明明是证据确凿的认为你杀了人,而你却又没证据说自己是清白的一样。 到了下午,京兆府尹亲自来询问关于死者的相关事情,因为薛兰兮确实有嫌疑,所以便是被盘问也是理所应当。可是,京兆府尹看着横刀立马一样坐在旁边的季君珩只能苦笑着轻声细气跟哄孩子一样的去问,生怕惊到这位当家主母。 “夫人,您可否告知属下今日为何会去了那苦主的院子?” 京兆府尹不是没脑子的,今天季君珩带了薛兰兮走,却不曾带了孟今溪,所以很多话是已经问过孟今溪的,只消看看两人的口供是不是对的上就行。 “那苦主先前是我身边的一个嬷嬷,在江南的时候照顾我颇多。但是我们举家回京的时候,嬷嬷却说要照料家中孩儿,不能跟随到京城留在了江南。谁知,近日我听闻嬷嬷到了京城,担心嬷嬷是家中有所变故所以才想要去探望。” 这是理所应当,京兆府尹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夫人为何会从墙头跳出来?” “我们进去的时候,嬷嬷已经死了,我是一个妇人,你们那么多男人冲进来,我得不得避嫌?更何况,我若是在里面,定让你们以为我是凶手吧?”薛兰兮这话倒是不假,毕竟差点被当成了凶手 。 京兆府尹脑袋上冒冷汗,忍不住看了季君珩一眼,尴尬笑了一下,继续问道,“那夫人为何要素以出行?” 这才是京兆府尹想不明白的地方,薛兰兮嫁的又不是不好,为何非得换了衣服去找自己的嬷嬷。 “一,我不确定嬷嬷来京城是做什么的,不想给嬷嬷惹麻烦。二,嬷嬷有个不成器的亲戚,若是我太过华贵,也给自己惹麻烦。”薛兰兮说的头头是道,让京兆府尹再无疑虑。 本来这些便也是她早就跟孟今溪说好的,所以京兆府尹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那我想问一下,夫人可知道这嬷嬷的身份背景?也好叫我早些破案,给夫人一个交代。”京兆府尹是个老奸巨猾的,能扯住一个线索,定然不会放过。 薛兰兮并不准备让太多人知道关于程素娥的事情,想了想,随便说了个背景给京兆府尹,并且把疑点放在了一直跟着程素娥的妈妈身上。 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京兆府尹连忙告退,待走的时候,里衣都已经湿透了。 送走了京兆府尹,季君珩嗤笑,“我当你会告诉他程素娥的所有。” “你既然知道程素娥这个名字,应该也知道程素娥是谁。”薛兰兮冷眼看了季君珩一眼,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程素娥这个名字的?” 你对于我真正的身份知道多少…… “颜家主母谢瑶玥告诉我的,小时候跟颜家少爷们一起玩,程素娥就经常带着她的女儿过来凑趣。”季君珩说的似是而非,“方才我虽然没有进去看现场,却也猜到了是谁。” “既然侯爷神机妙算,为何不算算今后自己的荣宠。”薛兰兮冷笑,季君珩说的话一句实话都没有,她如何相信。 说不定,杀 死程素娥的凶手是季君珩呢。 想到这里,薛兰兮愈发的恨意上涌,想要去活撕了季君珩。 “若是你想杀我,我可以让沈大哥教你功夫。”季君珩也看出来薛兰兮此时想做什么,好整以暇的靠在软榻上看着薛兰兮说道,“此时的你,怕是没这个能耐。” 便是沈君见教了薛兰兮功夫,也得薛兰兮重新投胎一次才能有机会吧。此时的薛兰兮,身子骨弱的风一吹就散,还杀人,不把自己折腾死都不错了。 薛兰兮不再理他,下地穿鞋出门去了。季君珩也不拦着,叫了素荷过来吩咐几句之后也拐弯去了书房。 今天才出过门,薛兰兮自然是不会出门的。可是跟季君珩共处一室,她又浑身难受,索性去园子里逛逛,透透气。薛兰兮刚到院子里面,就有丫鬟匆匆来报说靖王来了。 “靖王来了?他来做什么?”薛兰兮疑惑,贺仲麟跟季君珩可是有点死敌的意味,连季君珩成亲那日贺仲麟都没来,私底下怎么会来拜会。 “奴婢不知,靖王殿下是翻墙进来的,而且一见人就说要找少夫人。”小丫鬟摇头,说话都磕磕巴巴,显然被从天而降的贺仲麟给吓到了。 “我有这么吓人么?”很快,薛兰兮便知道为何这丫头如此害怕,因为贺仲麟跟着就过来了,显然一点也不把卫陵侯府当外人。 “谁家正常人翻墙进院子,还跟着通报的丫鬟直接往里走?”薛兰兮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瞧着贺仲麟无奈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看你,听柱子说,你被京兆府尹的人带走,所以来看看你。”贺仲麟上下看了薛兰兮一眼,见她毫发无损也松了口气。“没事就行,下次有事儿跟我说,我帮你做。” 第二百零四章 哪儿来的小贼 “王爷乃是京中郡王,有些事还是不要沾染的好。”虽说薛兰兮想要人帮忙,却也不想贺仲麟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越发觉得,以后颜家发难只能指望贺仲麟了。所以,贺仲麟一定不能出意外。现在很多事情都未明,贺仲麟太过大张旗鼓只会成为靶子。 “可是,你就这样身陷险境……”贺仲麟不赞同,他好歹也是个皇子,便是能做的有限,也比薛兰兮一个弱女子能做的多一些。 至少,京兆府尹那帮人,是认得自己的。 薛兰兮摇头,“是我不查,所以才让人趁虚而入。你是靖王,更应该光风霁月,有些事情你不但不要沾,还要远远的避开。就比如说颜家旧案,比如说卫陵侯府。” 薛兰兮的话让贺仲麟有些气结,他本是好意来这里看薛兰兮,谁知道竟然被嫌弃不算,还告诉他以后都不要来这里。 “我知道殿下是一番好意,可是如今殿下是所有人瞩目的人,若是被人看到,我们先前所做的,都会功亏一篑。”薛兰兮看到贺仲麟有些不高兴,连忙解释了一下。 “我知道了。”贺仲麟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闷闷的说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薛兰兮也不去送,只看着他离开。 忽然之间,贺仲麟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袭来,一侧身,就看到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剑。那剑锋堪堪扫过贺仲麟的耳朵,若是他再晚一步,怕是要被这剑捅个对穿。 “季君珩你发什么疯!”贺仲麟吓了一跳,又看杀过来的人是季君珩更加生气,当下也抽了自己的佩剑出来跟他杠上了。 “既然知道这是卫陵侯府,竟然还敢翻墙而入,你这贼子倒也胆子大,若你能在小爷我手下活着出去,我便饶你 一命!”季君珩今日显然是憋屈的狠了,被自己媳妇数落一顿也就算了,还让人就这么光天化日的翻墙进来跟自己媳妇说话,更是让他一阵窝火。 索性,他便拿了这人当出气筒。 “想打架?我奉陪!”贺仲麟也不客气,两人就这么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薛兰兮远远瞧着,看着两人打的不可开交,吩咐素荷在这里看着,回头给她一个结果然后转身就走了。 到了午饭时间,素荷没来,倒是碧心笑嘻嘻的跑了过来一脸高兴,好像捡到了什么钱一样。 “谁赢了?”薛兰兮没好气的看着她问道。 “还能是谁,咱们家侯爷呗。”碧心乐呵呵的替薛兰兮布菜,说了事情的始末。 原本是俩人打架,后来沈君见听见动静跑了出来,看到他们二人打架还以为是贺仲麟欺负人,于是也参与了战局,瞬间就把贺仲麟给压了下去,贺仲麟不敌,气鼓鼓的说季君珩请外援。 季君珩也不解释,直说你家进贼打不过还不多找几个人? 于是,就让沈君见把贺仲麟从墙头给扔了出去。 “小姐,侯爷这么做会不会得罪了靖王殿下。”说完之后,碧心才有些后知后觉的觉得不妥。 “他们两人早就翻脸了,便是得罪也不多这一桩。”薛兰兮不置可否,想起第一次看到两人相见的场景。那日在宫门口,两人就已经毫不掩饰的剑拔弩张,现在直接刀剑相向。 原本以为有哪里不对,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撕破了脸。 薛兰兮吃着饭,随口问了一句季君珩呢。 “侯爷去洗澡了,然后就去书房了。”碧心想了想,看看桌上的菜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要不要把饭菜送过去一份?” “不必,自会有人 送。”薛兰兮没兴趣送,吃完饭之后带着碧心溜达到了书房,就看到何姨娘果然送了饭菜过来。 当然,何氏送饭菜过来,也不真的是打算送饭菜,肯定是有话说的。 自从薛兰兮毫不客气的夺了中馈之后,何氏便每日无所事事,这里转转,那里走走,到季君珩这里的次数可比老侯爷那里多多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何氏是季君珩的姨娘呢。 “我听闻侯爷午膳还没用,就让厨房做了一些侯爷素日爱吃的,侯爷好歹用一些。”何氏送来了饭菜,并没有着急走,站在那里看着季君珩说道。 “放着吧,等会儿吃。”季君珩只让人把东西放下,没说吃,也没说不吃。 何氏见状,连忙摇头,“侯爷说的这是哪里话,现在侯爷年轻,吃些生冷的倒也无碍,可是长此以往,只怕胃里难受。侯爷还是趁热吃吧。” 季君珩似乎是烦了何氏的死缠烂打,端起碗筷就飞速的扒饭。 “侯爷慢些吃,若是不够厨房还有。”何氏见状,展颜一笑,慢慢劝道,“人是铁饭是钢,谁都少不了这一日三餐。便是侯爷是铁打的,也不能如此疏忽不是。” 果然来了…… 季君珩的筷子没见慢,只当她是日常唠叨。 “夫人如今掌家,想必是忙不过来这琐碎小事,可是女子本职就是伺候丈夫和婆婆。卫陵侯府没有正经的婆婆,少夫人就得好好照顾侯爷对不对?”何氏说道这里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年幼,忙的了这个,便顾不上那个了。” “何姨娘想替我分担一些么?”薛兰兮懒得偷听,回头闲话说出去,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呢。 “那怎么成,我是老侯爷的姨娘不假,却也到底是个姨娘,不算个正 经主子。”何氏见薛兰兮过来,倒也不慌,连忙摇头否决了薛兰兮的提议,“少夫人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参谋参谋吧。” “参谋什么?”薛兰兮寻了个椅子坐下,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空手而来有些过分。 何氏左右看了看,确定薛兰兮是空手而来之后更加鄙夷,也寻了个椅子坐下,看着薛兰兮和正在吃饭的季君珩说道,“少夫人掌家本就是应该,可是少夫人既然没有精力照顾夫婿,那不如寻个旁人来照顾夫婿?这样,夫婿有人照顾,少夫人也可以安稳掌家,如何不好呢?” “姨娘的意思是,给侯爷纳个妾?”薛兰兮挑眉,瞧着何氏的眼神有了些微的变化。 “我正是这个意思。”何氏掩嘴一笑,看着季君珩说道,“如今不比早几年,侯爷日日在外行军打仗,家中便是女眷少些也无妨。现在侯爷一年有半年都在家中,是得有个人服侍才行。” “我瞧着这几日少夫人忙来忙去也心疼,所以才有了这个主意,想替少夫人分担一二。” “原来是这样,相公你看呢?”薛兰兮冷笑一声,瞬间猜出了何氏的意思。 要是给季君珩弄妾室,最好的人选就是薛兰兮身边的这几个姑娘。折枝温柔敦厚,碧心活泼灵动,哪个都是上乘的人选。何氏不去跟薛兰兮说,非得跑到季君珩这里来嚼舌头,显然是已经有了人选,并且还不是折枝和碧心。 季君珩跟薛兰兮刚成婚还不到一个月,日子便不是蜜里调油,也没这种刚刚进门一个,就再抬一个的。偏生这种事情也不能直接拒绝,若薛兰兮一口回绝了,自然会得说一声善妒,这样的名头压着,薛兰兮可就落于人下了。 “这件事夫人看着办吧 。”季君珩刚刚跟贺仲麟打了一架,并没有开心多少,直接又把枪口转向了薛兰兮。 内心冷笑一声,薛兰兮重新看向何氏,“不知何姨娘选定的人选是谁?” “是近日刚入京的刘大人庶女,年方十七,官宦人家的清白小姐。我去看过了,性格温厚,模样周正。而且父亲只是一个六品小官,行事做派也正经,因为家中没有主母操持儿女婚事,所以才把姑娘的婚事耽误到了现在。但是跟咱们侯爷比起来,倒也不算大。”何姨娘一见有眉目,连忙和盘托出。 “那姑娘愿意为妾?”薛兰兮反问。 “若是跟了寻常人,那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那姑娘当年见过侯爷,对侯爷倾慕已久,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造次。所以这次我过去一提,那姑娘就愿意了。”何姨娘的准备当然不止这一点,便是一点蛛丝一样的缘分,她也得扩大了说。 “见过?我怎么不记得?”季君珩已经吃完了饭,季宵收拾了碗筷放到一边,听到季君珩说这话,小心扯了扯嘴角,生忍住不敢笑。 侯爷分明也是不想纳妾的,非得让少夫人开口,啧啧,这事儿哦。 “四年前侯爷在西北杀敌的时候,刘大人是地方父母官,在刘家做客的时候,刘小姐远远的看过一眼。”何姨娘大概说了一下,看着季君珩的眼神更加殷盼,“这也是那小姐含羞带怯的跟我说了之后我才知道的。” “原来是早有缘分。”薛兰兮笑着瞥了季君珩一眼。 “可不是么,这么一比啊,其他几宗倒也不显了。”何氏怅然,可言下之意就是,还有别的人选。 “不如说出来,让相公好好挑挑。”薛兰兮端起茶杯,笑吟吟的一点火气都没有。 第二百零五章 给你纳个妾吧 “还有四五个,都是清白人家的。若是侯爷担心官场上牵绊太多,还有商贾人家的小姐,若是不喜欢那病如西子的,还有性情爽朗的,总归是环肥燕瘦都有。” 总归是,你今儿个挑一个吧。 薛兰兮浅笑,看着季君珩的火气蹭蹭蹭的上涨,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忽然开口,“只怕这些都不妥。” “为何!”何氏一听薛兰兮说不妥,顿时提高了声音,“少夫人可是不想侯爷纳妾?” “纳妾自然是要纳的,只是不是现在。”薛兰兮浅笑,“姨娘的好心我夫妇心领。如今我跟侯爷成婚不到一个月,侯爷就急着纳妾,这不是在说我薛家姑娘不堪为人妻室,侯爷色胆包天么?” “哪就有这么多说头,薛家三小姐性子柔和温顺谁不知道,侯爷又是忠肝义胆,便是现在纳妾,人家只会夸薛小姐体恤相公。”何氏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有这个胆子。 她本来的想法自然是差不多的,虽然没有踩了薛家的意思,却有踩薛兰兮的意思。她是打算着,进来个小的,让其分担了季君珩的目光,便也不会对薛兰兮太过重视。 薛兰兮体弱多病,身子骨不康健,年龄又小,三年内有孕是有些艰难的。进门的妾室要是早早的就有了庶子或者庶女什么的,怎么不得气的薛兰兮个半死? 到那个时候,看薛兰兮还嚣张什么! “姨娘出身青楼娼寮,自然更清楚世人嘴一把刀的道理。我与相公乃是皇上赐婚,若是成婚不到一个月,相公就有新欢,只怕言官不会放过相公。我薛家到时候为了给女儿助阵,只怕也不会放过卫陵侯府。薛家虽然是文官,不擅长打架,却也是三公之家,嘴皮子上的功夫还是有的。 到了那个时候,何姨娘又将相公置于何地?” 薛兰兮声音低缓,却又字字重击,让何氏恨的咬牙切齿。 她是出身娼寮妓馆,也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不用薛兰兮在这里提醒。 “到了那个时候,岳丈和皇上可不会觉得何姨娘是体恤我才如此安排,只觉得我季家有意辜负皇恩。姨娘,到了那个时候,季家自顾不暇,您要何去何从?” 季君珩说话就有水平多了,直接就让何氏慌了手脚。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没要把季家丢到火坑里去的意思。”何氏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看着季君珩说道,“是我糊涂了,不该如此行事。” “姨娘幸亏是先跟我们这里说了一句,若是成了定局,只怕就难以收场了。”薛兰兮喝了口茶,慢慢悠悠,不急不躁,“公爹、相公以及颜家几代积累下来的这么点家产,可就差一点就毁于一旦了。” “我错了,我这就回去回了那些个媒人。”何氏连忙起身告退,薛兰兮也不想久坐,索性出去,却被季君珩给拦住了。 “你也不想我纳妾?” “你若是想纳妾,现在叫了何姨娘回来还来得及。”薛兰兮抱着胳膊,一脸坦然,反倒是让季君珩有些气结。 他本想看看薛兰兮生气的样子,却一不小心又气到了自己。 悠悠哉哉的回去,碧心忍不住问薛兰兮,“小姐,您难道想让侯爷纳妾不成?” 薛兰兮顿了一下,没说话,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纳妾这事儿,是她管不住的吧。 只希望颜家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有新人进门。 薛兰兮一直不说话,碧心当下就急了,教唆者薛兰兮千万不要同意,“小姐,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侯爷纳妾的事情。我就是 被后娘卖了的,我那个后娘本是我爹的妾,我娘死了之后,我爹落难,我那后娘就逼着我爹把自己扶正,然后借口家里揭不开锅就把我给卖了!” “我那时候才八岁,要不是到了薛家,恐怕就死在外面了!小姐,天底下的妾没有一个是好人!” 絮絮叨叨说了一路,一直到了房里,碧心还没停下,反倒是惹来了素荷。 素荷疑惑的看着他们主仆二人先通报了一声说季红裙在这里,然后拉住碧心呵斥道:“主子的事,是咱们能管的么!” “可是……”碧心急的快哭了,偏生谁都不在意。 薛兰兮挑了帘子进去,就看到季红裙在红木的罗汉床上喝茶,手指头戳着花瓶中的玩的开心。 “这花儿惹了你了不成,非得这么欺负它。”薛兰兮没好气的把那株绣球挪到窗户底下,让它免遭季红裙的毒手。 绣球是南方才能养活的品种,在京城这种地方少的可怜。可是碍不住有景君侯府这样的执绔世家在不是? 年初的时候,景君侯去了一趟江南,寻了几株花苗回来交给了府里的花匠。花匠巧手,到了五月间花已经开的非常不错,陆长笙看着喜欢,就悄悄偷了两株给薛兰兮送来。 “倒是没惹我,你不在,我无趣的很,找个东西消磨时间而已。”季红裙拍了拍手,支着脑袋看薛兰兮换衣服,“谁要纳妾,怎么,父亲又要纳妾不成?” “公爹每日闭门不出,哪儿有心情纳妾。”薛兰兮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季红裙,“是你哥哥。” “谁,我哥?”季红裙吓了一跳,差点从罗汉床上摔下来,“不可能,你说我哥屋里多了只老虎我都信,多个女人是绝不可能的。” “为何?”薛兰兮 有意逗她,反问道。 “这话你听了之后别往心里去,反正人都死了,你计较着也没意思。当年我哥才十二,季家跟颜家有意结亲,哥哥就把屋里的丫鬟全都打发了出去,只剩了几个三四十岁的嬷嬷照应着日常。后来,颜家姐姐没能嫁给哥哥,可这么多年来,哥哥身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没见他身边多出来一个母的。” 季红裙一五一十的说了,让薛兰兮的神情有些难过。 他当年,到底是真是假…… “纳妾的事情,是那个老长舌说的吧。”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季红裙顿时跳了起来,“我去找他算账!” “已经让打发了,还有什么好算的。”薛兰兮拉住了季红裙,让她消停一些,“慢慢留着以后算账,现在她到底是长了半辈的,大张旗鼓的反倒是我们的不是。” 想想也是,季君珩怎么可能给何氏好颜色?季红裙的气倒消了不少。 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倒是没提程素娥的事情。 如此又过了几天,薛兰兮在园子里散步的时候,忽然就看见何氏领了一个弱柳扶风的小姑娘过来了。薛兰兮远远的瞧了一眼觉得奇怪,忍不住派折枝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折枝没过多长时间就回来了,说是何姨娘的什么亲戚今儿个来看她。 “既然是亲戚,那咱们少不得要招待一下。”折枝好像是受了什么气,咬牙切齿的样子倒是不多见。 “何姨娘若是有亲戚,早些年为什么不走动?”薛兰兮冷笑,随便找了一个小丫鬟去厨房拿些果子茶水去送到何姨娘的院子。 果不其然,小丫头拿着东西去了,没多久又拿着东西出来,看到薛兰兮之后行礼说道,“夫人,何姨娘的院子并没有人。” “没人?去哪儿了?”碧心耐不住性子,忍不住问道。 “奴婢不知,守门的婆子说,姨娘不在,也不说去哪里了,就这么把我给打发回来了。”小丫头摇了摇头,乖巧的倒也不像是撒谎。 薛兰兮看了碧心一眼然后说道:“既然何姨娘不在,那是没口福的,这果子你留着吃吧。” 赏了那丫头一盆果子,薛兰兮起身带着丫鬟慢悠悠的朝着季君珩的书房走去。 果然,在半路上就看到那个姑娘在跟何姨娘坐在路边说话。 那位置非常恰巧,能在季君珩出来的时候被他一眼看到,又能看着其他路口,免得旁人过来打搅。 碧心看着两人在那里翘首企盼的样子就觉得窝火,撸了袖子就要扑过去,却被薛兰兮给拦住了。 带着两个丫鬟去寻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着,薛兰兮让两个丫头且冷静一下。 “万一人家只是来寻侯爷帮忙的呢。” “对,你且稍安勿躁,现在冲出去人家有的是说头。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受人编排吧。”折枝也在一边轻声劝碧心冷静,碧心气的揉碎了帕子,忿忿不平的躲到了薛兰兮的身后。 “我且看着那小蹄子有什么事儿来寻侯爷帮忙!” 两拨人离的不远,何氏跟那小姑娘又在上风处,所以说话声能传过来。 “刘小姐不必担心,我家侯爷最是和气不过的。再说了,今天咱们也就是来这里跟侯爷请个安,旁的什么也不做不是?” “何姨,这不好罢,不管侯爷再和气,也是个外男。母亲说过,女孩子是要矜持些的。” 竟然是何氏前些日子提过的刘家小姐,想必是那日季君珩和薛兰兮把何氏打发了之后,何氏不死心,又寻了别的门路来让季君珩点头。 第二百零六章 寻些别的路子 端看那刘家小姐,确实有些弱柳扶风的样子,若不放在卫陵侯府,碧心少不了要夸奖人家几句知书达理。 那刘家小姐说完方才的话,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季君珩的书房,揉了揉帕子低头轻声说道,“何姨,我还是走吧,这太丢人了。” “你懂什么,你模样好,性子也温柔,只可惜命不好。你父亲只是一个六品小吏,在京城这个地方,一巴掌下去都能打到几个三品大员,更何况你父亲那样的品级?你又是个庶女,到最后能配个书生做个正房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说着,何氏叹了口气,怜悯的看着那刘家小姐。 “你那嫡母你也知道,是早就有意把你许给达官贵人做妾的。你生母与我,本就是手帕交的缘分,既然托了我,我怎么能看着你不管?便是做妾,也得你看过之后点头,也得是顶好的人家才行。” 短短几句话,倒让薛兰兮弄明白了一件事,刘家小姐并不是非常愿意的。 碧心也听见了,对那刘家小姐的火气顿时小了很多,只怒目看着何氏。 “可是,侯爷毕竟是龙凤之姿,能看得上我么?”刘家姑娘有些沉默,对自己不是那么自信。 “怎么看不上?你虽说没有薛家小姐家世好,可是你可见过薛家那小丫头片子?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干干巴巴的还没张开,脾气又桀骜不驯,这样的侯爷都能看上,又怎么看不上你这种温柔贤惠的?”何氏见刘家小姐转了念头,拍了拍大腿,哈哈笑了笑,让她放宽心。 “你就放心吧,咱们来这里也不跟侯爷说什么,只说来请安。若是侯爷看上了,那自然最好,看不上也能说得过去。去人家主家做客,可不得跟主家打个招呼不是?” 如此一说,刘家姑娘顿时含羞带怯的坐好,也不急着走了。 碧心看着何氏这么一通教唆,恨的恨不得马上扑过去撕了她的嘴,却被薛兰兮拦住,摇了摇头,且等着季君珩出来。 正房跟妾室尤其是还没进门的妾室之间的过招从来都是京中闲话的主流,便是那茶楼说书的先生也爱说这些段子哄了看戏的夫人小姐高兴。薛兰兮这时候出面,就是给人留话柄,还不如坐着看看季君珩怎么说话。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季君珩就一边跟季宵说话一边走了出来。 “你把这封信送到城北大营,最近军务的事情不能耽搁。” “是。属下知道,亲自交到李都统的手里。” “嗯,嗯?”一出书房的月亮拱门,季君珩就看到了何氏和她身边的姑娘。他皱了皱眉,不悦的看着何氏问道,“何姨娘在这里等着做什么?” “也没什么,我央了刘家姑娘来帮我做些绣花的图样,说起来这侯府的园子甚是向往,所以我就带她来逛逛。”何氏神情自若的起身,露出身后我见犹怜的刘家姑娘。“到了这里有些累,所以坐下来歇歇脚。” 季君珩瞧了一眼那刘家姑娘,鹅蛋脸,柳叶眉,皮肤许是被西北的风沙吹的有些发暗,却也不掩她的娇嫩。一双有神的丹凤眼点在恰如其分的位置,只瑟缩的看了他一眼,飞速的压了下去,却也能窥得其中万分之一的风情。 “给侯爷请安,我,我这就走。” 檀口微张,声音柔弱缱绻,若是寻常男子,只怕早就被勾了魂。 刘家小姐见季君珩一直不说话,内心更是忐忑,连忙行礼要走,却被何氏一把拉住。 “侯爷又不是老虎,你走什么?侯爷瞧瞧,是不是标 致的美人?” 何姨娘眉毛微挑,把刘家姑娘往前面推了推,好让季君珩看的更仔细。 “是漂亮,若是何姨娘喜欢,留在身边伺候父亲也未尝不可。”季君珩也不是寻常的傻子,两句话就看出来了何氏是什么意思,他抄着手,看着何氏,又看了看那刘家的姑娘。“府中女眷不多,父亲那里更是如此。如今父亲膝下单薄,我又是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沙场的,既然何姨娘贤惠,不如把这姑娘安排到父亲的院子里吧。” 七十郎君十七妇,这样的安排,那刘家小姐怎么肯?连忙哭哭啼啼的倒了下去,拽着季君珩的下摆求饶,“侯爷息怒,我本就不是来上门作践自己的。我,我这就走,绝不碍了侯爷的眼,求侯爷不要把我送到老侯爷那里。” 季君珩没有听到方才的话,只当刘家姑娘是寻常攀龙附凤之徒,并不屑这样的说辞,冷笑一声抬腿要走,却见折枝出来冲着季君珩请安行礼,“侯爷万福,少夫人听说家里来了客人,想请客人到她的院子里说话。” “哦?”季君珩看着折枝有些不解,“夫人亲口所说?” “是的,侯爷不必担心,夫人只是想尽一下地主之谊而已。”折枝笑了笑,去扶了刘家姑娘起来,“何姨娘,您慢慢跟侯爷说话,我就先带姑娘去了。” 折枝带着刘家姑娘去了薛兰兮的院子,何氏缩手缩脚的往后走,生怕季君珩再发火,把她一起发落了。 “何姨娘方才不还挺高兴呢,这会儿怎么不高兴了?”折枝走了没多久,碧心就跳了出来,看着何氏笑眯眯的问道。 方才季君珩出来的时候,薛兰兮就带着碧心回去了,留折枝在这看着,让她看顾刘家姑娘一把。谁知碧 心跟薛兰兮回去之后,又偷偷溜了出来给何氏排头。 “碧心姑娘这是什么话,我高兴什么?”何氏干干笑了笑,看着季君珩的眼神愈发躲藏。 “刚才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何姨娘说了,刘家小姐肤白貌美定能让侯爷垂涎三尺,还说我家小姐干干巴巴的,这样的侯爷都能看上,怎么会看不上刘家小姐。怎么,何姨娘已经等不及穿新鞋了?自己是个破鞋就想粉饰太平不成?” 碧心说话从来都不客气,将何氏方才的话都给抖落了出来。何氏便是半个长辈,那也是个妾室,怎么能这么说当家主母?要是放在别的人家,只怕早就一顿棍子打出去了。 果然,季君珩听完碧心的话之后,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你真的这么说?” “侯爷息怒,我怎么敢这么说少夫人。少夫人是京城少有的美人,便是瞎了眼爷不敢这么说。定是我哪儿得罪了这个丫头,这个丫头故意在侯爷面前陷害我的!”何姨娘到底是老人,什么谎话是张口就来,看着碧心就泼脏水。 “你这个老不要脸的,我编排你作甚!我可算是明白夫人为什么不让我们跟你打交道了,原来你竟是这种黑心肠,烂肺肚的人!若不是夫人方才也在这里听着,我怕是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了!”碧心目瞪口呆的看着何氏,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的臭不要脸。 在薛家,祁氏惯会装腔作势惹了李氏出来帮忙,李氏爷只会扣一个不孝的帽子,却也没有如此的厚颜无耻。 今儿个碧心若是没有跟薛兰兮一起,只怕自己真的就会被人当成那种背后说人坏话的恶仆。 要知道,这老婆子的嘴可是最灵光的。 “夫人方才也在?”季君珩听说薛兰兮也在, 也顾不得旁的,只让人把何氏关到柴房饿三天,然后着急忙慌的去找薛兰兮去了。 被人这么在背后说坏话,她指不定怎么生气呢。身体本就不好,还去揽了这烂摊子做什么。 季君珩越想越急,生怕那刘家姑娘生吞了自己媳妇,最后碧心一溜小跑的也没跟上。 可到了薛兰兮的新房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季君珩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刘姑娘可不要哭了,刚擦干净的脸沾了泪水怕是要皴的。”薛兰兮声音和缓,听不出里面有多少生气的成分在。 “多谢夫人大度,可是今日是我对不住夫人,丢了这么大的人,还差点让夫人和侯爷起了异心。苍天可鉴,如我有一丝想要挑拨侯爷和夫人夫妻和睦的私信,就让老天爷下个雷劈死我。” “我自是知道你的难处以及你的心情,不瞒你说,前些日子何姨娘已经在我和侯爷跟前提过此事,当时我跟侯爷都觉得此时若是纳了姨娘进来,有负皇恩,惹得皇上不快,只怕家宅难安,所以就给回绝了。这也是为何今日侯爷一见你,就会如此生气的原因。”薛兰兮见这个女孩子也算是通透,提点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多谢夫人今日搭救,我,我无颜面对夫人了。”刘姑娘此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却不知根本就是一个圈套,自己竟然还心动。 “女子本就是命苦的,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会让府中下人都闭紧嘴巴,只说小姐来府中是帮忙做些绣花样子的。”薛兰兮也算是为刘姑娘考虑,“至于何姨娘,以后你最好还是不要来往吧。” “夫人,这个我做不了主……”原本就是顺水推舟的事情,谁知刘姑娘却又犹豫起来。 第二百零七章 做媒 “为何?”薛兰兮奇道,这个姑娘竟然连和谁来往都做不了主,这样的日子要怎么过。 “夫人是大户人家的嫡女,自然是不知道我们这小户人家庶女的可怜。”刘家姑娘叹气,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我娘本是一个绣娘,被我爹看上之后强行娶入府里。生下我之后没多久,主母就借口把她给卖了,才跟何姨娘相识。我娘虽然委身青楼,却一直都挂记着我,所以才托了何姨娘帮我寻觅亲事。” “可是,我嫡母是个尖酸刻薄的,打着为爹爹铺路的旗号,将家中庶女一个个嫁入豪门富户之中。何姨娘便是不好,却也比我那嫡母要好太多。夫人可知,我上面一个姐姐嫁给了谁?” 刘姑娘说着说着,眼泪就留了下来,“她嫁给了卢大人。” “卢大人?礼部尚书卢大人?”薛兰兮疑惑,朝中姓卢的不多,最出名的就是礼部尚书卢大人了。 “对,就是他。卢大人官居二品,掌管礼部,表面上是个谦谦君子,内地里却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我姐姐入了卢家没多久就被抬出来了,身上没一块好肉,据说就是被卢大人在床上给伤的。”刘姑娘是个姑娘,说起这话,羞的满脸通红。 薛兰兮却有些咋舌,没想到卢尚书竟然是这种人。往日看他行事有章法,有进退,就连薛季言有时候都夸他是个好人,没想到背地里竟然如此龌龊。 “何姨娘好歹还会给你找个好一点的人家,你的嫡母却不会是么……”这确实是个问题,薛兰兮也不忍心就这么害了一个姑娘。 撇掉被何氏送来见季君珩这件事,刘家姑娘到底也没做错什么。 “夫人说的没错,我便是不想跟何姨娘来往,也没办法选择,我的嫡母 ,只怕不出两日就会把我送到卢大人的府上。”说到这里,刘姑娘悲从中来,坐在那里暗自垂泣。 “你既然是绣娘,想必针线功夫不错。”薛兰兮看了刘家姑娘一眼,觉得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入了卢大人那里的好。 非是她想要日行一善,而是若是真的入了卢大人那里,只怕后患无穷。 现下豫王和容王的争斗愈发激烈,中间还搅合了一个贺仲麟,所以卢大人想必也不敢太过嚣张,可是却也不会让这个女人好过。若是这个女人没有出现在薛兰兮跟前倒也无碍,可是这个女人本是存着能如季家当妾室逃脱一劫的心思来的。没能成功就算了,还入了更凄惨的境地,到最后只怕会怨恨上季家和薛兰兮。 卢尚书又是豫王的人,和薛季言又是同僚,若是被这个女人挑拨两句,那损失就太大了。 沉默了片刻,薛兰兮看着刘家姑娘问道,“姑娘你可介意清贫日子?” “什么?”刘家姑娘原本还在感慨自己命运凄惨,忽然听薛兰兮这么一说,顿时疑惑,“夫人这是何意?” “姑娘秀外慧中,毁在出身一桩上也是无奈之举。我能力有限,若是姑娘愿意过清贫日子,我可以替姑娘想个法子。”薛兰兮沉默了一下,看着刘家姑娘说道。 “我愿意,哪怕是让我种地我都愿意!”刘家姑娘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连忙朝着薛兰兮跪了下来,“夫人,我什么日子都能过!我只求能以后平安顺遂,只要不命丧黄泉就好!” “我有一个管事,在乡下替我管理庄子。年岁上比你稍微大了几岁,人却是憨厚老实的。若是你们两个能成,你应该是性命无碍。至于你父母那边,一听说是我得力的管事,也不会太过反 对。”薛兰兮想了想,觉得只有周通合适。 季家的人她动不了,又不敢把这刘姑娘给放到薛家让她后院起火,想来想去,也只有放在不远不近还对薛兰兮分外忠心的人身边。 周通是先前在山上照顾那些孤儿的人,原本是跟着孩子们一起到了靖王府的。可是周通毕竟是个文人,在贺仲麟的身边没什么用,总吃白饭也不好意思。所以,就托了孟叔来传话,说想寻个账房之类的活计做做,也能不愧了自己的心。 于是,薛兰兮就让孟叔把他安排到了陪嫁的庄子上去管事儿。 周通这个人,老实肯干,最是闲不住,人却是极好的。更重要的是嘴巴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刘姑娘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多谢夫人,夫人大恩明珠无以为报,今生今世结草衔环报答夫人恩情!” 说着,刘明珠重重的磕了个头,那样子倒是分外真诚。 “结草衔环倒也不必,碧心,你去差人到庄子上走一趟,叫周通过来,旁的也不用说,只说我想吃庄子上种出来的葡萄了,让他亲自来送。”薛兰兮吩咐碧心去传话,然后亲自扶了刘姑娘起来。 “你本也是个好姑娘,为了避免中间横生变故,我便做主,让丫鬟去你家通报一声,说你我一见如故,留你在家中住几日。你且看看那管事你可看得上,若是看不上,我们还可以想别的法子。” 刘明珠连忙点头,忙不迭的道谢,“多谢夫人,我知道夫人好意。夫人今日不告诉那周管事,想必也是不想旁人传我闲话!我,夫人这么好的人,我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 折枝看了那刘姑娘一眼,叹了口气,拉着她起来,“姑娘跟我走吧,我给姑娘收拾房间。” 待 人都出去之后,季君珩才进来,看着薛兰兮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忍不住玩笑道:“夫人还真是善人,也不怕这姑娘是个细作。” “若是个细作,应该是放进来才是,放到外面做什么?”薛兰兮费了这么久的口舌,便觉得有些口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的说道。 “这倒也是,这姑娘与你素昧平生,放到身边怕是后患无穷,还不如放了出去,让她有个安生日子过。”季君珩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看着薛兰兮说道,“你放心,便是那姑娘再好看十倍,也入不了我的眼。” “侯爷就喜欢我这种干干巴巴的对么?”薛兰兮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季君珩。 季君珩一阵郁结,白了薛兰兮一眼,转身出去了。 等碧心回来的时候,薛兰兮又让她派人去刘家传个话。 方才碧心跑的还挺快,这会儿就不太愿意了,“小姐做这个好人干什么,我还是瞧着那姑娘不顺眼!”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周通今年也不小了,本就是个好人,该寻个媳妇早些成家了。” 若不是周通为了照顾颜家留下的孩子,只怕早就成家立业了吧。 薛兰兮低头喝茶,掩住其中的苦笑。 她不仅仅要报仇,还要去赎罪。周通,孟叔这些人本就是被颜家连累的,不该过的不好,她要竭尽所能的帮扶一二。 碧心撇了撇嘴,乖乖去传话。何氏今天直接被关到了柴房饿着,还没来得及往刘家传话。所以,薛兰兮派去传话的人一进门就被刘家主母热情招待。 得知薛兰兮竟然跟自己那庶女一见如故之后,刘家主母更是高兴,连连感谢并且表示去多少天都行。 第二日一早,周通就到了卫陵侯府的门口。通报了之 后被折枝领进去,然后歉然的看着薛兰兮说道,“夫人想吃葡萄怕是寻不到,今年天气不是很好,葡萄熟的也晚一些。这是我挑了熟的较早的一些拿来的,还有些酸,倒是泡酒很不错。” “本就是一时嘴馋,所以才让周大哥跑这一趟。”薛兰兮隔着屏风浅笑,看着折枝送上来的还带着露水的葡萄忍不住感慨,“这东西本就不好送,周大哥有心了。” “夫人想吃,自然是要好好的送来的。”周通挠了挠头,嘿嘿笑了笑,指了指脚下的框子,“葡萄长得不是很好,可是今年的桃子却是好得很。孟叔说小姐爱吃的,所以我又摘了一筐带来,小姐尝尝甜不甜。” “真的?”薛兰兮一喜,连忙让折枝把桃子先洗了,等洗好之后送过来,果然红嫩嫩的顶,雪白的肚子,看着就喜人。 一口咬下去,汁水在口中炸开,清甜的香味让薛兰兮顿时觉得开心。 “劳烦周大哥了,请周大哥专门跑这一趟还有一件事要给周大哥办!”薛兰兮三两口吃下一个桃子,然后笑眯眯的让人请了花匠过来,“前些日子景郡王府送来了一批西域瓜果的种子,我知道周大哥那里有侍弄瓜果的好手,所以就想跟周大哥亲自交代一下瓜果的事情。” 这样一来,周通没个一两天就走不了了。 薛兰兮看了一眼刘明珠含羞带怯的样子,觉得这事儿怕是能成。 果然,两三天里,折枝没事儿带着刘明珠去到周通跟前说话,等周通要走的时候,薛兰兮再问刘明珠的意思就见她羞涩的点头。 “既然你满意,那就好说了。你且在这里再住几日,等事情都办妥了再回家去。”薛兰兮也是满意的,放心之后,叮嘱刘明珠不要着急回去。 第二百零八章 都是兄弟 薛兰兮找了人去问周通的意思,果然见他也是愿意的。于是,两边一商量,薛兰兮又派了个口齿伶俐的嬷嬷去刘家说项,说了两三次之后,刘家终于答应了下来。 因为是庶女,再加上周通年龄不小了,所以婚事办的很快,八月中秋节那日便成婚了。薛兰兮是媒人,又是主家,自然是跟季君珩一起去观礼,还给新人送了红包。 “没想到,周通竟然是个举人。”回去的路上,薛兰兮忍不住称奇。 “更没想到,年纪轻轻就是个举人。夫人这番,怕是大材小用了。”季君珩也没想到,笑着摇了摇头跟薛兰兮说闲话。 “没错。”薛兰兮点了点头,觉得不可思议。周通今年才二十多岁就已经考上了举人,显然是有文墨在肚子里的。只可惜命不好,不然只怕早就中了状元吧。 不过,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好,先娶个媳妇,有个差事,能存下一些银两,过几年的时候再去考试,倒也不着急。 说不定,到时候颜家已经翻案,他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身份问题。 一路琢磨着,薛兰兮连马车什么时候停了都没注意。 “到家了?”等觉察到马车停下,薛兰兮在车里问道。 “小姐,还没进城门呢,靖王殿下要带九门司出城练兵,我们在避让。”碧心今天也讨了个喜糖吃,声音脆生生的惹人高兴。 薛兰兮听到贺仲麟要出门,忍不住掀开了帘子偷看。季君珩不悦,一下子就把帘子给放了下来。 “又不是没见过。” 薛兰兮无语的看着季君珩,索性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等到终于回到府里,薛兰兮看着垂首帖耳的何姨娘忍不住说道:“姨娘平日还是少在外面走动,只好好照顾父亲吧。” 此言一出, 何姨娘如蒙大赦,连忙点头,“是是是,夫人说的是,我这就回去了。” 前些日子,季君珩因为刘家姑娘的事情将何氏关在柴房饿了三日,放出来没两天,何氏就去挑唆刘姑娘的嫡母不同意刘姑娘的婚事,结果季君珩索性又把何氏给关了起来,不管何氏怎么闹都不理。 一直到前些日子,何氏才知道老实两个字怎么写才放出来。 薛兰兮看着何氏这个样子,忍不住叹气,只怕京城里的人会说薛家三小姐是个恶妇,竟然连公爹的姨娘都如此折腾,实在是太目无尊长。 可是,这明明是季君珩干的…… 其实薛兰兮多虑了,出了刘姑娘的事情之后,季君珩直接禁足了何氏,让她再也没办法出去。所以,这种事情也就不会传到外面去。 跟卫陵侯府的风平浪静不同,朝堂却因为贺仲麟带九门司出去练兵的事情炸了锅。 九门司本是掌管京城安防的,从来都是京中子弟负责。这本是好事,因为京中子弟家就在京城,便不为了保护皇上,也得为了保护父母妻儿对不对? 可是,也有坏事。譬如说,京中世家子弟们有能力的都去考科举,有个功名好入官场。剩下一些执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就只能求爷爷告奶奶的在九门司寻个差事,一来养家糊口,二来不至于一事无成。 毕竟在九门司中,若是际遇好,说不定就混进金吾卫,到了皇上跟前呢。 这一切,在贺仲麟掌管了九门司之后就变了。贺仲麟常年带兵,看着九门司中松松垮垮的纪律非常不满,时不时的就把人拉出去历练一番,要是有不合格和拒不合作的,直接上军法,打的那叫一个惨。 不出三个月,九门司中原本的那些个少爷们 就被揍了个遍。 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是打人家儿子呢?便是再不成器,也是那些大人们的心头宝。所以,这一次贺仲麟刚一带兵出门训练就被言官给上奏了。 “皇上,靖王这般行事已经违背了祖宗规矩,若是时间长了,只怕九门司就犹如西北大营一样,只认靖王殿下了……” 这是一个御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劝告萧康帝不要给贺仲麟太多权利。 “皇上,九门司是京城安防的第一道关卡,靖王殿下之如此也是为了保护京城安危。若是闲时不练兵,到了有战乱的时候,只怕士兵连武器都拿不起来了。” 豫王见到萧康帝脸上有犹豫的神色,连忙是出来替贺仲麟说话。 萧康帝犹豫也是有原因的,俗话说三人言成虎,这些日子可不仅仅是三个大臣在告状贺仲麟。有说贺仲麟酷吏的,有说贺仲麟行事狠厉的,今日直接说他有死心了。 原本萧康帝是相信贺仲麟的,觉得贺仲麟在外带兵打仗习惯了,再加上九门司的风气确实不好,是需要整顿,所以就对贺仲麟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可是,这天天没事儿就出去训练,确实让萧康帝心头发毛。 这个靖王,可是在边关打仗好多年的,若是把九门司也给收到自己手里,那京城还安全么。 豫王的话,并没有让萧康帝完全打消顾虑,他皱眉不语,看着下面的大臣,想再看看他们的意见。 “父皇,我也觉得三弟行事太过冒进了。九门司在京城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靖王殿下没有接手九门司的时候就无事,他一接手就哪儿都是毛病了?” 容王看萧康帝不说话,敏锐的猜测他是不是已经对贺仲麟起了疑心,连忙火上浇油。 “九门司之中 ,本就执绔子弟居多,容王莫非忘了前些年九门司中的人打死街上良民,被人击了宫门口的天听鼓?”豫王当然寸步不让,他知道容王跟贺仲麟之间不满很久了,偏生容王要捣乱,他就要帮忙。 两个人对付一个,总会轻巧很多对不对。 “那毕竟是个例,可是靖王殿下每日都能找出来好些个人丢在校场上打板子。”容王皱眉,一派心痛的样子,“父皇,若是真的有错,那自然当罚,可是这每天都有人犯错,是不是主帅的责任?”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做错了事情,是父亲的责任了?”豫王冷笑,看着容王的样子忍不住呛声,“我有错也是父皇的责任?” 这两日前些日子才被萧康帝分别斥责过,还没好多长时间呢,谁也摘不干净。 “父皇,士兵有错,主帅自然当罚,就好比孩儿有错,父亲要训斥责罚一样。”豫王说着,就朝着萧康帝陈情,“儿臣与容王都是父亲的孩子,错处也不会一模一样,总归是两个人,肯定会犯两个错误。九门司也是,三万人马便是同样的错误也是三万桩,若是靖王不好好整治,到时候丢脸的,不还是父皇么?” 这话算是说到了萧康帝的心坎里,若是九门司出事,丢脸的肯定是萧康帝。 “更何况,靖王耿直,训练九门司只怕因为九门司战力太弱的缘故,应该并没有别的心思。若是他有,这些年他领过的兵马只怕有几十万,只怕早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了。”豫王继续添柴,让萧康帝顿悟。 确实,这些年萧康帝冷落贺仲麟,他在外练兵,经手的军队至少有全国一半,若是他想谋反,只怕早就谋反了。之所以不去,还是顾念着父子之情吧。 平心而论 ,萧康帝对九门司如今的行事作风还是满意的,至少若是真的有突发事情,九门司不会真的就慌了手脚,束手无策。 “靖王若是没有私心如此勤勉做什么?”容王不满,继续抹黑贺仲麟。 “难道你做事就是为了私心,朕做事,也是为了私心不成?”萧康帝看着容王顿时不悦,“天下之大,所做之事若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要如何治理国家!” 这话有些重了,却是实话。容王自知失言,连忙告罪。 又训斥了容王几句,萧康帝吩咐礼部,“等靖王回来,赏赐良田五百亩,白银三千两,这孩子也辛苦了。” “父皇,靖王这一年的赏赐不少,儿臣想斗胆给靖王多讨一些。”豫王见萧康帝有意施恩,连忙替贺仲麟讨赏。 “你倒是心疼你弟弟,说说看。”萧康帝失笑,看着豫王分外满意。 这孩子虽然有时候不讨喜,但是能兄友弟恭也是好事。 “靖王如今还只是君王,虽然统领九门司,可是不少人都在非议,他只是一个郡王何德何能的差使那些个世家子弟?这些日子,靖王委屈不少,还请父王疼爱他一些,堵了那些人的悠悠之口。”豫王亲自开口,自然是要了个大的。 这也提醒了萧康帝,贺仲麟如今还是个郡王的事实。 “这倒也是,礼部准备一下,加封靖王的事情吧。”萧康帝没多想就点头了。 等散了朝,容王咬牙切齿的凑过来,看着豫王不阴不阳的说道,“我不信王兄真的想要扶持一个新的对手!” “什么叫新的对手!”豫王和善的看着容王,笑眯眯的拍了拍他说道,“二弟放开些心胸,三弟到底在外多年,一身的军功,封亲王是迟早的,你计较这个做什么?都是自家兄弟!” 第二百零九章 麟大刀 容王自然是看不上这个自家兄弟的,尤其是这个自家兄弟还让自己如此怄气。 贺仲麟夺了萧康帝的宠爱,谢贵妃又在后宫跟沈贵妃两人莫名其妙的掐了起来,然后沈贵妃就开始一直落败,惹得萧康帝对容王也颇有不满。 不过贺仲麟确实做什么事情都很妥帖,若他不是王爷,又跟容王有宿仇的话,容王其实很乐意提携一下他的。 只是可惜了…… 等贺仲麟带着九门司的兵马从城外回来的时候,一头雾水的接了封赏,然后进宫谢恩,碰巧碰到容王跟沈贵妃就在萧康帝跟前说话。 “都是一家人,不用多礼。麟儿过来,这个东西给你。”萧康帝笑眯眯的看着贺仲麟,朝他招手让他过来。 “多谢父王。”贺仲麟还是那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从地上起身之后走到萧康帝的身边,见他从龙椅后面拿出一柄长剑交给自己。 贺仲麟疑惑的看了那把剑一眼,“这是给我的封赏么?” “傻孩子,这是你父皇看你身上的佩剑已经卷刃,所以特意命工部重新筑造了一把。不算封赏,算是父亲送给孩子的礼物吧。”谢贵妃也在,笑眯眯的解释了一下。 萧康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将那长剑又往贺仲麟的身边递了递,“你们几个兄弟你的武艺最好,也最好这些东西,寻常的封赏只是为了装点门面,这个东西,却是为了让你防身的。” 贺仲麟谢过之后,将长剑抽出剑鞘,不过一指宽的缝隙,就瞬间有冷意从中迸出,让人神情一肃。 “果真是好东西,皇上可真是偏心呢。”沈贵妃见状,有些拈酸吃醋。“皇上赏给恒儿的可都是一些门面东西,好东西可从没给过他。” “不是父皇偏西,是二哥喜欢门面东西 。”贺仲麟一直都很耿直,再加上不喜欢容王,说话也不客气,“父皇,我可否试试这把剑?” “放肆,皇上跟前展示凶器,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容王被贺仲麟挤兑瞬间不满,又见他想要蹬鼻子上脸,连忙呵斥他以挽回脸面。 “我又没说要在父皇跟前试试,二哥莫非忘了,宫里也是有校场的?”贺仲麟一头雾水,好像真的不明白容王的意思一样。 容王当然知道宫里就有校场,他是为了曲解贺仲麟的意思,好让萧康帝对他起疑。 “哦,是我忘了,二哥从来不喜欢练武,没去过校场,所以不知道吧。”贺仲麟好像想起了什么,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 容王气疯了,萧康帝是个文武全才,虽说武艺不精,自保却是没问题的。可容王就不一样了,四体不勤,从来不喜欢舞刀弄枪。偏生萧康帝秉承男人应该文武兼备才是好的,所以平日就对容王的这点不满。 而贺仲麟呢,非得一脸耿直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这人的这个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若说是有备而来,反倒是没人会信。 萧康帝不满的看了容王一眼,咳嗽了一声说道:“麟儿说的没错,你向来是喜欢那些门面东西的。为父给你的封号为容,是希望你能有容天下之心,可是你看看你最近,处处针对麟儿,哪儿有一点容人之量?” 萧康帝不傻,早就看出了他们兄弟之间的那点矛盾,之所以一直不发作,是想让他们自己化解。谁知,容王竟然一点化解的意思都没有,还是处处针对。 都是自己的儿子,萧康帝有心做个一碗水端平的慈父,又怎么会允许容王如此放肆? “父皇,儿臣知错!”容王见萧康帝有 些生气,连忙认错,“是我会错三皇弟的意思了,我这就给三皇弟道歉。” “不必,也不全是你的错。你的身边围着的都是一些营营苟苟之人,怎么能让你变得心胸宽广?自今日起,你就不要协领吏部了,没的让吏部的那帮人带坏你。”萧康帝摇了摇头,觉得问题怕是出在吏部那帮急于钻营的人身上。 容王一听,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失去了吏部。 以前他跟豫王斗的你死我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一线转机。比如说兵部工部这些,就算是换了个尚书,他完全可以慢慢买通。可是现在,萧康帝直接下令他远离吏部,等于说以后他就不能跟吏部的人有任何来往。 这…… 容王一脸死灰,沈贵妃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今儿个容王才说一句话就被萧康帝如此处罚,连忙替他求饶,“皇上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恒儿也是太过惦记皇上安危了。皇上早就有心让恒儿跟吏部的诸位大人学习平衡之道,如今怎么好反悔。” 出尔反尔确实不是一个好习惯,萧康帝却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应对之策。 “皇上这怎么能算是反悔呢,容王协领吏部三年了,该学的也学的差不多了。可是,吏部如今挑唆着亲王之间争斗也是不争的事实。皇上,难道您相信麟儿会众目睽睽之下行刺您不成?”谢贵妃也不是好惹的,见沈贵妃为自己儿子求情,也不满的开口,“麟儿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这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为何还会让容王误会?想必是吏部那帮人有意挑拨的天家不宁,才好从中得利。” 沈贵妃往皇上出尔反尔上扯,谢贵妃就往天下大义上拉,且看谁能说服萧康帝。 萧康帝看了看身边两位美人,又看 了看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贺仲麟,心里的天平果断往谢贵妃这边走了。 沈家如今的阵势有些大了,还是不要养的太肥的好。 “谢贵妃说的没错,容王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学了一身,竟然连家国天下都忘了。”萧康帝不悦的看了容王一眼,“你也别委屈,沈家姑娘即将嫁你为妻,你毕竟是个死了王妃的,好好准备婚事,不要让人家姑娘委屈才是。” 一句话钉死了局面,容王也只有无奈接受。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容王狠狠的吩咐身边长随,“去做个娃娃,钉死那个王八蛋!” 容王也是气急了,长随看着他的这个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按照吩咐做事去了。 晚上,素荷过来传话,说容王去了鸣凤楼,有个女人也一起进去了。 “什么女人?” 自从程素娥死了之后,薛兰兮满脑子都是一个高高瘦瘦,带着斗篷的女人。这会儿,她听见素荷又说起鸣凤楼的女人,忍不住追问道。 “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因为带着面纱,华裳也看不清楚。”素荷觉得跟薛兰兮一直惦记的那个人有点像,所以才会特意提起。 “都是高高瘦瘦,一身神秘。”薛兰兮疑惑,难道这人跟容王还有关系? “能确定她跟容王之间的关系么?”薛兰兮直起身子,看着素荷急切的问道。 “这个恐怕不能,虽说是容王气呼呼的去了鸣凤楼之后没多久这个女人去的。可是,华裳没有看到两个人去了一个屋子,也没有看到两个人一起出来,根本没办法断定容王是不是去会了这个女人。”素荷摇头,看着薛兰兮说道,“不过华裳说,那个女人的身份怕是不一般,身段婀娜,举止却十分妥帖,显然不是风尘女子。” 这样一来,信息就又多了。 薛兰兮沉思,让华裳去查,果然还是有些效果的。可是这又无法确定两个高高瘦瘦的女人是一个,实在是让人头疼。 “小姐,小姐,门房送来了个名帖,说是后天晋阳长公主生辰,请小姐过去呢。”碧心从外面进来,看到薛兰兮愁眉不展,连忙将帖子递给了薛兰兮,让她缓缓脑子。 “晋阳长公主的生辰?”薛兰兮疑惑,觉得奇怪。京中女眷鲜少会过生辰,怎么晋阳长公主反其道而行之了? 打开帖子一看,薛兰兮瞬间明白了。原来今年晋阳长公主今年三十整岁。旁的生辰倒也没什么,整十的生辰确实要热闹一些的。弄清楚了怎么回事之后,薛兰兮连忙带着碧心去库房挑选寿礼,一时间也将那女人和鸣凤楼的事情给忘了。 等到了三日后,薛兰兮终于选好了寿礼然后上门赴宴。因为已经出嫁,薛兰兮便顶着季夫人的名号在坐在晋阳长公主的下手,云溪郡主则坐在晋阳长公主的另一边。 “云溪等了你好久,你可算来了。怎么样,婚后过的还好么?季家那个呆子可给你委屈了?”晋阳长公主也喜欢薛兰兮,拉着她的手细细问道。 “相公虽说不爱说话,却也不会太过苛责我,我很好。”薛兰兮笑了笑,看着云溪郡主道,“郡主等的怕不是我,是我的寿礼吧?可惜了,今儿个事晋阳长公主的生辰,我怎么能再做一堆点心讨巧?所以,今儿个可没好吃的带来。” “呸,我竟然被你说的跟街上的乞丐似的,你当我多少日子没吃过饭了不成!”云溪郡主一听,顿时恼了,跳下椅子就要过来捉薛兰兮,“可你既然说了,那今儿个就得给我做了好吃的再走,不然我可不放人!” 第二百一十章 骆氏 “哎呦哎呦,往日只听说有男人强抢民女,却没想到,堂堂郡主也要强抢民女了!”薛兰兮躲着云溪郡主笑闹,看的晋阳长公主忍俊不禁。 自从薛兰兮成亲之后,云溪就嚷嚷着无聊,每天变着法的生事。这会儿两人见面,闹一闹,能让云溪郡主安生好些日子。 两人这边闹着,那边有人传话说诚国公府来人了。 “民妇给长公主请安,公主千秋,福泽绵长,当如松柏。”诚国公夫人沈氏带着家中女儿进来,先说了两句吉利话,哄的晋阳长公主笑了笑,赐了座。 “沈夫人竟然亲自来了,实在是蓬荜生辉。”大司马苏家跟沈家之间的交往从来都是表面功夫,晋阳长公主说话也客套的很。 “哪里哪里,公主生辰,我等岂敢不来?而且,家中女儿拘的久了,总想出来逛逛。苏家的宅子可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精致,所以就借机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开开眼。”沈夫人说话也是有意捧着晋阳公主,乐呵呵的挑着东西哄人。 沈家姑娘也来了?薛兰兮一听,悄悄朝着沈氏身后的两个人看去。她一眼就看到了沈清念,不出意外的,沈清念看着薛兰兮的眼神就跟淬了毒一样,让薛兰兮皱眉。 她果然是九儿,如今程素娥出事,只怕沈清念就把帐算到了她的头上。 更让薛兰兮担心的是,沈清念对薛兰兮的身份还有颜忆的身份知道多少,猜到多少。 若是沈清念猜到现在的薛兰兮是当年的颜忆,会不会直接去告发?还是会忍着,等到时候来个大的。 薛兰兮觉得,按照沈清念的性子,很有可能忍着不发。 越是隐忍的人,越是可怖…… 沈清念也看到了薛兰兮注意到她,连忙隐去眼神中 的恨意,低下头若无其事的观察着自己的裙摆。这样的场面,当然不是为了逛园子,而是绝好的相亲现场。沈清念有了婆家,可是沈清芜还没有,所以沈氏在屋里就卖力的夸奖起了沈清芜,直夸的她满脸羞红。 这样的场面,薛兰兮和云溪郡主觉得无趣。一来是因为家中兄长对于沈清芜这样的才女不感兴趣,二来自己也没合适的儿子给结亲,所以听的连连瞌睡,非常想出去玩。 终于,沈氏的推销在一个人的到来中戛然而止。 “靖国公夫人到!” 门外丫鬟挑了帘子,请了靖国公夫人进来。人还没到,先听到靖国公夫人的声音。 “到底是天底下一等尊贵的人,生的月份这叫一个好啊。如今八月间,不冷不热,百花开尽,才是长公主一枝独秀呢。” 这话夸的人浑身舒坦,让晋阳长公主忍不住嗔她,“就你这张嘴会说,快快快,给我看看今儿个给我送了什么礼来?” “我还就没准备礼物,只腆着一张脸来吃席了!”骆氏掩嘴一笑,凑了过来,就是不将寿礼拿出来。 晋阳长公主也起了玩笑之心,拉着骆氏就上下其手的搜了起来,“哼,我今儿个非得摸出来不行。若是找不到,从你身上找个什么值钱的东西当寿礼也不是不可以。” 一时间,榻上两人闹到一处,屋中众人哄堂大笑,看着这两个人闹腾。 最终,骆氏败下阵来,从怀中掏了一个锦囊递给晋阳长公主,“我算是怕了你了,这是从宝华寺求来的平安符,我亲自用金线绣了锦囊,这寿礼可好?” “自然是好,法师说了,我今年怕是有劫数,到底还是你有心。”晋阳长公主一见,喜笑颜开的接下,然后珍重的 戴到脖子上贴身放好。 众人都在看晋阳长公主和骆氏之间的笑闹,薛兰兮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东西。 她坐的离晋阳长公主和靖国公夫人骆氏很近,方才两人笑闹的时候薛兰兮就被扑面而来的伽楠香给熏了一下。这一下,让她忽然想到了程素娥家里没有散去的那个味道。 伽楠香本来留香并不长久,之所以能在程素娥的案发现场还有残留,想必是用香之人平素就在用,所以身上才沾了那经久不散的香味儿。 那骆氏呢?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知道伽楠香的时候,小二就说过,靖国公夫人骆氏就非常喜欢这个香。 薛兰兮仔细看了看骆氏,发现了骆氏身高确实比寻常人要高些,人倒也不胖,却也不能算瘦。宽大的衣服挂在身上,有些空荡,却又不会太过分。 借着骆氏整理衣服的机会,薛兰兮小心观察了一下,果然发现骆氏其实真的很瘦,衣服下面之所以看着会有些肉,是因为穿的厚实罢了。 无时无刻不在隐藏身形是为什么?只怕有古怪。 “我要去更衣,你去么?”云溪郡主见屋里一会儿的功夫就坐满了年龄大的妇人,又看沈家姐妹不顺眼,于是过来拉了薛兰兮出去透气。 薛兰兮本也想找借口出去,当下连忙点头,跟晋阳长公主说了一声之后一起出去。 出来之后寻了个机会,薛兰兮叫了钟离过来,让他去查一下靖国公夫人骆氏。 钟离一向是听话办事,也不说什么,点头去了,却被碧心拉住,“小姐,不急在这一会儿,等回去再让他去吧。” 按照碧心的想法,今儿个来这么多人,等下还要回去,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她这几天不知道怎么的,总是右眼皮 跳的厉害,所以想拉了钟离在这里定心。 “这里是大司马府,谁敢在这里造次?出了门就是皇城根,便是回府也没多远,更是跟侯爷一起,应该无碍的。”薛兰兮却觉得不用,这里没人敢明着造次,可是骆氏的事情却要赶紧查清楚。 钟离也觉得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却还是留下了几个人,“姑娘放心吧,我等下先回府找几个府兵在门口等着护送夫人和姑娘回去。” 既然这样,碧心也放心了,松开了拉着钟离的手让他去干活。 “你这么小心做什么,这里到底是大司马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来找茬呢。”薛兰兮觉得疑惑,碧心平日不是这么心细如发的人。 “我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右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碧心摇了摇头,却见薛兰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知道因为什么,前些日子听折枝说了,你晚上不睡觉,在钻研什么呢?” “我没有!” 碧心大窘,她当然没有。前些日子,她晚上总是做噩梦,所以才总是惊醒。被折枝看到之后就打趣她,结果还告到了小姐跟前。 折枝太坏了,等回去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薛兰兮跟云溪郡主在外面小小的溜达了一会儿就又回到了屋子里,毕竟还有许多客人没到,他们离开太久也不好。等两人回去的时候,却看娴玳郡主已经到了,看到两人进来忍不住说道。 “有了撑腰的就是不一样,这样的地方都敢随意进出。” “娴玳郡主万福。”薛兰兮品级不如娴玳郡主这个纯纯正正的皇室子弟,只好乖乖行礼。 “赶紧起来,赶紧起来,我可受不起你这个礼。回头说起来,再说我一个郡主去难为你一个 侯门主母就不好了。”娴玳郡主阴阳怪气的样子惹得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娴玳郡主倾慕季君珩的事情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自己嫁不了,只能来难为人家夫人了。 “郡主尊贵,便是说我什么,应该也是我有做错的地方才对。”薛兰兮不说娴玳郡主刁钻,只说自己不是。 更何况,今日是晋阳长公主的寿辰,若是在这里吵起来,势必要让晋阳长公主不悦。这样的日子,没有这个必要。 谁知,娴玳郡主看薛兰兮如此,还当她示弱,冷笑一声,就真的指教起来了。 “你既然知道自己做的不对,那我还真的说说你。你是家中嫡女不假,可是这京城地界,各家嫡女拎出来能把整个皇宫都给塞满了。若说尊贵,比你尊贵的那些更是随便一杆子就能打倒一片。你算是什么样的东西,新妇一进门就抢了管家的权利,谁给你的胆子?”娴玳郡主对薛兰兮看不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便寻个借口就能发作。 薛兰兮只冷冷听着,待娴玳郡主说完了之后,才轻声细语的说道,“我自知嫁给侯爷是高攀,我这样的女子虽说比郡主差了些许,却也比那上不得台面的姨娘要好很多。而且,我是侯爷正正经经,三书六聘娶回来的正经夫人。我便是不懂事一些,却也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这头一件不能做的,就是让人越俎代庖。我是卫陵侯府夫人,不挑起自己该挑起的责任,难道让一个正经姨娘都不算的人代管么?” 一字一句不卑不亢,惹得娴玳郡主脸色突变,像是恨不得要将薛兰兮给活吞了一样。 不过薛兰兮也习惯了,娴玳郡主每次看到自己都要百般挑事,多这一次不多。 第二百一十一章 谁是当家主母 薛家乃是三公之家,虽无爵位,却也不是寻常臣子,便是萧康帝对薛家也是颇为看重。而且,薛兰兮的哥哥薛清宴乃是去年的探花郎,以后更是不可小觑,这样的人家,便是跟卫陵侯府结了姻亲,说一句高攀也是客气。 薛兰兮此话,让所有人都有些侧目,娴玳郡主更是气的上头。 她本就是想寻个由头,难为一下薛兰兮,好撒了没有嫁给季君珩的气,谁知薛兰兮不但巧舌如簧,还如此善辩,反倒是把她说的里外不是人了。 “好你个薛家小姐,一条舌头能打成麻花不成!来啊,把她舌头给我勾出来,我倒是要看看能不能编成辫子!”娴玳郡主一气之下,索性什么都不顾,直接朝着薛兰兮发火。 “你敢!便是撒野,也不看看今天这是什么地方!”晋阳长公主不悦,直接就呵斥起了娴玳郡主,“人家是当家主母不理家事,你是不是还要说一句太过惫懒?你是一个郡主,又不是王母娘娘,连人家的家事都要横插一手。还是说,你跟那姨娘沾亲带故,想为她出头!” 晋阳长公主是今天的寿星,薛兰兮是她请来的客人,所以,晋阳长公主怎么可能让娴玳郡主如此嚣张跋扈。 被晋阳长公主这么一训斥,娴玳郡主更加不满,“姨母说什么呢,分明是这女人太过尖酸刻薄,不敬长辈,怎么到头反而是我的不是了!” “她不敬长辈自有她的嫡亲婆母出来告她,我且问你,她的嫡亲婆母出来了么?”晋阳长公主挥了挥袖子,让薛兰兮坐下。 “卫陵侯的生母早就死了好几年了,怎么出来告状!”娴玳郡主冷笑,“分明是姨母你偏心。” “你的父亲也有几房妾室,你可觉得她们是你的母亲?”晋阳长 公主又问。 “嗤,那种下贱东西,怎么可能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只有晋安长公主一个!”娴玳郡主冷笑一声,别过头显然不喜欢提起那些妾室。 “你都不认,你还让别人认什么,更何况,我可听说那姨娘不过是老侯爷谢她救命之恩,不愿她再露宿风尘给养在家里的,并不能算是正经姨娘。”晋阳长公主喝了口茶,慢慢悠悠的把娴玳郡主的所有话都给堵了。“要我说,你还不如管好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可听说了,你的封地上如今可是闹起来了。” 中秋节前的时候从娴玳郡主的封地上传来消息,说是娴玳郡主当街掳了强壮男子回府,不过三五日,那人竟然横着抬了出来。如今这事已经被御史告知萧康帝,只怕不日就有明旨斥责了。 娴玳郡主被晋阳公主点了后院,很的牙痒痒,咬牙切齿的说道:“既然如此,今日是姨母的生辰,我不该扫兴,就放你一回!今儿个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说着,娴玳郡主拂袖而去。 晋阳长公主跟没看到似的,继续微笑待客。在场众人也回过神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继续着,仿佛方才的事情从没发生过。 “沈夫人是好福气,这一个女儿嫁给了容王,另一个不知道要便宜了谁家小子呢。看看这姑娘长得如花似玉,又是才名在外的,想必应该挑个更好的才是。” “到底是沈家人会养女儿,悄悄沈家那样的门楣就知道,沈家姑娘肯定不会差了。” “你们要是惦记上了沈家姑娘赶紧娶去,我可是觉得薛家姑娘不错。”骆氏笑嘻嘻的推了身边荣国公的夫人,让她赶紧对沈清芜下手,“薛家姑娘一个个钟灵毓秀,大房的两个,一个嫁了卫陵侯,一 个在豫王府,二房的呢,悄没声的就让当朝状元忤逆皇上也得娶回家去。唉,我是没福气的,膝盖下面没个一儿半女,不然啊,我可得把薛家的那个女儿给弄回来。” 薛兰兮看着骆氏微微皱眉,这话听着没毛病,可却是有些出入的。 薛兰若嫁给了豫王,虽说有卢尚书做媒提亲,却也是做妾的。薛云烟是正正经经的让宋行漠提亲,然后三书六聘的过礼才能嫁入宋家。可到了骆氏的嘴里,这薛兰若也就不说了,怎么薛云烟就跟那惯会下迷药的女子一样,哄的旁人迷三道四? “你瞧瞧这个人,自己个没福气就别惦记了,还非得气自个。”有些人还没回过味来,云溪郡主却回过味儿来了,笑眯眯的看着骆氏说道,“夫人,别怪我失礼,若是惦记不着,不想不看才是最好。” “郡主说话有些意思,倒像是庙里的和尚似的,我这些日子礼佛也发现了,得不到的确实不能强求。唉,只是可惜了注定跟薛家姑娘无缘啊。”骆氏惋惜的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薛兰兮,“到底还是卫陵侯有福气。” 有了方才娴玳郡主的挑事,又加上骆氏的这么夸奖,顿时就有人把薛兰兮先前女儿节上惹得季君珩求娶的事情给想起来了。 看来,季君珩的这个福气,也不是很干净。一门子的狐狸精做派,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命数天注定,合该遇见的,便是躲也躲不掉。就比如说我娘家云烟妹妹,本是一场意外,宋状元英雄救美,两人就这么看上了,谁都拦不住是不是?”薛兰兮笑了笑,又浅笑着看骆氏,“又譬如说夫人,听说靖国公也是跟夫人在街上一见钟情之后,天涯海角要求娶的呢。” 当年,靖国公在街上 看到从异乡来的骆氏之后就欲罢不能,便是拼了命也要违抗父母,求娶骆氏。老靖国公夫妇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从来都是溺爱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违背他的意思?所以,也就真的把骆氏给娶回家了。可惜了,骆氏进门几年,怀孕过一次,也生过一个儿子,因为天生体弱,生下来没多久就一命呜呼。 靖国公受打击之后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了。老靖国公夫妇也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悲怆,没多久也跟着去了。靖国公一府上下,一年内死了个干净,只剩了骆氏一人。 当年,靖国公和骆氏之间的事情算是佳话,怎么到了薛云烟跟宋行漠这里,就变成了悄没声? 薛兰兮的这番话也有道理,众人连忙笑着把话题给岔开了,薛兰兮也没继续这个话题。总归是家中好的女孩都已经婚配,剩下的便是被名声所累也无所谓了。 这样的场面,陆氏自然也来了,不过进来之后见了礼也就出去了。薛兰兮借了个由头告退,带着碧心去找陆氏说话。 这些日子薛兰兮没回薛家,一肚子话想跟陆氏说。母女两个寻了个安静地方说悄悄话去了。 “这些日子你可还好?我听说那何氏不安好心,想要给侯爷安排妾室,你可小心了!”陆氏乍一听这个的时候,是气不打一处来,薛兰兮跟季君珩成婚才多久,何氏就这么不安好心的要把人塞到新人房里去。 这是生怕自己在季家被赶出去么! 而且,据说那个女人的娘家也不是很好,几个姐妹都是嫁给高官侯门为妾,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当然是好的,相公对我很好。那日出了这种事的时候,相公不管三七二十一要将所有人都发落了。可是我看那女子也是 可怜,所以就寻了个合适的人家让她嫁过去当嫡母了。”薛兰兮笑着依偎到陆氏的怀里。 “她肯?”陆氏惊奇,在她眼里,凡是与人为妾的,都是图个荣华富贵,怎么还会有人愿意改变主意。 “怎么不肯。她是一个小官的庶女,在京城里是肯定找不到什么好婆家的,再加上嫡母凶悍,不把女儿当自己的亲生女儿,是以才会随意糟践。她来卫陵侯府也是无奈为之,我给她一条生路,她自是肯的。”薛兰兮点头,然后将事情大致告诉了陆氏。 “我寻了个庄子上的管事,老实忠厚,年龄比她大了几岁,却是最稳重不过的。而且,那个管事是有功名的人,不是因为家里困难,只怕现在已经要考状元了。” 薛兰兮的安排让陆氏也说不出话来,拉着她拍了拍松了口气,“你有主意就好,不要听人家乱七八糟的嚼舌根子。什么贤良淑德,都不如你的日子过得好!给自己男人纳妾这种委屈,不想受就不受。要知道,你娘家人还没死绝呢!” 陆氏这话让薛兰兮忍俊不禁,“娘,爹知道你这么说么。” “你爹知道何氏想要给你相公纳妾的时候,参奏你相公的折子都写好了。”陆氏哼了一声,看了薛兰兮一眼,“亏他聪明,不然看你爹怎么收拾他。” “爹爹威武!”薛兰兮心悦诚服,没想到薛季言竟然会生气。 “你爹不为你为谁!”陆氏感慨,看着女儿如今面色红润,精神甚好也放心了,“入了秋以后天气时冷时热,你不要贪凉,及时加衣服,听到了没有。” “我知道。” 这边母女两人在说着闲话,那边忽然听见碧心在说话,“五小姐非要求见我家姑娘做什么?我家姑娘在跟夫人说话呢!”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丫鬟贪玩 薛兰若?她也来了? 薛兰兮觉得奇怪,晋阳长公主是不喜欢皇子们的,不过作为皇子们的姑姑,生辰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前来拜会。可是,豫王不带着自己的正经王妃,还带了薛兰若来? 难道,薛兰若如今已经得宠到了如此地步? “她怎么来了!”陆氏也不喜欢这个太过伶俐的薛兰若,不满的看着薛兰兮从她怀里离开,更加生气,“早不来晚不来,非得来这里搅和我们。” “让她过来吧,这里这么多人,说了闲话就不好了。”薛兰兮安抚了陆氏,让碧心把人放过来。 薛兰若是自己来的,穿着一身粉色小袄,下面配了一个鹅黄的裙子,看着粉嫩依旧。只可惜脸色却出奇的差,好像是身子有亏的症状。 “你怎么自己出来了,连个丫鬟都不带?”薛兰兮奇怪,便是妾室,难道豫王还不给配一个丫鬟了不成? “我看姐姐和嫡母在这里,就想过来说说话,所以就没让丫鬟跟着。”薛兰若规规矩矩的朝着薛兰兮跟陆氏行礼,脸上的笑容有些热烈,却也有些尴尬。 “我们母女许久没见,你在家中的时候与我也不是非常亲厚,所以你有什么话也不用客气,直接说了吧。”陆氏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薛兰若这幅模样只觉得解气。 方姨娘跟薛兰若在陆氏刚回薛家的时候作的幺蛾子她还记着呢,如今薛兰若一意孤行的加入了豫王府,日子却看着还没薛兰兮过得好,她又如何能不解气? “那我就不客气了。”薛兰若本就不是擅长端着的人,看陆氏发话,也就不再废话,“我是想请姐姐一叙,毕竟很久没见面了。” “等午后吧,等会儿就要开宴,我们都不去不合适。等午后 长公主安排了游园,你我到时候可以见一面。这会儿,我想跟母亲多说一会儿话,你且先回去吧。” 薛兰兮猜测,豫王应该是带了豫王妃和薛兰若一起过来的。但是因为晋阳长公主是规矩非常严格的人,所以就让薛兰若扮成了豫王妃的婢女一起过来。这会儿,薛兰若更是接受了豫王的授意来跟薛兰兮联络感情,好攀附上卫陵侯。 如今两个皇子手中的势力都不均衡,为了以后的皇位,那肯定是要努力一下的。 本来豫王是已经放弃了,可是,容王莫名其妙的被皇上剥夺了吏部,豫王的心思就活泛起来,想要做些什么。 吏部如今在皇上眼里,豫王不敢动,只能时不时的去拉拢一下别的什么。 比如有姻亲的,或者其他的不起眼的子弟什么的。 薛兰若得了薛兰兮的话,喜笑颜开的应了,然后说了去哪里见面之后也不多留,飞速的跑走了。 “她定是回到豫王跟前谄媚去了!”陆氏看着她这个样子极度不满,觉得到底是姨娘养出来的姑娘,一点气度都没有。 “她在豫王底下讨生活,上面压了那么些个正室侧室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薛兰兮笑了笑,倒是不怎么在意。 方才她跟陆氏都注意到了,薛兰兮的气色非常不好,身上的衣服更是不合身。虽说那衣服已经是小的了,可套在薛兰若的身上更是空空荡荡的,让薛兰若跟个纸片一样,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这样的身子,倒像是经历过什么一样。 据说七月份的时候薛兰若有孕了,只可惜消息还没递出去,就一不小心落了胎。至于为何不小心,薛兰兮没打听出来,不过仔细想想,逃不脱豫王妃和其他的什么侧室。 否则, 豫王成亲这么多年,妾室侧室通房什么的一堆,为何孩子却没几个? 这么一比,陆氏看着薛兰兮又放心了。 季家人员简单,到底是有好处的。没有婆婆,只有一个姨娘,一个小姑子,连个能害人的妾室都没有,又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想起这个,陆氏又拉着薛兰兮念叨,“你还是先趁着侯爷在京城,添个一儿半女的在膝下的好。” 薛兰兮一听,脸上顿时红了,“娘,女儿才多大!” “十四,虚岁十五。我不也是十五的时候添了你哥哥么!”陆氏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人不能总指望那个活着是不是?总得为自己以后打算打算。” “好吧,我知道了……”薛兰兮无奈,知道劝不动陆氏,只好应了。 这边没说几句,就听见丫鬟过来传话说开席了。薛兰兮跟陆氏去了宴席之上,用了饭,敬了酒。 酒足饭饱,果然晋阳长公主就让众人自行去逛园子,薛兰兮想着薛兰若的邀约,于是带着碧心挑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走。 “小姐非得要去么?我瞧着五小姐应该是没安好心!”碧心不满,觉得薛兰若肯定是别有目的。 “她如今日子也不好过,不管怎么说,到底是薛家的姑娘。”薛兰兮的本意当然不是给薛家做什么,而是想对豫王做什么。 薛兰若只要还在豫王府,她就能吊着豫王去做一些事情。 这就好比驴子眼前的胡萝卜一样,不需要让驴吃到,只需要让他看到就行。 而季君珩,就是那个胡萝卜。 “可是,五小姐什么时候来也没说。”碧心不满的就是这个,明明是薛兰若邀约的薛兰兮,可到头还得让薛兰兮等着。 “她是假扮豫王妃 的侍女进来的,总得干完了自己的活才能过来。豫王妃现在应该在晋阳长公主跟前说话,等会就过来了。你瞧瞧,这里的菊花开得最好,咱们赏花也不是不可以。”薛兰兮看着碧心,忍不住叹气,这孩子今天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行吧,咱们就赏花!”碧心摊开手绢铺在石头上让薛兰兮坐下,自己站在一边。 两人背后是一个假山,面前是一团花圃。薛兰兮就坐在假山下面,一边休息,一边看着明灿灿的菊花在微风中摇摆。 风一吹,带来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儿,让薛兰兮精神一震。她回头想跟碧心说笑话,却见身后的假山上有黑影而过,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石块掉了下来。 “小心!”薛兰兮连忙站起身子拉着碧心往旁边跑,那石头顺着假山滚了下来,竟然滚都没滚,直接嵌入了泥土之中半截。 薛兰兮看着剩下的半截石头心惊肉跳,若是她方才没有回头,被砸了之后,只怕脑袋就碎的跟西瓜似的了。 “谁在上面!”薛兰兮壮着胆子怒喝一声,却看上面的人一计不成,竟然随便扯了块布蒙了脸就冲了下来。 一见不好,薛兰兮和碧心连忙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人。 薛兰若为了跟薛兰兮见面,选的地方非常偏僻,薛兰兮跟薛兰若跑了几十步,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薛兰兮心头越来越急,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凶徒已经追了上来。 “小姐,你先跑!”碧心也看到了,从旁边拿起石头就朝着那些人砸了过去。 薛兰兮见状,心头一阵疼,却也知道此时不能多留,连忙朝着晋阳长公主在的地方跑去。 这里是晋阳长公主府,她定能保护自己。 薛兰兮一路气喘吁 吁的跑到了晋阳长公主跟前,一进门,脚一软就仆倒在地,“长公主,救命!”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晋阳长公主没有去游园,看到薛兰兮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连忙下来把她给扶了起来,“怎么跑成了这个样子!” “公主救命,我跟侍女在南边的菊园里面遇到刺客!”薛兰兮喘了口气,连忙将事情给说了,求着长公主带人去救了碧心,“求求长公主,救救我的侍女吧!” “你先别慌,我这就让人来!”晋阳长公主一听也生气了,连忙让人去找了府兵一起到菊园中去。 众人浩浩荡荡的一起到了菊园,到了方才薛兰兮跟碧心分开的地方,却只见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碎石散在地上,却不见碧心的影子。 莫说碧心,就是刺客也不见踪影。 “季夫人,你说的刺客在哪里?”众人疑惑的看着薛兰兮,好像执意她在撒谎。 “方才我跟丫鬟在那里赏菊,一回头就看到假山上有石头往下掉,连忙拉了丫鬟跑过来,接着就看到一个男人蒙了脸从山上跳了下来,手中还拿着匕首。我的丫鬟为了让我先跑,在这里用石头去砸他们,你们看,这不是她用来砸人的石头么。”薛兰兮的心整个提起来了,揪在一起,只觉得生疼。 “要我说,薛小姐怕是在这里小憩,丫鬟跑去玩了也不可知。你们看看这里,连个血迹都没有,怎么像是杀人的地方。”骆氏四处看了看,嘲讽似的看着薛兰兮,“薛小姐,你莫不是搞错了?”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搞错!今日是长公主生辰,我坏了她的心情有什么好处不成!”薛兰兮不满,看着骆氏,“再者,我睡没睡着我还不知道?” 第二百一十三章 水里找找 “你这是什么意思!”骆氏吓了一跳,没想到薛兰兮会反驳她。她看了薛兰兮一眼,不悦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若不是你那丫鬟自己跑的,这里为何一点打斗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来人到底是个男子,碧心便是机灵一些也是一个女孩子。母亲,当务之急,应该是封锁府内,暗中寻人。”云溪郡主看了一眼那些石头,拿了一个过来给晋阳长公主看,“我记得很清楚,前些日子为了准备母亲的生辰,府中仆役上下都检查过一遍,不可能有坠石,路边也不会有这么大的石块。” 晋阳长公主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拉着薛兰兮说道,“我知道你心急,可着急没什么用。我让人封了府,悄悄把人给寻出来。大司马府就这么大,咱们先耐心等一等。” 薛兰兮点了点头,明白晋阳长公主的安排是对的。若是明目张胆的寻人,只会引来不必要的恐慌。在慌乱之下,凶手为了脱罪杀人灭口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跟着晋阳长公主一起出来的人有靖国公夫人骆氏还有一些其他家族的主母们,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站在这里也不是事儿,晋阳长公主索性让人开了菊园中一个小亭子,在那里一边赏花一边等消息。 实际上,却没有多少人有赏花的心情。 有钱有权的人,大多都是怕死的。得知他们身边有刺客之后,更是内心忐忑不安,只想早点把凶手给抓出来。 虽说这刺客是针对了薛兰兮的丫鬟,可谁知道这丫鬟是命背还是早有目的?若是早有目的,危险的只有薛兰兮而已。可是,若是命背,那刺客究竟要杀的是谁? 在亭子里,所有人都没有闲心说笑,让人关了门,坐在椅子上沉默不 语。晋阳长公主也没心情说话,只慢慢悠悠的喝茶。整个屋子里,除了呼吸声,就只有云溪郡主轻声安慰薛兰兮的声音了。 “你不要慌,那么大一个活人,又是个机灵鬼,肯定能跑出来。” “嗯。”薛兰兮只应了一声,继续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溪郡主见她实在是魂不守舍,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虽说薛兰兮的年岁小一些,平日里又不怎么爱说话,可是却是个内心有主见的人。她若是有了主意,谁都拉不回来。 “你去寻卫陵侯来吧。”晋阳长公主看到薛兰兮这个样子,叹了口气,看着云溪郡主说道。 云溪郡主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出了门,飞快的朝着男宾那边去了。季君珩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正被人拉着灌酒。不过因为他总是冷着一张脸,能过来灌酒的人也不多。 其中就有大司马苏震。 不过苏震上了年纪之后,晋阳长公主沉迷养生,早就禁止他喝醉,所以跟季君珩之间也没喝多少,反倒是闲话说了不少。云溪郡主过来的时候,苏震先看到的,愣了一下,不悦的问道:“你怎么来这了,这么多男人。” 自从云溪郡主及笄之后,苏震就非常不喜欢她出现在男人跟前,这万一要是让哪家小子看到了,他非得劈了那小子不行。 “爹爹万安,我奉母亲之命来寻卫陵侯。”云溪郡主没空跟自己爹说话,见他两颊有些红晕,哼哼笑了一下说道,“爹爹赶紧醒醒酒,趁着娘这会儿没工夫找你麻烦的。” 苏震一听,咳嗽了一声,连忙让季君珩去应付自己女儿去了。 季君珩平日跟云溪郡主打交道不多,这会儿被云溪郡主拉着往外走,一脸疑惑,“郡主找 我究竟是何事?” “你媳妇出事了!”云溪郡主看周围没人,放开了季君珩之后,压低声音说道。 “兰兮?她出什么事了!”季君珩本来有些微醺,这一下就把他的酒给吓醒了。 “她跟丫鬟在花园里赏花的时候被刺客袭击,她逃了出来,可是丫鬟却还没找到。”剩下的话,云溪郡主没说,季君珩却瞬间只觉得背心一道冷汗顺着脊椎滑了下来,让他的心从头凉到脚。 “多谢郡主,我去看看。”季君珩冲着云溪郡主抱拳施礼,然后朝着后宅的方向快步走去,结果却被云溪郡主给拦住了。 “人在菊园,我带你去!” 带着季君珩到了菊园,云溪郡主看着薛兰兮还是那木木的样子,跟自己母亲交换了个眼神就退了出去。 毕竟有外男,虽说已经成婚,但是年纪小些的姑娘为了避讳,是该出去的,可是到底是担心自己个的安危,看到季君珩来了之后,反倒是不想出去,觉得这里更加安全。 命和名声比起来,还是命重要一些。 更何况,这里这么多人,便是传闲话,也不一定就传到了自己身上。 季君珩也看到了小脸煞白的薛兰兮,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我在这,别怕。” 薛兰兮抬起头,看着季君珩如墨一样的眼睛,心忽然定了一下,点了点头,靠着季君珩坐下。 两人就那么坐着,手在宽大的袖子下面紧握,薛兰兮从包覆整个手掌的温暖中逐渐恢复,神智也逐渐清晰起来。 一炷香之后,云溪郡主带着守卫进来汇报情况。 “回长公主,上下已经查访了一遍,并没有看到碧心姑娘。”那守卫是真的把所有地方都给找了一遍,甚至还问了门 房。可是门房说并没有见碧心出去,也没有见到碧心的活人。 “你们只查了活人,可查了死人?”季君珩一直沉默不语,等守卫说完之后,幽道。 “死人?这府里能藏人的地方太多,我们还在盘查,这需要一些时间。”守卫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已经开始了新的一轮寻找。只是那些犄角旮旯能藏人的地方太多,所以真的不是一个轻松的工程。 “太远的地方先放一放,事发到你们出现,时间并长,比起偷一个丫鬟出去,更好的解决办法应该是杀了她。干干净净的杀人藏尸需要时间,所以肯定还在菊园周围。”季君珩方才也想了很多,提点了守卫两句。 那守卫一听,顿时明白了,连忙谢过,“多谢侯爷提醒,我们这就重点盘查菊园周围!” 被季君珩一提醒,所有人都觉得如今待着的亭子好像也不安全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更加惴惴不安。 这时候,没人考虑她们是不是需要安慰,晋阳长公主来回走着,思索着是不是漏了哪里。 “母亲,让守卫们着重去看看水里吧。”云溪郡主抱着胳膊,看着菊园外面的天空忽然开口,吓了晋阳长公主一跳。 “你是说,那丫鬟……”晋阳长公主也不愿意,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又要毫无痕迹,似乎也只有水中了。 偏偏距离菊园不远的地方,确实有个湖。 当下也不敢耽搁,晋阳长公主连忙吩咐人去那湖水之中打捞。没过多久,守卫就来报说人已经捞上来了。 “属下寻了几个水性好的在湖水底下摸索,一下水没多久,就觉得湖底似乎有东西,合力拉了出来之后发现,确实是碧心姑娘。”守卫有些不忍的看了一眼薛兰 兮,“那姑娘似乎是被人敲晕捆了手脚丢入水中的,因为这里鲜少有人来,所以落水的动静并没有惊动人。而那湖边不远,就是司马府的院墙,我们上墙头看了,有脚印留在上面,凶手是跳墙逃走无疑。” “尸体在哪里?”薛兰兮强撑着身体,木木的问道。 “你还是别看了吧,溺死的人,并不好看。”云溪郡主劝薛兰兮还是不要去看,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别在吓着了。 “她毕竟是为我而死的。”薛兰兮摇了摇头,推开季君珩的手,踉踉跄跄的朝着门外走去。 亭子的门打开,外面的阳光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入,薛兰兮被那阳光一晃,身子一软瞬间倒了下去。季君珩在被薛兰兮推开的时候就飞速的跟上,所以在薛兰兮摔倒的那一刻就稳稳的接住了她。 “扰了长公主生辰,是我们的错,兰兮身子不好,我就先带她回去了,他日我定亲自上门致歉。”季君珩将薛兰兮打横抱起,回身跟晋阳长公主告罪。 “哪儿就是你们的错了,分明是那些在我大司马府作乱的人的错!”晋阳长公主也是怄气,她好不容易过个生辰,怎么就这么晦气。“来人,彻查!今日谁都别想走,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嚣张,竟然敢在我大司马府行凶!” “今儿个兰兮这孩子也惊着了,侯爷先带她回去,我一有结果,一定会通知你。”晋阳长公主脸色黢黑,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幸灾乐祸。 季君珩带着薛兰兮先行离开,路上就让人拿了牌子先去找太医,然后才安置了碧心的尸体在义庄,并且让季宵好好关照仵作,验尸的时候尽量不要破坏尸体,同时筹备碧心的后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帮你报仇 等季君珩抱着昏迷不醒的薛兰兮回到院子里,折枝本在做针线,一看薛兰兮这么回来,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绣绷跳了下来飞速的跑着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一早上的功夫就昏迷了。碧心那个小蹄子是怎么伺候小姐的,这会儿人又不见了,等我回来一定拧她!” “先别说那么多了,你去烧些水来,同时通知管家,将府中的药材都准备好。”季君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碧心的事情,匆匆将薛兰兮放在床榻之上,然后麻利的脱了鞋袜塞进被褥,接着就坐在床边,看着她昏迷不醒,面无血色的样子自责。 若是今天他没有离开她的身边,她是不是就不必如此担惊受怕了。 是不是也不会如此难过了? 折枝端了水过来,季君珩亲自给薛兰兮擦了手脸,去了头上的发饰让她躺的舒服,然后就在房中等着太医过来。折枝到现在还没看到碧心出现,忍不住问道,“侯爷,可是碧心犯了什么错?她若是犯了错,您告诉我一声,我来罚她。您是不知道,她的性子跳脱,您若是罚的不对,怕是她也不知道错在哪里。” 一直没看到那丫头,折枝还当她是被季君珩给捉去罚了,忍不住想要替她求情。 “她……”季君珩开口,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薛兰兮虽然与他并不怎么亲近,他却也知道这几个丫头之间感情很好。 碧心和折枝都是从小伺候她的,是主仆,亦是姐妹。折枝性子稳重,所以平日照顾这两人多一些。可是碧心却也不是毫无用处,薛兰兮每每有什么不开心的,看着碧心那简单的笑容也能稍微宽松一二。 所以,一时间,季君珩也不知道该怎么 说出这种消息。 素荷从外面回来,眼眶有些红,显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进门之后,看到季君珩沉默不语,冲他行了行礼道:“侯爷,太医来了。” “嗯,你们去准备准备吧。”季君珩如释重负,转过头去看薛兰兮。 其实也没什么要准备的,不过是想给素荷和折枝一个说话的机会而已。 果然,等折枝和素荷引着太医进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眼眶红红的,还带着水渍。 “劳烦太医了。”季君珩面无表情的让开床头的位置,将薛兰兮的手从被褥中拿出来给太医问诊。太医看了季君珩一眼,小心翼翼的垫了手帕诊了脉,一五一十的解释了病情,“夫人惊厥过度,再加上心思烦乱,一时乱了心血所以才会昏迷不醒。只消休息一会儿,醒来之后吃几剂安神的方子就好。” 薛兰兮素日就有一些小毛病,季君珩当然不放心,又拉着太医问道:“她素日就有些睡不踏实,这个跟今日的昏迷可有关系?” “是有一些关系的,夫人素日睡眠不好,所以身体也不如旁人康健。不过这是慢病,急不来,要慢慢调养才是。”太医有些愁色,薛兰兮这种病症确实难办。 睡眠不好会导致很多毛病,可这大多是中老年之后的人才会出现的症状。薛兰兮不过才十几岁,先天有不足,却不会让她睡不安稳。出现这样的病因很奇怪,可太医无法诊断出是否有其他病灶。 “那就有劳太医开方子了。”季君珩也知道薛兰兮是因为什么,没有过多难为太医,就让折枝带着人去开方子抓药。 屋里只剩了薛兰兮和季君珩两人,季君珩看着薛兰兮紧闭的双眼中不断涌出热泪一阵心疼,忙手忙脚的替她擦去,却 怎么都擦不干净。 梦里,薛兰兮看到了碧心,看到她躺在阳光明媚的湖边,衣服和头发沾了湖水,紧紧的贴在脸上。许是没有泡多久的原因,她的容貌和生时差不多,只是紧闭双眼,就那么躺在那里。 手腕上,是一根牛皮绳,紧紧的扎到肉里,勒的双手发紫,紧扣在一起。 梦里,薛兰兮发了疯的去解那牛皮绳,可那绳子像是铁链一样,不管她怎么解都解不开,怎么敲都敲不开。 碧心是会水的,若不是捆住了手脚,她是能活着的! 她能活着,能活着! “她能活着!”薛兰兮梦呓,本是含混的一声,季君珩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只能看着她疼,却无可奈何。 薛兰兮的眼角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不停的淌着泪水,季君珩拿了帕子一点点的擦干,擦着擦着却觉得不对,往薛兰兮的额头一摸,竟是一片滚烫。 “折枝,药呢!”季君珩高喊,同时将薛兰兮给扶了起来。薛兰兮尚在昏迷之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软软趴趴的,季君珩好不容易把她扶着坐了起来,折枝也端着晾好的药进来了。 “姑爷,我来吧。”折枝挽了袖子就要过来,却被季君珩给制止了。 折枝看着季君珩将帕子垫在薛兰兮的脖子上,然后拿起药碗,舀了一勺药汁,先自己试了温度才往薛兰兮的嘴里去送。 梦中的薛兰兮不知道在做什么,嘴巴紧闭,温热的药汁进了嘴里,又顺着唇角滑了下来,落入帕子中消失不见。 “你出去吧,我来就好。”季君珩打发了折枝出去,看着薛兰兮高热不退,却又吃不进去药的样子索性喝了一口,然后嘴对嘴的将药汁度到了薛兰兮的肚子里。 等到一碗药喝完,季君珩 的嘴里也是苦涩的味道。 可是,嘴里的苦涩不如心头的难过,这么一比,倒也没什么感觉了。季君珩从匣子里取了一个糖饴放到了薛兰兮的嘴里,撤了帕子,将薛兰兮重新放回床上。 “姑爷,小姐昏迷着是感觉不到苦的。”折枝端着一盆凉水进来,看到薛兰兮的嘴里鼓鼓的,似乎含着糖块忍不住说道。 “只是很小一块,无碍的。”季君珩没多解释,将浸了冷水的帕子放到薛兰兮的额头给她降温。 折枝知道这个时候没她什么事,悄没声的退了下去,然后去熬药。太医说了,若是小姐高热,那就一个时辰吃一次,方才没注意小姐发热,只是预备着,所以她还得去熬下个时辰吃的药。 而且,姑爷是个妥帖的人,想必能照顾好小姐才是。 这一折腾就是一下午,一直到入了夜,薛兰兮都没醒过来。季君珩也不出门,就那么在床边守着,帕子热了就重新过冷水给放到额头上。薛兰兮吃了三碗药,出了一身汗,终于在深夜悠悠转醒。 一醒来,她只觉得身上无力,却又清爽。 “折枝?”她看到床边有个人在洗什么东西,却没看清是谁。 “你醒了?”是浑厚的男声,薛兰兮眉头微皱,掀开帘子一看,竟然是季君珩在那里。 “你怎么在这里,折枝呢?”挣扎着坐了起来,薛兰兮看着季君珩有些姐妹。 “你昏迷高热,要一个时辰服一次药,折枝熬药去了。”季君珩走过来,伸手试了试薛兰兮的额头,见她虽然还有些发热,却也不似刚才那么吓人也就放下心来。 丢了手里的帕子走过来坐在床边,季君珩看着病歪歪的薛兰兮问道,“谁做的?” “沈清念。”薛兰兮想也没想就 说了一个名字。 见季君珩不说话,她忍不住又补充道:“与我有深仇大恨的只有她,今日在大司马府,沈清念的眼神是一刻都没离开过我的身边。那刺客我虽然没看到脸,可是却从身上的衣服看出来是沈恒身边的两个小厮。” “好,我会帮你报仇。”季君珩点了点头,揽下了这个事情。 “你?侯爷日理万机,就不要插手了吧。”薛兰兮不信季君珩会如此好心。 “到底是夫妻一场,便是为了卫陵侯府的门楣,也不能让人如此欺辱。”季君珩没有多说什么,将薛兰兮按回了被褥之中,“你在歇会儿,等会儿折枝送了药过来再吃一副,若是明早退了烧,那就没事了。” 可是,薛兰兮却睡不着。她的梦里全是碧心,是活着的碧心,是死了的碧心。 她总觉得,她应该听碧心的话,不应该打发了折离去做别的。若是折离还在身边,肯定就不会出这种事情了。 都是因为她,碧心才会死…… 一闭眼,薛兰兮的脑海之中就是各种烦乱的人。 “罢了,你既然睡不着,那不如起来坐一会儿吧。” 见她虽然躺着却一点都没休息,季君珩也不强求,将她从被子中捞了出来,然后用帕子给她擦了脖子和手脚。折枝得知薛兰兮醒来,连忙让人先送了一些清粥小菜过来,薛兰兮闻着却不怎么想吃。 “你既然不相信我,为何不多少吃些早点康复自己报仇。”季君珩拿捏薛兰兮非常的准,将勺子递给她之后,果然就见她低头就吃。 强行吃了半碗粥和几口咸菜,薛兰兮再也吃不下,放下勺子,靠在床头看着季君珩却又不说话。 季君珩也不开口,收拾了碗筷放到一边,然后坐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 第二百一十五章 讨些利息 两人就这么什么也不说,互相看着彼此。季君珩不知道薛兰兮在看什么,只觉得这样烛火挑动之下的薛兰兮有别样的美,让他心悸,让他牵肠挂肚。 这么多年过来,他终于又能握着她的手了。 到了就寝的时候,季君珩也没走,也没睡在软榻上,而是将薛兰兮往床里挪了,和衣躺在外沿。 “我守着你,睡吧。” 这样亲密的举动,薛兰兮没有拒绝,动了动,给自己寻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竟然安稳的睡了过去。等到一觉到天亮,薛兰兮醒来的时候,季君珩还没去上朝。 “你……” “我递了折子,告了假。”季君珩看着薛兰兮恢复了血色的脸,准备起身梳洗,“昨天夜里又出了一身汗,起来擦洗一下吧。” 季君珩一起身,却发现被什么绊住,一低头,却看到薛兰兮的小手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腰带。 “我,不想出去。”鬼使神差的,薛兰兮摇了摇头,并不想做任何事情。 许是因为病弱,又许是因为吓到了,薛兰兮对季君珩格外的依赖了一些。见她如此,季君珩也没有强行离开,而是帮她掖好被角温声说道,“若是你不想起来那就让她们把东西拿进来,好歹擦一擦,身上能清爽很多。” “那你呢?” “我在帐子外面。”季君珩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一片柔情好像能将人困在其中似的。 有了季君珩的保证,薛兰兮似乎放心了许多,点了头,让折枝拿了东西进来稍微擦一擦,果然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昨日高热,今早起来薛兰兮身上必然是酸痛难耐的,喂着她吃了些早饭,季君珩揽着她重新躺下,一边说话,一边在她身上捏来捏去,帮她放松肌肉。 “昨日下午,岳母上 门,那会儿你还昏迷着,不方便见人,所以我就让人先给回了。等你身子好些了,咱们再请岳母过来小住好不好?” “嗯。” “这几日你食欲肯定不会好,厨房准备了白玉蘑菇汤,你可以少喝一点。”捏着捏着,季君珩只觉得薛兰兮身上太瘦,不管怎么捏,都是一把骨头。 “好。” 薛兰兮的神思却没放到这里,季君珩说一句,她应一句,显然脑子里装着别的事情呢。 她会这个样子并不奇怪,情同手足的姐妹就这么突然没了,是要难受好几天的。 “季宵买了上好的棺木,又跟碧心的家人商量了在城外给她找了个依山傍水的地方下葬。因为她尚未婚配,不能停灵所以下葬的日子就选在今天。” “若是棺木还没封的话,可否将我那百宝柜中最下面一层的香珠放进去?那香珠可以驱虫,至少能让她免遭啃咬。”薛兰兮听到这个,连忙支起身子问道。 “好,我让季宵先去说一声,等你一会儿,你可以再想想有没有什么要放的。” “把碧心平日里玩的毽子留下,剩下的都让折枝收拾了放进去吧。她平日里攒了不少好东西,可惜都用不到了。”薛兰兮眼眶中的泪水瞬间滚落,季君珩拿起旁边的帕子帮她擦去。 “好,再让折枝从账上支五百两银子给碧心的家人好不好?” “嗯,让她交给碧心的二弟吧。碧心母亲死得早,父亲另娶,若是将银两给了父母,最终银两只会留给继母所生的儿女,却不会给自己的亲弟弟。”薛兰兮是知道碧心家里的情况的,又特意嘱咐了一句。 “我会让季宵盯着的。” 零零碎碎的又交代了很多事情,薛兰兮才惨然一笑,看着季君珩说道,“我,是不是不该… …” 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你没有什么不该的,你有你的命,她也有她的命,我们的一切,哪儿逃得过老天的安排?” 季君珩原本不信命,可是自从发觉薛兰兮就是颜愫开始,他忽然就信了。 所以,没有什么不该。 若是要怪,那就怪命吧。 “侯爷,长公主府的人过来传话说,那日行刺之人的画像画出来了。”素荷隔着帘子往里面传话,同时屏息听着季君珩的吩咐。 这个人只怕不会有什么善终了。 “让季宵拿着画像寻人,找到之后不用带过来,直接收拾了就行。”季君珩看了薛兰兮一眼,冷酷的吩咐道。如果薛兰兮命中注定会回来,碧心命中注定要死去,那么这些人也会命中注定的死在他的手里。 他这一生,沾了太多的血,不在乎这一两条。 “是。”素荷应声而去,却并不同情那几个人。 两日后,太阳还没突破清晨的薄雾,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青色之中。诚国公府的门房打着呵欠开了门,闭着眼睛将门给堵好,就在他弯腰收拾门槛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睁眼一看,顿时吓得魂都掉了半条。 “来人,快来人!”那门房看着地上血糊糊的两具尸体吓的双腿打颤,高声叫了起来。 叫声引来了府里的仆役,聚集到门口一看地上,顿时惊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谁人敢在诚国公门口撒野!” “莫非是仇家寻仇不成?快去告诉老爷。” “先等等,这好像是二小姐院子里的家丁。” 有眼尖的一下子就认出那地上躺着的两个人是谁,捂着嘴,惊讶的看着这个情况。 “这两个人怎么会躺在这里?” “昨天还好好的呢,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这幅样子。唉呀妈呀,这身上 的骨头好像碎完了,别是从哪里摔下来了。” 那两具尸体就那么随意的扔在了地上,皱皱巴巴的团成一团。仔细一看,却又能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但凡是人,有了骨头就不能随意弯曲。可是地上这两人的胳膊腿就面条似的,弯弯曲曲的瘫在地上。不仅如此,胸腹也是,原本应该是高高的一块,可是现下却跟化了一样,软趴趴的一滩。 “甭管怎么回事,先从角门抬到柴房再说。大清早的留他们在门口,也不怕晦气!”管事的人也出来了,看到这种状况,连忙招呼人把尸身先抬回去。 众人一听,连忙七手八脚的把人给收拾了抬进去。还有人从府里抬了水,拿了扫把出来,不多时就把门口给清扫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留下。 季宵在人群里看着沈家人把尸体抬进去才转身回了卫陵侯府汇报。 “人被抬进去的时候,沈家人非常诧异,显然应该不是诚国公或者公子做的决定。”汇报完了之后,季宵又补充道。 “你养的狗咬了人,苦主是弄死狗还是弄死你?”季君珩并不赞同季宵的想法,抬眼看了一眼季宵,“狗从来都是狗,不懂人的规矩。人既然养了狗,那就至少要做好约束。” 季宵想了想,点头称是。 沈清念还不同于其他的下属,而是诚国公的女儿,若是不约束好,确实比一只狗可麻烦的多。 不过,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有如此阴毒的心思,跟容王那个毒蛇可真是绝配。 先前的容王妃季宵见过,是一个非常和善的大家闺秀。可是,容王为了能跟沈家搭上关系,生给害死了这个人。这么狠的角色,也真是曲家姑娘命薄。 “侯爷,夫人来了。”外面传来脚步声,季宵听了听,通知了 季君珩一下。 “好,你先过去吧。”季君珩从满书桌的奏报上抬起头,站起身子往外走去。 薛兰兮在折枝和素荷的扶持下一点点走了过来,面色苍白,鼻尖留了不少汗珠,看的季君珩非常不满。 “你怎么不好好歇着,身子不好就不要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病,这几日,薛兰兮的身子一直不见好,白日的时候恹恹的,晚上就会发起高热,一连几天,让她的小脸都瘦了一圈。 “我听说沈家死人了,是不是你做的?” 方才折枝说闲话似的把这话给薛兰兮说了,谁知薛兰兮听完之后立马就躺不住了,非要来找季君珩。折枝和素荷拦不住,只好给她套了衣服,然后扶着出来。 看着她明明没有什么力气还非要出来的样子,季君珩皱着眉上前,将她一把打横抱起,然后步履稳健的朝着卧房而去。 “是我做的。我说过,要替你报仇。” “可是元凶未死,你这么做,只会打草惊蛇。”薛兰兮不满,季君珩如此行事实在是太过草率,若是沈家对季家做什么,只怕根本不需要理由。 “便是不做,也是打草惊蛇。”季君珩一边走,一边跟薛兰兮说道,“沈家动土到我的头上,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忍辱负重,不是我的风格。如今的行事,只是先讨些利息而已。” “那若是沈家一意维护沈清念呢,她可是皇上钦点的容王妃。”薛兰兮觉得,诚国公府肯定不会轻易的就放弃沈清念。 “欠债还钱,不是不还,时候不到。我知道你担心的,可是你放心,总有那么一天的。” 两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卧房,季君珩把薛兰兮放下,伸手要去解她的衣服的时候,就见薛兰兮往里面一躲,躲开了他的手。 第二百一十六章 都是报应 “又不是没看过。”季君珩冷哼一声,收回了手。薛兰兮的脸唰一下红了,瞬间明白季君珩说的是先前她昏迷时候的事情。 先前她不知道,也是后来折枝说起来的时候才清楚的。 那几日,她昏昏沉沉,整个人都精力不济,可是却总是时不时的拉着季君珩的衣摆,让他没办法上朝。 甚至去洗漱都去不了。 最后,季君珩索性直接让人把东西搬到了卧房,就在薛兰兮的旁边做事情。甚至看到薛兰兮不舒服的时候,还会洗了帕子给她擦洗。 到现在为止,薛兰兮上下,季君珩基本上都已经看过了。 寻常夫妻成亲这么久,只怕早就看光了,比起这些人,季君珩已经是进展缓慢。 便是如此,还是自己媳妇不愿意的情况下。 “你出去!”薛兰兮毫不客气的卸磨杀驴,然后裹紧被子扭了头不理季君珩。 季君珩已经习以为常,替她挂好帘子,寻了几个话本子在她旁边给她解闷,然后转身出去了。 季君珩去了没多久,折枝就来说陆氏来了。 女儿出嫁,陆氏这是第一次来卫陵侯府。来的时候带了满满当当一大车的东西,旁人看着还以为陆氏在搬家。 一进门,看到薛兰兮这个样子,陆氏的那个心疼的跟针扎似的。 “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娘。” 薛兰兮坐起身子,看着陆氏打了招呼,“是我没用。” “不是你没用。”陆氏眼含泪水摇了摇头,给薛兰兮又掖了掖被子,“你这个孩子,虽然看着冷硬,其实内心是最软的。碧心跟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可能不伤心?你放心吧,我来之前已经去碧心家里看过了。你给的银两碧心的弟弟受着,已经买了地跟父母分出 去单过了。” “如此,算是最好了吧。”薛兰兮低了低头,有些怅然。 “碧心是个好孩子,平日里最会卖巧逗你开心,唉,也是命薄。”陆氏叹了口气,让人拿了她带来的东西。“你生病最不爱吃重口的东西,我拿了些海货,回头让厨房给你煮点粥。还有,你外祖母给了一个调养的方子,是能增强体质的,你回头让人给你炖了,慢慢调养,这么弱的身子,可让我怎么放心。” 陆氏看薛兰兮的颧骨都已经凸了出来,忍不住就开始絮絮叨叨。 “我知道,娘这次可要小住几日?”薛兰兮拉住陆氏,把头埋到她的怀里问道。 “小住是不行了,这几日家里忙得不可开交,你哥哥年纪也不小了,总得说个媳妇。”陆氏摇了摇头,拉着薛兰兮说道,“本来这事儿也想让你帮忙,可是现下你也顾不上,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我虽然顾不上,可是侯爷还是可以帮得上忙的。虽说侯爷不能闯入人家小姐的闺房看一看,可是却对小姐的父亲很熟悉。家风持正,总是好的。”这算是喜事了,薛清宴年纪不小了,一直耽搁下去,迟早要耽搁成鳏夫的。 陆氏怎么可能忍心薛清宴如此拖延,所以薛兰兮的婚事准备完了之后,立马就开始寻找儿媳妇。 这些日子,媒婆都快把大房的门槛给踏破了,可是陆氏还是没有寻到合适的人家。 不是朝中牵涉太多,就是门风不好。 “如此甚好,你父亲和祖父都担心找一个家风不好的媳妇会祸害咱们家。”陆氏想了想以后的日子,忍不住有些高兴。 “唉,娘就要喝上媳妇茶了,以后啊,可就把女儿给忘干净了。”薛兰兮忍不住叹气,却被陆 氏戳了脑门。 两人这么说了会儿话,薛兰兮的心里好受多了。虽说陆氏从不曾安慰过薛兰兮什么,却因为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让她的心境好了很多。 有时候确实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她气死了,只会让别人得意。 沈清念,你且等着。 送走了陆氏,薛兰兮就开始了慢慢将养的日子。 不过,薛兰兮并不知道,季君珩所说的先讨些利息,并非是杀了那两个人解气,而是将人丢到了诚国公府门口的后续。 那两个人被抬进去的当夜,诚国公就怒气冲冲的带着家法去了沈清念的院子。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好事做不了,惹事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诚国公气的不轻,坐在正厅,看着沈清念跪在脚下忍不住冒火。“玩鹰的被鹰啄,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能顶起沈家的架子,却没想到,你闯祸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我闯祸?”沈清念似乎有些不解,看着诚国公问道,“不知女儿又闯了什么祸。” “你还有脸问我!”被她这么一问,诚国公更加生气,“你自己做的好事居然还不承认!” “沈清念,我提醒你一句,长公主生辰那日,你做了什么。”沈恒也跟着过来了,看着沈清念跪在那里倔强的样子忍不住咋舌,“啧啧啧,你以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若真如此,那两个人是怎么死的?” “我从没觉得我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沈清念面若冰霜,跪得笔直,“可这并不能算是闯祸,薛兰兮害死了我母亲,我为母亲报仇有什么错?” “你、你竟然不知悔改!”诚国公见状,也懒得废话,直接请了家法,“我也不跟你说了,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打 二十棍子,我看她知错不知!” 惹了卫陵侯府才打了二十板子,这已经是宽大处理了。谁知,等行刑完了,沈清念被拖进来的时候,还是先前那个表情,顿时就让诚国公更加恼怒。 “你可知道,季君珩是什么人!薛兰兮就是再不知检点,那也是季君珩亲自找皇上求来的姻缘。你倒是有本事,你有本事别让我们沈家为你铺路!”诚国公是瞧不上沈清念这样的姑娘的,若不是她还有点用处,才不会留她到今天。“你惹了季君珩,是要用沈家来陪葬么!” 沈恒懒散惯了,方才还站着,这会儿已经寻了个椅子懒洋洋的躺在上面。见沈清念趴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他斜眼看了一下,又继续玩自己的扇子。 “你就是大小姐当多了,真以为自己是龙种凤蛋。你说薛兰兮害死了程素娥,可你为什么不算算程素娥欠了颜家多少条命?你娘不过是遭了报应罢了。” 沈恒的话可比方才的棍子重多了,一下子就把沈清念给打的直起了身子。 “就算是我娘欠了颜家几百条人命,可也是沈家害的!若不是沈家……” “住口,这本就是交易!是你娘当年跟我们沈家做的交易!否则,你以为你一个下人生的野种怎么可能会成为诚国公府的小姐?”沈恒见沈清念如此执迷不悟,直接一撩衣摆坐了起来。 他的右手肘支在膝盖上,俯身看着地上的沈清念,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带着无尽的嘲讽。 “你别忘了,你就算是现在穿的再华贵,也脱不开你骨子里就是个下贱人的事实。你有了如今的东西还不够,你还想怎样?若是你不想当这诚国公府的小姐,门在那边,赶紧滚蛋!” 沈恒是丝毫面 子都没有给沈清念留,他就那么玩味的看着沈清念,好像地上的只是他养的一个宠物。而沈恒呢,则是用着一个骨头引诱着方才才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宠物,想让它继续起来卖命一样。 沈清念咬唇不语,什么话都不肯继续说了。 怎么可以滚,沈家这样好的娘家,是一千一万个程素娥都比不上的。没了沈家,先不说能不能有容王这样的夫婿,就算是吃穿怕都成了问题。 就算她是皇上亲自赐婚的容王妃又如何,诚国公府里面又不是她这一个女儿,没了沈清念,还有其他庶女嫡女,她并不是最重要的。 诚国公见沈清念不说话,又冷冷的训斥了几句,然后才带着人从沈清念的院子里出去。 第二日,沈清念就在沈家丢人丢了个干净。素日来,小姐们犯错,从来都是打手心,谁被打过板子?便是京兆府衙门,也不会对女人动板子。沈清念,可是第一个。 薛兰兮的病一养就养到了过年。这期间,她也没闲着,让华裳把身家跟刺客的关系透露给了晋阳长公主,果然就见沈家被各种责问。甚至原本在年前,沈家子弟因为政绩斐然,吏部想要给沈家争取一下重新恢复爵位的事情都泡汤了。 其中功劳最大的,当然是晋阳长公主。 那日,大司马从宫里出来,得知吏部已经给把给沈家恢复爵位的折子递上去之后,就非常不满的跟自己媳妇抱怨。晋阳长公主得知是沈家坏了自己的生辰之后,就非常不满,现下听说沈家还要恢复爵位当下就不干了,连忙收拾东西直接去了御书房。 萧康帝疑惑晋阳长公主怎么会来,“你往日可是最讨厌御书房这样的地方的,今儿个怎么想起来过来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等等再走 “还不是你的好臣子。”晋阳长公主翻了个白眼,请安行礼之后就坐了下来,“今儿个驸马回去跟我抱怨,说朝中官员为官做事不想着匡扶社稷,反而斤斤计较一些蝇头小利。” “什么东西?怎么,到了年底考核的时候,有人给大司马小鞋穿?”萧康帝奇道,大司马苏家也是个不寻常的人家,文武兼备,便是大司马这样的官职也连任了三代,吏部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居然敢给苏家人穿小鞋。 “这倒不至于。”晋阳长公主摆了摆手,示意没有这个可能,“是沈家。我听闻吏部提了要给沈家恢复爵位的事情,回去之后驸马就觉得奇怪,什么时候不闯祸也是造福百姓了?沈家几个官员都在朝中,观看一年,做事虽然还行,却也没有可圈可点之处,到了吏部嘴里就是锦绣之才,国家没了他不行。还有那个沈恒,年初的时候逛青楼,斗鸡走马什么不干,才安生了几日,就让吏部的人觉得他浪子回头了。” 晋阳长公主一边说一边翻白眼,显然是非常的不高兴。 “文武百官为的是社稷,为的是百姓。便是不为这些,拿着俸禄办事,难道不是做好了是理所应当,做的不好应该重重责罚呢?” 萧康帝听了长公主这话觉得深以为然,“长姐深得母后心境,是我有些糊涂了。” 今天乍一看到折子的时候,萧康帝觉得很有道理,可毕竟是大事,所以一直悬而未决。现在想来他之所以会觉得有道理,应该大部分是因为沈贵妃吹枕头风的缘故。 “你才不糊涂呢,不过是好人当惯了而已。”晋阳长公主又叹了口气,“说起母后,若不是谢贵妃一直悉心照顾,母后的身子骨也不会康健这么多 。” 虽说萧康帝很少会往寿康宫去,却也不曾忽视过寿康宫里的事情。根据臻沁嬷嬷所说,自从去年秋天开始,太后的身子就莫名好了起来。 先前的时候,太后有咳疾,一到晚上就会咳嗽个不停。秋冬最重,有时候甚至还会咳醒,然后一夜不得安眠。 可是,自从去年秋天,太后就好像一夜之间好了一样,虽然入冬偶尔还会咳嗽,却也不会出现那种一夜不得安眠的情况。 “唉,琦妃还是如当年一样,沈贵妃却不如当年了。”萧康帝靠在龙椅上看着晋阳长公主,随口闲聊。 “这是你的家务事,我可不敢多嘴。”晋阳长公主浅浅一笑,然后看着萧康帝说道,“当年谢贵妃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被颜家和谢家带累而已。难道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念过她?” 萧康帝摇头,“怎么可能,每次看着沈贵妃无理取闹,我就忍不住想起她来。” “她是合适你的人。”晋阳长公主默默推了一把,“我是女人家,也不好干涉你们太多,要我说,人这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患得患失,反而会失去的更多。” “长姐总是这么洒脱,朕忍不住想问一句,沈家哪里得罪了长姐,还得让长姐特意跑到宫里去说沈家人坏话。”萧康帝似笑非笑的看着晋阳长公主问道。 “你不知道?”晋阳长公主奇怪的看了萧康帝一眼,“上个月我生辰,一个丫鬟死在了我的府里的事情你不知道?” “这我还真不知道。”萧康帝摇了摇头,觉得不应该,“这么大的事情,没人跟我说过。莫非,长姐已经确定凶徒是沈家人?” “确定无疑。那日卫陵侯夫人带着丫鬟去给我贺寿,吃了午饭在逛园子的时候,那 凶徒冲出来要刺杀卫陵侯夫人,是那丫鬟阻挡了片刻,卫陵侯夫人才能得救。”晋阳长公主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也免得自己落个干涉朝政的名声,“后来我封府彻查,查出来凶徒并不是府中之人,而是沈家的两个下人。可惜,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并不能指认凶手。” 沈家人做事当然是干干净净的,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所有线索都断了个干净。若非如此,季君珩也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直接把人给打死了。 “沈家也太胆大妄为了!”萧康帝一听,顿时怒了,“薛兰兮不仅仅是卫陵侯的妻子,还是薛尚书的心头肉,若是伤了分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是啊,可是无凭无据的,谁都没办法把凶手治罪。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不像是沈家的男丁所为。沈家如今被降爵,巴结卫陵侯还来不及,哪儿还有胆子去找季君珩的麻烦?一来沈家肯定是想要靠着季君珩拉上一把,重回荣耀。二来,沈家降爵跟季君珩又没关系,没那么大的仇恨。” 晋阳长公主说的不错,沈家的男人巴结季君珩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开罪他呢。 “罢了,既然此事卫陵侯已经出气了,剩下的事情也就由着他去吧。”萧康帝想了想沈家那乱糟糟的一团,忍不住对容王就有些不满,“先前我觉得是吏部带坏了容王,现在看来,竟然是因为母家的缘故。” 晋阳长公主并不接萧康帝的话,不管怎么说,容王都是萧康帝的亲生儿子,好与不好,得萧康帝自己去判断,她一个做姑姑的,不好说什么。 自那日之后,沈家的日子就开始不好过起来,干得好的确实有实质的赏赐,可是干得不好的,御史台弹劾的奏折跟 雪花似的飞往龙案之上,弄的沈家子弟更加如履薄冰,恨不得直接关门谢客。 进了腊月之后,薛兰兮的身子渐好,家中管事都松了口气,连忙拉着薛兰兮要活做。到了年关,人情走动,年货礼品什么都得主家点头才行,当奴才的,怎么能随意安排? 薛兰兮花了一天时间把府中过年事宜给安排的清清楚楚,再加上季君珩拨来的一批护卫监督,季家上下那叫一个俯首帖耳。 不过薛兰兮也懂得恩威并施的策略,将事情安排了之后,吩咐管事,“也都忙了一年了,今年府中上下每人在往年的份例上多添一吊钱,拿回去给孩子买点肉,买点糖。” 在府中做活的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之人,过年多拿一吊钱,确实能买不少年货。 “多谢夫人了,往年的份例就已经非常丰厚,如今有了夫人多给的一吊钱,这年过的只怕更肥了。”管事的笑呵呵的谢了薛兰兮,然后在账簿上记了一笔。 “今年也是辛苦大家了,准备了半个月的婚事,后来我又病了好些日子。这些时间里,一点乱子没出,可见是诸位齐心协力的功劳。一吊钱没多少,不过是意思一下。”薛兰兮笑眯眯的请了管事起来,“只是可别嫌少了。” “不少了,不少了,小老二代所有下人们先谢了夫人。” 吩咐完了所有事情,薛兰兮疲惫的靠在软垫上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 折枝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先烤了火,然后才往薛兰兮跟前凑,“小姐,我四下看过了,下人们的冬衣都已经拿到手了,足工足料,府里的绣娘做了好些日子呢。” “那就行,都不容易,没必要在这上面克扣了。庄子上呢,怎么样了?”薛兰兮点了点头,问起 了周通那里。 今儿个庄子上往府里送东西了,都是些山珍野味,折枝应该顺带的问了问庄子上的事情。 “一切都好,而且还有个喜事想说给小姐听呢。”折枝笑眯眯的给薛兰兮添了新茶,然后凑过来跟薛兰兮说道,“小姐可还记得那刘家小姐?就是嫁给周大哥的那个。” “当然记得,怎么,可是有孕了?”薛兰兮觉得惊奇,今儿个是腊月二十多,这就传出喜讯来了,确实快了一些。 “没错,今儿个周大哥喜滋滋的报信,不过月份小,才两个月,算算日子,应该是洞房花烛那日有的。” 京城这里讲究洞房花烛添喜这事儿,所以若真是那天怀上的,倒真是天大的好事。 “周大哥想必还没走,快给添个红封。”薛兰兮也笑了,支起身子,小脸隐在一圈白狐狸毛的围脖里越发精致,因了这喜事,竟然多了几分喜气来,“赶紧的,别让人走远了。” “小姐别操心了,我早就让人送去了,那刘家小姐也是好福气,跟周大哥夫妻和睦,倒也是好事。”折枝笑嘻嘻的把薛兰兮按回软榻上盖好。 “不用羡慕她,你以后也会有福气的。”薛兰兮浅笑看着折枝,自从出了碧心的事情之后,她就觉得身边不是很安全,总得换上一些会功夫的才行。 所以,她就想把折枝嫁了,然后换些会功夫的进来。 便是不为了保护她,就算是为了保护自己也好啊。 一直伺候在薛兰兮跟前,折枝又怎么看不出来她的意思?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小姐,你好歹多留我些日子,新来的小丫头们虽说手脚麻利,也乖巧听话,可到底不知根不知底,您便是等那些人会伺候小姐了再撵我走也不晚是不是?”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木头开花 薛兰兮也是知道这种情况的,所以才一直没有跟折枝说过这个问题。她出嫁的时候,薛家陪嫁了几个丫鬟给她,可是她并不信任这些人,所以一直都只让她们在外面伺候着。 现在,出了这种事,薛兰兮已经逐渐放了人进来,却还是离不开折枝的。 折枝稳妥心细,这样的丫鬟,并不好找。 “罢了,这事儿确实不能强求。现在你就是让我给你寻个良配,我也寻思不出来谁家的人能配得上你。”思考了一会儿,薛兰兮索性放开了这个念头,“是我太冲动了。” “小姐疼我们,我们清楚的。”折枝给炭盆添了些碳,让屋里更加暖和一些,“所以,碧心才会这么奋不顾身的想要救小姐。若那日是我在,我也会选择这个样子。” 薛兰兮抬眼看了折枝一眼,笑了笑,“你若是想我好,便不要有这样的念头了。明儿个就是碧心九七的日子,你别忘了给她烧纸。” 每隔七天,薛兰兮和折枝都会祭祀一下碧心。 折枝点头,告诉薛兰兮不用操心了。 卫陵侯府不如薛家人口众多,所以到了过年的时候,不少短工都回家过年了,只留了一些老仆人守在主子跟前,大眼一看,确实有些萧条。 更萧条的是,家中几个主子一个比一个冷酷,就连满院子的红纸都暖不起来。 老侯爷不用说了,季君珩整日板着个脸,就差在脸上铺纸磨墨写字了。剩下的季红裙呢,往日里虽说好伺候,却也不是会跟下人们插科打诨的人,所以就是过个年,季家上下也都是安安静静的,除了鞭炮声再也没有别的了。 不过除夕夜,还是要守岁的。季君珩、季红裙、薛兰兮还有沈君见凑到了一起,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乖乖 守着一堆炭火,权做守岁。 好在过了除夕那日,剩下的日子倒也好熬。初一的早上,季君珩开了祠堂,给季家列祖列宗上香,希望季家的先祖们能在新的一年继续保佑季家儿孙平安顺遂,不生事端。 初二的时候,薛兰兮和季君珩一起回了薛家走亲戚,一直到了午饭后才回来。初三开始,就有不少朝中同僚陆续走动,将冷冷清清的卫陵侯府给闹的连麻雀都受不了了。 这一闹,就一直闹到了元宵节。 元宵节后就会上朝理政,所以,京城的大小官员们都格外珍惜这假期的最后一天。往年开始,元宵节晚上都会有灯会。而且,元宵节不宵禁,是想在外面玩到什么时辰都可以的。 薛兰兮知道小丫鬟们爱热闹,天还没黑就让她们出去玩了,自己则带着素荷一起盘点过年收的节礼。该入库的入库,该直接用了的就直接用了。 季君珩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看着屋里暗沉沉的没有点灯,随口就问道,“咱们家已经穷的蜡烛都点不起了么?” “就快好了,所以就不想费事。怎么,侯爷今日没有事情要处理么?”薛兰兮收好账簿,看着季君珩疑惑的问道。 就算是过年,季君珩也没歇几日。加上除夕那天晚上和今天晚上,拢共就两天是干干净净的。其他时间,不是被人喝趴下了,就是把人喝趴下然后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就是头骡子,也得让歇歇吧?”季君珩无奈,他是混军队的人。这些年没有战事,不少老将都留在京城,所以过年的时候没事儿就聚在一块喝酒闲聊。他本也不想去这样的场面中,可是那些人多少都是他的长辈,不去还是不行的。 薛兰兮觉得怕并非如此,她还记得当年,过 年时候颜锡和颜慎可都是不得闲的,若想休息一天,等过了年到了校场上就要被人使坏。颜锡还好,到底是一军主将。可是颜慎就没那么好命了,不少人都觉得他是沾了父亲的光才会有今天的荣耀,所以若是不在过年的时候跟人打好关系,等到了军营,各种挑战或者风言风语都会传过来。 虽说打一架就能解决,可要是闹到了颜锡那里,颜慎依旧讨不了好处。 “咳,老将军们这几日都喝的看到酒就打摆子。小将们又觉得跟我喝酒扛不住,所以就索性放我回来了。”季君珩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事实上,今儿个护国大将军组了个局子,请了不少人去回春楼喝酒,谁知道送到卫陵侯府的帖子还没发出来就被将军夫人给截胡了。她拿着帖子,拎着自家相公的耳朵掐腰骂道:“你个老骨头,自己不知道风月就算了,还去搅和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你当心回头户部给你拨钱粮的时候掺水!” 护国将军这才想起来,季君珩今时不同往日了,今年他成亲了。若是今年还是抓着他不放,那不是活活拆散人家小两口么?更何况今日是元宵节,是该小两口一起到街上拉个手,赏个灯什么的。 由此及彼,他好像也很久没跟夫人一起赏灯了,所以索性散了局,直接带着夫人上街看灯去了。 “今日街上很热闹,你要去看看么?”等薛兰兮收拾好了之后,季君珩才慢慢悠悠的开口。 “什么?”薛兰兮没有听清,问完之后才回过味来,季君珩是要请她上街逛花灯。 她本不想去,不想去人那么多的地方。可是,季君珩的眼神里,分明是想去的。她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你稍等 我一下,我回去换个衣服就出门。”薛兰兮让季君珩稍等,跟着素荷一起回去换了简便的衣服,又在荷包里装了一些散碎银子和铜板,这才去寻了季君珩一起出门。 因为折枝爷许久没出门,薛兰兮打发那些小丫头出去玩的时候让她也去,可她总担心薛兰兮有什么需要,所以不肯去。现在,薛兰兮带着她出门倒也算是遂了她的愿。 街上人多,不经意的时候,就有人撞向了薛兰兮。素荷和季君珩一边一个,替她和折枝隔开撞过来的人群。小小的空间里,薛兰兮觉得有些自在,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将漫天的花灯收入眼底。 头顶之上,是一片粉色的荷花灯挂在绳子之上,照亮了路,却又不会被人碰到。微风吹过,烛火稍微跳了跳,却又稳固的蹲在了花蕊之上,不过是为今夜的热闹添了一丝生趣。 为了今夜的热闹,不少商铺都要子时之后才会关门,为了吸引客人,自然是要附庸风雅一回在门口设上许多字谜的。薛兰兮看了看,没看到好看的东西,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云溪郡主跟靖王殿下怎么走在一起? 薛兰兮觉得自己这一病,似乎错过了很多东西。当下也不迟疑,扯了扯季君珩的袖子,指了指贺仲麟那边,然后就挤了过去。 “七一直抵神武门这么简单的谜面也能难为住你?”等好不容易凑过去,薛兰兮凑头一看,忍不住无奈。这个谜面对应的是一个兔子花灯,显然是云溪郡主喜欢的。 只是那谜面,却让云溪郡主和贺仲麟好一通想。 “兰兮你来了!”一看到薛兰兮,云溪郡主顿时喜笑颜开,拉着她把谜面递给她说道,“快帮我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字。” “库字啊。”薛 兰兮指了指那字面替两人回答,“神武门前面是个广场,七一直抵就是个车,这么简单的东西你们还要抓耳挠腮的想?” 贺仲麟和苏云溪进宫从来都没注意过神武门前面是个什么,自然也就想不起来是个广场,顿时就被难住了。嘿嘿笑了笑,苏云溪将答案跟老板说了之后,终于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花灯。 “不管怎么样,还是你聪明!”苏云溪对薛兰兮是感谢的,看着手里的小花灯,笑的分外满足,“你们也来这里逛花灯么?” “嗯,不过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薛兰兮疑惑的看了云溪郡主还有贺仲麟一眼,见两人都互相别开脸,尴尬的轻咳一声顿时觉得自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那个,我们去那边吃糖油粑粑。”苏云溪把花灯塞到身后丫鬟的手里,拉着薛兰兮就去旁边的糖油粑粑摊位上要吃的。 等东西的功夫,云溪郡主说了今日的事情。她今日一早就派人去了靖王府,说想约靖王一起逛花灯,原本以为靖王不会答应,谁知道派去的人回来的时候说贺仲麟竟然答应了。 她喜出望外,连忙梳洗打扮出来跟贺仲麟约会。 只是没想到,贺仲麟这个木头实在是木的可爱,见云溪郡主想要花灯就真的去猜谜语,完全忘了自己并不擅长猜谜语这件事。苏云溪也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己去猜,下了贺仲麟的面子,所以才苦苦等着,一起在那里抓耳挠腮当作自己也不知道。 还好薛兰兮来得巧,不然两人怕是要站到明天早上了。 “原来是这样。”薛兰兮好笑的看了一眼贺仲麟在那里对着兔子花灯运气,忍不住戳了戳云溪郡主说道,“他肯同你出来,想必是对你也有意思,你可是有福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别去凑热闹 “也太呆了些。”云溪郡主也看了一眼贺仲麟,瘪了瘪嘴,叹了一声道。 “是么?大司马府就在前面,我劳烦跑一趟,去找人来接你回去?”薛兰兮暗笑,出言逗了云溪郡主。 “别别别,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云溪郡主连忙拉住薛兰兮,然后把刚出炉的糖油粑粑塞到了薛兰兮的手上,“我请你吃糖油粑粑还不行么!” 糖油粑粑是用糯米粉做成的,黏黏的一块在铁板上煎的酥脆,然后划开在内里加了花生碎,芝麻碎还有糖粉进去,一口下去脆糯香甜,是京城的大人小孩都不能放过的美味。 只是刚出炉的糖油粑粑实在是烫手,薛兰兮捏着嘶嘶叫了一声,换了好几次手才拿稳,“你这不是封口,你这分明是杀人灭口。” 她看着通红的指尖无奈的跟苏云溪抱怨,“你自己都不嫌烫的么。” “嘿嘿,我忘了。”云溪郡主吐了吐舌头,冲着薛兰兮做了个鬼脸,然后重新挤回贺仲麟身边,把手里的糖油粑粑递给了贺仲麟,“给你吃!” 贺仲麟看了一眼那糖油粑粑,又看了一眼苏云溪,脸一红,默默的接了过来吃了一口,“嗯,好吃。” 薛兰兮知道,贺仲麟是不爱吃甜食的。可是贺仲麟又是一个喜欢一个人就会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的人。 他若是喜欢了谁,能得对方一笑,就是委屈自己也是可以的。 就譬如现在,云溪郡主并不知道贺仲麟不喜欢吃甜食,可贺仲麟却为了云溪郡主的开心而去吃这个东西。 也譬如当年,颜愫并不知道贺仲麟不喜欢她骑马出去,可贺仲麟能因为颜愫高兴而纵容她,给她打掩护。 手上一空,薛兰兮恍然回神,看着手上还没吃的糖油粑粑落到了季君珩的手上。 “这是我的!” “瞧瞧你的手,都烫红了,我帮你拿着,等下给你。”季君珩的整个手上都是老茧,自然是不怕这些许温度的,他稳稳当当的拿着那糖油粑粑,然后把薛兰兮给扯走了,“云溪郡主好不容易找个如意郎君,咱们就不要凑热闹了。” 京城里面最不好嫁人的就是云溪郡主了,这连文襄公主都比不了。 文襄公主父亲是皇上,看上了谁家子弟,皇上直接赐婚就行,还需要什么发愁的? 可是,云溪郡主的父亲是当朝大司马,权倾朝野。母亲是太后的亲生女儿,晋阳长公主,更是权势无双。舅舅是皇上,外婆是太后,无一例外的对云溪郡主那是疼的恨不得揉碎了装进口袋里,决计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所以,敢娶云溪郡主的,才是真正的汉子。 有了这样的家世,云溪郡主自然也看不上那些凡俗之人。至于贺仲麟,有当时英雄救美的感动,也有确实不可撼动的成分存在。 云溪郡主一家在朝中多年,对于贺仲麟的底细是清楚的不能更清楚了,小时候多多少少又一起长大过,自然是更加了解性子,可耽搁了这么些年,终于凑到一起,确实是真的不容易。 被季君珩拉着去了另一边的街道上,薛兰兮瞬间松了口气。这里的人少了一些,风景却毫无二致,薛兰兮终于能停下脚步慢慢去看头顶的花灯。 民间的花灯比起宫里的自然是粗陋许多,可比起宫里讲究这个讲究那个,反倒是多了许多意趣来。 竹子削成小条,然后弯成不同的样子做骨,外面糊了白宣纸,画了眼睛、耳朵和嘴巴便成了各式各样的动物。十二生肖,猫咪孔雀,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因为动物性状的多大于花朵的,为 了避免坠落引起惊慌,所以大多都挂在两侧的杆子上,头顶一片,便只有各色花朵样式的花灯。 芙蓉,牡丹,莲花,山茶,便是同一种花,也有不同的样子和形态,挂在头顶,人反而好像小了,在其中穿梭,犹如穿过花海。薛兰兮看的兴致勃勃,抬的脖子都酸了。 “那边有个馄饨摊子,走去吃点热的暖暖。”走了这么一路过来,薛兰兮早就把方才的糖油粑粑给吃了,可是吹了风,耳朵红红的,手也冰凉一片,季君珩索性拉了她坐下吃东西。 “客官吃点什么?”摊主是一对慈眉善目的中年夫妻,丈夫殷勤的招呼客人,妻子则在一边笑眯眯的包馄饨。 八年前,这对夫妇就在这街上卖馄饨了。他们身后的房子是他们的家,虚掩着的门扉里面还能传出孩子们嬉笑的声音。每到中午,这对夫妇就开了家门,在门口摆上桌子和灶火,一边包一边卖,一直卖到深夜九门司的巡防卫兵都吃过宵夜。 薛兰兮还记得这对夫妇,颜锡和颜慎因为军务繁忙,回来总是半夜。颜愫便等着,等着父兄为她带一碗馄饨,吃了之后闹一会儿便去睡了。 她还在想着八年前那碗馄饨的味道,季君珩已经开口报了,“一碗虾仁,一碗猪肉,虾仁的不要放芫荽,多放紫英。” 说完,季君珩回头看向季宵和两个丫鬟,示意他们自己去报。 薛兰兮恍然回神,记起自己当年吃的最多的好像就是虾仁的,却也极其不爱芫荽的味道。那个时候,东山岛还没有给大顺纳贡,紫英也不多见,可哥哥颜慎变戏法似的能变出来许多紫英放在家中,每每带了馄饨回来都会放上一些,味道真的是鲜的舌头都要吞掉了。 近几年东山岛跟大顺的 贸易繁盛之后,这种生长在东山岛礁石上的紫英菜便在京城风靡开来,所以这种小摊子也会放一些紫英菜。 “好嘞,客官稍等,您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老板一边朗声跟自己媳妇说了,一边替二人倒了茶水,然后手脚麻利的又取了两小碗元宵过来放着。 “今儿个是元宵节,我媳妇还包了些汤圆,二位客官赏脸尝尝?” 小小的灰陶碗里放着两个软糯可爱的小汤圆,薛兰兮谢过老板,端起一碗尝了尝,一口咬下去,却哆嗦了一下。 这汤圆竟然是山楂馅的! 京中的汤圆多是黑芝麻、花生和玫瑰的居多,这个老板娘心灵手巧,竟然包了山楂馅进去,酸酸甜甜,别有滋味。 “客官吃的可是山楂馅的?酸了些,却也解腻开胃。你尝尝另一个,是别的口味呢。”老板娘看到薛兰兮惊艳的眼神,呵呵笑了一声跟她解释了一句。 薛兰兮好奇另一个是什么馅的,连忙三两口吞了那山楂的到肚子里,又飞快的朝着另一只下手。 刚出锅的汤圆自然是烫的,她被烫了一下,嘶嘶抽了口冷气,却也不屈不挠的把那汤圆又给咬了个口子。白白糯糯的汤圆破了口,里面嫩绿的馅料滑了出来,薛兰兮舔了舔唇,只觉得一片清凉。 “是薄荷?”薛兰兮咬了一口,更加惊讶。 “是啊,我今儿个做了好些种,客人若是喜欢,可以买一些回去慢慢吃。”老板娘指了指灶火旁边的小簸萁,里面果然躺着一堆堆可爱的小汤圆。 季君珩吃了一个薄荷的,把另一个散发着奶香的小汤圆放到了薛兰兮的碗里,然后说道,“劳烦老板把每一种都给我包上半斤,我们回去慢慢吃。” 这有何不可,老板喜笑颜开的上了馄饨,趁 着两人吃馄饨的功夫,用了不同颜色的纸包了元宵捆好送来。 吃饱了肚子付了钱,薛兰兮手里捧着老板娘用糯米团捏的兔子一边走一边乐,而季君珩则一边守着她不被撞倒,一边偷眼看着她开心。 薛兰兮看着被蒸熟的糯米兔子很想一口吃掉,可只有这一只,若是吃了便没了,于是就抬头想让折枝先给拿着,回头看看厨房能不能做出一样的,然后再一口吃掉。 这一抬头,薛兰兮便撞入了季君珩溺的如蜜一样的眼神里。 当年,他也是这么看她的。 薛兰兮有些沉迷,想说什么便也忘了。 “你找折枝?”季君珩凭借身高优势四处看了一眼,看到被人群挤到边缘的折枝,“她在那里,我护着你过去吧。” “不必,找两个护卫护着她去玩吧。累了一年,难得有机会出来。”薛兰兮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手里的兔子,“素荷也去吧,你们两个今天不管买了什么,回头都去管事那里报了。” “多谢夫人了。”素荷难得笑了,行了礼,然后连忙去找折枝。 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姑娘,就算是平日再沉默,也是有玩乐的心思的。 薛兰兮看着素荷找到了折枝,似是跟她说了这件事情,然后折枝好像有些不放心,朝着这里看看,看到薛兰兮被季君珩护在一小方天地里也就作罢。 她遥遥冲着薛兰兮行了一礼,见薛兰兮点头之后,便也自己玩去了。 打发了两个丫头,季君珩的担子忽然就重了,要照顾薛兰兮不被人撞到,还要负责付钱和拿不断买来的小东西。一路逛过来,两人都有些松快,闹着闹着,便买了不少小东西。 到了道路尽头,便是神武门广场,今年宫里为了凑热闹,也摆了擂台,设了灯王。 第二百二十章 难道喜欢你? 元宵佳节适合普天同庆,宫里也出了擂台设了灯王来凑热闹,这个主意据说是沈贵妃出的,帝后也都准了。礼部官员因为帝后的这个主意跑断了腿,却也把这个擂台办的漂漂亮亮。 神武门的广场上,礼部命人扎了五个木头架子,用甲乙丙丁戊来排序,每一个架子上分别挂了许多灯谜。灯谜也由简到难,戊最简单,甲最难。 想要打擂的人,先从戊号架子上取了灯谜,到礼部负责校验答案的官员跟前说出自己的答案。若是答对了,则去下一个架子上继续进行这个步骤,一直到甲号架子。 甲的规矩又有些不同,虽说架子上也挂了牌子,却不是灯谜,而是一个题面。那题面到目前被揭掉了一半,灯王却还在。 “这甲等的题目有这么难么?”薛兰兮咬着冰糖葫芦疑惑的问道。 “据说是出自翰林院,集合了许多白胡子的想法。”季君珩嘴里也咬着一个冰糖葫芦,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 “看来翰林院挺清闲啊。”薛兰兮嗤笑了一下,吃掉最后一个山楂,然后踮起脚尖去看灯王。 灯王是工部制作的,曲墨用了很多种办法,新做了一种更加璀璨的走马灯。那走马灯沿袭了以往走马灯的基本规格,用了鎏金的金属底座做成一个马车的样子,在马车之上做了一个能自己转动的八角琉璃灯。 之所以说更加璀璨,是因为那琉璃灯上一个彩绘也没有,只有一片片斑驳的琉璃,在里面点了烛火之后,周围竟然落下星星点点的光点,看的人欲罢不能。 “喜欢?”季君珩也丢了竹签,见薛兰兮看那灯王看的目不转睛于是问道。 “是挺好看的。”薛兰兮点了点头,有点想要,“这个灯挺罕见的。” “等着。”确认了薛兰兮的心思,季君珩招来了季宵守在薛兰兮的周围,而他则挂着一身小玩意儿,浑然不觉的去取了灯谜。 “噗。” 季君珩腰间别着一个泥咕咕,泥咕咕旁边有个兔子灯,那兔子灯的后面还跟了一根胡萝卜,那花灯随着季君珩的一举一动好像一个兔子在追着要吃胡萝卜一样。不仅如此,季君珩的手上还拿着一块吃剩的定胜糕,臂弯上还悬着一只布猴。 这样的出场,让不少人都乐出了声。薛兰兮一开始没发觉,等季君珩走远了之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反倒是季君珩泰然若之,取了灯谜答了一个,要取第二个的时候,薛兰兮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红着脸把他身上的东西取了下来拿到一边。 众人看着这小两口如此动作,有些艳羡,也有些起哄。知道他们是卫陵侯府今年才成婚的小主人,却也不敢真的打趣出声,只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互相动作。 宫里办的这种擂台是不能作弊和收买的,不过好在季君珩是有些本事的人,前四关轻轻松松的过了,到了第五关揭了题面才知道为何前面那么多人都没过。 牌子是他随意选的,揭开之后苦笑了一下,无奈的叹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一个武人,竟然让我做诗。”抖着那牌子,季君珩斜眼看着礼部的官员,“莫非是你故意难为我?” “下官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难为侯爷不是?”礼部胡子都白了的官员笑呵呵的将纸笔取了过来放到季君珩跟前说道,“这可是侯爷自己选的牌子,跟我们没关系。” 说着没关系,其实还是有的,否则为何这么牌子被取下,却都没有成功拿走灯王? 翰林院里不仅仅是一帮只会拟圣旨 的文人,还有许多能人异士,所以出的题目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再加上是出自翰林之手,题目更是深刻难懂,所以说过来闯关,有实力很重要,还得有运气。 若是一个老农,也许一个字不认识,可是到了最后一关若是抽到了怎么种地,那灯王是肯定已经拿走了的。 可是,又比如说如季君珩一样,一个将军却要作诗,那只怕抓破了头皮,灯王还是岿然不动。 季君珩自然不是普通的将军,看了一眼题牌,呵呵笑了一声,猜出了这个题是谁出的,并且准备等开朝之后找人算账。不过当下,他还是要先过了这关才行。 题面要求用元宵作诗,季君珩想起方才薛兰兮的样子,心神一动,信手写来。 元夜花市灯如昼,春到人间处处安。金玉琳琅皆散尽,唯要碗中一团圆。 “这……”礼部官员看了那诗文一眼,忍不住苦笑。 这确实是一首七言律诗,处处都是有出处的,却又处处跟别人太过相同。 “这什么这,题面上说要作诗一首,可说了非得作的犹如考状元一样?”薛兰兮见这边似乎有变故,不知何时偷偷过来了。 她来的时候,就见了季君珩在写字,趁着他写字的功夫看了题面也就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个倒是没有,可是这诗有点粗陋啊。”礼部官员都是文官,自然是诗书满腹,看不上这种小儿一样的诗作。 “粗陋难道就不是诗了?”季君珩抖了抖手中的纸,冷哼一声看着那官员。 “额,是诗。”便是那诗确实不如状元们做得好,却也是实打实的七言律诗。 “可是写的元宵?”薛兰兮追问,看的那官员更加无奈。 “是元宵。” “那你为何不给我们灯。”季君珩抱 着胳膊,脸色沉了下来。 礼部官员左思右想,觉得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让人把那灯王取了过来。 就在灯王即将递到薛兰兮手上的时候,突然飞出来的一个鞭子,啪的一下打碎了那个灯王。 薛兰兮吓了一跳,手一松,看着琉璃的灯罩呼呼啦啦碎了一地顿时非常不满。 顺着鞭子看了过去,却见百姓们早就躲得远远的,给鞭子的主人让了一个极大的位置出来。 “娴玳郡主这是何意?”季君珩不满,看着娴玳郡主志得意满的收鞭子。 “没什么意思,我觉得这个灯不该给你。”娴玳郡主收了鞭子,哼哼了两声,然后看着礼部那个官员说道,“你这个人,徇私枉法,等开了朝,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哪里徇私枉法了?怎么,郡主的法度便是自己的喜好不成。”季君珩把薛兰兮挡在身后,不满的看着前来搅局的娴玳郡主。 原本那灯就要能博美人一笑了,谁知这一鞭子下去,薛兰兮指不定怎么恼恨呢。 “若下官真的徇私枉法,这里这么多百姓看着,自然会有人出来指责。郡主殿下在神武门广场带了武器,似乎才是真正的罔顾法纪。”礼部官员做了几十年,自然是知道皇上是什么性子的,看到了娴玳郡主手中的鞭子之后,就默默的提醒了一句。 “关你屁事!”娴玳郡主一听,连忙把鞭子收起来。她是皇亲,怎么会不知道在神武门带武器要怎么惩罚? 有法规定,神武门带武器,杖五十,徒三年。 “收也没用,今儿个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薛兰兮冷哼一声,从季君珩的身后看向娴玳郡主,“走吧,咱们回家。” 方才薛兰兮还喜笑颜开,这会儿薛兰兮 便没了笑容。季君珩有些不满,却见薛兰兮已经转身走了,只好连忙跟上。娴玳郡主怎么可能允许他们二人就这么走了,连忙追了上去,拉住了季君珩。 “你还要做什么!”季君珩一把甩开娴玳郡主的手,“男女授受不亲,我如今也是有妇之夫,还请郡主自重。” 他还是孤家寡人的时候就不待见娴玳郡主,如今是有妇之夫自然更应该保持距离。娴玳郡主偏生不不让季君珩如意,非得拽着季君珩去路边说话,“今儿个好不容易看到你,也算是缘分,你便是跟我说两句话也行啊。” “没兴趣,走开。”季君珩又一次甩开娴玳郡主的手,却见薛兰兮已经隐入人流之中。他连忙招呼季宵去守着,自己却又被娴玳郡主给捉住。 “你那媳妇简直不可理喻,自己不喜欢,还不许别人惦记了!”都是女人,娴玳郡主怎么看不出来薛兰兮并不怎么喜欢季君珩,却也不满意薛兰兮霸占着季君珩不放的事情。 “谁说她不喜欢我的。”季君珩终于失去了所有耐性,一把将娴玳郡主推开,“她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不成?郡主若是饥渴难耐,我可以寻个小倌馆好好此后郡主。” 季君珩常年厮混沙场,自带一股杀伐之气,娴玳郡主被拉下脸来的季君珩吓了一跳,顿时不敢上前。可是她又不甘心,看着季君珩呐呐说道。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够了,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对你都没有意思。还请郡主自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季君珩直接转身,看也不看娴玳郡主一眼,纵身跳上路边店铺的屋顶朝着薛兰兮离开的方向追去。 看着季君珩就这么毫无留恋的离开,娴玳郡主气的跺脚却也没辙。 第二百二十一章 到底还是小姑娘 “你生气了?”好不容易追上薛兰兮,季君珩一把拉住她,想去别的地方,“城里新开了一家徽菜馆子,我带你去?你在江南长大,应该是喜欢吃的。” 方才薛兰兮还因为花灯笑逐颜开,现在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应该还是可以哄好的吧。 一直以来,季君珩都不是那么会哄女孩子,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只有转移注意力这一个办法。 “我们回去吧。”薛兰兮摇了摇头,看着季君珩说道。 “那我们回去么?”季君珩有些不舍,看了薛兰兮一眼道,“再过半个时辰就有烟火,你不要再等一会么?” 摇头,薛兰兮表示并不想看什么烟火了。 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若是还坚持,季君珩怕薛兰兮会不耐烦,只好点头,拉着她朝着马车的方向而去。 走到半路,薛兰兮忽然被人从后面扑住,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竟然是甄婉婷。 “你也出来了?”薛兰兮惊讶的看着甄婉婷,拉住她笑眯眯的打招呼,“我刚才还在想,你怎么没出来玩,这么热闹的日子,你应该不会放过才对。” “我当然是想出来玩的,但是母亲拉着我在家说了好多话,才刚刚出来,勉强能赶上等下的焰火。”甄婉婷笑嘻嘻的摇了摇薛兰兮的袖子,有些歉意道,“你吓到了么,我看到你太高兴了。” “还真吓了一跳。”薛兰兮拉着甄婉婷往前走,却似乎并不在意方才的惊吓,“不过无碍,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今儿个也算是赶巧。” “嗯,我只带了丫鬟,我们一起玩呀,等下去看焰火。”甄婉婷邀薛兰兮一起继续逛,薛兰兮本想推辞,可只看到甄婉婷真的只带了一个丫鬟就有些不放心。 “罢了,我们一起吧。” 薛兰兮还记得甄婉婷落水的事情,她本是个弱女子,若是在花灯节上被人调戏了,连还手的没有能力。 见薛兰兮同意了,甄婉婷也瞬间高兴了起来,可瞥见季君珩之后又有些小心翼翼,“侯爷是不是想回家?” “不,方才我也跟兰兮说想去看烟火。”季君珩当然求之不得,原本以为就要这么回去了,谁知道甄婉婷跳了出来,还是把薛兰兮给带了过去。 “那我们一起走吧!”甄婉婷一听,顿时毫无压力的拉着薛兰兮重新开始闲逛吃东西。 方才已经吃过一轮,薛兰兮这一回大部分时间都是看着甄婉婷叽叽喳喳的边说边吃。快到亥时,季君珩带着两个姑娘上了城楼,到了他之前定下的位置,然后静静的等着烟火的开始。 城楼上,放了许多桌椅板凳,是礼部专门为朝中的达官贵人们准备,用来看烟火的位置。三人落座,立刻有麻利的小厮上来倒茶摆果子。薛兰兮取了一些散碎银子打赏了之后,便转头去看城楼之外的人群。 站得高看的东西也不一样,方才看花灯的时候只觉得是徜徉花丛,这会儿上了城楼,又觉得是灯海汪洋,如梦如幻。薛兰兮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安静,回头一看,发现甄婉婷的兴致莫名的有些不高。 “怎么了?”薛兰兮左右四顾,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这会儿城楼上已经来了不少人,跟薛兰兮他们桌子挨着的桌子还空着,应该没人骚扰过甄婉婷才对。 “没事。”甄婉婷闷闷的摇了摇头,却满脸都写着失落。 “可是丢了东西?我让人帮你找找。”薛兰兮觉着甄婉婷可能是丢了东西,却见她又摇头,“我,我想回家了。” “方才你还说自己能出来有多 不容易,这会儿怎么又想回家了?”薛兰兮奇道,转头去看甄婉婷,“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也没,就是觉得没意思了。”甄婉婷继续摇头,坚决不肯说哪有问题,“也是,既然都来了,还是等烟火散了再走吧。” 见她又起了兴致,薛兰兮也放下新来。许是这么多人,甄婉婷平日不怎么出门有些吓到了。 她刚别过头准备跟季君珩说话,眼前一黑,就听身后有人粗声粗气的说道,“快把银钱都交出来!” “郡主,您这样的劫匪,怕是要带十个靖王殿下才行吧?”薛兰兮无奈的捉住那人的手腕放了下来,果然就见云溪郡主脸颊微红笑嘻嘻的跟她开玩笑。 今夜云溪郡主显然是玩的非常开心,两颊微红,眼波流转。这会儿城楼上人多,贺仲麟跟苏云溪已经分开,坐在了较远的一个桌子上。似是不放心,还看了苏云溪好几眼。 “去去去,你也捉黠我!”云溪郡主不满的再薛兰兮的对面落座,嗔了她一眼,目光也流到了贺仲麟那边去了。 两人视线相撞,云溪郡主脸一红,瞬间又恢复了正常。薛兰兮含笑看着云溪郡主和贺仲麟两人之间的眼神纠缠不说话,余光看到甄婉婷的兴致又落了下去,发觉到了什么。 不过,人都在这里,也不好说什么。 等看完了烟火,薛兰兮要送甄婉婷回去的路上,她悄声问道,“你可是看到郡主和靖王殿下在一起不开心?” 前年七夕,甄婉婷被沈清念的人挤下水,当时是靖王殿下救了她。怕是那个时候,甄婉婷就对靖王殿下起了心思。 车厢里也没有别人,可甄婉婷连忙摇头,“不是的,我就是,罢了,也没什么。” 这神情分明就是了。 可是甄婉 婷不承认,薛兰兮也不好逼着人家承认,于是岔了话题,聊了别的事情。 送了甄婉婷回去,季君珩才从外面钻了进来,看着薛兰兮一脸疲惫,“若是累了就睡会儿吧,到家门口我叫你。” “不必,也没多远。”现在睡了等下还要醒来,薛兰兮摇头拒绝,“甄家近几年可有好的后生?” 季君珩在朝中比较多,所以薛兰兮问他反倒是便宜许多。 “若是像大舅子那样的,并没有,可是也没有什么执绔子弟。”季君珩摇了摇头,将甄家的情况给说了。 甄婉婷的父亲乃是刑部郎中,正五品官职。前些日子朝中局势动荡成了那个样子,却也没有波及到他。不过,却也没有升迁。正五品这个官职说起来确实很尊贵,可是比起京城遍地都是贵人的情况就不够看了。 若说甄家有有才能的后生,在父辈的照应下,说不定能青年得志,光耀门楣。如季君珩所说,怕是这条路也断了。 “你是不是在想甄家那个姑娘?”季君珩看薛兰兮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是,我看她似乎对靖王有意思。”薛兰兮琢磨着,又看了一眼季君珩的脸色,见他波澜不惊,所以也没继续说,“就算是靖王刚回京城的时候要娶妻,只怕也轮不到五品官员家中的女儿吧。” 贺仲麟好歹是王族,选妻最是严格。就算他不被萧康帝看好,却也是皇子无疑。所以,萧康帝也不会愿意让自己儿子娶一个五品人家的女儿。 “嗯。”季君珩只嗯了一声,好像对这个并不在意。薛兰兮也不继续,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见素荷和折枝两人每人抱了一包东西在门口等着她们,薛兰兮笑了笑无奈道:“这两个人就跟个猴 子一样。” “没想到素荷也会如此。”季君珩倒是意外素荷也会买一些小姑娘喜欢的玩意儿。 素荷本是家中死士,从小进宫做了宫女,后来出宫到了薛兰兮的跟前做丫鬟,平日里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谁能想到,她今年才十六。 “到底还是小姑娘。”薛兰兮笑了笑,率先下车。折枝见状,连忙过来扶住,跟素荷一左一右的把薛兰兮安然无恙的送回了院子。进了院子,薛兰兮径自回了房间休息,季君珩也去了内书房。 谁知,才睡下没多久,折枝忽然慌慌张张的进来了,着急忙慌的叫醒薛兰兮,一连急色,“小姐,钟离回来了,可是他受了很重的伤!” “什么?”薛兰兮惊起,连忙披上衣服就往外走。素荷也被惊动,见状连忙拿了药箱跟上。 三人到了钟离的房间外面,还没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给惊了,薛兰兮一脚进去,看到里面已经有大夫了,连忙问道,“伤势如何,可致命?” “伤势颇重,也不知道这位壮士怎么逃出来的。”老大夫叹了口气,扎了几针将将给钟离止了血,然后看着薛兰兮问道,“夫人,这位壮士外伤二十多处,肋骨断了三根,左腿也断了一截,但是这都不是最关紧的。最关紧的是,他中毒了。” “中毒?什么毒!”薛兰兮一听,大惊失色。她让钟离去查骆氏,却没想到骆氏的身边竟然这么危险。骆氏果然不简单,一个普通的京城贵妇,身边有高手就算了,还有善于用毒的高手。 “老朽并不擅长毒物,所以无可奈何。”大夫摇了摇头,看着素荷抱着的药箱子,眼睛一亮说道,“这箱子里可有金疮药?若是有,先给壮士用了,让他止血保命要紧。” 第二百二十二章 钟离重伤 这不过是寻来的普通大夫,所以不懂毒理也是正常。可是,钟离却不能死。 薛兰兮挥挥手,让素荷把药箱先给大夫,“还是要劳烦大夫照应一下,我去去就来。” 大夫当然不会推辞,接了药箱,然后说道,“夫人还是赶紧着些,这毒药很是霸道,怕是不好熬。” 薛兰兮点头,转身出去,素荷让折枝照顾着钟离,自己则跟了上去,“小姐要去哪里找懂毒药的大夫?” “我,我去薛家看看。”薛兰兮觉得,薛老爷子应该是认识的。钟离是薛老爷子派来的,薛老爷子也不会坐视不理。 “不妥,今夜虽然没有宵禁,却也有九门司的人来往巡逻。小姐这么着急忙慌的过去,不用到天亮事情就会传扬出去。到时候,靖国公府的人就会知道钟离是咱们府上的。”素荷拦住了薛兰兮,让她不要慌张。 “那怎么办!”薛兰兮皱眉,看着素荷的脸,寻思着硬闯能闯是否可行。 “小姐听我一言,侯爷身边能人异士颇多,其中就有一位公孙大夫精通毒药,而且此人就住在府上。小姐何必舍近求远,去找了侯爷请公孙先生过来不就行了?”素荷拦住薛兰兮,自然不是想要钟离的命,而是想要给她另一条路。 现在去薛家,来回半个时辰,再在薛老爷子的帮助下寻了大夫,回来至少要一个时辰。钟离的身子骨就算是硬朗,可是那毒药霸道,能不能挺到大夫来都未可知。 公孙先生就在府上,就算是现在过去请人,准备了东西,慢慢悠悠的过来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 两下寻思了之后,薛兰兮连忙转身朝着季君珩歇息的地方去了。 两人休息的地方并不远,薛兰兮三两步就到了季君珩的房间外。季宵看到薛兰兮 急匆匆过来连忙问道,“夫人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侯爷呢,我有事求他。”薛兰兮看到季宵,一把拉住他问道。 季宵还没说话,就见房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季君珩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我刚听见有异动,怎么了?” “钟离受伤了,伤口有毒,需要一个懂毒理的大夫,你,你帮帮我……”说着,薛兰兮的眼眶顿时红了。 只是一个下人,却在碧心之后,薛兰兮就不想让那么多人丢了性命。季君珩想也不想的点头,拉住薛兰兮说道,“不怕,我让季宵去请公孙先生,咱们先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薛兰兮哽咽着点头,跟季君珩一起又回到钟离的住处。之后没多久,公孙先生也来了,过来一看伤口就说,“乌兰毒,从伤口上进去的,好在这个老头先用针封住了这个小伙子的血脉才没让毒素传到心血。” “能救么?”看这个公孙先生这么笃定,薛兰兮忽然有了一点信心。 “能,不过还请夫人先出去,让季宵和这个大夫留下就行。”公孙先生点了点头,取了自己的药箱。“等等,你也留下,帮忙打个下手什么的。” 公孙先生指的是折枝,折枝正端着水,看到被选中,也不推辞,行了礼说道,“好的,先生稍安,我去换盆水就来。” 如此有条不紊,薛兰兮也知道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用,乖乖的跟着季君珩到了外面等着。 因为是元宵节,院子里点了灯笼,薛兰兮被季君珩的大氅裹着坐在廊下,看着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眉头直皱。 “公孙先生是我在东边打仗的时候遇见的,那时候我被瘴气侵袭,差点就死了,是他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季君珩看薛兰兮如此担忧 ,索性开口跟她说话。 “看不出来先生年纪轻轻,医术就这么高明。” 方才,看到公孙先生过来的时候,薛兰兮是不太相信这个人的。这个人看着才二三十岁,并不像是医术吵嚷的样子。 “是,当时他也是因为年纪差点被人打出去。”季君珩点了点头,朝着里面说道,“你放心,他既然说了能救,就肯定可以。” 等天色破晓,薛兰兮终于看到先前的大夫从里面出来,一身血迹,却也一脸释然,“老朽服了,多亏侯爷和夫人请来这样的先生,里面那位小哥的命算是保住了。” “也多谢大夫了,素荷,带大夫下去换洗。”薛兰兮也谢过大夫,毕竟方才是他先止血拖延了毒发的时间的。 目送着大夫下去,薛兰兮如释重负,回头看了一眼季君珩,冲他行了一礼道,“多谢侯爷出手相助了。” “你是我的妻子。”季君珩的眼神暗了一下,把她扶起来,“你我之间,不必说谢。” 显然,薛兰兮并不这么认为,她转过头不去看季君珩,专等着公孙先生出来。公孙先生出来的时候,有些疲色,身上也是一身血迹,看到薛兰兮在等着,走了过来,隔着几步停了下来行礼说道,“夫人放心,里面那个人活着,命保住了,身上的骨头也接上了,休养一两个月,就会跟原来没区别。” 薛兰兮等这么久,就是关心是否会影响以后的事情。听公孙先生这么说,更加放心。 “多谢先生辛劳,累了一夜,先生快去休息吧。”薛兰兮连忙请公孙先生去休息。公孙先生也不推辞,行了礼转身就走。 等人都走了,薛兰兮还是不放心,进去看了一眼钟离,就看折枝在旁边替他擦拭身体。 “辛苦你了,我回头再指派 个丫鬟过来照应着,你就先歇歇吧。”薛兰兮看到折枝眼睛底下有些乌青,心疼的说道。 “多谢小姐体恤,可是方才两位大夫叮嘱了许多,新来的丫鬟怕是不知道。”折枝面有难色。 “既然这样,那你就在这里照顾吧,我回头再找个小厮过来帮你做些粗活。你不用担心我房里,有素荷在呢。”薛兰兮见折枝坚持,也就作罢。 又说了两句,薛兰兮起身回去,宽了衣就躺下歇息,这一觉就睡到中午。 醒来之后,薛兰兮还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在素荷的帮忙下,她梳洗干净,用了午膳还觉得不舒服。 “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小姐夜里在外面待了一夜,别是着了风寒。”素荷不放心,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见一切如常还是想请个大夫。 “不必,我是没睡好。”薛兰兮摇了摇头,让素荷帮自己揉揉头。 素荷的手轻重适当,不一会儿就把薛兰兮酸胀的脑袋按的顺顺畅畅。 “呼,终于好受了。”薛兰兮长出一口气,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嗓子。 茶杯还没放下,外面小丫鬟就来通报,“夫人,晋安长公主来了。” “晋安长公主?”薛兰兮疑惑,隔着帘子问道,“你确定是晋安长公主?” 卫陵侯府跟晋安长公主并不怎么来往,这突如其来的上门,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更何况,今日开朝,季君珩已经上朝去了,晋安长公主挑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奴婢没记错,通报的人就是这么说的。”小丫鬟斩钉截铁,薛兰兮就算是觉得有问题,也得收拾了赶紧接待客人。 “先把长公主请到芝兰轩吧,我换身衣服就来。” 芝兰轩是卫陵侯府花园中的一个小房子,四面梅花环绕,窗棂通透,隔着窗子就能 看到花园中的景色。过年的时候,为了方便招呼客人,薛兰兮更是让人在里面放了不少兰花应景。 换好衣服带着丫鬟到了芝兰轩,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晋安长公主不屑的说道,“怎么,你家夫人的派头就这么大么?换个衣服从养蚕开始不成?” “贵客上门,自然是要沐浴更衣的。长公主就等,兰兮请罪了。”薛兰兮款款行礼,却又不卑不亢。 晋安长公主今日来是有事要求,就算是一直都看不上薛兰兮,这会儿也只能放缓了神色,清了清嗓子说道,“咳咳,我没有别的意思,起来吧。” 薛兰兮起身落座,然后浅笑着看着晋安长公主说道,“今儿个才刚十六,长公主就来走动,倒是让我意外的很。”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昨日元宵灯会我听闻娴玳郡主跟你们遇上了?”晋安长公主倨傲惯了,便是来这里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原来是给自己女儿出气的,薛兰兮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事儿,“确实遇见了,娴玳郡主还跟我们起了一些争执。” “我知道,可你似乎不知道。”晋安长公主斜眼看了薛兰兮一眼,“她是朝廷的郡主,便是有错,你们也不应该当街跟她起争执,你们这是让她把脸往哪里放。” 本就是娴玳郡主自己不要脸,这会儿又讲起脸面来了?薛兰兮内心冷笑,却不说话,且等她继续说下去。 “也是娴玳好心,若是旁人只怕早将你们按律处置了。你可知,跟郡主动手是要千刀万剐的!” “你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人,怎么看都不像能扛得起季家这么大家业。”晋安长公主说了一会儿,见薛兰兮不说话,只当她怕了,咳了一声,慢悠悠的说道,“你,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想抢她夫君 “别的法子?别的什么法子?”薛兰兮疑惑,似懂非懂的看着晋安长公主。“公主今日怕不是只为了昨日我跟相公与娴玳郡主的口角吧。” “那是自然,人生在世,哪儿就能谁都和和气气的?小辈之间拌个嘴,不过是个热闹而已。”晋安长公主见薛兰兮如此上道,笑了笑,轻咳一声说道,“你既然是个聪明人,那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你嫁进来也差不多半年了,卫陵侯府之中来往的人际有多少想必也清楚。你虽说出身不低,却比起卫陵侯府这样的人家还是低了许多的。你既然已经出身卑微,自然是更加需要讨好相公的。做不来这许多事情,倒不如请了旁人来?娴玳郡主虽然是年少新寡,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若是你贤惠些,去跟侯爷说说,能成好事,对你也没什么坏处。” 晋安长公主坐在上首,语气间满满的都是施舍。 “没坏处?长公主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薛兰兮笑了笑,冷眼说道,“长公主怎么就甘心让郡主做妾?” “谁说我女儿要做妾!娴玳郡主可是正正经经的皇室血脉,怎么可能做妾!”晋安长公主一听,顿时摇头,非常不满的打断了薛兰兮的话,“再说,看看你是个什么身份,能担得起我女儿的一声姐姐么。” “我自知身份不如郡主尊贵,自然也不敢让郡主来卫陵侯府做妾。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知道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了,莫非是让我自请下堂?”薛兰兮抬眼看着晋安长公主,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与侯爷乃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的,若是我跟侯爷和离,只怕到时候皇上问起原因来,长公主与郡主不好交代。” 人家小两口本来好 好的,结果你长公主仗着自己的身份来人家家里逼人家和离这话要是传出去,那晋安长公主怕是这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不但如此,娴玳郡主只怕也不能善了。季君珩是个什么人,晋安长公主如何能不知道?若是知道自己媳妇是被晋安长公主给逼走的,只怕她和她的夫家连带着女儿都落不了好。 摊上这么个女儿,晋安长公主也是没办法。李娴玳是她的独女,虽然都是长公主,晋安长公主却远不如晋阳长公主风光。如果说晋阳长公主与大司马是琴瑟和鸣的话,那晋安长公主与礼国公简直就是相近如宾。 当年,晋安长公主本是要嫁给大司马的,可是晋阳长公主横插一刀,她最终只能下嫁当时礼国公的幺子。那幺子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却因为她是公主而不能做什么,所以夫妻二人素日来都是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至于娴玳郡主是怎么来的,这得从当年贵妃还在的时候说起。贵妃利用权势,威逼礼国公,礼国公幺子为了爵位这才跟晋安长公主同房,有了娴玳郡主。 所以,娴玳郡主是晋安长公主的心头肉。她有求,晋安长公主莫说是抛弃脸面,就是舍去性命也未尝不可。 这也是为何她明知道讨不了好也要来这里找薛兰兮的原因。 “你说的这些我知道,圣上雷霆之怒咱们谁都承受不起,我也不会想要你们和离然后惹得皇上不高兴。”晋安长公主摇头,觉得薛兰兮还真是个孩子,“你去跟侯爷说一声,让他求个平妻不就好了?” 平妻?也亏的晋安长公主想的出来这么两全其美的法子,能让自己女儿嫁入卫陵候府,又不让她惹上什么是非。 真真的是良苦用 心,慈母之心。 可是,作为主家的卫陵候府并着薛兰兮,他竟然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若说晋安长公主对季君珩还有几分忌惮,那对薛兰兮就是完完全全的施舍了。 “你本来嫁个什么一品大员就算是门当户对了,卫陵候府这样的人家,你本就不适合,还鸠占鹊巢是图个什么?”晋安长公主看薛兰兮不说话,有些不悦,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本来你的身份,在卫陵候府能做个妾室都已经是主子恩典,现在还能做平妻,也不算是亏待了你。” 薛兰兮之所以是不说话,是真的被气的说不出来了。她都平生,真的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恕我直言,长公主的主意很好,可是娶不娶平妻这种事情,并非是我说的算的,若是侯爷有这个心思,我就算是说不愿意只怕叶无奈。同样,若是侯爷不愿意,难道长公主还能压着他拜堂成亲不成?” 薛兰兮觉得,晋安长公主不去找季君珩的原因只怕是不敢,也清楚季君珩绝不会答应。所,晋安长公主索性就来欺负脸嫩的薛兰兮。 “你这是不同意了?信不信我立马去弹劾你善妒!犯了七出之条,你就只能被休,才成亲半年就被休,我看你要如何再嫁!”晋安长公主一听薛兰兮如此说辞,顿时不高兴了,“现在跟你商量,还是给你几分面子,你非要闹得不好看么!” “非是我要弄得不好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做了自己男人的主?长公主这么尊贵,难道还能逼着礼国公去平妻不成?”薛兰兮气的肝疼,也不能跟晋安长公主直接杠上,直接就把话头甩给了季君珩,“这里距离宫门口没多远,现在这个时间,相公也应该 下朝了,不如找个小厮去宫门口等了相公,请他回来问问?” 晋安长公主哪儿肯,她要的不是季君珩同不同意,而是薛兰兮同不同意。这下,一听薛兰兮说要去找季君珩回来,她当然拦着。 “你若是提了,他能不答应?分明就是你想要借故推脱!” “这真不是借口。”薛兰兮面上无奈,看着晋安长公主说到。 “是不是借口,难道长公主还不知道?今儿个我见到礼国公的时候,他还跟我炫耀说什么又得了两个扬州瘦马,长公主既然如此威风凛凛,为何不先做主自家相公?” 素荷觉得晋安长公主不安好心,趁着出去准备茶水的功夫,找了小厮去请季君珩回来。这会儿刚好赶上,听到了晋安长公主和薛兰兮的对话。 “侯爷回来了。”薛兰兮看到季君珩回来,还穿着朝服,连忙起身招呼,“侯爷怎么回来这么早,素荷,先去给侯爷准备一些热茶暖暖身子。” 刚过了元宵节,京中还冷着呢,季君珩一路骑马回来,进门时候就带着一身的寒气。薛兰兮不管是真的担心冻坏了季君珩还是做样子,都让素荷去准备了热茶给季君珩暖身子。 “嗯,长公主既然是想给我娶妻,自然还是要问了我的意思才算,在这里难为我的妻子,莫非是想仗势欺人?”季君珩摘了官帽放在红木的小几之上然后非常随意的坐到了薛兰兮旁边。 两人之间只隔着放了一杯茶水,一个官帽的小几,季君珩又懒懒散散的靠在同样红木打造的罗圈椅子背上,一手支头,一手放在膝盖上,两腿微微分开那么放松而自然得坐着。 季君珩放松的下来,晋安长公主却有些坐立难安。她看季君珩回来,惊 了一下,想站起来又想起自己乃是长公主,季君珩就算是再荣耀也不过是个臣子,哪儿有公主起身迎接臣子的。可是她就这么坐着,又觉得犹如针扎,让她时不时的挪动一下臀部,换一个她觉得舒服的姿势。 “咳咳,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惯了,真的是为侯爷考虑,并非是为了难为夫人。”晋安长公主清了清嗓子,看着季君珩说道,“你这媳妇今年才多大,京中多少豺狼虎豹一样的人家等着吞了这个小羊羔崽子呢,你就甘心她被人生吞活剥了?” “长公主多虑,我家这小羊羔崽子后面还站了一个六亲不认的老狼呢。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媳妇都护不住,我枉为人了。长公主若是想让娴玳郡主进了我家门,那就请皇上亲自下旨,看看圣上是否愿意让我家宅不宁。” 季君珩说话还是客气的,晋安长公主只一瞬间就明白了季君珩是什么意思。 娴玳郡主性格跋扈,娶进门来之后,再加上有如此强势的娘家,可不是要家宅不宁么?薛兰兮就算是平妻又如何,在娴玳郡主跟前,只怕也有被弄死的份。 “夫人你说呢。”晋安长公主还想捏着薛兰兮说话,薛兰兮却跟河蚌似的,再也闭口不言。 “你问她做什么?一个妇道人家,打理内院就够了,旁的事情她也操不上心。长公主一意孤行的要将娴玳郡主塞到我这卫陵侯府中来,莫非是你家姑娘已经等不及,要让我做个便宜爹?” 晋安长公主忽然想起,这个人生在京城,长在军营,浑话昏招可是信手就来,她今日怕是讨不了好了。 “季君珩,你如此蔑视皇家,你可知罪!”晋安长公主气的脸色发白,指着季君珩的鼻子问道。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吃人嘴短 “我敬重皇家,可是皇家也不会把嫁不出去的姑娘强塞给我对不对?就是条狗,急了还能咬人呢,更何况是人。”季君珩冷笑,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长公主若是觉得我真的蔑视皇家了,您大可以去宗人府告我,或者去圣上跟前诉说我的不是。” “好你个季君珩,你当我不敢不成!”晋安长公主说着,蹭的一下站起来就要走,“我这就进宫!” “长公主慢走不送。”季君珩起身,看着晋安长公主离开。 薛兰兮瞧着季君珩这一波操作,忍不住瞠目结舌。也就得亏是季君珩才能如此行事,若是她,只怕早就被晋安长公主给扭送到宗人府去了。 她本想夸季君珩两句,却谁知他一转脸冷冷的看着她说道:“你说等我回来不是借口,那是真的想要将我拱手让人?” 说完,季君珩看也不看薛兰兮一眼,转身就走。 薛兰兮一头雾水的看着季君珩气呼呼的走开,更加不明所以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晋安长公主从卫陵侯府出来,竟然直接进宫去了。不过她还有些脑子,知道卫陵侯季君珩现如今是萧康帝的心头肉,便是没有那么多战事也不会随意把季君珩怎么样。 而且,她做姐姐的,难道还不清楚自己弟弟是个什么性子?萧康帝看着温顺,实际上极有主见,季君珩不能动,那便是不能动。她跑过去说破了天,萧康帝绝不会斥责季君珩一句,反倒会把她给骂个狗血淋头。 所以,她一进门就直接去了寿康宫。 今儿个正月十六,按例是要由皇后率领后宫嫔妃到寿康宫给太后请安的。所以,到了晋安长公主进宫的时候,嫔妃们还都没有散干净。皇后和其他一些身份不高的小妃嫔们先 回去了,谢贵妃要去伺候皇上爷先告退,于是就只留了沈贵妃和其他几个贵人在太后的跟前说话解闷。 “太后真是老当益壮,晋阳长公主的幺子宝儿昨日来的时候,太后拿出来得那个小老虎可是太后亲自做的吧?”沈贵妃坐在太后的左手边,笑眯眯的夸着太后的手艺,“那老虎头栩栩如生的,“妾身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呢。” “你眼神倒是不错,宝儿前些日子约莫是被京中的鞭炮给惊了魂,每天夜里都会啼哭。晋阳求到我这里,想找个人做个威风鼎鼎的老虎,可家中绣娘文文弱弱只见过猫,哪见过老虎?于是,她就想求了宫里的绣娘去做。我寻思着宫里也没什么合适的绣娘,索性就自己动手,给宝儿做了一个。” 太后说话懒懒散散,显然是倦了。可是沈贵妃也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年前沈家复爵的奏本被驳了回去,皇上更是什么解释都不听,她就只能来讨好太后,请了太后出面许是有用。 “太后疼外孙的心,竟跟寻常百姓家的祖母们无二呢。”沈贵妃掩嘴一笑,伺候太后用点心。 太后并不是很想吃,摆了摆手示意沈贵妃放下。沈贵妃连忙放下,刚想询问是不是点心不合胃口就见臻沁嬷嬷来禀告说晋安长公主来了。 “这可是个稀客,一年到头,晋安难得来我这宫里一趟。”太后一听,皱了皱眉,示意放人进来,“让她进来吧,也见见面。” 臻沁嬷嬷一听,连忙去请人。 “太后万福,晋安给太后请安了。”晋安长公主一进寿康宫就先乖巧的给太后礼仪周全的请了安。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难得见你来一次。”太后赐了座,笑眯眯的请了晋安长公主落座。 “ 今儿个正月十六,是该来给太后请安的。”晋安长公主面色有些哀泣,好像是在哪儿受了委屈一样。 “孝心我领了,你是不是在哪儿受了委屈,到我这诉苦来了?”太后看着晋安长公主的样子一瞬间就看了出来,笑呵呵的打趣,“若是礼国公的事儿,我知道了,回头我就训斥他去。” “倒也不是,相公别的也不爱,就爱这些个美人什么的,不过是两个扬州瘦马,并不值得放在心上。”晋安长公主摇了摇头,表示并非因为礼国公,“太后可还记得先前您跟前有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就薛家大房的那个嫡女?” “她?我还记得,不是配了季君珩么,怎么,她欺负你了?”太后听闻是关于薛兰兮的,顿时觉得奇怪。 “可不是么,这小丫头自从嫁给卫陵侯之后,就越发的嚣张了,竟然连皇家权威都不放在眼里!”晋安长公主撇了撇嘴,侧身瞧着太后求撑腰,“薛家这个丫头是能耐了,昨天夜里在神武门广场上就直接跟娴玳打了起来。” “今儿个我上门,本也没说这事儿,只是想着她一个小姑娘家,到底缺了一丝稳重。卫陵侯府是皇上和太后极为看重的重臣,若是丢了人,丢的还不是皇家脸面?所以我就想寻个人在薛家小姐跟前提点提点。” “你寻的人怕不是娴玳郡主吧。”太后低头抚摸着茶碗,眼神微挑,斜眼瞧着晋安长公主。 “太后怎么知道?”晋安长公主没打算提,却没想太后一下子就猜中了。 “我还能不知道?娴玳郡主追着季君珩跑了多少年了,季君珩要是想娶,早几年就娶回家了,何必等到现在。”太后冷哼一声,脸色拉了下来,“你没胆子去跟季君珩说,怕是直接去 找了薛家那丫头吧。” 太后直接就把晋安长公主的一举一动都给猜了个透彻,“你便是不要面子,也得想想你那女儿是个什么情况。娴玳郡主的八字极硬,乃是克夫克子的命格,你非得把女儿嫁给季君珩是安的什么心?” “当娘的,哪儿有不为女儿操心的!”晋安长公主莫名遭了太后的训斥非常不满,“再说了,那薛家姑娘确实不是个好人,难道母后没发现么!” “薛家姑娘是不是好人,这是该季君珩操心的事情。她不够稳重,你得想想她的年纪。才十五岁的娃娃,能跟你这种几十岁的人比么!”太后最近日子听说了不少,尤其是晋阳长公主说了那日的事情之后,她就觉得薛兰兮到底有些不够稳重。 可是,回头一想,薛兰兮甚至比云溪郡主还小了几岁,便也释然了。 “太后,您疼爱宝儿,就不疼爱娴玳郡主了么!”晋安长公主气的站了起来,看着太后说道,“娴玳郡主也是您的外孙女!” “生在皇家,已经占够了便宜,你还想怎么样!非得事事都顺着你的意,你才能高兴?你也是,仗着自己是长公主的身份就去逼迫人家小姑娘,我看这小姑娘是好的,没应了你这事儿,心里面是个有主意的!”太后直接就摆手示意晋安长公主不要在说了。 晋安长公主原本是想添油加醋的,这还没添,就被太后给训斥了一顿,窝了一肚子活,见没什么转机,索性就该走就走了。 等晋安长公主走了,沈贵妃浅笑着说道,“到底是吃人嘴短,太后难得为哪个孩子说话呢。” “薛家家风持正,那个孩子是个乖巧的,说两句怎么了?”本来太后的兴致就不高,这会儿更是散了个干净。 “太后 若是喜欢,回头传了那孩子来宫里陪您不就是了。”沈贵妃见太后有疲色,还是不想放弃,拉着太后继续说话。 “那孩子如今嫁人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空闲?散了吧,哀家乏了。”太后见沈贵妃还在这里卖弄,索性直接逐客。 沈贵妃无奈,再不走怕是要适得其反,连忙将所有人都带走。 寿康宫里安静了下来之后,太后幽幽的叹息一声,靠在椅子上浅寐,“盛姑姑,你说,薛家那丫头,是哪儿来的胆子跟晋安长公主杠上?晋安如此跋扈的人,她居然也敢反驳。” “薛家那丫头稳重,能跟晋安长公主起冲突的,怕是侯爷。”盛姑姑笑了笑,给太后换了一盏茶,“皇上赐婚,也是担着风险的。可看侯爷跟薛家那丫头,倒也是感情好,如此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唔,若是季君珩跟晋安长公主起冲突倒也正常。”太后笑了笑,看着那氤氲的水雾,“唉,夫妻之间,同床共枕多,相濡以沫却少。这丫头,也不知道有福气没福气。” “应该是个有福气的,这孩子喜欢积德行善,自然后福无穷。”盛姑姑看太后似乎是想起往事,挑了别的话跟太后说,“太后今年感觉是不是好多了?让太后不再咳嗽的那个方子,就是薛家那丫头上的。我看她啊,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会有福的。” “老天爷有时候是公平的,有时候是不公平的。咱们就看看吧,这丫头既然好,咱们好好照顾一二也没啥。”太后恍然大悟,忽然笑的更灿烂了,“那我真的就成了吃人嘴短了。” 瞧着太后这个样子,盛姑姑也笑了起来,看着陈旧的窗棂中透出来的阳光,重重的松了口气。 老天爷以前不公平过,这次该公平了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太后厚爱 薛兰兮和季君珩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们二人都清楚皇上一家是个明辨是非的,所以并不担心晋安长公主进宫会能带来什么祸事。 不过,薛兰兮还是被叫到了宫里。太后拉着薛兰兮说道了很多,然后告诉薛兰兮,“你这孩子,是个温厚的性子,人家都已经欺负到你的头上了,你怎么还能如此隐忍?” “晋安长公主毕竟是皇亲,那边是君,我和侯爷虽然有这富贵,再怎么着也是臣。自古以来,君臣有别,我们不能僭越。”薛兰兮低头,温温说道。 这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太后嗔了薛兰兮一眼,“便是君臣,那也不能如此胡搅蛮缠。你说你这孩子,进宫来跟我说一声,我还能护着晋安长公主不成?得了,你放心吧,以后,晋安长公主再也不会拿这事儿烦你们小夫妻了。” 薛兰兮疑惑的看着太后,她以为太后是斥责了晋安长公主,可观太后所言,似乎不仅仅如此。 臻沁嬷嬷看出来了薛兰兮的疑惑,笑了笑给她解释道,“娴玳郡主早年丧夫,一直这么单着也确实不是事儿,所以太后就在京中挑了个世家子弟指了婚了。” “什么?太后,我蒙太后疼爱已经是三生有幸,如今太后又为了我,违背娴玳郡主的意愿强行赐婚,如此怕是有伤亲眷之间感情,还请太后三思!”薛兰兮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求太后三思。 “你这孩子,快起来。坏人我已经做了一辈子了,不在乎多这一回。”太后亲自下来把薛兰兮拉了起来,“你能为我想,不愧我白疼你一场。不过这事儿,也是经了皇上同意的。娴玳郡主在封地行事伤风败俗,皇上早已不满,如今娴玳郡主自己想嫁人,我们这帮 长辈,自然要操持的。” “可是……”薛兰兮还是有些犹豫。 晋安长公主是先帝最爱的贵妃所生,贵妃去世之后,晋安长公主还不改跋扈性子,甚至将女儿娴玳郡主也教的跋扈。两人嚣张了一辈子了,就这么被强行改变意愿,能善罢甘休? 是拿着卫陵侯府出气,还是拿着太后出气? “我知道你这孩子在想什么,娴玳郡主和晋安两人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可是我跟皇上看着,她们便是想做什么,也得思虑一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后呵呵笑了笑,拉着薛兰兮说道,“晋安长公主在天上飞的时间太久了,该下来走走了。” 既然太后和皇上都在注意,那也没必要太过担心。薛兰兮跪下拜谢太后的体恤,然后临出宫之前,又做了好些糕点给太后留下。 回了府,薛兰兮把这事儿给季君珩说了之后,季君珩还是不冷不热的,好像还生着气。薛兰兮并不多做解释,也扭头回了自己的院子。季君衍气不气的,薛兰兮倒不是多加在意,于薛兰兮这里瞧着看了,不过是在神武门那里被娴玳郡主给驳了见面,任是一个卫陵侯被一个泼皮郡主缠了这么久,倒是给了市井之徒口舌之快了。 比起自己相公,薛兰兮更关心还在重伤未愈的钟离。 薛兰兮回了院里看了钟离,还没有进屋子,便闻见了很是浓重的草药味儿,薛兰兮停住了抬手用手帕轻遮了遮了鼻子,便又站起身朝着屋子里面走了过去。 刚一开打门就看到折枝正坐在屋子的一角煎药,见薛兰兮过来了,便立马站起身,对着薛兰兮伏了伏身:“小姐。” 薛兰兮见此愣了一下,抬手指了指折枝面前那些煎药的物什,皱了皱眉 道:“这府里的奴才都作什么吃的?” 折枝手里还握着扇子,见此忙对薛兰兮摇头道:“回小姐,是奴婢让人将这煎药的物什搬过来的。” 薛兰兮闻言愣了一下,有些疑惑道:“你大可不必,自有那些个烧火的丫鬟来煎药。” 折枝垂了垂脑袋,轻声道:“大夫吩咐的细致,这煎药也是极为细致的活儿,那些个丫鬟煎的药,奴婢怕有什么差池。” 薛兰兮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床上躺着的钟离,想着也是难为折枝了,这床前要有人看守着,煎药又用不得别人,她瞧着折枝眼底乌青,抿了抿唇道:“你且先去睡一会儿,这边我安排两个细致些的丫鬟看守会儿。” 折枝摇了摇头,对着薛兰兮笑了笑道:“现在是不用的,等下还要喂药,我在这里小姐也放心不是。”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将折枝给安排出去,薛兰兮还真不晓得找哪个细致的丫鬟过来,她叹了口气,对着折枝开口道:“折枝。” 这折枝正将煎药的罐子盖头给掀开,刚掀开便烫着了手,忙用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耳垂,抬头对着薛兰兮笑道:“怎么了小姐?” 薛兰兮抿了抿唇,对着折枝说道:“我前些日子跟你说的事情,你可有眉目。我这些日子寻思了,还得你自己喜欢才好。” 折枝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薛兰兮猛地站起身对着薛兰兮说道:“小姐,是不是奴婢哪里服侍的不好?” 薛兰兮摇了摇头,还没有说话,折枝便又慌忙开口道:“若不是这样,那小姐为何想要将折赶出去?” 薛兰兮看了看折枝,对着折枝轻声道:“不是我要赶你出去,而是我真的怕了。便是这些日子,我还是能日日梦到碧心。” 折枝闻言顿 时怔住了,她张了张嘴,许是想到了碧心便抽了抽鼻子道:“如今碧心不在,我若要是再离开了小姐,那小姐身边便没有什么可亲近服侍的人了。” 薛兰兮对着折枝笑了笑道:“你这么说倒是晓得我没有自理能力了,凡事有什么别个事情需要丫鬟做的,那可以了,你若是嫁出去了我也放心些,就当是图个平安。” 折枝眼睛微红,只顾低垂着头,双手握着煎药的扇子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薛兰兮歪头朝着折枝凑了过去:“我淮安有亲眷,已托人寻了一个秀才,听说家境品行都极好的,我为你添置些许个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到了婆家也不至于被瞧不起。” 折枝依旧是埋着头,听着声音像是哽咽的很:“奴婢不想离开小姐。” 薛兰兮咬了咬下唇,半晌道:“你若是觉得那秀才不好,我便让人帮你去物色一个富商之子?” 折枝突然抬起头朝着薛兰兮说道:“小姐是怎么想奴婢的?岂知奴婢可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且不说什么秀才,便是那正经无奴籍的百姓能看上奴婢便是好的了。” 薛兰兮倒是愣住了,抿皱了皱鼻子道:“那……” 折枝抬起头,那眼睛里面都是明晃晃的眼泪:“小姐。” 她抽了抽鼻子,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姐想要奴婢嫁人,可为何要将奴婢嫁到淮安那偏远之地,淮安离小姐山高水远,奴婢去了怕是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薛兰兮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毕竟她想着将折枝嫁到淮安,就是想要让折枝远离自己,而且淮安是安定之地,也富饶繁华。 折枝低头看了一眼药罐子里面的汤药,从怀里拿出来帕子,然后弯腰将那罐汤药从火煤子 上面拿了下来。 折枝便将汤药放到碗里面,然后回头又对薛兰兮道:“小姐若是让奴婢嫁人,便在这卫陵侯府寻一个便是了,这样还能伺候小姐。” 薛兰兮扯了扯嘴角,半晌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能想到的都告诉折枝了,她本意让她嫁人便是为的寻一个平安之地,若是嫁到卫陵侯府,那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反倒是平白又多搭上一个人的命数而已。 想到这薛兰兮低头看了眼钟离,然后对折枝道:“你先看着钟离吧,这件事我们往后再商量。” 折枝见薛兰兮不再提这件事,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忙对着薛兰兮伏了伏身,轻声道:“多谢小姐体恤。” 薛兰兮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门,她晓得自己身处在一个比较危险的地方,且不说哪里危险只是有时候一件事情没有处理好,便是一个差池,这轻了还好,重了就是关乎到人命的事情,她危险她身边的人比她更危险,就像是碧心。 薛兰兮又是叹了口气,站起身便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薛兰兮走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刚走到前厅里面坐下,却是没有看到素荷,正准备问,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那脚步声很是整齐。 薛兰兮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人多,想着这是府上什么人过来找茬了?毕竟这么多人的脚步声,薛兰兮难免会想到别处去。 但也没让薛兰兮多想,便瞧着素荷大带着些许小丫头走了进来,这些个小丫头瞧着比素荷年幼些,一个个的都低垂着头,身上穿着的都是二等丫鬟的衣裳,这面孔却都是薛兰兮没见过的生面孔,薛兰兮挑了挑眉,看向素荷,眼神凶带着些许疑惑的神色,但却是没有多问什么,只倒是让素荷自己解释。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何氏多事 素荷走到薛兰兮面前,朝着薛兰兮伏了伏身,对着薛兰兮说道:“夫人。” 薛兰兮挑了挑眉,还没开口就听素荷又说道:“夫人,这是侯爷挑选出来给夫人做丫鬟的。” 薛兰兮从椅子上站起身,朝着前面走了两步,看着这些个小丫鬟心里总有些膈应,她抬头看了素荷一眼道:“何必挑选这么多?” 素荷很是恭敬的垂了垂眼,轻声道:“那自然是侯爷疼惜夫人,这丫鬟多了倒是没什么,少了就伺候不周全了。” 这话一说出来,便让薛兰兮忍不住想笑了,毕竟这么多的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供侍卫呢,她这难不成还能让这些个人帮她吃饭穿衣出恭不成? 薛兰兮转身走到正椅上,拂了拂袖子道:“素荷。” 素荷闻言朝着薛兰兮走进了几分,对着薛兰兮低眉说道:“夫人。” 薛兰兮抿了抿唇,看着薛兰兮道:“也是侯爷身边的人,这又安排了这么些个,侯爷是当真对我不放心呢。” 素荷闻言忙朝着薛兰兮下跪,低声道:“奴婢被侯爷安排来伺候夫人,那便是夫人的人,是对夫人绝对没有二心的。” 薛兰兮是对季君衍身边的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喜欢的,虽然素荷也在自己什么待了这么久,可是她还是不能对她太放心,这样想着薛兰兮便垂了垂眼眸,侧身在桌子上拿了一盏茶对着素荷道:“你去帮我告诉侯爷,丫鬟我有的是,这点儿小事儿就不必找侯爷费心了。” 这素荷闻言抬头看了看薛兰兮,像是看出来薛兰兮的小心思了,便忙对薛兰兮说道:“夫人,且不说这些都是侯爷精心挑选出来的丫鬟,只道是她们个个都是武功出类拔萃的,夫人也要考虑着留在身边才好。” 素荷将茶盖盖上 ,看了素荷一眼,却是没说什么,这素荷抿了抿唇又道:“这些都是同奴婢一样从小便养在侯爷下边的死士,说是只听侯爷的话,但是既然侯爷将我们都给了夫人,那便以后都是夫人身边的人,绝对没有二心。” 薛兰兮从始至终从来都没有,对素荷给予很多的信任感,说的明了了,就是她不信任素荷,毕竟素荷是季君衍安排过来的人。 这季君衍现如今又找来这么多的丫鬟,薛兰兮本意上是不怎么开心的,因为这样总给她以特别拘束,并且被监视的感觉。 素荷看着薛兰兮不知道自家的主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又是低眉抿了抿唇道:“夫人。” 薛兰兮被素荷叫的一声给回神儿,想了想道:“帮我多谢侯爷了,只不过这么多人我也用不惯,好意心领了,人还是收回去吧。” 薛兰兮说完就站起身准备回厢房,素荷见此忙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对着薛兰兮道:“夫人,夫人难道不再想想?” 薛兰兮不想听她说什么,抚了抚衣袖道:“是我方才说的话不够明白吗?” 素荷垂头轻声道:“夫人现在不是正在为折枝找婚事?” 薛兰兮抬了抬眉毛,然后扭过头看着素荷道:“你想说什么?” 素荷极为谦卑的姿态:“夫人是怕折枝遇到同碧心一样的事情,所以这才想着给折枝找夫家。” 薛兰兮抿了抿唇,转身盯着素荷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素荷见薛兰兮这个样子,便对着薛兰说道:“现如今侯爷给夫人挑选的人,都是能保护夫人的,夫人也不必担心再出现像碧心一样的事情了,侯爷的一片苦心,还望夫人接纳。” 薛兰兮看了素荷一眼,朝着那些个人的身边走了几步,仔细的看了看这些个丫鬟 ,然后从中挑出来了两个看起来比较呆傻的人,后对素荷道:“我这里也用不了那么多的丫鬟,就这两个就挺好。” 素荷见这夫人肯要丫鬟,那还说什么别的,于是便对着薛兰兮道:“是。” 说着便对着那几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说着便领着方才薛兰兮的那二人说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我吩咐你们点儿紧要事。” 想着也是吩咐些日常照顾的,看这些两人都虎头虎脑的,别再是那种不会办事只会打架的。 薛兰兮自然是故意这样的,毕竟薛兰兮并没有对季君衍太过信任,若是安排了两个精明的,她自己都制不住。 薛兰兮站在原地站了半晌,也不晓得要干嘛,想了想便随手招呼了一个丫鬟过来,这丫鬟走了过去,对着薛兰兮伏了伏身道:“夫人。” 薛兰兮抿了抿唇,淡淡道:“你同我去厨房,我要准备点儿吃食。” 那丫鬟也不是一个多嘴的人,便极为恭敬的跟在薛兰兮身后了,薛兰兮到了厨房以后,随便拿着些补品做了一碗参汤,然后又让厨房准备了几盘点心,后便递给了那个丫鬟。 薛兰兮带着丫鬟去了季君衍的书房,刚推门进去的时候,便瞧见季君衍正要开门,她愣了一下朝着后面退了两步,淡淡道:“侯爷可是要出门?” 季君衍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对着薛兰兮摇头道:“我方才是想着打开门透透气,没想到竟是撞见了夫人。” 薛兰兮抿了抿唇,然后对着季君衍行了行礼,微微倾了倾身子道:“我方才挑了两个丫头,这来给侯爷报备一声。” 季君衍点了点头,也没让薛兰兮进去,只倒是将那食盒从自己手中接过来,对着薛兰兮道:“夫人有心了。” 薛兰兮见季君 衍不太舒心的样子,便也不想呆在这里烦他,便对着季君衍伏了伏身道:“妾身先告退了,侯爷慢用。” 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季君衍看了看手里的点心,便将点心放在盘子上面,然后对着将参汤给两口喝了下去,这才将食盒让下人给拿了下去。 这边的看到何氏从长廊那边走了过来,恰巧季君衍站起身关门,瞧见那何氏的时候眯了眯眸子,站在门口看着何氏走了过来。 这何氏身边带着个嬷嬷,手里也不知道拿着个什么物什,走过来之后才看清楚了是个小寸的玉观音。没见过何氏信这些东西,倒是不知道怎么整的这些了。 何氏走了过来,看了季君衍一眼道:“侯爷。” 季君衍朝着何姨娘颔了颔首,却也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何姨娘笑了笑,手里攥着那个玉白的观音开口道:“我听说在神武门,你们同娴玳郡主的事情了。” 季君衍沉了沉眸子,他本就对这次的事情心里有所不快,这何姨娘上赶着同他说道,不知道这心里有什么想法。 季君衍想着抬了抬眼皮看着何氏道:“让何姨娘见笑了。” 何氏将手里的玉观音递给身边的那个嬷嬷,然后拿出帕子扶了扶额道:“哪里有什么见笑的,都是一家子人,这件事我也听说了,那娴玳郡主对侯爷也是一片痴心,想是从侯爷尚未成亲的时候,便对侯爷有所爱慕,这有个节日的,便是看见了侯爷就想着上前同侯爷说上两句的。” 季君衍倒是没有听出来这何氏的意思,看了何氏一眼便道:“不知何姨娘可有什么事?小辈还有些许事情要忙。” “唉。”这何氏甩了一下袖子,又是叹了口气道:“看侯爷急性子,怎的想同侯爷说句话也不成了? ” 季君衍倒是不想同这何氏有什么大的接触,想来也不好推脱,于是便淡淡道:“那何姨娘是想说什么?” 何姨娘在书房门口走了两步,边走边说道:“我自从听说了神武门这件事情之后啊,便觉得虽说娴玳郡主做的有些失了体统,但是想在她也算是一心为侯爷的份儿上,便不能多怪什么的。” 何氏刚说道这儿,季君衍的眸子沉的更深了。 “说来这做妻子的,要大度端庄,眼里若是连一个女子都容不下,还怎么为男人添房,让家中添丁?” 季君衍听了这话,倒是在明里暗里说薛兰兮的不是来了,季君衍挑了挑眉,还是没有开口,心想就看着这何氏又想说什么来腌臜人。 这何氏见季君衍只是听着,不见得说话,心里还想着这季君衍许是听进去了,于是便回神走到那个嬷嬷身边,将那个玉观音从那个嬷嬷手中拿了过来,又说道:“这是我前些日子在庙里面求的送子观音,这是上好的玉石打造的,虽然看着小,但是也是让开过光的。” 季君衍看了何氏手上的送子观音一眼,只是冲着何氏点了点头便收了起来,这送子观音倒是没什么,只是何氏下面的这句话倒是让季君衍有些不满了。 何氏瞧着季君衍今日里颇为懂事的样子,便得寸进尺道:“想来是这薛兰兮有些小气量,也容不得侯爷身边有什么爱慕的人来,外人尚且这样若是侯爷以后添了房,岂不是更加不好管教了?” “管教?何来管教一说?”季君珩抬头看向何氏,显然不赞同何氏的说辞。 “古往今来,妻为夫纲,从来都是如此。若是侯爷不管好媳妇,莫非还要娘子爬到夫君的头上不成?”何氏不解这么浅显的道理季君珩怎么会不懂。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先管管你自己 “如姨娘的意思,丈夫还要行使管教之责?”季君珩冷笑,看着何氏觉得她似乎是有些好玩。 这个何氏,没读过书,鬼主意倒是不少。 “侯爷是国之栋梁,自然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做这些琐事的。”何氏摇了摇头,看着季君珩继续出主意,“我听闻少夫人在闺中之时就没有请嬷嬷好好教导,所以才养成了现在的样子。侯爷也知道,我算不得少夫人的正经婆婆,也不好管教夫人。侯爷,不如这样吧,我出头去请个女师回来,好好教教夫人,也免得侯爷落了夫人的埋怨。” 何氏这两天打听的可清楚了,季君珩跟薛兰兮便是见了面爷从不说话,而且是季君珩生了薛兰兮的气,不愿意跟薛兰兮说话。要不然,她怎么会来这里踢季君珩这块铁板。 要是季君珩同意了这件事,她就有机会收拾薛兰兮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季君珩点了点头,将桌子上的奏报整理好了之后放到一个匣子之中,“不过不用给夫人请,先给姨娘请一个吧。夫人便是没有请过正经嬷嬷教导,母亲也是景郡王府的嫡小姐,规矩是错不了的。反倒是姨娘,出身勾栏,进门这么些年也没请个女师教导。” 何氏一听,顿时变了脸色,“侯爷,这怕是不妥吧,我都这么大岁数了。” “没什么不妥的。”季君珩抬起头看着何氏,“您可以给自己寻摸一个,走公中账目。您若是闲着,也可以再给父亲多寻摸几个妾室,好彰显一下您的宽宏大量,让兰兮上行下效。” “这个主意不错。”季红裙也从外面进来了,趁机接口,“往日何姨娘只一个人伺候父亲,现在多找几个人,也给您分忧不是?” “这还得问过你父亲才是。” 何氏干干笑了笑,也不敢多留,连忙告辞,“那个,我也没别的事儿了,就先走了。” “等等。”季红裙叫住了落荒而逃的何氏,抱着胳膊看着她说道,“你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若是少生些事端也能清净过日子。若是你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别当我们季家都是傻子。” “小姐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我哪儿敢有这种心思。”何氏连忙摇头,冲着季家两兄妹说道,“我若是有这种心思,那就让不得好死!” “你下去吧。”季君珩最不信的便是这些毒誓,若是有用,只怕这个世界上的人早就死绝了。 何氏松了口气,连忙带着丫鬟赶紧回去。 等何氏走了,季君珩看着季红裙,“说吧,来这里做什么。” 季红裙跟季君珩兄妹往日并不会在一起说话,所以若是没事,季红裙绝对不会主动来季君珩的书房。 无事不登三宝殿,那既然来了,自然是有事。 “东郊贫民窟里来了几个流民,是从边关来的。你给我几个护卫,我想去看看。”季红裙说明了来意,然后找季君珩要护卫。 “让季宵给你挑,你尽管去吧。”季君珩毫不在意,让季红裙只管去找季宵要人,“不过你自己要清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失望?这么些年,我都已经不知道失望是个什么滋味了。”八年前,季红裙只身去过边关,幸亏季家瞒的紧,否则只怕季红裙的名声更差。 在边关寻了一年,季红裙什么都没找到,最终在季家家将的围攻下将她强行带了回来。可是,便是如此,季红裙也从没放弃过寻找。 不能去边关,那就在京城附近找。颜慎他素有奇谋,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回到京城。 这几年,季红裙不知 道找过多少遍,却从没找到过颜慎的踪迹。 “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想太多,人也活不过来。”季君珩的眼神忽然有些迷离,他想让颜慎也同颜愫一样重生,却也知道这种事情并非是随处可见,所以,他只能这么去劝季红裙。 “你活的果然清楚。”季红裙冷笑,抱着胳膊看着季君珩,“人死了,你这个刽子手就能心安理得的活着是么?这么些年,难道你没有一刻自责过么?那可是你的兄弟,你的妻子!” “是我的兄弟,是我的妻子。罢了,你不懂。你想去便去吧。”季君珩想说,季家还有百十条人命,还有几代人的学铸起来的门楣,可是季红裙并不是他,怕是也不理解其中的心酸,索性便也不解释。 季红裙自然是不理解的,她只知道,父兄亲自斩杀了自己的未婚夫婿,自己最爱的男人。 现在,凶手不但不认错,甚至还得意洋洋更是让她急怒攻心,“是啊,我不过是一个女子,不懂你们男人的家国天下。你既然懂,那么你就好好的抱着你的心安理得过你的太平日子吧!” 说完,季红裙转身就出去,走的时候,书房的门扉被她关的砰的一声。 季君珩看着那犹在震动的木门,叹了口气,拢了袖子靠在椅子上发呆不说话。 一眨眼就是八年,日子过的太快了。 快的他都快要忘记当年的情形了…… 薛兰兮这几日总是会去看看钟离,过了一两日的功夫,钟离终于清醒了。 元宵那日拔毒之后,钟离就陷入昏昏沉沉的日子,公孙先生说这是正常现象,所以薛兰兮便是急也没办法。等钟离终于清醒了之后,薛兰兮才算是松了口气。 钟离的清醒,折枝功不可没。这几日,折枝日日衣 不解带的照顾,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就怕钟离昏昏沉沉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泄露了秘密。 当然,这几日的照顾下来,也真的照顾出情分来了。 两人当着别人的面是什么表示都没有,可是私底下的那眼神和动作,藏的那叫一个柔情似水。 薛兰兮看破,却不点破。折枝有意嫁到卫陵侯府,钟离也是卫陵侯府里的人。可是这两人究竟是一时冲动还是日久见情,谁也说不清楚。 且等两个人决定了之后,折枝过来回禀她再去点破也来得及。 看到薛兰兮过来,钟离连忙坐起身来冲着薛兰兮行礼,“小姐,属下失职了。” “无妨,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吧。”薛兰兮制止了钟离要下床的动作,让折枝搬了个鼓凳坐在病床跟前。 “是。”钟离称是,然后把事情大致给说了一下。 靖国公跟骆氏之间的事情是明目张胆的,所以倒也不难查。可是,怪就怪在骆氏这么个人看上去正常无比,却又不能仔细琢磨。钟离想着去追寻出骆氏的出处,家乡,师友什么的。 可是,这一追查就坏事了,他发现,骆氏似乎是凭空出现在京城一样,竟然毫无过去,连名字都不是真的。也不能算全是假的吧,在户籍上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可是,钟离拿了骆氏的画像去寻户籍上的人家却发现,那户人家根本就不认识骆氏。等钟离第二次去问询的时候,那户人家忽然就被人灭口。接着,就是钟离被高手围杀的事情了。 “你是说,骆氏冒用了别人的身份出现在京城?”薛兰兮顿悟,这就能解释了。 她早前就听说,骆氏只是一个落难女子,在街上晕倒被靖国公遇到。靖国公看骆氏容颜娇丽,不忍她流落花楼柳巷, 所以就命人送回家中救治。从此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两人没多久就珠胎暗结,靖国公当时还没有娶妻,索性闹着要娶骆氏。 老靖国公夫妇无奈,只好同意。成亲之后没多久,骆氏就剩下一个男胎,可惜那胎儿先天不足,没多久就去了。 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像是骆氏故意勾引,然后靖国公碍不住勾引的结果。可是,京城上下对骆氏的风评似乎还不错,都觉得她是个好人。 只有薛兰兮觉得不对,若是骆氏是想要荣华富贵,抱紧靖国公才是最好的道路。可是现在,靖国公一门死了个干净,有了靖国公的家产,她就是十辈子都花不完,为何要在京城贵妇之中游刃有余? 寻常寡妇自然是关门谢客,生怕惹上一丝一毫的麻烦。可是骆氏似乎沉迷交际,哪儿都有她的影子。 她这么做是图什么? “骆氏的膝下可有什么孩子养着?”薛兰兮若有所思的问道。 “回小姐,没有。”钟离摇了摇头,他是进过靖国公府的,里面什么小孩子都没有。 “这就怪了。若是为了孩子,经常出门走动也无可厚非。可是膝下无子,也没有女儿,她这么做是图什么?” 世人的嘴是一把刀,骆氏竟然丝毫不畏惧旁人怎么说她。 还是说,她觉得以她的能耐,完全可以掌控世人口舌? 她自信到如此地步么? 而且,骆氏与薛兰兮素无瓜葛,跟薛家也是无仇无怨,为何这几次骆氏都是多番针对于她,更是要亲自杀了程素娥? 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后还是得多留意一些这个骆氏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养伤。这件事情,以后再说。”薛兰兮理清楚思绪之后,吩咐钟离好好养伤,然后起身离开。 第二百二十八章 定北王回京 薛兰兮回去之后,先做了糕点让人给公孙先生送去,谢他这些日子对钟离的照看。就在做糕点的时候,新来的两个丫鬟在打下手,顺带说笑话。 两个丫头如今都改了名字,一个叫落羽,一个叫梅殊。落羽清丽一些,梅殊则大方一些。如素荷所说,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稳妥的孩子,平日里在薛兰兮的房里伺候,做什么事情都有章法。 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不该知道的绝不知道。 除了这些,这两个丫头却也没脱去小孩子的稚嫩和爱热闹的性子。若是没有素荷在场,跟着薛兰兮的时候,难免有点喜欢叽叽喳喳的说话。 “公孙先生这些日子也不算是白辛苦了,好歹可落了夫人的好呢。夫人做的点心,我真真的吃不腻,总觉得比外面的还好些。”梅殊一边调玫瑰馅一边笑道。 “可不么,昨个我去送东西的时候,公孙先生的脖子伸的老长了。”落羽也笑了,然后学着公孙先生的样子说道,“落羽姑娘可来了,我当今儿个没口福了呢。” 两个丫头逗的薛兰兮忍不住浅笑,将馅又多调了一种,“既然喜欢,那便多做一些吧。” 两个丫头见薛兰兮调的是椒盐的,互相看着一笑,然后继续说笑话,“这些日子,小姐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想要请女师,我先前以为小姐是要给自己请,谁知道,私底下打听了之后,才知道要给何姨娘。” “何姨娘?何姨娘要女师做什么?”落羽疑惑,她虽然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可在卫陵侯府养了这么些年,自然是知道女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大家之中,大多都有女师这样的人的。这种人,一般都是别房的长辈,或者是长辈身边德高望重的嬷嬷。 可是,却又不同于 其他的嬷嬷。寻常嬷嬷是照应主子起居的,女师却是管束主子起居的。新妇进门,不懂家中规矩,婆母担心新妇闹笑话,又不好自己亲自教导,伤了情分,所以请了女师来教导。 大到生儿育女,新妇归宁,小到伺候婆母夫婿,女师是都管的了的。季家情况特殊,并没有德高望重的长辈,季君珩的母亲身边也没有什么特别得力的嬷嬷,所以要请女师,就只能从外面聘请德高望重的嬷嬷来。 季红裙请女师,给她自己请实则奇怪,因为她一个未嫁女儿,请这么个人在身边,实在是不伦不类。 可是,给何氏请,就更加奇怪了。何氏连个正经姨娘都不算,怎么担得起女师这样的身份? “何姨娘丢人也丢了这么多年了,现在请女师是不是晚了?”落羽觉得不可思议,“我觉得,定是何姨娘做了什么,惹了大小姐不满。” “可不是么,好像这话还是从季宵嘴里传出来的。”梅殊一边给点心压模具一边说道,“那日何姨娘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跑到侯爷跟前说要侯爷管束夫人的话来,侯爷就直接说要请女师也应该给何姨娘这样的人来请才对。当时何姨娘就灰溜溜的走了,我们都当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那后来怎么又提起来了?”落羽不解,何姨娘不是没有脑子的,知道没在卫陵侯那里讨好,应该不会再去触霉头才是。 “我也不知道细节,只知道是小姐带着人去了城东见了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心情不好,何姨娘刚好撞到了小姐的火头上,两个人争辩了几句,小姐气急了却也拿何姨娘没办法。刚巧季宵看到了,就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 薛兰兮听了个大概,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何氏一 直没死心,想要挑唆她和季君珩之间的关系。谁知道,季君珩并没有给她好果子吃。然后季红裙出门,应该是去打探颜慎的消息了,最后无功而返心情低落,偏生这时候何氏又来捣乱,让她更是气上加气。 薛兰兮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叮嘱两人道:“主子们的是非,还是少议论一些的好。” 落羽和梅殊互相看了一眼,连忙敛身行礼,“我们知错了,还请夫人息怒。” “我倒是没生气,只是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只怕板子已经上了身了。”薛兰兮摇了摇头,让她们继续干活,“干活吧,早点做完给小姐也送一份。” 季红裙的那份点心是薛兰兮亲自送的,到的时候看到季红裙眼眶红红,薛兰兮只当没看到,说了会话之后就退了出来。 又过了几日,钟离大好,薛兰兮估摸着季君珩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又单独做了季君珩爱吃的带着人一起送了过去。 谁知,这一次过去,季君珩并没有在书房。薛兰兮带着人到了门口,守门的人看到是薛兰兮并没有拦着,只说了一声侯爷不在。 “侯爷什么时候回来说了么?”薛兰兮有心避嫌,所以就问了一句。 “回夫人,侯爷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但是这几日军务繁忙,侯爷应该也不会出去太久。”守门的小厮大概算了下,然后请薛兰兮进去等,“夫人可以进去等,侯爷应当不会太久的。” “罢了,我送了东西进去就回了吧。”薛兰兮并不想等季君珩,借了一个借口,“侯爷的书房毕竟是重地。” “是。”小厮也不多劝,带着薛兰兮到了门口之后开了门,然后就转身去了院子门口。 一进门,薛兰兮就看到季君珩的书桌上有一盘用了一半 的绿豆糕。看那样子应该是荣庆斋的,可是不知道放了多久,上面已经皴裂成了一块块。可便是如此,还有半块新咬过的丢在盘子里。 “素荷,你去这盘绿豆糕扔了,然后拿个新的盘子过来。”薛兰兮看着这个桌面,皱了皱眉,让素荷去把那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绿豆糕给扔了。 素荷领命去了,薛兰兮挽起袖子,把桌子上的纸张稍微收拾了一下,把季君珩已经批阅过的放到书桌旁白一个空着的架子上,然后写了条子分门归类。剩下的还没批奏的也大致整理了放好,然后才拿了自己带来的椒盐牛舌饼放在案头。 椒盐牛舌饼还散发着微微的香气,让人闻一下就食指大动。素荷进来的时候,薛兰兮已经面色如常的整理完了,还将季君珩书房里已经冷掉的茶水收拾了,放了新的茶叶,吩咐小厮等季君珩回来的时候给他续上热水。 “好了,咱们走吧。”薛兰兮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带着素荷回了自己的院子。 累了一天了,薛兰兮借口休息,支走了丫鬟们,然后悄悄写了一个纸条让折枝拿出去给贺仲麟。 方才整理书房的时候,薛兰兮看到季君珩的案几上有一份奏报,是关于定北王的。 定北王并非寻常王侯,乃是太后亲生儿子。与皇上,更是亲兄弟。这些年来,为皇上保家卫国,实在是功不可没。 战时,定北王能独挡一方,如今天下太平,定北王也没闲着,每年到处练兵。如今,定北王已经五十有余,终于准备退下阵来,将这江山交给小辈们了。 过年的时候,薛兰兮在宫宴的时候就听说定北王今年的时候会回京,算算日子,应该也快到了。 可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人写了条子 给季君珩,希望定北王进京的时候,他能搭把手,早点成为新的定北王。 薛兰兮刚回京城的时候,就曾经掺和到了定北王事情当中。当时有人想要在军中安插眼线,设计陷害定北王。可是薛兰兮横插一脚,将他们的这个计划破了。如今,他们准备利用定北王进京,然后要准备一些事端,让定北王在皇上跟前失了信誉。 季君珩,便是他们选的一个棋子。他们允诺,若是季君珩能袖手旁观,他们有办法将卫陵侯府的爵位更提一等,从侯变成王。 这样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薛兰兮都不敢相信季君珩跟定北王妃之间的亲戚情分。 定北王妃是季君珩的亲姨母,先前季君珩也帮忙解决过定北王的麻烦。可是那个时候,季君珩并没有好处,所以季君珩是愿意做的。 如今,他还会愿意么? 他会为了季家牺牲颜家,难道不会为了季家牺牲定北王一家? 不能,不能如此。大顺的武将本就不多。若是再丢悍将,只怕边疆不稳。 所以,薛兰兮要传信给贺仲麟,让他一定要提防这些事情发生。 这些事情,薛兰兮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却也记了个大概,回了自己的屋子之后,根本是一刻都不敢停,立刻就将东西写了下来让折枝去给贺仲麟送信。 贺仲麟虽然能做的不多,却也能提前预防,让定北王也提前预防。 可是,究竟是谁要如此行事? 薛兰兮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谁都有可能。 定北王多年在京城之外,一直都没有站队皇储之争。容王和豫王为了不让对方得到定北王这么强大的助力,肯定是要想方设法的阻止定北王在皇上跟前影响力太大。 这也是为何薛兰兮让贺仲麟去帮定北王的原因。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还没驯服媳妇 不管是谁要定北王不得终老都没有什么大碍,薛兰兮只要靖王保全了定北王就行。 折枝亲自送了条子到靖王府,靖王没在,是靖王的贴身亲随接的条子。折枝见过这个人,知道靖王非常信任这个小厮,也没怀疑别的,将条子送到了之后,就匆匆回去了。 小厮接了纸条,目送折枝走了之后转身进了靖王府内宅。 靖王府中没有女眷,所以整个内宅都空着的。往日的时候,这个时辰早就已经黑漆漆一片了,今日这个时辰,西边的一个屋里反而亮起了一片烛火。 那烛火并不是非常旺盛,只是零星一点,却在烛台下面积累了不少烛泪,显然是因为有些人而特意点起来的,而且这个人还经常到这里来。 小厮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去,然后轻声禀报道,“王爷,折枝姑娘来了。” “送进来吧。”靖王此时好像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直接就让小厮进来了。小厮将封着蜡封的信笺给了靖王,然后躬身退去,对于在物种闲闲而坐的季君珩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 季君珩倚在梨花木的玫瑰椅上挑起眼皮看向贺仲麟,“我媳妇给你传什么了?” “关你什么事。”贺仲麟显然还在记恨先前季君珩跟他大打出手的事情,哼哼了两声拆了蜡封,然后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 等看完了信笺,贺仲麟瞬间就不生气了,一边将薛兰兮送来的信放到烛火上点燃,一边打趣季君珩,“你们成亲快一年了吧,你竟然还没有降服她。” “……”季君珩猜到了贺仲麟信件中的内容,沉默了一下,翻了个白眼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得了得了,你别急眼。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她给我传信是说 让我这几日多注意定北王的动静,等定北王进京之后,多多帮忙。”贺仲麟见季君珩不说话,还当他生气了,连忙解释了一下。 “嗯,我也想跟你说这件事。今儿个容王给我传信,说起定北王入京一事,我看他意思,有打压定北王不要成为豫王助力的意思。”季君珩说起这个,跟贺仲麟聊了起来,“可是,如今容王在朝中局势也不是很好,他哪儿来那么大的自信,就算是没有定北王也一定可以登上宝座?” “容王如今身后有沈家,沈贵妃,旁的助力几乎没有。可是豫王看着不显,其实还有一个礼部尚书跟一个楚贺给他筹谋,这么一比,容王反而势弱,他不着急拉拢定北王,是因为他知道定北王不是他能拉拢的。”季君珩晃了晃酒樽,斜眼看了贺仲麟一眼,“定北王是太后亲生儿子,是皇上的亲弟弟,跟皇上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所忠诚的,从来都是未来的君王,而不是现在的皇子。” “你的意思是,容王觉得他很有可能将来登基不了,却也不让豫王有机会得到定北王的助力。”贺仲麟顿悟,忍不住感慨,“皇家真的是一盆污水,深不见底。” “亲生兄弟都不放过,更何况自己的亲叔叔呢。”季君珩见怪不怪,“倒是你,小心着点,别着了容王的道。” “有颜忆呢,她的脑袋瓜子通透,再加上花楼的信息情报,肯定出不了岔子。”贺仲麟对此倒是信心满满,转念一想,他开玩笑道,“真是颜家的姑娘,忆儿这性子竟然跟她姐姐颜愫一模一样。” “是么?”这话似乎有些好笑,季君珩别有深意的一笑,然后岔开了话题,“最近朝中之事你怎么看?” “最近朝中异动频发,看着 不着头绪,却也一清二楚。”贺仲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无非就是容王和沈家想要把手伸进军队,在没了定北王这样的强大后盾之后,自己去制造后盾。” “是么。”季君珩一点都不在意,好像早有准备。 “你上点心,他们只怕在朝堂上也不会放过你的。”贺仲麟不满,他已经吃过沈家的亏了,自然是不想季君珩也吃亏。 自从七年前颜家的案子发生之后,两人在明面上就已经毫无交集了。可是,私底下,两人还是交往甚密。贺仲麟当然不想季君珩再去吃了自己吃过的亏。 不过,他也太小看季君珩了。 “怕什么,既然他们这么不上道,那就让他们再吐点血好了。”季君珩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摩擦发出咔咔的声音。 贺仲麟见状,顿时明白季君珩是早有准备。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季君珩起身离开。接着月色,几个腾挪就回了卫陵侯府。 回去之后,季君珩并没有直接去书房,而是悄悄潜入了薛兰兮的屋子。这些日子没见,说不想她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不知道为何就憋着一口气,想让她来找他。 如今,她来了,他便原谅了她吧。 季君珩到薛兰兮卧房的时候,薛兰兮已经睡下了,今夜值夜的是落羽,她睡在外间的小塌上,呼吸声舒缓,显然睡着了很久了。季君珩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到了薛兰兮的床榻跟前。他掀起床帐一角,借着窗外的月色仔细观摩着薛兰兮的睡颜。 薛兰兮的眉眼有些像谢瑶玥,温婉多情。而颜愫的,却有些像颜锡,英气逼人。 谁能想到,姐妹两个,却有相同的魂魄? 这算是老天待他不薄么?还是福兮祸所依?不管是福是祸,他季君珩,都认了 。 睡梦中的薛兰兮什么都不知道,季君珩看着看着,记忆中的那个人就跟床上的这个人重叠了起来。爱意上涌,他微微一笑,俯下身子,轻轻的亲了一下薛兰兮的唇。 温热,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人还是活着的。 偷吻完了之后,季君珩毫无留恋,放好床帐之后就转身出去。等他出去之后,原本睡着的薛兰兮竟然睁开了眼睛。 自从碧心出事之后,薛兰兮的睡眠愈发的差了,这几日,季君珩又不在,所以薛兰兮整夜整夜睡不着也是正常。所以,方才季君珩的一举一动,薛兰兮都知道。 她静静的看了一下帐顶,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一蜻蜓点水一样的吻表面上风平浪静,至少薛兰兮和季君珩谁都没提。第二天一早起身之后,该做什么做什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如贺仲麟所说,沈家和容王一党果然在定北王到京城之前就开始发难。 原本今日的早朝,季君珩是低着头揣着手,微微闭着眼睛听着文官们做一些毫无意义的扯皮。恍然间,好像听到了一个御史台的人在说什么军权统一。 “陛下,如今四海之境无战事,将军们又多赋闲,皇上可否将军权收归帝王之手,以免出现先前颜氏之乱。” “爱卿这是何意?”萧康帝疑惑的看着上奏之人,“军权收归帝王之手?” “是。”那人又深深地揖了一礼,然后振振有词的说道,“陛下,如今四海之境平安无事,若是还将调动军队的权限放在将军的手中,只怕会为祸江山。” “此事言重了,如今虽然四境太平,诸位将军却也功不可没。若无将军们镇守边关,何来太平之说?”萧康帝虽然觉得将军权收归手中 非常有必要,却也不相信如今的将军里面谁会有心去谋反。“爱卿此言,实在是伤了边关将士的心。” “非是臣要伤边关将士之心,而是防微杜渐。如今的将士都是忠心耿耿为了皇上为了国家,可谁知将来会不会有?等到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是不是就晚了?”那人忧心忡忡的样子,真的挺像为国分忧的。 季君珩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那人,继续闭目养神,听他满嘴喷粪。 此人虽然是御史台的,可是他的师父却是容王一派,所以此人定然是得了容王和沈家授意,所以才会当了这个出头鸟。 只靠三言两语就说服萧康帝将军权收回,简直是痴人说梦。 “此事容后再议吧。”萧康帝摇头,并不准备将这件事进行下去。 “陛下,如今国库并不丰盈,如卫陵侯,如今不打仗,却还挂着军职,领了两份俸禄,这样于朝廷来说,实在是有些浪费。有这些银两,倒不如救济灾民的好。”那人不依不饶,甚至直接将季君珩给拖了下来。 季君珩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个小吏,哼了一声说道,“大人若是嫌我俸禄领的多了,直说就是。我等都是效忠皇上的,皇上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不用拐这么大弯。” 在朝武将不少都在等着季君珩开口,如今他开了口,更多人就按捺不住了。 “皇上,臣有奏。”薛季言看季君珩开了口,开口出列,将事实禀告给了萧康帝,“年前的时候盘点户部,发现国库确实不算充盈,可是这是因为一年到头的缘故。如今春耕已开,过一两个月就到了交春税的时间。而且,先前过年,商人赋税还在地方,再过半月,税银押送到了京城之后,国库自然就丰盈起来了。” 第二百三十章 你行你上 大顺的国库主要是靠着商人和农民的赋税,其他的就是各国供奉。先前过年,花掉了一批银子,如今还能剩下不少,可见还是有钱的。 “皇上,我们打仗的说句粗话,您别见怪。”跟季君珩一起换防回京的一个段姓将军也抱拳行礼,“我是个粗人,别的道理我不懂,却也知道要想马儿跑,得给马吃草的事儿。我们都是把命别在裤腰上的人,现在虽然放回脖子上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还得摘下来。这帮文人没打过仗,还要在这里卸磨杀驴,实在是可恨。” “陛下,段将军言之有理。”不满的当然不止一个人,接着就有其他将军出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了起来。 “我们这些将军,虽说现在不打仗了,可是没少巡防,没有将军,难道要边关将士自己去巡防不成?” “将将军夺职,那谁来管束士兵,统配军械?莫非要等到开战的时候发现军械生锈,弓弦尽断?” “要我说这帮人就是闲的,让他们到军中待一天就老实了!” 旁人都气的不行,唯独季君珩还抄着手在那里闭目养神,等到最后萧康帝实在是忍无可忍的呵斥了他们之后众人才一一归位噤了声。 “御史所言实在是寒了边关将士的心了,此后这种事情不要再提了。” 萧康帝不满的看了那御史一眼,说了他一句,然后示意旁人奏报。 “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奏?” “皇上,臣有本要奏。”萧康帝话音一落,就有人站了出来。 因为方才萧康帝的态度,诸人心里也在打鼓。毕竟军权统一不是小事,办好了,皇上未必领情,军方看你不顺眼,说不定就打你闷棍。办不好,抄家流放,兵痞子一样要打你闷棍 。 所以,御史台的人对这件事都抱着三缄其口的态度,坚决不多说一句话。偏生就有不懂事的后生,明明知道这时候皇上已经不高兴了,还要奏报。 “何事。”被方才的吵吵惹得头昏脑涨的萧康帝看了一眼那小御史。 “回陛下,臣具本弹劾容王门人在封地胡作非为,扰乱国章。”那御史发觉情绪不对,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跟军权也没啥关系,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同情的看着自己?莫非,自己说错了什么? “哦?说来听听?”萧康帝疑惑,瞧了一眼容王,又看了一眼那小御史,“仔细说来。” “年前还没进腊月的时候有一对老夫妇到御史台告状,说容王在封地擅自增加赋税,强行掳掠貌美女子。那老夫妇的女儿就是被容王殿下的手下掳走,如今下落不明。”得了萧康帝的首肯,小御史的心定了定然后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下。 “臣开始听闻的时候觉得匪夷所思,所以在当时就亲自去了一趟容王封地。在封地暗中查访了一个月,发现此事非虚。腊月中,本该办年货,家家户户都要热闹起来。可是容王封地上的百姓家家紧闭门扉,采买年货之事多是由壮丁男子或者老妇去做,年轻姑娘和媳妇,是断断不肯出门的。不仅如此,下官在容王封地周围查看,发现不少民户都在哀叹说地租太贵,一年到头竟然连个过年的银钱粮食都没有。” “满嘴胡言,我即将迎娶沈家嫡女,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小御史的话说完,萧康帝还没反应,容王先跳了出来,指责那小御史胡说八道,“而且,我在京城,又有职务在身,为何要增加赋税?你休得胡说!” “下官原本也不相信,所以才走了一趟容王封地。可是,事实如此,微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构陷皇子啊。”小御史也委屈,他不过是个拿钱吃饭的,为什么要去欺负一个比自己能耐大的? “你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哼,你当朕死了不成,这些年,你往这个家里送美人,那个家里送爱妾,我当你那些个女人是从青楼楚馆里面买来的,原来是这么来的!”萧康帝听罢,当堂怒斥起了容王。“你也不用多说什么,自今日起,你闭门思过,御史台严查容王封地所作所为,什么时候查干净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容王还想再说什么,萧康帝却连朝都不想上,直接拂袖而去。 朝中百姓见状,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容王,然后各自散去。想要收拢军权的那个御史差不多就是容王的人,现在容王突然被人弹劾,这其中显然是有人反击了。 至于是谁,自然不用说。 一个文质彬彬的小御史,能从京城到了容王封地,还查了那么多东西出来,没有人在身边保护是不可能的。京城里,有这么大能耐的,也只有那一家了。 这么一来,沈家和容王出血可实在不小。沈家复爵无望,容王又因为封地门人胡作非为被禁足。从京城到封地,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半个月,再加上四处查访的时间,怎么也得两三个月。0 而定北王,十日内就要到京城了。 季君珩困住了容王之后,沈家和容王许多事情变得被动了起来,沈家大公子沈恒急的往鸣凤楼跑的更加勤快了。 薛兰兮冷眼瞧着,让华裳准备把鸣凤楼的事情告诉查案的御史。 封地上那么多个姑娘,显然不是都送到了京城达官贵人 的府上,应该还有一些是在鸣凤楼里才对。 不过华裳暗中查访过,鸣凤楼里不一般,只怕也跟骆氏脱不了干系。 也难怪容王如此自信,原来是有骆氏这么一个助力。有奇门秘术,有鸣凤楼,还有一副任何人都怀疑不到的身份。这么一看,豫王确实是拍马也赶不上。 定北王进京那日,京城的迎春花开的最盛,所有人都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萧康帝也是许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兄弟了,亲自到了宫门口迎接,连带着季君珩这一类跟定北王有些交情的武将也跟在周围。太后也早早的就等在寿康宫里,望眼欲穿的等着定北王夫妇见过皇帝之后前来请安。 今儿个季君珩进宫的时候,把薛兰兮也给拎进宫了,这会儿薛兰兮就在一群命妇之中凑热闹。 “太后真是慈母之心,卯时就等着了,可是定北王夫妇怎么也得巳时才能到宫门口,再加上皇上封赏,兄弟叙旧,少说也得午时才能到寿康宫。这么干干等着,足见太后心疼小儿子呢。”谢贵妃轻声哄着太后用些茶点,一边笑着打趣。 “谁说的,我明明是早起吃薛家丫头的这一口。”太后笑眯眯的吃了一口团圆酥觉得味道甚好,忍不住又开口去劳累薛兰兮,“兰兮丫头,你这团圆酥做的极好,等回去了,可否做一些送到定北王府?你是不知道,我那小儿媳最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小东西了。” “当然可以,团圆酥还有旁的馅儿的,回头我都做一些送过去,看看王妃喜欢哪种。”薛兰兮自然是点头应允,笑眯眯的又奉了消食茶给太后,“太后用些消食茶吧,定北王还得一会儿才能来寿康宫,等定北王来了,太后食欲大振, 也能多跟王爷和王妃一起用午膳。” “季家那小子上辈子不知道积了什么德,能娶这么乖顺的媳妇。等下你也别走了,定北王定然是要跟皇上一起用午膳,王妃却可以在这里,你陪着我老婆子。老婆子看见你呀,就高兴!”太后笑眯眯的拍了拍薛兰兮的手,吩咐她等下午膳的时候不要走,留下来陪着。 宫妃们听罢,神色各异,最不好看的自然就是沈贵妃。若是谢贵妃陪着太后也罢了,谢贵妃一直都在太后跟前伺候,陪着就陪着,也没什么大碍。可是薛兰兮一个宫外的小姑娘都能得了太后的喜欢,而她一个皇上的宠妃都不能近身伺候。 这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天底下的人,沈家即将失势么!沈贵妃不甘心,连忙讨好道,“太后真是年纪大了,季候夫妇新婚不久,您这么差使他媳妇,当心季候来跟你理论。” “哪儿就差使了,让她媳妇过来跟我吃席还委屈了?”太后凤目一番,哼哼说道。 “您在,季候媳妇哪儿敢好好吃饭,不得忙着伺候您么?”沈贵妃掩嘴一笑,毛遂自荐道,“还是我来吧。” “也是。”太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沈贵妃,又看了看薛兰兮瘦瘦小小的样子拉着她心疼道,“是不该让你伺候的,听我的,今天中午你就好好的吃饭,算我抬举你一回。往日我吃了你这么多,今儿个可该让你好好吃顿饭才是。” 薛兰兮连忙说不敢,“不敢不敢,太后是长辈,晚辈孝敬长辈本就是应该的。” “那晚辈陪着长辈吃饭也是应当的对不对,你就不要推辞了。”太后这些日子可算是拿捏住了薛兰兮,笑呵呵的拉住她,搂在怀里揉了揉,惹得众人偷笑。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下不完的毒 “既然如此,那我只做一个团圆酥实在是太微薄了些,太后稍坐,我再去做几个点心,您午后吃。”薛兰兮不敢白得恩赏,连忙起身行礼说再去做几个点心。 “怎么,你这些日子又琢磨出好吃的来了?”太后一听,果然眼睛一亮,“先说说看。” “一个山药泥,醪糟,还有一个红酒雪梨。”薛兰兮微微一笑,行了礼说道。 “山药泥是健脾开胃的,我这些日子脾胃确实不好,兰兮有心。可这醪糟和红酒雪梨又是什么?”太后奇道,四下看看,竟是没有一个人说的上来。 也难为了这些个宫妃和贵妇了,自幼长在京城,所以对南方的一些东西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母后让兰兮说这么多,还不如让她赶紧去做,您能等的及尝鲜,我可等不了。”晋阳长公主掩嘴偷笑,拉着太后不依。 “多大个人了,还跟孩子似的,也不怕自己个孩子笑话。”太后乐呵呵的看着自己女儿撒娇,点了点她的额头,让她赶紧坐好。晋阳长公主环视了一眼,果然见云溪郡主在笑。 “去去去,不管是什么时候,在自己娘跟前都是孩子。” 众人又是哄笑一团,薛兰兮借机退下,先去了小厨房。退到了廊下,薛兰兮忍不住松了口气,用袖子按了按额角。如今到了回暖的时候,这些日子不知道是气温反差太大还是什么原因,她只要稍微一动就会出汗。 其实做点心,也是薛兰兮找的一个借口。她方才在殿里坐着实在觉得闷的喘不上气来,索性借口出来透透气,顺带躲懒。 “季候夫人稍慢。”身后忽然有人说话,薛兰兮连忙停下脚步回身招呼,见是太后身边的盛姑姑。 “盛姑姑万安,可是太后有什么吩咐?”薛兰兮见是盛姑姑出来 ,连忙行礼,却被盛姑姑扶住。 “你不舒服?”盛姑姑一眼就看出薛兰兮有些身子不济,“你与季候成亲也有日子了,可是有了身子?” 薛兰兮脸上一红,连忙摇头,“还没,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些日子总是觉得有些精力不济。” 仔细看了一下薛兰兮的神色,盛姑姑见她确实不像是怀有身孕的样子叹了口气,领着她先往小厨房走去,“先跟我来吧,我瞧着你像是中了什么,我给你拿个药茶方子,你照着吃,一日三次。若是没事,日常保养也是好的。” “姑姑何出此言?”薛兰兮疑惑,她自己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为何盛姑姑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宫里的手段什么没有?你这样子若不是怀有身孕,那边是中了什么。这药茶是早年的时候一个太医进献给太后的,这么些年,这个方子救了不知道太后多少次。”盛姑姑有些习以为常,将薛兰兮带到了小厨房之后,她翻找了几下,立马就将那方子给翻了出来。 薛兰兮看了看方子上的东西,是些寻常的解毒药材便道了谢,收了下来。 被盛姑姑这么一提点,薛兰兮大致猜到自己是中了宫里的东西了。 皇宫里面乌七八糟的东西不少,却也都不致命。毕竟都是人上人,做些什么太过显眼只会破坏了自己道貌岸然的样子,于是萌生了许多神不知鬼不觉让别人悄无声息就没了的法子。 如今,轮到薛兰兮了。 是骆氏?薛兰兮一下子就想到了骆氏,毕竟有深仇大恨的也就是她了。 “季候夫人,太后说,既然做一次呢,让老奴给您打个下手,再做点团圆酥,在午膳桌子上应个景就行。”盛姑姑见薛兰兮收了药茶方子,浅浅笑了笑,然后吩咐宫女们准备东 西。 这倒也不难,却给薛兰兮了更多休息的时间,她指挥着人调馅和面,自己则亲自动手做了红酒雪梨。 醪糟是活血暖胃,搭配山药泥最是开胃健脾,薛兰兮今日就见太后早膳用的不多,所以猜测太后近日一定是食欲不振。红酒雪梨与醪糟相似,却又清火润肺,最适合春燥和秋燥。 请盛姑姑帮着做了团圆酥,薛兰兮亲自看着炉火做了醪糟出来。做出来之后,她让宫女先送了一些去寿康宫的正殿给太后、长公主和宫妃们解馋,剩下的则温在炉火上,等到饭后再给太后食用。 到了红酒雪梨的时候,薛兰兮去取那陈年的葡萄酒的时候却觉得有些不对。太后不喜欢饮酒,若是陈年的葡萄酒一开始打开酒坛,会有一股臭鸡蛋的味道,可是这个酒坛并没有。薛兰兮不动声色的将那酒液倒出来一点放在瓷碗里,然后从头上摸了一个银簪下来放进酒液之中取出。 那银簪并没有变黑,可是薛兰兮还是觉得不对。盛姑姑见薛兰兮对着一碗葡萄酒发呆,连忙走了过来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这个酒不对,可是我验了一下,并没有毒。”薛兰兮将银簪递给了盛姑姑,盛姑姑背对着那些宫女端起刚刚倒出来的葡萄酒闻了闻放了下来。 “孩子,不是所有的毒都能用银簪验出来的。”盛姑姑将碗放了下来,拍了拍手,招手让平日里管理东西的人过来问话。 “这酒桶素日是谁看管的?” “回姑姑,是小德子,怎么,可是出了什么纰漏?”看管厨房的夏公公小心翼翼的看了盛姑姑一眼探问道,“这个小德子进宫才两年,我去年看他还算伶俐,就挑到小厨房里来用了。” “没什么,往日这葡萄酒并没有用过,今儿个用的 时候发现坏了一些,所以就想先传他过来问问看是不是还有别的。”盛姑姑摇头只说没事,夏公公一听,松了口气,笑着转身去传那小德子去了。 薛兰兮见没事,寻了个椅子先坐下歇歇。这一歇就是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过后也没见小德子过来,而是夏公公垂头丧气的来了。 “还请盛姑姑息怒,我本来是想请那小德子过来问个话,谁知我过去的时候,那小德子竟然服毒自尽了。这孩子,不过是坏了桶酒,至于害怕成这个样子么。”夏公公愁眉苦脸的看着盛姑姑,不知道该怎么交差。 “穷苦人家的孩子,只怕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唉,真是可惜了。太后是个宽厚的人,怎么会因为一桶酒就罚他?也是他自己想不开了。夏公公,小德子什么时候服毒自尽的?”盛姑姑惋惜的叹了口气,随口问道。 “不知道啊,我们去的时候,小德子已经硬了,我方才一看见就赶紧招呼人守住小德子的屋子,然后去请了太医,稍后的事情,盛姑姑可以问问太医。”夏公公为难的看了盛姑姑一眼,忍不住抹泪,“也是我没照应好,姑姑千万别跟咱们生气。” “夏公公把眼泪先收收,知道你是个好人,心疼这些个孩子们。今儿个是个好日子,太后能见到定北王,所以咱们做奴才的不能坏了太后的兴致。好了,你传话下去,从明日开始,这个小厨房里的所有人都不用到这里来了。太后那边,自有我去说。”盛姑姑瞧了一眼夏公公,然后将那碗葡萄酒哗啦一下泼到了地上。 “哎呦,盛姑姑,这是做什么,不是没什么大事么。”夏公公这一看就是个不知情的,看盛姑姑如此生气,连忙求情道,“在宫里讨口饭吃不容易,若是哪儿 做的不好,姑姑要打要罚都行,为何要撵我们走呢。” “今儿个坏了一碗酒,明天坏了一块肉,咱们太后是个金贵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谁都跑不了。如今小德子死了,是找不到罪魁祸首了,却也跟旁人不是毫无干系的。这么多人,一桶酒都看不住?那不如都不要了吧。”盛姑姑冷了脸,连方才做好的点心也不要了,扶着薛兰兮起身就去了寿康宫的正殿。 薛兰兮这次回来的时候,宫妃们都去了,只有太后和晋阳长公主还在那里等着定北王。盛姑姑知道晋阳长公主不是外人,所以也就没瞒着,将所有事情都告知了太后。 “唉,我这小厨房,竟然快比太医院了,真是造孽。”太后听后,兴致瞬间委顿了下去,“查查看是谁吧。” 盛姑姑领命去了,太后看着用干净了的醪糟,忍不住叹气,“浪费了一碗好醪糟喽。” “醪糟是个金贵的东西,什么都不能放,所以若是下了什么立马就坏,太后大可放心,今儿个的醪糟是可以吃的。”薛兰兮告诉太后,“后厨还有一些,太后等用了午膳之后再吃吧。” “这个好,好孩子,吓了一跳吧?你这是第二回在我这里遇到这种事了。”太后一听,乐呵了起来,见薛兰兮神色不好,忍不住宽慰她。 “是,我只是想不明白。”薛兰兮点了点头,算上上次寿辰,她确实是第二次见到寿康宫里的脏东西了。 “你也算是我的福星,每次都让你帮我避开了。”太后拉着薛兰兮叹气,回头看向晋阳长公主,“这事儿你也先别声张,总会有马脚露出来的。” “这倒是没什么,可是我不明白,为何要将毒下在太后平日并不引用的葡萄酒之内。”薛兰兮觉得旁的都好,只想不通这一点。 第二百三十二章 定北王妃 下毒是个技术活,想要毒死别人,至少得确定别人会吃下这个毒药。可是,下毒到不常用的酒水当中,先不说药性会不会受损,单是等待的时间就有可能会被发现。 等了这么久,就为了一个可能性渺茫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太后看着薛兰兮费解的样子笑了笑,拉着她揉了揉道,“你还小,这种腌臜事本也不想讲给你听,可是你既然撞见了,还是说个闲话吧。那葡萄酒我虽然少喝,却也不是不喝。如今到了春上,我总会心慌气短,太医自然会建议我适度饮酒。再者,定北王今日进京,我做娘的担心他还能不能喝得惯京中烈酒,自然也要准备这些葡萄酒让他尝尝不是?” “可是,这人怎么就这么肯定您或者定北王会用这酒呢?”薛兰兮就疑惑的是这个。 “这酒,是去年定北王从边疆运回来的贺礼,我如何舍得给扔了?”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薛兰兮。 原来是这样,薛兰兮忽然有些气闷,原本是世间最真挚的感情,却被有心之人利用。 当年,她一直都很疑惑,颜锡和颜慎是不是抱着对皇上最绝对的信任,觉得皇上定然不肯斩杀他们所以才从没想过逃走叛国的。当年,不管是谁利用了谁都不重要了,只有一件事是无法释怀的。 那就是,这世间本该最真挚的情感,就这么随着人的死亡,而烟消云散了。 太后觉察出了薛兰兮的失落,当她是在惆怅自己,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道:“人这一辈子,越是辉煌,背后的暗箭就越多。防不胜防,只有处处提防。唉,可怜了你,小小年纪就要明白人世不易。” “母后觉得她小?我倒是觉得,她比起云溪郡主来懂事多 了。”晋阳长公主微微一笑,看着太后和薛兰兮说道,“母后,幕后之人当然还是要揪出来的。不管是想谋害母后,还是想谋害弟弟,都不能轻易放过。不过,您也别小看了这丫头,这丫头也是通透的孩子。” “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疼别人家孩子,去去,这事儿你跟谢贵妃查去吧,你先去她的宫里说说这事儿怎么查,这会儿功夫,定北王妃要来,我们要准备午饭了。”太后侧头看着自己女儿,给她派了差事。 晋阳长公主也不推辞,笑盈盈的应了,行礼之后退了出去,刚一出寿康宫,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我倒是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场事故,好像谁都不在意,可是谁都记到了心里。 谢贵妃所料不错,刚到午时,定北王妃就在臻沁嬷嬷的带领下到了寿康宫。这一路回京,定北王妃和定北王一起骑马而归,进宫之前也没来得及换衣服,所以还是一身戎装。 刚一进寿康宫的门,薛兰兮就被定北王妃的一身戎装给惊艳到了。 平日里,季红裙也爱做短打装扮,一身红衣红裙利落干练,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可跟定北王妃一比,就突然多了一些女儿的柔态。只见那定北王妃将头发用红色发带束成一束绑在头顶,好像一个浑然天成的红缨,又身着一身银白轻甲,将周身都罩了一层英武之气。定北王妃的一身气派自然不仅仅是靠着衣装衬出来的,还有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硬朗,一步步都能踏出一片微尘,配上铠甲轻轻撞击发出来的咔咔声让人不由的心安。 “儿媳给太后请安,恭祝太后福泽绵长,身体康健!”定北王妃行礼也不是寻常女儿的万福礼,而是 军中的抱拳礼,然后一揖而下,利落恭敬。 “快起来,快起来。赶了这么些天路,累坏了吧,快来我这里坐着!”太后对定北王妃的这副打扮一点都不意外,也不让定北王妃去别的地方坐,而是在自己的榻上挪出一块地方来拉着定北王妃坐下。 “多谢母后,不知母后宫中可有衣裙?我这一身铠甲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让我换身衣服,省的让母后着了风寒。”定北王妃也不客气,笑呵呵的求太后赏件衣服穿穿。 “知道你没时间更衣,给你备着呢。臻沁,先带她去更衣,快些快些,我有好些话要跟她说呢。”太后催着定北王妃去更衣,待定北王妃走了之后,却悄悄抹了泪。 “母后不必感怀,如今皇弟和弟媳都回来了,以后见面的日子多着呢。”皇后见状,连忙宽慰道。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今儿个本来就该高高兴兴的,可是忽然间就忍不住了。无碍无碍,芸儿快去看看宣菲可好了。”人才刚走没多久,太后就忍不住催促。 在太后催了几次之后,定北王妃终于更衣回来。太后为定北王妃准备了一套暗紫色的窄袖妆花织金长袍,下面又挑了同色的如意云纹半褶裙。因了时间仓促,所以定北王妃只简单用金簪将头发松松挽起,却也多了一丝女儿柔情。 薛兰兮还是觉得定北王妃更适合戎装,无他,因为气质使然。便是换了女子装束,定北王妃还是凤目剑眉,让人不敢直视。便是这一身温婉了许多,还是让人总能想起方才她一身戎装的样子。 “来来来,快坐快坐。”太后拉着定北王妃坐下,然后细细询问这些年在边关的种种。定北王妃一一答了,跟说故事一样 ,将太后的心逗的一上一下,忽然担心,忽然又放声大笑。 薛兰兮在旁边听着,忍不住觉得这个定北王妃是个妙人。 定北王妃湛宣菲出自武安侯湛家,原本湛家是前朝遗老,被太祖皇帝招安之后效忠至今。后来定北王到了婚配年龄之后,又恰逢当今圣上选妃。太后看了湛家女儿英姿飒爽,觉得困于深宫实在是于心不忍,于是私底下找了老武安侯商议,最终将湛家女儿指婚给了还在外打仗的定北王。 定北王一开始听说之后不愿意,因为老武安侯长相实在是差强人意。放到战场上能吓死敌军将领,可是放到闺阁中却是能吓死房内人的。再加上又传闻说,这湛家女儿都像爹,所以定北王真的害怕太后给他选了个夜叉,所以连夜从边关赶回,想着上门退亲。 谁知,见了定北王妃之后,退亲礼就变成了见面礼。 薛兰兮偷眼看着妙语连珠的的定北王妃默默的猜测,虽然定北王妃英武不凡,但是还应该像娘多一点。 等太后终于问完了所有问题之后,定北王妃才抽出空来看着坐在下手的薛兰兮笑道,“这是季君珩的那个小媳妇吧?真真的乖乖小小,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们没赶得上回来,如今给你补上这个礼也不晚。” 说着定北王妃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冲着薛兰兮招手。 薛兰兮连忙行礼之后才上前,站在定北王妃跟前红着脸说道,“受之有愧,这些年并没有照顾好侯爷。” “照顾他?他是没手还是没脚?我看你瘦瘦小小的,别被他欺负了。来,拿着,这本就该是我这做姨母的给你的见面礼,别嫌弃。”定北王妃哼哼了两声,毫不客气的将荷包塞到了薛兰兮的手里 ,然后说道,“你们成婚的贺礼等明天我差人给你送府上去,可不许推辞。” 薛兰兮触手就知道那荷包中怕是东西不少,大致感觉了一下,应该有一些金馃子还有一对足金的手镯。薛兰兮本不敢收,却听见太后帮腔,“你且收了吧,她这个做姨母的,早该拿出来的东西现在才拿出来,也不害臊。” 说着说着,太后就笑了起来。 这么一笑闹,薛兰兮不收也不好,道了谢,然后陪着定北王妃说了几句话之后盛姑姑就来传话说要用午膳了。 从发现出事到午膳时间,统共不到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面,盛姑姑完成了挑人,换菜到做饭的整个过程。而且,丝毫不见紊乱。 薛兰兮在太后跟前坐着,看着宫女们一个个鱼贯而入,将菜肴摆的规规整整忍不住佩服。 如此气场,如此调度能力,足见盛姑姑手段不凡。 这样的能力,十个薛兰兮怕是也赶不上。 众人落座,太后左手拉着薛兰兮,右手拉着定北王妃湛宣菲,反倒是皇后和沈贵妃坐的远了些。不过太后有言在先,所以也没人会说什么。 “多吃些这个,我记得你跟昌儿没离京之前都爱吃甜的,尝尝你外甥媳妇出主意做的这个山药泥。”太后将刚上桌的山药泥往定北王妃的手边推了推,目光灼灼显然是欢喜到了骨子里。 定北王妃和皇后贵妃并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太后此刻的欢喜有多么真挚。 湛宣菲许久不见婆婆,自然也是想念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尝了尝,忍不住赞叹道,“甜而不腻,又奶香馥郁,真是用了心的,御膳房可做不出这样的味道来。母后留了季君珩媳妇在身边,可享了不少福吧?” 第二百三十三章 谁都别笑话谁 “谁让你非要跟着昌儿一起到边关去呢,否则你也少不了这个口福。你是不知道,你这外甥媳妇的一双手能做好些个好吃的呢。”太后哼哼两声,看着定北王妃佯装生气,“这回回来可不许走了啊,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再折腾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边关如今看着稳当,其实隐患颇多。王爷此番回京有打算在京中将养一些日子,然后再去边关。母后放心,我们此番定等你撵了我们走才走。” 定北王妃笑呵呵的哄了太后,却也没有撒谎,果然就见太后叹了口气,又给定北王妃夹了好些菜。 “到底是一家人,每年过年你们都不回来,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母后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再看到你们几回。” “母后放心,若无意外,今年定是可以在京中陪母后过年的。”定北王妃也给太后添了菜,笑眯眯的说道,“今年过年的时候,可得把珩儿媳妇给拽上,至于珩儿,把他丢在宫外自己过年倒也不错。” “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到时候让季候娘子多留些方子在宫里,这样太后就能日日吃上好吃的了。”皇后也浅笑帮腔,开起了玩笑。 “你们这一个个当媳妇的都想躲懒,可真是长辈风范,人家小夫妻日子过的正好的时候,你做什么拆散人家?当心季候跑来烧了皇宫,让你们自己出钱重建。”太后被岔了话题,一扫先前伤感。 太后高兴了,却有人不高兴。沈贵妃在这里坐了半晌,定北王妃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一个招呼都没打,本以为开席之后,她至少能插两句嘴,为儿子挽回一些局势。谁知,竟然一句嘴都没插上。 这一桌子,太后和定北王妃沈贵妃是有意讨好的,自然不 敢得罪。皇后如今跟萧康帝搅和的火热,她也不想去明目张胆的触霉头,于是最后就只剩下薛兰兮一个倒霉催的被她炮轰。 “薛家小姐可真是好福气,定北王妃一回来就看到眼睛里拔不出来了。这下好了,薛家小姐更有依仗了,在京城可不得横着走么。”沈贵妃嫣嫣一笑,看着薛兰兮揶揄。 皇后亲子豫王在朝中局势不好,她做母后的自然也要帮着筹谋。豫王一直都有意拉拢卫陵侯,却也一直没有成功,皇后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也是要帮薛兰兮的。 “薛家丫头讨人疼,谁也没办法。母后,你说是不是?”皇后一边看着薛兰兮的神色,一边去惹太后说话。 “你们两个互相挤兑别拉上我,我可不乐意给你们当裁判,今儿个的主角可是宣菲。”太后并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把定北王妃拉出战火。 “兰兮别无所长,只有一份手艺能博得太后和王妃的喜爱,能承蒙照顾已经是非常之幸,如何敢喜形于色。贵妃言重了。”太后可以不说话,薛兰兮却不能。偏巧,她瞧着沈贵妃也不顺眼,所以也无需客气。 “是啊,我看季候夫人是个乖巧温厚的,定然做不出来那种张扬跋扈的事情来。”皇后揽了战火却没了后援只能自己上了,直接就跟沈贵妃对上。 “我看皇后是在宫里久了,或是不知人还可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沈贵妃擦了擦嘴,放下筷子冷笑,“晋安长公主的独女娴玳郡主本想委身于季候做个平妻,这都被薛家这丫头给挡了回来,甚至在神武门广场上还动了手。您看不出来吧,这小丫头片子能耐可是不小呢。” 原本是晋安长公主仗势欺人,被沈贵妃这么颠倒顺序之后,反倒是薛 兰兮仗势欺人了。薛兰兮皱眉,没开口,且看皇后准备怎么说。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应该是沈家做派吧?沈老爷子先前还是诚国公的时候,在皇上跟前那叫一个忠心耿耿,说一不二。结果最后被查出来多少腌臜事?现如今,容王封地又出了那当街强掳女子的事情也真是让人想不到呢。容王在京城,多么光风霁月的一个人,背地里竟然还能干得出来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来。” 皇后到底不是薛兰兮的什么人,不会计较她的过错,却也不会替她说话,话里话外,都是对沈贵妃的挤兑。 “容王犯得着么?天底下等着爬上他的床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就好比豫王,左一个小妾,又一个侧妃的。季候夫人也该学学豫王妃的大度,都是大家出来的姑娘,差别也别太大了些。”沈贵妃气的咬牙,也只能把枪口往薛兰兮身上带。 “人家小夫妻的事情,需要你来掺和?你是娴玳郡主的母亲还是什么,怎么处处为她操心?”太后不满沈贵妃只敢挑着软柿子捏的行径,当下就护住了薛兰兮,“娴玳郡主如此丢人败兴,丢的是皇家脸面。若你觉得娴玳郡主不错,要不你去跟一起嫁了?” 沈贵妃一听,当下就慌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诉道,“太后这话怎么说,我伺候皇上一二十年了,育有一子,若是太后让我去伺候别人,不如赐我一条白绫吧。” “你当哀家不敢?”太后眉头微皱,放下碗筷看着沈贵妃说道,“当初你在宫中恃宠而骄,念在你育有一子的份上并没有与你计较。如今你还死性不改,一个小姑娘被你颠倒是非扣了一顶善妒的帽子,你让她出去如何见人?若不是我知道事情始末,你是不是要立 马发落了他!” “妾身怎么敢,她毕竟是季候夫人。”沈贵妃连忙摇头,梨花带雨的模样确实楚楚可怜。 “等等,母后说,珩儿这个媳妇是先在神武门跟娴玳郡主动了手,然后才回绝了娴玳郡主做平妻的事情?”定北王妃捉住了太后说话的重点,惊讶的看着薛兰兮,“看不出来啊,娴玳郡主的那一手鞭子可不是小孩子玩闹的,你竟然能接得住。” “并非是动手,不过是有了一些口角而已,王妃还是不要取笑我了。”薛兰兮连忙摇头,大致解释了一下,却也没有提沈贵妃说话。 一时间,沈贵妃被一桌子人都压得抬不起头来,又被太后训了几句才哭哭啼啼的回去了。 被她这么一搅和,一顿午膳不欢而散,下午定北王妃实在是太喜欢薛兰兮,忍不住留她跟太后一起又说了一下午的话然后才放她回去。 看了看时辰,薛兰兮派人去问问季君珩要不要一起回去,那人却回话说怕是不行。 军中之人大多有些惺惺相惜之意,定北王难得回一趟京城,季君珩怎么可能不被拉上?再加上豫王,容王和靖王,或者一些早年就熟识的将领们一个个的灌下去,不到子时怕是回不了家。 季君珩可以子时再回去,薛兰兮却不行。宫中如今不太平,她留在宫中只怕也会成为靶子,所以不如先回卫陵侯府的好。 “劳烦公公帮忙跟我家侯爷知会一声,就说我先行回去了。”打定了主意,薛兰兮从袖子中取了一些散碎银子给了传话的太监。 “哪儿的话,夫人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万一侯爷还有别的交代呢。”小太监也知道卫陵侯夫妇伉俪情深,所以没有让薛兰兮急着走。 果然,等那小公公回来的时 候,身后跟了季宵和几个侍卫。 “侯爷说,夜里黑,让季侍卫护送夫人回去。”小公公传了话,也不多做停留,默默告退。 薛兰兮看了一眼季宵,点了点头,上了马车准备回了侯府。今日定北王回京,京城的大街小巷没有宵禁,薛兰兮靠在车壁上默默看着外面的灯火出神。 天家素来亲情淡薄,今日不过是回来的第一日,一切都还能兄友弟恭,母慈子孝。可若是来日呢,谁知道能平顺几天。先前他们设的局还没破,定北王在京中的日子还不是万全的太平。 鸣凤楼如今还没进入御史台的眼睛,容王还有精力去围堵定北王,薛兰兮还得想个法子让定北王安然度过这段时间才好。 想着想着,薛兰兮也忘记到了那里,忽然之间,马车咚的一声,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把薛兰兮给撞回了神。 “发生什么事情了?”薛兰兮隔着帘子问季宵。 “夫人稍坐,车轴好像坏了。”季宵下车检查了一下禀报道。 “车轴怎么会坏?”薛兰兮觉得怕是有变,出来的时候明明检查过的,车轴这种东西都是日常有专人看管包养,来的时候没问题,怎么偏偏回去的时候就坏了? 而且,这里已经离开闹市区有一段距离,周围都是高高的围墙,谁也不知道围墙后面是什么。 “属下正在查看,夫人在车里千万不要出来。”薛兰兮能想到的,季宵怎么会想不到,他冲着一起来的侍卫比划了一个手势让人赶紧进宫求救,他们则留在此处保护薛兰兮。 这个地方虽说偏僻,却也依靠在一个墙根底下,前面又有马车阻挡,至少不用担心箭矢过来能伤到人。 就在这个时候,便真的有箭矢从那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破空而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你还好么 方才季宵提醒薛兰兮在车里不要出来的时候,素荷已经悄悄的护着薛兰兮从车里下来了。季宵也看见了,之所以出言自然是为了迷惑周围埋伏的人。 薛兰兮躲在车辙下面,听着那些箭矢发出“咻咻”的声音,却都毫无例外的招呼到了车厢之中。素荷连忙拉着薛兰兮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定睛一看,忍不住皱眉。 那箭矢短小,却异常锋利,穿过马车镂空的窗户稳稳的钉在车厢底部。这种武器应该是改装过的手弩,而且刺客非常善于使用这种东西。 所以,便是护送薛兰兮回来的人手不少,只怕也敌不过对手放暗箭。 “吁!”驾车的马儿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就要把车厢给带走,季宵当机立断,一把斩断了缰绳,任由受惊的马儿一溜烟的跑的没影。车厢晃动了两下,却又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那里,薛兰兮和素荷连忙躲了过去。 薛兰兮等人的背后院墙之内是宣平侯,今日定北王进京,也是举家都进宫贺喜去了。正对那个院墙,是一个荒废的院子,并没有安排主人。暗箭也是从那个院墙之中射出来的,薛兰兮偷偷探头看了一下,连忙飞速缩了回来。 夜色太黑,并不能看到什么。但是,薛兰兮大致的辨别了一下方位,觉得这个院子的后门,似乎跟靖国公府的后门很近。 “小姐小心!”素荷猛的拉了薛兰兮一下,接着手一扬,一到寒光出去,有人应声倒地。原来,竟是有人等不及薛兰兮等人出去,竟然偷偷摸摸的到了跟前想要偷袭。 还好素荷警醒,一直在提防。 薛兰兮皱了皱眉,看着那人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回头,她小声跟素荷说道,“能分辨出有多少刺客么?” “分不出 来,人不少,但是这些人只怕不好惹。”素荷摇头,接着又是一个暗器飞了出去。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又有几个人从墙头跳了下来,显然这是准备强攻。毕竟,若是再等下去,便是季君珩不来,九门司巡夜的人也来了。 这是要快刀斩乱麻了。 眼瞅着这是一场硬仗,可是季宵和素荷等人也没怂,把薛兰兮牢牢的护在中间,虽然左右都是敌人,却也不曾伤到分毫。 不过片刻,薛兰兮就发现了这些人不好惹。以往刺客,大多会用自己趁手的兵器。中原人大多会用刀剑匕首,可是这些人,用的却非如此。 薛兰兮借着月色看过去,见那兵器有三棱,每一个楞上都闪着锋利的冷光。 这不像是大顺的武馆中会教的武器。 难不成,靖国公府的骆氏跟异族还有什么关系? 就在薛兰兮思考这些的时候,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季宵一听这马蹄之声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呼喊道,“侯爷,这里!” 季君珩来了?薛兰兮顺着声音望去,果然看到季君珩手中拿着一把长剑,骑着马就冲了过来。 到了近前,那马也没停下,反倒是奔腾的更加有力。薛兰兮听着那马一声声踏上地面的声音,心也跟着咚咚咚的跳动着。季君珩是惯马上杀人的,所以他并没有勒住马缰,而是又加了一鞭子。 马儿吃痛,朝着刺客就冲了过来,季君珩三两下就杀出一条血路,刺死了好些个刺客。 见情势有了逆转,薛兰兮松了口气,往下躲了躲,免得被刺客伤到。季君珩转了几圈,清理掉大部分的刺客之后觉得不对,一回身,下意识的挥出一剑,挡住了一个刺客的扑杀。 那刺客身材魁梧,手中拿着一把长柄大刀,挥 动之时带着呼呼的风声。而季君珩呢,方才回身批了一剑,虽然将那人挡开,可是手中长剑却也断了。 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而季君珩却只有一把长剑。大顺武将在入朝之时,利器尽数上交,绝不随身带着,免得发生什么说不清楚。而那柄长剑,也不是如常惯用的,大多是礼部准备的一些好看而无用的货色。 那长剑方才挑杀了几个人,早已经脆弱难捱,被那大刀一震,自然是要瞬间断成好几节的。 没了趁手的武器,季君珩索性丢了断剑,翻身下马,趁着躲那长刀的功夫随手捡了一个短小的三棱刀出来。 那三棱刀只有两掌长,跟长刀相比优劣立现。薛兰兮在不经意间,心已经提了起来,她紧紧的攥住衣袖,看着季君珩在那里上下腾挪。 世上武学之人身手利落的自然不仅仅季君珩一个,与季宵等人想必,季君珩显然是行家里手。可是跟刺客想比,至少这个身材魁梧的人跟他是半斤八两的。 季君珩也知道不能拼武器,三两下近身之后就要跟那人肉搏,谁知那人的长刀竟然还有机关,不知道那人怎么扭了几下,长刀分成两部分,一半是刀,另一半则成了一柄柳叶剑。 这样的配置,看的薛兰兮那是一个提心吊胆。 可是,她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躲起来不添麻烦。 季宵和素荷等人分别被刺客给缠住,也帮不上什么忙。 最终结果,只能靠着季君珩了。 薛兰兮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君珩跟那魁梧大汉痴缠,一会儿在上,一会儿在下,一会儿在前面,一会儿又变到了后面。不一会儿,那大汉就有些疲累,手也不太能台的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季君珩找准一个空子,将手中的三棱短刀毫不 客气的插入了那人的心脏。 而季宵和素荷爷终于解决了大部分的刺客,将薛兰兮给团团围了起来。 薛兰兮见周围没有什么威胁,赶紧冲了上来,拉住季君珩急急问道,“你怎么样,可受伤了!” 那魁梧大汉死了,季君珩身上也没落什么好处,左一片血迹,右一个伤口的。这些都只是皮外伤,可是季君珩的脸色却万分难看。 “你没事吧?”季君珩左右看看,发现战场已经到了末尾,忍不住松了口气。 “我没事,唉,你怎么了!”薛兰兮刚说完自己没事,就见季君珩身子一软,倒了下来。她手忙脚乱的扶住,连忙叫了季宵过来。 季宵远远看到这里,连忙冲了过来,帮薛兰兮扶住了季君珩,连拖带拽的给拖到了挂满箭矢的马车上,“快,套马回去!” 这里距离卫陵侯府最近,当然要早些回去。薛兰兮也在车上,帮季君珩解开领口和腰带,顺带查看伤势。这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季君珩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可是有碍的,却在胸口。薛兰兮不知道这一个伤口是什么时候中的,却只见那伤口还在往外潺潺的冒着血。 她连忙将帕子按在那伤口之上,死死按住。昏迷之中的季君珩也感觉到了疼痛,闷哼一声,却没有醒来。等到了卫陵侯府,早就有人通知了公孙先生。公孙先生带着银针等在门口,连马车都没让季君珩下,立马就钻进车,先给季君珩止了血,然后才送到了卧房之中。 薛兰兮一直紧跟其后,帮着忙里忙外。血水一盆盆的换出去,绷带一团团的用干净,终于将季君珩身上的伤给处理好了。 “夫人放心吧,只是失血过多,如今伤口已经止血,将养几天就好 了。”见薛兰兮一直等在房间里,公孙先生忙完之后先给她说了情况,“这几日,侯爷卧床静养为宜,饮食上我等下写个单子,夫人照做就是。切记,五日内,不可让侯爷下床走动。” “好,我记下了。”薛兰兮点了点头,松了口气,在送走公孙先生之后又走到了季君珩的床前。 季君珩还在昏睡当中,薛兰兮绞了帕子,擦去了他脸上的冷汗,然后帮他净了脖子上的血迹,又换了温热的帕子在他身上没有受伤的地方轻轻擦拭。 擦着擦着,薛兰兮忍不住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 他为何要如此拼命。 今夜,如果他不来,无非就是换个妻子的事情。季君珩从来都不是非常相信自己,那换个妻子岂不是有助于家宅安宁? 她的眼泪没入被褥之中消失不见,很快,薛兰兮又擦干眼泪,重新给季君珩擦洗起来。等到都弄干净,处理了换下来的衣服和脏了的绷带之后,薛兰兮又让人拿了些干净的绷带放在周围以备不时之需。 “小姐。”折枝送了绷带进来,看到季君珩身上的被子,忍不住提醒道,“侯爷身上有伤,被子不能这么盖。” 折枝这几日照顾钟离已经照顾出了经验,她拿了两个矮几过来,一左一右放在季君珩的身边,然后把被子蒙了上去。忙完这些,折枝有用猪尿泡多灌了些热水放在被窝里,这样一来,整个被窝暖烘烘的,还不会因为被子压在身上,触碰到伤口遭罪。 “还是你心细,多谢了。”薛兰兮看着折枝如此心细,舒了口气。 “今夜最是凶险,还有得熬呢。”折枝忙完这些,将薛兰兮请到旁边的软榻上,“小姐今夜怕是回不去了,在这里将就一下吧,我给小姐铺好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刀山火海我也救你 薛兰兮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却并没有去睡。折枝当她害怕,起身出去寻了安神茶过来。安神茶薛兰兮也没吃,没过一会儿公孙大夫就过来了,看到薛兰兮还在,捋了捋胡子说道,“夫人,今夜非比寻常,我也留下来吧。” “多谢大夫了,我这就让丫鬟给您收拾外间的床榻。”薛兰兮也是这个意思,她虽然知道的不少,却并不精通医理,身边还得有个正经大夫看着才是。 公孙先生行了礼下去,薛兰兮想了想,寻了个垫子放在季君珩床边的拔步上,然后坐了上去,拉着季君珩的手,靠在床上眯了起来。 软榻能睡,可是薛兰兮总觉得太远,不安稳,反倒不如这拔步之上。拉着季君珩的手,薛兰兮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这一觉自然是不安稳的,她总觉得手心汗汗的。 睁开了眼,她抽出自己的手看了看,果然就看到一手的汗水。她心头大骇,猜测季君珩怕是发起了高热。把手放到季君珩的额头一试,薛兰兮连忙冲了出去。 “先生先生,相公发起了高热!”薛兰兮敲开了公孙先生的门,言简意赅的说了情况,然后拉着鞋都没穿的公孙先生朝着卧房跑去。 公孙先生慌慌张张的过来,拉过季君珩的手诊了脉,连忙掏出银针施针。施了一遍之后,公孙先生面色凝重,“夫人,只怕不好了。”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变故。”薛兰兮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那凶器上有毒,解药也不难配。只是侯爷如今失血已经太多,解毒的时候又得失血,只怕不好从鬼门关拉回来。”公孙先生将银针仔细看了看,收了起来之后看着薛兰兮说道,“这次,真的只能看命了。” 听着公孙先生这 么说,薛兰兮的眼泪是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请先生赶紧配解药,剩下的要怎么照顾,您尽管说,有我们呢。”折枝见薛兰兮这个样子,连忙将薛兰兮给扶到一边软榻上,回过身来求公孙先生指教。 公孙先生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姑娘听我说,这毒怕热,你跟夫人将这屋子烧的热热的,最好让侯爷再出一身汗,那毒也能出来几分。只是侯爷现在还发着高热,也不可忘记将冰过的帕子放到侯爷的额头,让他不要太热了。” 折枝一一记下,送走了公孙大夫之后,就看着薛兰兮说道,“小姐定定神,我先去准备炭火,马上就回来。” 薛兰兮点了点头,看着折枝出去。而她,则忍不住铺在软榻上大哭了起来。等折枝回来的时候,薛兰兮已经止住了哭声,从库房取了冰块回来,换了冰水,湿了帕子放在季君珩的头上。 季君珩烧的满脸通红,薛兰兮则哭的满脸通红,这一对夫妇,都闹了个大红脸。 折枝在心里默默的想了两句,然后将加了盖子的手炉放到了季君珩的被窝里面。 果然,这一下子就热了起来。这一热,不一会儿季君珩就出了一身汗。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公孙先生端了药过来,喂了季君珩喝下之后让人拿个马桶进来。 “夫人,侯爷这番喝下药之后,会吐血几次。前几次血的颜色会是黑的,后面鲜亮之后就是毒已经解了。我提前给您说声,还请您不要吓到。”公孙先生眼里,薛兰兮跟自己家闺女没差几岁,所以就提前跟她说一声。 薛兰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顺带帮季君珩擦去汗水,换了干净的绷带。 纵然公孙先生已经说 过一次,薛兰兮还是在季君珩第一次吐血的时候吓了一跳。昏迷之中的季君珩什么都不知道,可是那口鼻之中不停的往外喷血,薛兰兮看着那血迹喷到了衣服上,被子上,甚至身上也有,吓了一跳。还是公孙先生没走,连忙将季君珩扶了起来,趴在床边让他好好将血给吐干净。 “怎么,怎么会这个样子!”薛兰兮的眼泪瞬间又留了出来,她以为只是一小口,却没想到像井喷一样的状况。 “不这样的话,毒解不了。”公孙先生将吐完的季君珩顺了气,重新放好,然后回头看着薛兰兮说道,“夫人如今知道这有多凶险了吧?” 每个人身体里面的血是一定的,若是流的多了也就死了。不管是外伤,还是自己吐血,都是会死人的。 薛兰兮一边哭一边点头,心碎的跟肉馅似的。 见她这个样子,公孙先生也不认苛责,索性闭了嘴,什么都不说了。 薛兰兮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一天一夜,公孙先生是早就熬不住了的,等到季君珩不再吐血之后就回去休息了。而薛兰兮却不想休息,在旁边伺候着季君珩,换绷带,擦洗身子。 公孙先生说了,还得让季君珩热起来。 可是,汗水沾到伤口上的话,得多难受啊。薛兰兮想着这个,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别哭,我不疼。”季君珩一睁眼,就看到薛兰兮哭的眼睛红红,他连忙伸出手去抹掉薛兰兮脸上的泪珠,并且毫不客气的撒了个谎。 “你,你醒了!”守了一天,季君珩终于醒了过来,薛兰兮大喜过望,连忙扑了过来,看着季君珩睁着的眼睛说道,“你真的醒了么!” “真的,现在什么时辰了?你歇着吧,有下人呢。”季君珩不 知道现在是哪一天,可是看到薛兰兮憔悴了不少,眼睛也肿的像个核桃一样就心疼。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你,你……”薛兰兮你了一会儿,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辛苦你了。”季君珩揉了揉薛兰兮的头发,忍不住问道,“吓坏了吧?没事,有我呢。” “不,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救我!”薛兰兮摇了摇头,刺杀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多害怕。从回京到现在,大大小小的刺杀她经历过不少了。可是,她这一日,最疑惑的事情就是季君珩为何要如此拼命的救她。 “你是我的妻子,纵然那里是刀山火海,我也会救你。”季君珩笑了笑,好像觉得薛兰兮这个问题非常可笑,“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不能在失去你了。” 薛兰兮大骇,心中忽然一片惊慌。 什么叫失去过一次,不能再失去? 她想追问,在抬起头的时候,却见季君珩又昏迷了过去。又是着急忙慌的请了公孙先生来,薛兰兮的心已经乱成一团乱麻,死死的纠缠到一起,怎么都解不开。 “夫人放心吧,侯爷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之所以会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这几日养好了就行了。”公孙先生诊了脉,重重松了口气,然后让人把那些猪尿泡和手炉都给撤了下去。 重新照顾着季君珩休息,薛兰兮也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这次,她睡在软榻上,睡梦中却是当年的情景。 薛兰兮还记得,当年的时候季君珩如何在颜家偷偷看她,如何为了讨好她做了多少傻事。 他这个人,从来都不善言辞,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可是却能将所有风雨都遮挡在外。 一夜过去,薛兰兮睁开眼睛还有些晃神,总觉得这里还 是她当年的闺房,而她也不过是午睡片刻而已。直到折枝带了洗漱的东西进来,伺候薛兰兮洗漱之后,薛兰兮才回了神,看着还昏迷不醒,脸色却好了许多的季君珩终于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又经历了什么。 等薛兰兮用完早膳,季君珩也醒了过来,吵吵着要吃肉。 “大夫说了,你现在不能吃肉。”薛兰兮挑帘进去,看着季君珩在床上点菜,“这几日你受伤太重,只能吃些清粥小菜,免得身上伤口没好,又伤了脾胃。” “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季君珩看到薛兰兮进来,愣了一下,妥协道。 薛兰兮吩咐下人去做了些清单的粥和菜,然后又给季君珩换了伤口上的药和绷带这才将他扶起来坐好准备吃饭。因为这一日薛兰兮经常照顾,所以季君珩光着身子坐在床上,她也能视若无睹。可是,季君珩就有点尴尬了。他倒是不介意给薛兰兮看,也不介意给丫鬟看。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现在的薛兰兮什么反应都没有很别扭。 索性他偷偷摸摸想找了中衣过来穿上,结果却被薛兰兮制止,“压到伤口了不疼么?” “光着身子,似乎有伤风化。”季君珩回道。 “你莫非忘了,你是丫鬟伺候大的公子哥?”薛兰兮疑惑,看着季君珩说道,“无妨,都见过了。” 说着,薛兰兮还伸手将季君珩外面矮几上面的被子给掀开,惊的季君珩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没想到,夫人还有如此流氓的时候。其实,若是夫人愿意,不必如此。”季君珩故作惊恐的逗弄薛兰兮。 “吃饭!”薛兰兮本就是为了方便摆放碗筷,结果却被季君珩如此捉弄,顿时气恼,丢下两个字,转身出去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夫妻齐心 惹恼了薛兰兮,季君珩便只能独自一人索然无味的吃着那些清粥小菜。好在用完早膳之后,薛兰兮便又不知从哪儿晃了回来,到了季君珩的病床跟前。 养伤实在是无趣,尤其是季君珩这几日还只能躺着,薛兰兮索性就在旁边支了个软榻,煎茶烹调,顺带陪季君珩聊天。 季君珩身上有伤,有诸多忌口,看着薛兰兮在他身边连吃带喝的虽然有些怨念,却也又觉得幸福。两人成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坐在一起不为别的,只为了打发时间。 因为担心茶水解了季君珩的药性,所以薛兰兮便只给他喝白水,季君珩因了失血过多,时常口渴,却又不想喝白水,闹了两次之后,薛兰兮索性抓了一把糖放了进去。 这下,白水有了滋味儿,季君珩便也不闹了。 便是闹,也闹不了多长时候。季君珩此番失血严重,除了需要喝水,还会随时都睡了过去。季君珩睡了过去,薛兰兮便靠在梨花软榻上慢悠悠的品茶,顺带等着季君珩重新醒来。 一日日的过去,等季君珩终于不会随时睡了过去之后,也终于获准可以下床走动。也赶巧了,今儿个天气晴爽,薛兰兮看着闷了好些天的屋子,索性扶着季君珩到了廊下的软榻上歇息,然后让人开了窗户通通风,散了屋里的药气。 就在这时,季宵沉着脸从外面进来,看到薛兰兮和季君珩在一起说话,连忙快步走了过来问道:“侯爷怎么出来了?如今还有些冷,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不碍事,这里太阳晒的到,也没什么风,挺暖和的。怎么,可是有事要奏报?”季君珩摆了摆手,靠在软榻上看季宵,“是刺客的事情,还是军营的事情?” “回侯爷,是刺客的事情。侯爷受伤之后,军营的事情暂时由定北王打理,您可以安心养伤。属下这几日跑了几次九门司,审讯了那些刺客之后得了些口供,侯爷可要看看?”季宵从怀里拿了一些纸出来,没有交给季君珩,而是给了薛兰兮,“侯爷如今行动不便,还是我说了吧。” “我们审问了这么些天,发现这些刺客似乎不是一帮人。伤了侯爷的那个魁梧大汉说自己是雇来的,还有几个活口说自己是豫王派来的,除了这些,我们还发现了娴玳郡主的死士。” “京中有这么些人想让我死?”薛兰兮疑惑,顺带问了一句,“跟靖国公府没关系么?” “这个暂时没有线索,不能强行安插上去。”季宵摇了摇头,看着薛兰兮说道,“只怕是把侯爷也给算上了。” “季宵说的没错,只怕也把我给安排上了。”季君珩点了点头,回头看着薛兰兮说道,“京城中谁人不知道卫陵侯疼媳妇,刺杀之地距离宫门并没有多远,派个人过去传话,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我就能到。” “可是这些人选的点也太巧合了些,统一到了一个地方,难道不怕打架么?”薛兰兮觉得不可思议,那日这么些人想要他们的性命,居然没有事先打起来。 “这个还真没,这些人的口供之中有一个统一的地方就是,都是接到授意将这件事推到靖国公府上去。”季宵摇头,说了重要的一点。 “原来如此,容王的刺客只有一个人,打不过那么多人便也不动手。豫王怕是早就知道我在查鸣凤楼的底细,所以就索性添一把火。至于娴玳郡主,并不在乎谁来背锅,只要出气就行。”薛兰兮了然的点了点头,瞬 间明白为何那天那个魁梧大汉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了。 只是,豫王的下手目标只怕是薛兰兮。 豫王向来都是想要笼络季君珩的,如今就算是定北王回来了,也不会想放过季君珩这个筹码。反倒是薛兰兮,先前楚贺不知道豫王多番受阻是因为什么,现在怕是回过味来,早就一清二楚了。之所以以前不下手,怕是没机会而已。 以楚贺的能力,不会想不到借刀杀人这个法子。 所以,豫王府的人是混在了娴玳郡主的刺杀队伍里面。 好这么一场乱斗,还真的是差点就得手。 “侯爷,咱们要还回去么?”季宵问道。 “先不着急,先把定北王的事情处理了再说。”季君珩摆摆手,并不着急报仇,“容王准备的东西替换完了么?” “这……”季宵犹豫的看了一眼薛兰兮,不知该不该说。 “容王先前准备了一些给定北王的东西,如今容王虽然被禁足,但是这件事也不是非容王不可。”季君珩倒是觉得无所谓,直接扭头跟薛兰兮大致解释了一下。 季君珩没有仔细说,薛兰兮却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容王准备了一些谋朝篡位,勾结外敌的证据,准备将定北王陷害下狱,好借机插手军队,如今,季君珩却将那些所谓的证据给换了。 “那可换完了?”薛兰兮也非常担心这个问题,连忙问道。 季宵见季君珩都说了,自己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换不了,容王府忽然就跟铁桶一般,别说东西,就是个老鼠都混不进去。” “那可知道容王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季君珩摸了摸下巴追问道。 “这几日是不会,毕竟容王自己身上的东西还没洗干净,若是此时动手目标太大。”季宵 大致算了一下,应该会等御史从容王封地回来的时候再说。 “侯爷难道在宫里没有眼线?”薛兰兮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夫人的意思是?”季君珩转头,饶有兴致的看向薛兰兮。 他觉得,这个女人怕是会比他还要更狠上几分。 “容王的人想要参奏定北王,绝对不敢在朝堂之上公然参奏。毕竟,如今朝中将领不少,又有侯爷遇刺在先公然参奏当然会让人想入非非。既然是私下参奏,侯爷若是在皇上跟前有得力的近侍,在上呈证据的时候趁机调包是不是方便一些。”薛兰兮觉得季君珩一定有这样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季君珩了然,继续追问道,“夫人可否需要夹带私货?” 这几日,不仅仅是季君珩在对付容王,薛兰兮也没歇着。华裳已经搜罗了不少鸣凤楼的相关证据出来,再加上从豫王府里流出来的证据,不多不少,刚好够将容王放在锅上油煎火烤。 “自然是有的。”薛兰兮跟季君珩相视一笑,“如今火候还不够,过几日就将东西交给侯爷。” 定北王是季君珩的姨父,他自然是不会坑害他的,所以薛兰兮将东西交给季君珩反而方便很多。 季宵看着这两个狐狸一样的夫妇,暗中替容王叹了口气,然后又重回方才的话题,“那侯爷就要放过这次刺杀的这些人了么?” “自然是不能,但是这些人又都是咱们惹不起的,不如交给皇上,让皇上去定夺。”薛兰兮摇了摇头,回头征求季君珩的意见。 儿子犯了事儿,自然是要老子来承担的。而且,此事已经闹得这么大,老子也不好真的偏袒。而且,前面容王才说过收拢兵权失败,后脚朝中有威望的 将领就在大街上遇刺。如此巧合,又证据确凿,皇上怎么能放过容王? “记得把供词处理一下,不要让豫王洗脱嫌疑。”季君珩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放过豫王的好。他也不相信豫王会杀自己,可是豫王的人参与其中,也实在是不能忍。 想到那日晚上的提心吊胆,季君珩就觉得这么做似乎太过简单了。 “那娴玳郡主呢?”季宵忍不住问道,顺带偷眼看了一下薛兰兮。 “娴玳郡主如今婚事将近,还是不要坏人好事了。”薛兰兮摇了摇头,觉得还是不要坏人姻缘了,“劳烦你去花楼给我传个信,涝阳王去逛窑子的时候伺候的周到一点,毕竟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涝阳王是太后给娴玳郡主赐婚的夫婿,算是皇族中人,是萧康帝祖父的兄弟的孙子,坐拥富贵,却没什么实务,只靠着皇家封赏过日子。涝阳王今年三十有二,早年死了妻子,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留下,原本是打算就这么孤独终老的,谁知道皇上和太后竟然想到了这么个人,于是就指婚了两个丧偶之人。 涝阳王性子懦弱,长于妇人之手,从来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有什么心事也只敢去喝花酒的时候跟伺候的姑娘吐露吐露。可是,娴玳郡主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她能允许自己对季君珩死追不放,却不能允许涝阳王出去拈花惹草。 所以,娴玳郡主知道后,只怕会气的烧了涝阳王府。 说起娴玳郡主赐婚的事情,听说起先娴玳郡主是不愿意的,还在晋安公主跟前以死相逼,谁知晋安长公主不知道怎么回事,此番竟然没有从了娴玳郡主,而是将娴玳郡主带了出去见了涝阳王一面,娴玳郡主竟然同意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暂且记账 在薛兰兮看来,只怕其中缘由是这个样子的。晋安长公主看重了涝阳王的爵位,毕竟晋安长公主如今日子并不好过,多一重依靠也好。而娴玳郡主呢,则见过涝阳王之后,见涝阳王虽然怂了点,但是姿容不凡,所以就有些心动,觉得怂一点也不妨碍自己给人家带绿帽子,所以就同意了。 被薛兰兮这么一折腾,娴玳郡主只怕又得生些幺蛾子。可是这些幺蛾子在皇上和太后眼里,却并不能成为足以撤回赐婚的由头。 能不影响事情的大局,还能给娴玳郡主添堵的事情,薛兰兮不介意多做一些。 听到薛兰兮这么安排,季君珩是高兴的,总算是找回了一些先前生闷气的时候没有找回的场子。 不管她是因为吃醋还是气不过,总归是针对了自己这个所谓的情敌,这让如今重伤在身的季君珩非常受用。晒了一中午,到了下午的时候就有些凉了,薛兰兮吩咐人将季君珩给送回屋里。 回了屋,素荷也趁机送了药茶过来,薛兰兮吃的时候季君珩也想尝尝,她嗔了他一眼,把他给瞪了回去,最终季君珩也没吃到。 “我算是到了八辈子霉了,娶了个媳妇克扣我的伙食便也罢了,还当着我的面开小灶。”季君珩四肢平摊在床榻之上,万念俱灰。 “有本事你跳起来打我?”薛兰兮挑眉,吃完药茶之后漱了口施施然的走了过来,到了季君珩的病床前站定,看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季君珩笑的愈发得意,“你起得来么!” “你且给我等着!”季君珩气的咬牙切齿,却也自知确实起不来这件事。这时候逞凶,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还不如将这笔账记下,以后慢慢再算。 “我等着呢。”薛兰兮居高 临下的看着动弹不得的季君珩得瑟一笑,转身回去了。 这几日,季君珩晚上不怎么需要人,便撵了薛兰兮去旁边的屋子休息。季君珩竖着耳朵听着隔壁房间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动静,微微笑了笑,便让人熄了烛火。 又过了一会儿,隔壁传来了门窗开启的声音,原本闭着眼睛睡觉的季君珩忽然睁开了眼睛,仔细分辨那就究竟是什么动静。 这还没进三月,夜里还是冷的很,薛兰兮总不会傻到开窗通风,肯定是有人进去了。 确实如季君珩所料,的确是有人来了。贺仲麟扯着身上破掉的大氅要求薛兰兮赔给他新衣服,“卫陵侯府的守卫实在是太过分了,打架就打架,还把我衣服给扯破了。我不管,你赔我个新的!” “大司马府里什么好料子没有,云溪郡主虽说绣工不好,一个大氅还是做的了的。你且放心,我明天就让人给郡主传话,让她帮你做。”薛兰兮毫不客气,瞧着贺仲麟脸颊瞬间红了,忍不住玩心大起,“今年长公主的赏花会,你说会不会邀了谢贵妃来?” “你,你怎么如此小气,不赔我衣服就算了,还打趣我!”贺仲麟终于恼了,气呼呼的看了薛兰兮一眼,给自己寻了个座椅坐下来,然后说道,“你真的要把那些口供原封不动的交上去?” “不然呢?”薛兰兮疑惑贺仲麟究竟想做什么。 “我以为,你要多少添油加醋一下。”贺仲麟挠了挠头,显然非常疑惑不解,“就这么交上去的话,父皇说不定就丢到刑部去了。” 被薛兰兮带着跑了这么久,贺仲麟也懂了一些弯弯绕绕,只可惜显然火候不够。 “我且问你,两个皇子当街刺杀一个护国将军,这件事严重 么?”薛兰兮浅笑着看着贺仲麟。 “简直是骇人听闻,所以父皇才极有可能将此事隐瞒下来。”贺仲麟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 “咱们这个皇上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轻易让功臣寒心。”薛兰兮摇了摇头,看着贺仲麟说道,“我跟季君珩都这么觉得,但凡是添油加醋,都有可能会被发现,还不如交一个原汁原味的东西上去,皇上看了,便是不忧心忠臣良辅的将来,也得担心皇子祸国。到最后,皇上会将这件事捂下来,却也不会让重臣良将寒心。” “那么,负责捂住这件事情的人,就是你了。” 说到这里,薛兰兮看了一眼贺仲麟,“如今容王和豫王都落到了你的手里,你可怕?” 不管怎么看,贺仲麟都不是适合阴谋诡计之辈,所以薛兰兮才会担心他会不会怕。 “怕什么?”一根肠子的贺仲麟还没猜到薛兰兮在想什么,忍不住翻白眼反问。 “怕你对自己兄弟下不了手。我知道你不会下黑手,会秉公办事,可是我怕你有恻隐之心。”薛兰兮叹了口气,索性给贺仲麟下了一剂猛药,“但是,我希望你对容王下黑手。当年,就是容王派兵围堵了颜家。你可知,当年颜家女眷,尽数充了军妓。” “不是抄斩了么!”贺仲麟一听,大惊失色。这些却不是他知道的部分,他只知道当年颜家斩首多人。 “是啊,皇上圣旨上是满门抄斩,可是你还记得刑场之上有多少女眷的头颅?”薛兰兮目光迷离,声音也有些虚的好像听不见。 贺仲麟不知,薛兰兮却知道,一个都没有。谢瑶玥直接就死了,颜愫被人奸杀,颜忆则被薛老爷子掉包。其他颜家女眷,也都被容王用了各种各 样的借口充了军营。 “我,我没想到容王兄是这样的人!”贺仲麟拳头紧握,手背上布满青筋,太阳穴也在突突跳动。 薛兰兮回神,拍了拍贺仲麟道:“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不要有恻隐之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他们逃脱!”贺仲麟跟薛兰兮说完这些之后,头也不回头从窗口出去。 季君珩在隔壁听到贺仲麟走了的动静,看了看更漏,哼哼笑了两声,在自己的账本上又记了一笔。 大晚上的在我媳妇的房间呆了一个时辰,当我季家没人了不成! 第二天一早,季君珩就把季宵叫来,重新安排了家中的护卫。结果,被护卫拦着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娴玳郡主。 “你们这些奴才,知道我是谁么!” 季君珩受伤,为了不让军心躁动,所以一早就封闭了消息,说薛兰兮受伤又受惊,季候走不开,就留在家中照顾夫人。所以,卫陵侯府也是闭门谢客的。娴玳郡主过来探病,虽说拿了不少好东西,却在递帖子的时候被拦在了门外。 “我等自然知道您是娴玳郡主,可是我家侯爷说了,非是要事就心领了您的好意,等到改日侯爷得空亲自上门致谢。”守门的小厮被骂也只能陪着笑脸将人劝住。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身份尊贵。你家侯爷现在得不得空,我看了自然就知道了,不劳你在这里传话!”说着,娴玳郡主就要往里面闯,小厮和护卫们也不敢真的把人给扔出去,只好一边拦着一边让她往里面走。 等到娴玳郡主终于冲到了季君珩的院子里,季君珩正在跟薛兰兮一起在廊下晒太阳。 “你这个丧门星,莫非是扫把星投生的 不成,瞧瞧你自己相公被你给害成什么样子了。”娴玳郡主一看季君珩的脸色苍白,又躺在那里有气无力就生气,似乎忘了这其中还有自己的手笔。 “郡主这一番贼喊捉贼的戏唱的可真好,要不现在给您搭个台子?”薛兰兮冷眼瞧着,也不起身,就看着娴玳郡主在那里叫骂。 “你说谁是戏子!丢人的东西,你现在出去看看,满京城都在说你是个扫把星呢,谁娶了你真是倒了大霉了,差点让人家绝户!”娴玳郡主一直都因为季君珩与薛兰兮的关系气不顺,现在又因为太后的指婚早就跟他们二人撕破脸了,这会儿更是口不择言,说出来的话跟在肠胃里面搅和过一遍似的。 “外面的人?”薛兰兮顿时一惊,跟季君珩交换了一个眼神。季君珩受伤的事情是瞒着的,为何还有人在外散布消息说季君珩重伤?这几日薛兰兮只顾着照顾季君珩,还真没留意京中那些流言蜚语的动静。 “便是让人绝户,也是圣上赐婚。郡主有什么怨言,不如进宫找皇上说去,我这里庙小,就不留郡主用晚膳了。”季君珩知道薛兰兮懒得跟娴玳郡主争吵,直接就让人给辇了出去,“你们这些嬷嬷都是瞎子么,还不把郡主给请出去!” 在主院四周看戏的嬷嬷们这才意识到要干活了,连忙来了两个身份高的,也不管娴玳郡主怎么叫骂,只当自己耳朵聋了,手上却毫不客气的扭送了娴玳郡主到了门口。 等娴玳郡主走了之后,薛兰兮才看着季君珩说道,“相公如今也没什么大碍了,是时候清一清卫陵侯府这一潭水了。” “你看着办就好。”季君珩拍了拍薛兰兮,见她一点都不生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生气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做了什么不知道? 薛兰兮并没有理会季君珩的小情绪,在她看来,季君珩这个样子无非就是养伤闲的。既然说了要清理一下卫陵侯府里面的人手,薛兰兮自然不是说说。 这几日,薛兰兮已经搜集了不少好东西出来,且等着人往网里钻呢。 到了晚膳的时间,卫陵侯府的下人们按照往常的惯例将主子们的饮食都送到了季君珩的卧房之中。只是,进了房间之后,却不如往日一般的平静。 饭菜刚放下,季宵就带人先将送饭的几人扣下,接着就扣了厨房的众人,然后吩咐门房缩进卫陵侯府内外大门小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到了这会儿,也没人会进来了。到了晚膳时间,白天出门办事儿的人早就已经回了府,谁还会抹黑出门呢。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我们犯了什么事?”送饭的人被季宵扣在外隔间,看着这个阵仗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的过来找季宵问话。 “也没什么事,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按说不会出什么差错。可是,保不住有谁错了主意,做错了事情。这次侯爷挺生气的,先看看什么情况吧。”季宵是家生子,来问话的是季宵从小长大的兄弟,他也不想瞒着,捡着能说的说了,然后就匆匆而去。 屋里的人一听,互相看了人,有人将心提到了胸口,有人则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季宵这一去,显然是去找什么东西了,若不是他们做的,实在没必要提心吊胆。 薛兰兮也没闲着,趁着这会儿功夫跟季君珩两人用了饭,然后把椅子摆到廊下,还将院子里的灯笼都给点的亮亮堂堂的。季君珩闲着没事儿,裹了被子也到了廊下看热闹。 不出一会儿,就有管事的婆子和大丫鬟们 回来了,手里抱着一摞摞的东西,身后还跟了几个人。 “夫人,都带来了。”管事的刘妈妈将手里的东西恭恭敬敬的放到了薛兰兮的跟前,然后一五一十的汇报道:“我们重点查了厨房的婆子和丫鬟,从他们的住处搜出来了这些金银细软,并将人给带了过来,夫人可以慢慢查问。” 薛兰兮点了点头,看着桌子上分的一包一包的金银细软问道:“这一包是谁的?” 太阳还没彻底落山,整个院子都是黑黑昏昏的一片,只有薛兰兮所在的周围光亮通透。她说话也是问声细语,毫无责备之意,反而让那些被拎来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那包细软自然是有人家的,被薛兰兮点了出来,主人连忙出来行礼,“回夫人,是老奴的。” 出来的人是一个帮厨,原本是个罪奴,被季君珩母亲买回来之后一直本本分分的。她见自己的东西被提了出来,连忙出来解释,“回夫人,这些金银是老奴女儿夫家送来的聘礼,老奴虽是罪奴,却也一直都干干净净,这绝不是老奴贪墨来的东西。” “刘妈妈,可有此事?”薛兰兮大致看了两眼,见确实是一对儿上面连个花样都没有的素金的镯子,一对儿还没小拇指甲盖大的耳环,并着两锭银子在包裹里面。 “回夫人,确有此事,我原本是要回夫人的,谁知侯爷突然受伤,夫人忙不过来,我便一时没说。再加上她是外院的,女儿也是外院的,婚配的又是府里的人,所以就想着等夫人清闲下来之后再回。”刘妈妈一听赶紧上来回话,“不过今儿个都已经搜出来了,还是过个明路免得误会。” “既然是好事儿,那我也得添点嫁妆了。” 薛兰兮笑了笑,取了手上一个墨玉镯子放到了那布包之中,“这个镯子就权当给了你家姑娘的添妆吧,妈妈不要嫌弃。” 帮厨那个妈妈一见没自己啥事儿,连忙感恩戴德的拿了东西下去。接着,薛兰兮一一的问了过去,能说得清楚的,她都一一发还,说不清楚的,也都扣了下来。 “梁妈妈,你说这些银钱是你儿子孝敬你的,可你儿子只是个马夫,往日也没什么别的进项,家中更有妻儿要养,我且问你,你儿子莫非是抢来的这么多钱?”薛兰兮看着桌上的二十两银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梁妈妈是个厨娘,因为菜做的不错,一直以来都是她给主子们做饭的。要说月钱也不少,可是碍不住有个赌鬼相公和赌鬼儿子。 古语有云,十赌九输,若是这银子是梁妈妈自己攒了十来年攒下来的还有可能,可是若是儿子孝敬的,那绝不可能。 “我也不知道儿子哪里弄来的钱,儿子给了,老身接着便是。”梁妈妈偷眼看了看薛兰兮,见她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可是府中钱财失窃?若是如此,那这银子可不是府中之物。府中用的银钱都有官银,这上面可没有。” “梁妈妈不必知道我为何要问你们这些,只管回我话就是了。你既然不说,那我就找了你儿子过来问。想必,你儿媳也不知道你有这么多银子吧。”薛兰兮并不解释那么多,只对梁妈妈步步紧逼。 台阶下众人互相看了看,不知道今儿个主子这是唱的哪一出。闲的没事儿,把他们叫出来,雨天教子?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可也不是这么个闲法儿啊。他们虽然是下人,却也是人,没事儿 牵出来溜溜,把他们当狗了不成? “这……”梁妈妈有些犹豫,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替她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儿子是断然不能叫的,儿子若是知道她有这么多银子,自然是要惦记上的。被儿子惦记上,最后还不是进了赌坊?而且,儿子知道势必儿媳也知道了,前日儿媳还求到她这里,想找一点散碎银子去给孙子瞧病。自己个的亲孙子已经高热了三天了,没钱诊病,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 这银子,就是个祸水。她本来是想留着给自己养老的,谁知还没藏好就被翻了出来。这可怎么是好,她自己的男人是个窝里横的,除了会吃酒赌钱就是喝醉了毒打她这个老婆子。要是知道她有了银子不给他用,指不定要下什么样的毒手。若是以往,儿子还会护着自己。可是现在儿子跟儿媳都知道自己有银子却不给自己,只怕巴不得自己被打死才好吧。 “梁妈妈就说了实话吧,旁人不知道我今日这么大动干戈是为什么,你却不会不知道。” 说了这么许久,薛兰兮也累了,端起茶杯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然后把茶杯放下。茶碗在红木的矮几上发出“哒”的一声,梁妈妈应声“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老奴说,老奴说!”梁妈妈满脸的冷汗,低着头,瑟瑟发抖的跪在那里终于承受不住。 薛兰兮只拿了厨房还有送饭的人,显然十分发现饭食出了问题。而这内院之中,只有内院的人和厨房的人,就算是她今日事发,被辇了出去,她可以带着银子私逃。就算是不能,戴罪立功,求主子饶了自己一命跑了出去,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出了侯府的门,哪怕要饭也比现在的日 子好! “夫人,这银子是何姨娘给的。”梁妈妈咽了咽唾沫,偷眼看了一眼薛兰兮,见她没有勃然大怒才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何姨娘说,让我把一种白色的药下到夫人的汤食之中,然后就每个月多给我二十两银子让我留着养老。奴婢曾经担心,担心那药有问题,问过何姨娘。何姨娘说,只是一种能让人身体虚弱的药,她只想趁着夫人体弱拿回府中中馈而已。” “她说你就信了?”薛兰兮冷笑,看着梁妈妈问道。 “一开始老奴也是不信的,可是夫人吃了几天之后,我看夫人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才相信了几分。我原本就打算,若是真的有事儿,我就断了这药,夫人,老奴错了,老奴真的错了!”梁妈妈磕头如捣蒜,求着薛兰兮的原谅。“我原本就有打算,若是夫人请了大夫之后就断了这药的,我也是被逼无奈,求夫人给老奴一条活路。” “是么,除了这些,你没做别的了?”薛兰兮不说破,就等着梁妈妈一五一十的招了。 在她看来,审问梁妈妈这种无路可走的人才是最简单容易的,所以她不担心梁妈妈撒谎。 “有有有,何姨娘还让我多注意下主子们的动静,然后找个机会告诉她。”得了薛兰兮的提点,梁妈妈连忙继续说道,“可是我是个厨房的,又跟内院的人不熟,所以真的不知道太多内院的事儿。好在我认识一个在正院扫地的丫头,那丫头贪嘴,我时不时的给她点吃的,她就把内院的所有事儿都跟我说了。” 何姨娘还真是个人才,难怪自己坐在屋里都没见出门,却能什么都料事如神。季君珩莫名想起自己书房的那尊送子观音,冷笑一声,却没说话。 第二百三十九章 勾结好的 “都说了什么?”问了这么久,薛兰兮一点恼怒的情绪都没有,就那么冷冷静静的坐在那里,口渴了喝茶,漏了什么她就及时提醒两句。 梁妈妈看着薛兰兮这个样子,更是不敢说谎,更是要将事情说的详细,“侯爷受伤的事儿,还有侯爷跟夫人置气的事儿。旁的那小丫头也不知道,我就更加不知道了。” “如此,你好像也没做什么。”薛兰兮似乎是坐累了,倚在椅子上,慢慢悠悠的说道。 “夫人,老奴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夫人可否给老奴一条生路?老奴知道,这是十恶不赦的罪责,可是老奴也是命苦,有了这么一个男人,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我,我自知没脸跟夫人求饶,可是蝼蚁尚且知道偷生。求夫人给我一条生路,今生来世,老奴结草衔环报答夫人。” 说着说着,梁妈妈就哭了下来,那眼泪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往外涌,竟然一个间断都没有。 梁妈妈的情况薛兰兮是知道的,或者说,卫陵侯府里下人们的事情她基本上都清楚。 “那妈妈这意思是,我这罪白受了?”若是前世,薛兰兮还有几分恻隐之心,可是重活一次,薛兰兮并不觉得恻隐之心有什么用。 当年,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可是那些人却能理所应当的对她下了毒手。 “夫人要打要罚我也绝不说什么,便是发卖老奴也认了。毕竟,老奴爷确实做错了事。”梁妈妈是见过薛兰兮跟何姨娘斗法的,也知道薛兰兮不是寻常柔弱的小姐,方才也不过是一线希望而已。 眼下,薛兰兮这么说,看来这一线希望也没了。 “卖了你,也卖不上什么价钱。你想要个活路我可以给你,我虽然还没到您这个年纪, 却也知道一个好赖。但是,梁妈妈你清楚,我要的也是你的实话实说。”薛兰兮嗤笑一声,觉得这个梁妈妈也是有意思。这世上,哪儿有什么不劳而获。 梁妈妈也是个聪明人,听到薛兰兮的话后,立刻保证道:“我知道我知道,夫人放心,就算是何姨娘来了,我也敢跟她当面对质。” “那就劳烦梁妈妈将方才说的话,再跟何姨娘说一遍了。”薛兰兮道了声辛苦,然后让素荷去把何姨娘给请来。 扣人搜东西的时间薛兰兮安排的非常巧妙,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薛兰兮也就将主谋给审问了出来。所以这会儿何氏应该还没发现事情有什么不对。 如今事情查清楚之后,被扣在主院中的人也不敢说话了,有些世代效忠于季家的老人恨不得直接剁了梁妈妈。 感受到了这种目光,梁妈妈往旁边瑟缩了一下,愈发坚定的清楚要抱紧薛兰兮。 何姨娘手中有些银子又怎么样,卫陵侯府终归还是姓季的。不过,到了今天的这个结果,她不后悔。 做事之前,她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如果薛兰兮没有发现,她拿了何姨娘给的银子偷偷趁着没人跑了,以后就天大地大有了好日子。若是薛兰兮发现了,那自然还是有用她的地方,没了银子,她出了门还有个手艺能养活自己。 不管最终如何,她能离了这日子就行。 素荷很快就带了何氏过来,还有何氏身边的几个丫鬟以及马夫。 梁妈妈看了一眼马夫,见不是自己儿子,瞬间更加放心。她就知道,薛兰兮不会现在就扔了她。 “侯爷今儿个如何了?怎么想起来现在让我过来?”何氏看着这一院子的下人知道只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笑容款款的先 问候了季君珩。 “我今儿个如何,不是有人会告诉姨娘么?”季君珩懒洋洋的笑了笑,但是何氏却忽然不寒而栗。 季君珩这是什么意思?梁妈妈什么都说了不成?何氏往地上跪着的梁妈妈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过来。 “侯爷可是听这老虔婆说了什么?不就是你偷了我二十两银子么,我又没找你追回来,你这人怎么还恩将仇报!”何氏一拧腰,回头就指着那梁妈妈开始骂,“前些日子,我发现你偷我银子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你说你孙子病重需要银子才不得不做这不齿的事儿,我看你孙子可怜才没追究,今儿个你被夫人捉到,你就在这里乱嚼舌根子!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说着,何氏就飞扑了过去,要跟梁妈妈同归于尽。刘妈妈见状,连忙让两个婆子把何氏给拦了下来。 “何姨娘你从良了这么些年,身上的功夫倒是没丢。”季君珩冷冷一笑,看着何氏说道。 “侯爷这话忒重了些,我虽是楼里出来的,可是这么些年,入了季家之后也知道谨慎自省,从不敢做什么有辱自身的事情来。您这话说的,可是要逼死我不成!”何姨娘被两个嬷嬷架住不能去打梁妈妈,挣扎间已经是钗寰凌乱,衣衫不整,闻言之后目瞪口呆回身看着季君珩。 薛兰兮瞧着季君珩跟何氏对上也不说话,只冷眼看戏。这会儿何氏挂在两个嬷嬷的胳膊上,面色苍白,神情哀泣,竟是比死了爹妈还要伤痛几分。 “想你死还需要逼你不成?你本就是贱籍,虽说我父亲做主将你赎身,却也没有给你良籍,你本就是可以随意买卖的。留你在季家,不过是念你这么多年的一个辛苦,想给你个 养老的地方,你既然不想好好养老,那我们就好好聊聊。” 季君珩呵呵一笑,不知道为什么也没生气,学着薛兰兮的样子慢慢悠悠的跟何氏说话。 “侯爷为何愿意相信这个老虔婆也不愿意信我!”何氏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抹着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边哭一边说道,“我知道我是个娼妇,不应该在这高门王府,可是我到底也是你们家给请回来的。如今不要我了,说一声我自己走就是,何必折腾这么多了乱七八糟的事情。” “是不是折腾姨娘清楚,我旁的不知道,只知道现在证据确凿,姨娘若觉得是这梁妈妈在栽赃陷害,不如拿出证据来。若是拿不出来,那就只能让夫人处理姨娘了。”季君珩才不会理会何氏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做派,直接就让她摆证据。 “侯爷侯爷,我有证据,我有证据!”梁妈妈看了何氏这个态度,知道何氏是要反咬自己一口的,连忙说道,“我还有证据!包银两的那个帕子,就是何姨娘自己的绣的。若是姨娘可怜我,知道我偷了东西,还给我帕子做什么!” 这下,看看何氏还有什么好说的。 “何姨娘,您以为您这么说就能洗脱嫌疑了?公孙先生这几日都在侯爷房中,我趁着先生闲的时候请他辨别了一下,得知这毒药叫软骨散。至于要怎么用,姨娘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说起这药,季君珩就想活劈了何氏。软骨散是青楼里面给刚来的雏儿用的。 不听话的姑娘用了软骨散,身子骨头都是软的,任人拿捏,老鸨想怎么收拾她们就怎么收拾他们。等到开了苞,姑娘们无可奈何,也就从命了。若是还刚烈也无妨,这软骨散多用几日,能让人 上瘾,从此之后就再也离不开这东西了。 得亏是何氏担心用量太大引人注意,再加上盛姑姑的药茶好用,否则长此以往,薛兰兮早就是个废人了。 “梁妈妈只是一个厨娘,虽然腌臜人见了不少,但是以她的能耐,是这辈子都不知道软骨散怎么用的。可是姨娘你出身青楼,自然是一清二楚。”薛兰兮幽幽开了口,将何氏的所有路都给堵死了。 “陷害,一定是陷害!梁妈妈害怕我哪天告发了她,故意设计了这些东西。夫人,我害您又没有什么好处!”何氏巧言善变,指着梁妈妈说道,“你个贼婆子,没想到你为了设计我,竟然如此处心积虑。” “何姨娘,您这话说的。我老婆子是不地道了些,可是怎么可能会去青楼这种地方。这一日三餐,哪一顿离得了我老婆子?而且,便是我想去,人家也不让我进,更不会跟我说这么多!” 梁妈妈也不是好惹的,既然何氏要跟她辩一辩,那她就跟她说道说道,“夫人,我知道那药粉哪儿有。何姨娘的卧房之中有一个八宝玲珑匣,就在何姨娘衣柜上面,药粉就在那里!” 素荷带着何氏回来的时候没人注意少了几个人,这会儿梁妈妈说起来了之后这些人才嫚嫚过来,手上刚好拿着一个八宝玲珑匣。 “可是这个?”薛兰兮朝着门外示意了一下,梁妈妈转脸看了一下点头道承认。 “是这个东西没错,老奴亲眼看见何姨娘从里面拿了那东西出来!” “你们勾结好的,夫人你要收拾我一个姨娘我无话可说,可是你可想过侯爷!我毕竟是老侯爷的妾室,侯爷你可想过将来要如何面对你父亲!”何姨娘恨的咬牙切齿,抬头怒狠狠的瞪着季君珩。 第二百四十章 清理内府 “你爹要是知道你有了媳妇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他怎么可能饶了你!”如今也算是证据确凿,何氏也只有搬出老侯爷来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求个平安。 不过这也确实是个问题,何氏毕竟是老侯爷的妾室,当年又有半个救命之恩,若是老卫陵侯不发话,动了她还得给自己惹一身腥。 薛兰兮跟季君珩互相看了一眼,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棘手。发落何氏也没那么难,只要老侯爷开口就行,可老侯爷已经多年不出自己的屋子了,就连季君珩成亲他都没有出来,如今为了一个姨娘,只怕更不会出来。 “老侯爷说,若是何姨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以按照律法去办。”就在薛兰兮和季君珩犹豫要不要去找老侯爷的时候,沈君见突然出现,看着何氏被两个婆子按在地上一脸漠然。 薛兰兮正纳闷沈君见怎么会来这里,眼睛一瞟,就看到了沈君见身后进来的季红裙。 原来是她。 从季君珩受伤到现在,季红裙从来没有来过主院,但是薛兰兮也没日派人去跟季红裙知会一声情况。到底是兄妹情深,怎么能一句话都不说? 而且,若是真的有什么意外,季红裙是正正经经的季家人,老侯爷不管事可以,季红裙得出面一下。 今儿个偏生就被这些个婆子给耽搁了,想必是季红裙没等到去传话的人,于是就派人来问,刚好赶上这里开堂审案,于是就率先一步去请了老侯爷的命令。 “沈大哥。”季君珩冲着沈君见抱了抱拳,“父亲真的这么说?” “是的,父亲说了。若是何姨娘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就直接扭送官府,或者你们要查什么直接扣押就行。何氏与父亲虽有半条救命之 恩,这些年季家对何氏的供养却也不少,大抵也还上了那本就不厚的救命之恩。”季红裙点了点头,看着何氏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好啊,你们一家都在卸磨杀驴!”何氏一见如此,顿时更加蛮横,说着就要骂起来,被刘妈妈眼明手快的寻了个帕子堵住了嘴。 “把何氏暂且关押到柴房,她身边的婆子丫鬟还有马夫洒扫一个个的审问,谁都不许漏了。胆敢谋害主子,我看这些人怕是寻思着我好欺负!”薛兰兮站起来,冷冷的看着跟着何氏一起来的人下令,“一个都不许漏,若是谁打定主意咬死了不松也行,去问问他们家人,总有人知道什么,问出来了,夫人我有赏!” “是!”一听有赏赐,那些个婆子和仆役们赶紧越发的勤快利落,不一会儿就将跟何氏接触过的人都给寻到,一个个的问话。剩下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处理干净的,薛兰兮便将季君珩给裹紧了扶回卧榻,顺带叫来了刘妈妈。 季红裙还没走,显然是一肚子话要问。就在刘妈妈来的这个功夫,她终于弄清楚了大概。 “没想到这个何氏这么歹毒,居然下毒的事情都干的出来!不过,她应该只是为了季家的东西,为何不对我们兄妹下毒?”这也是季红裙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何姨娘想要吞掉季家不假,可是季家的财产都是哪儿来的?还不是你父兄一刀一枪赚回来的,没了你父兄她有一个卫陵侯府有什么用,卫陵侯的爵位又不会落到她的头上。你就更不用说了,不过是一个随时有可能外嫁的姑娘,嫁人这事儿还得求她呢,她毒害你做什么?” 薛兰兮笑了笑,给季红裙递了杯茶,“而我就不同了,若 是没我,这些好处都在她的手里。如今,我是季家明媒正娶的宗妇,理所应当的管家理事,可谓是横在她前头最大的一个障碍。而且,那逍遥散也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长期服用只会身体虚弱却不会死。到那时候,侯爷碍着我是皇上赐婚的不能和离也不能休妻,只能把我当个摆设,而她不就又是劳苦功高的那位?” 薛兰兮分析的也算是八九不离十了,季红裙听了之后,只恨的牙根痒痒,想现在就去抽何氏一顿。 “不急,等罪名都下来了,你再去抽也不晚。”薛兰兮看出了季红裙的心思,拍了拍她让她稍安勿躁。 “夫人,刘妈妈来了。”折枝在外面看着门户,看到刘妈妈来了之后连忙禀告道。 “嗯,让妈妈直接进来吧。”薛兰兮点了点,放了刘妈妈进来。 “夫人叫老奴,可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出了这种事儿,刘妈妈也是汗颜,这会儿站在薛兰兮跟前是真的头都抬不起来。 “确实有,这次的事情实在是阴诡,妈妈是个正直爽快人看不出来不怪你。只是后面审问的时候,总归还是会牵连出一些东西来,妈妈酌情看着办,凡是跟外面通风报信,嘴巴不严爱嚼舌根子的,以及有些偷鸡摸狗的习惯的人一个不留,全部发卖。若有拿不定的,可以来问我。”薛兰兮先是宽慰了刘妈妈两句,然后又对她委以重任。 刘妈妈一听,见薛兰兮丝毫不怪罪自己,感激的泪水一下子救涌了出来。“除了这么大的事儿,夫人还不怪罪我,实在是夫人仁厚。夫人放心么,老奴一定不会放过一个偷奸耍滑的。可是,崔妈妈要如何处置?” 这个老婆子也是个问题,别看她可怜兮兮的,实际上鸡 贼的很,处理不好确实有麻烦。可是真放了,薛兰兮和季君珩又咽不下这口气。 “等她跟何氏对质完之后,就让她去管理花园吧。”季君珩冷冷笑了一下,开口道。 他们没要她的命,可是,后面三个催命符等着她呢。 季红裙诧异的看着季君珩,忽然间就笑了。她不知道梁妈妈家里的那点破事,可是却知道自己哥哥根本不是人。 你既然求保你一命,那我便饶你不死。可是,旁人要你死,那就不关我的事儿。 刘妈妈也吓了一跳,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应了之后就去办事儿了。 到了早上,卫陵侯府重新开了大门,经过一夜的审问,刘妈妈也把口供送到了薛兰兮的跟前。何氏的事情要趁热打铁,所以连夜审问了何氏身边的人。有些人初始不敢开口,后来架不住,一夜过去之后也就什么都说了。 “何姨娘竟然跟靖国公夫人骆氏身边的一个妈妈是表姐妹?”薛兰兮看着那口供觉得分外惊讶,没想到,卫陵侯府里竟然也有骆氏的人。 怎么哪儿都有她? “靖国公府?就是那个绝户了的靖国公府?”今天一早,季红裙就过来了,闻言之后惊讶了一下,却又很快疑惑了,“靖国公府骆氏在京城人缘一直都很好,而我们跟靖国公府又素日井水不犯河水,她往咱们家插钉子是图什么?” “定然是有原因的。”薛兰兮没有说太多,将看完的口供递给了季红裙。季红裙接过来一看忍不住咋舌,这真让薛兰兮说中了,何氏是有打算将季家给吃下去的。之所以下毒给薛兰兮,也是为了方便好控制薛兰兮。 “野心还真大。”季红裙忍不住一阵恶寒。 “谁都有野心,有野心也是好事儿。可是太 大了就容易人心不足蛇吞象。”薛兰兮看完了这些人的口供,敲了敲桌子道,“这事儿还没完呢。” 从下人口中问出来的事情毕竟有限,薛兰兮想了想,还是找季君珩借了人。总归季君珩在家养伤,身边的人手也闲着,让他们干干活,不生疏了手艺才好。 根据何氏身边婆子的口供,薛兰兮让季宵等人去查了骆氏身边的所有关系,先从有血缘关系的来查,甚至连靖国公府的一条狗都不能放过。 这个工程太过浩大,也好在薛兰兮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要结果的,季宵领命去了。 到了下午,对府中下人们的查问也都出来了,薛兰兮说的那些人一个没留,全都发卖了。府中一下子空出大片的职位,刘妈妈于是建议薛兰兮再买一些奴仆进来。 “可以,寻个以前没有合作过的牙婆子,专买一些底细干净的,进门之后不用着急干活,先学规矩,头一条就是不许嚼舌根子。”薛兰兮点头允了,然后吩咐刘妈妈,“还有一事儿,如今府里到了年纪的丫鬟不少,婚配一事,妈妈看着点,若是嫁了外面的人,就让他们去外面住,不必再回来,否则,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人。” 薛兰兮的话在理,刘妈妈应了之后记下,然后就下去忙了。 季红裙支着头看着薛兰兮来往调度,忍不住问道,“这么整,怕还是堵不住那些人的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咱们这么围追堵截肯定是不可能封住所有人的嘴的。可是,这样之下,至少能让原本并不打算嚼舌根子的人能老实一点。”薛兰兮也清楚这绝不是最好的办法,不过好在卫陵侯府的底子好,主子身边的人都是信得过的,这次清理,一个都没动弹。 第二百四十一章 哪儿都有她 “往后,咱们身边的人警醒一点,外面人找不到机会也就能平安度日了。”季君珩也补了一句,顺带翻看那些人的口供。 若是早几年,季君珩看见这些口供的时候还会气个半死,现在早就不会了。何氏虽说笼络人心是个好手,但是却也没谁真的死心塌地的跟着她,所以,又跟着审问了几日,连何氏在外面偷偷购置的田产都给找了出来,卖了的卖了,收归府里的收归府里。 已经人证物证确凿,薛兰兮跟季君珩将所有事情都交给老卫陵侯了之后也没再见何氏一面,直接就给送到了外面的庄子上。 季家在京城周围有不少田庄,随便挑了一个最破的,又拍了专人看管,何氏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至于说骆氏会不会出手去救何氏,薛兰兮倒是觉得不会。 “何氏若是有儿女在府里,尚且还有一丝希望,待将来哪天咱们都忘了现在的事情,他再求情什么的,咱们心一软也就把她给放回来了。再或者,何氏能扮演一个慈祥大度的好婆婆,我感念她的好,等将来我也会放他回来。可是她都没有,如此看来,何氏就是一个废子,对靖国公府里的人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救她出去做什么?” 在季红裙疑惑这个问题的时候,薛兰兮是这么回答她的。 “原本以为你是个文静舒雅的女孩子,谁知道你竟然沉稳的好似男儿。”季红裙这几日看薛兰兮理事,越发的叹为观止,忍不住感慨道,“真是走了眼了。” “后悔了?”薛兰兮似笑非笑的打趣季红裙,“原本以为是来了个小白兔给你做伴,谁知道来了个狼崽子,差点把你吃了,你可后悔?” “我后悔什么,该后悔的是我哥才对。”季红 裙抽了抽鼻子,看了看躺在一边看她们笑闹的季君珩,“这都快十天了,我哥的伤口应该好了吧。” “伤口倒是长好了,可是中毒的时候上了不少元气,还是好好养样吧。”薛兰兮也看了一眼在软榻上打盹的季君珩,摇头拉着季红裙出去了。 原本以为薛兰兮是要对她说教,季红裙连忙举手投降,“我跟我哥之间的事情太多,你还是不要劝了。” “谁劝你了?”薛兰兮翻了个白眼,拉着季红裙坐下,“你们两个之间的事,都是一个心结,迟早解开的问题而已。叫你出来是想问问公爹那边要怎么整。” 薛兰兮到底儿媳,别的事情都好说,可是公爹那边就不好处置了。 大老爷们,没个妾室安排个丫鬟过去,一怕丫鬟粗手粗脚不会干活,二怕公爹看不上在惹了不高兴。所以薛兰兮把季红裙叫出来,商量个章程出来。 “母亲死后,父亲对女人这件事也不上心,否则何姨娘不至于到现在还没爬上床。所以父亲身边不用安排什么丫鬟,还是原先那些负责浆洗缝补的婆子就够了。”季红裙听完松了口气,挥了挥手说道。 “这怕是不妥吧,老侯爷身边端茶倒水都得要人。”薛兰兮没想到季红裙会拒绝,她本是想把身边的丫鬟放到老侯爷那边,看看能不能趁机得到一些当年颜家的消息。 “父亲虽说是王侯,却也不是手脚残废,端茶倒水这种事情他自己也做的来,也不喜欢别人在他身边瞎胡转悠。你是不知道,父亲那个院子里面虽说人不少,可是卧房里面只有沈大哥一个人,你就是送过去,父亲也不会用的。”季红裙摇头,也不明白老卫陵侯为何如此。 既然如此,薛兰兮也只有作罢,两 人又说了会儿话,她才送了季红裙回去。 等薛兰兮回到卧房的时候,季君珩已经醒了,正坐在软榻上看刘妈妈送来的新人资料。 “侯爷若是看到了喜欢的,可千万要记得留下来。”这几日薛兰兮的心情大好,也跟季君珩开起了玩笑。 季君珩抬头,看到薛兰兮巧笑倩兮的站在那里,也忍不住笑了,“喜欢的?现在就看到了,只是不知道她可愿意留下来。” 一开始,薛兰兮当他是说那些下人,连忙过来看看是谁,却见他一直看着自己,瞬间明白了过来,冷了脸,恶狠狠的说道,“不愿意!” 说完,薛兰兮扭头就走,还没走出主院就被季宵给拦住了,“夫人夫人,且慢且慢,有个事儿还得您定夺。” “什么事?”薛兰兮退了脸上的红晕,疑惑的看着追出来的季宵。 “定北王请夫人和侯爷过府赴宴。”季宵大略说了,然后又补充道,“定北王府先前一直在修缮,所以没有请人过去,如今应该是修缮完成了。” 定北王出京多年,如今回来自是少不得要请故友来家里做客吃酒,帖子送到季君珩这里也不奇怪。而薛兰兮呢,在太后跟前跟定北王妃见过一面,对她的性子是非常喜欢的,当下就毫不犹豫的定了。 “定北王的宴席自然是要去的,侯爷如今伤口已无大碍,虽然不能上朝习武,却也得出去见见人,没得让人传的都要进棺材了。” 前些日子娴玳郡主来闹的时候,街上传什么的都有,有说季君珩命不久矣的,有说薛兰兮克夫的,如今季君珩堂堂正正的出去,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转眼就到了定北王宴请的日子,薛兰兮和季君珩备了薄礼去了定北王府。定北王妃会选日 子,到了三月间,阳光多明媚,又有百花盛开,宴客吃酒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你这日子选的,竟然把我的花宴都挤走了,该打该打!”晋阳长公主也来了,一下车就拉着定北王妃的手打趣。 “去去去,你养的那些花莫非今儿个开了,明天就不开了?分明是你嫉妒我这门口人多,特意来寻我晦气。”定北王妃跟晋阳长公主是亲姑嫂,两个人原本就亲厚,所以这会儿开玩笑众人也不当真。 “还就是我嫉妒你家客人多,你可得把我看住了,不然等下我拐了谁家的姑娘给我儿子做媳妇,我就让他们去找你要人。”晋阳长公主膝下二子一女,长子苏瑞今年开了年就二十了,年纪眼看越来越大,晋阳长公主早就坐不住想要给儿子寻门亲事。 “那我还真不能看着你。”定北王妃一听顿时笑了,连忙把晋阳长公主往里面送,“女眷都在花园呢,看上姑娘不打紧,我帮你去打听。可别看上了谁家小媳妇,当心人家相公给你拼命!” 薛兰兮到的时候,就听见定北王妃跟晋阳长公主这么开玩笑,她笑了笑,下了车冲着两人福身行礼,“王妃万福,长公主万福。” “你来了,你家侯爷可好些了?前些日子又是中毒又是病逝的,可让我提心吊胆坏了。”长公主一见薛兰兮,连忙问道。 定北王妃拉住了晋阳长公主让她看薛兰兮的身后,一下子就看到季君珩正在下车。“人自然是没事儿的,兰兮是个懂事儿的,若是相公有事儿,她哪儿还有心思吃酒。” 众人哈哈一笑,一起进去坐着闲聊。薛兰兮是年轻媳妇,跟那些上了年纪的聊不到一起去,苏云溪看不得她在这里长毛,直接拖了她到花园里面闲 逛。 在跟云溪郡主笑闹的时候,薛兰兮看到一个女孩姿容不凡,举止也颇有风度有些疑惑的拉着云溪郡主问道:“这是谁家姑娘,以前怎么没见过?” 那女人十六七岁,身着一身红石榴裙,下摆上绣了不知道什么花的花瓣,行走间好像踏碎群花,翩跹而来。再配上那人本就不俗的样貌,更是夺人眼球。 这样不俗的打扮,清新爽利的人,以前居然没见过。 云溪郡主也看了看那人,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这是谁,更重要的是连面熟都没有,“这应该不是官眷,许是府里的侍妾?不对,定北王府里没有侍妾,莫非是个女使?” 连番问了一下,云溪郡主还是不能确认她的身份,最终,她伸手招来了一个丫鬟去问,“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看着眼生?” “回郡主的话,这是芸彤姑娘,前些日子咱们王爷刚回京的时候老部下送来的。”那丫鬟笑了笑,没说什么。薛兰兮和云溪郡主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老领导回来了,部下怎么能不送点什么表示意思?可是这送女人就有点多余了,定北王与定北王妃感情甚好,难道还能看得上这种花枝招展的女孩? 云溪郡主是定北王的亲外甥女,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可是薛兰兮却想的多了一层,总觉得,这怕是谁家的探子。 不怪薛兰兮多疑,最近季宵打听的已经初有眉目,再加上华裳紧盯着鸣凤楼,所以对骆氏有多少人手大致也是了解了。 “舅舅怎么就糊涂了,老牛吃嫩草也不害臊!”云溪郡主不知道其中的细节,提起裙子就要去找定北王说话,结果被薛兰兮给拦住了。 “你先定定神,定北王妃是什么人物,既然已经把人留下来了,自然是有安排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都是亲儿子 被薛兰兮一提醒,苏云溪顿时明白过来,瞧着芸彤只暗自磨牙,不再说非要去找定北王了。薛兰兮拦住了云溪郡主,自己个坐在廊下摇着扇子默默看着那芸彤的一举一动。 这个姑娘是被人送来当侍妾的,可是现如今却做着丫鬟的活。而且做的勤勤恳恳,丝毫没有任何怨怼。薛兰兮看着她那一张毫无波澜的脸敲了敲廊柱,忍不住笑了,“这怕是个有城府的。” “为何这么说?”云溪郡主自小虽没少见勾心斗角的东西,却也没薛兰兮这么眼光毒辣。她看了一会儿那个叫芸彤的,并没有觉得她哪里不对。 “她进门之前就知道自己是过来当妾室的,你也知道,妾室虽然为人不齿,却也算是半个主子。可是,她进了门,却能把自己给放到一个低到不能更低的位置,宁愿在外院传菜,都不轻举妄动。如此隐忍,定有所图。” 薛兰兮笑了笑,看着云溪郡主道,“若是你,本以为是享福的,谁知变成了吃苦受罪,你能忍得了?” “忍不了。”云溪郡主摇了摇头,表示这种事情并不是谁都能忍的。 便是能忍,也会有心里面的不舒服,绝不会还是如此恭恭敬敬的。 “我们要提醒定北王妃么?”云溪郡主是极护短的性子,生怕自己人吃了亏。 “王妃这会儿应该是在小花厅,这次宴席来往宾客不少,只怕她也闲不住。”薛兰兮已经瞧见有人在盯着芸彤的一举一动,可是却还是想让定北王妃知道一些事情,“不如这样,郡主你寻个由头去请了定北王妃出来?” 这个主意不错,请了定北王妃单独出来,总好过惊动旁人,然后打草惊蛇的好。云溪郡主点头去了,薛兰兮还坐在廊下看 着芸彤,又看了一会儿,她才起身去了方才跟云溪郡主约定的亭子。 云溪郡主提前来过定北王府,知道哪儿的人会少,等云溪郡主带着定北王妃来的时候,果然就只有薛兰兮带着素荷在这里等着。 “你们两个匆匆忙忙来这里,就为了一个丫头?”来的路上,云溪郡主已经给她解释了为何有请,所以定北王妃一点都不讶异,反倒是觉得好笑。 “确实有些小题大做,可是王妃请听我一言。”薛兰兮冲着定北王妃行了礼,然后正色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王妃可还记得当年颜家之事?” 这里也没外人,薛兰兮索性讲话挑明了,“定北王与颜家将军是生死之交,定北王妃应该也了解颜家将军的为人,否则当年便不会上书力保。” “薛国公的家教可真好,这你都知道。”定北王妃对此有些诧异,却也有些不满。 “是我僭越,可是王妃应该也深有同感,所以才不让那芸彤入内院伺候。”薛兰兮没有退缩,继续说道,“王妃应该也是提防那人往王府之中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吧?” “罢了,你还真是聪明。”仔细打量了薛兰兮,见她真的没有恶意,定北王妃才叹气道,“确实,这个姑娘不是寻常人送的,而是晋安长公主送的。不收,实在是担心她在朝中兴风作浪。” “还真是晋安姨母?”云溪郡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她先前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下属,谁知道竟然是晋安长公主,难怪定北王妃收下这个丫头。 “对,我没办法安置,只好将她放到外面,当一个粗使丫鬟。”定北王妃叹气,看着薛兰兮说道,“你年纪不大,为何也从没有怀疑过颜家谋逆?” “我 与颜家小姐是手帕交,自小我体弱多病,与那颜家的二小姐同看了一个大夫。”薛兰兮笑了笑,没有解释太多。定北王妃了然点头,算是信了薛兰兮的说辞。 “王妃可想要把这丫头给弄出去?”薛兰兮觉得,定北王妃怕是想的,而且非常想。 “自然是想的,你可有法子?”定北王妃眼睛一亮,拉住薛兰兮说道,“那日太后私底下跟我说,你这丫头最是鬼精,快说快说!” “自然是有法子,只是王妃可能有些丢人。”薛兰兮轻轻勾唇,看着定北王妃说道,“定北王刚刚回京,府中下人都是新买的,不知底细。若是今儿个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又是从这丫头房里找出来的,这丫头是不是就要被发卖了出去?” 定北王妃确实不能将人直接退回,可是若是晋安长公主送来的人手脚不干净被发现了,那就另当别论了。芸彤看着进退有度,实际上却也不像是从小娇养的人。 穷苦人家的孩子,眼界短,看上什么手脚不干净了也是一种习以为常。 若是晋安长公主因为这个记恨了定北王妃,那也犯不着,毕竟丫头是她自己选的,又是这么人证物证俱在的场面,她也想不到这是一个王妃故意陷害一个丫鬟做出来的事儿。 “我懂了,你这丫头果然一肚子坏水!”定北王妃感慨,看着薛兰兮说道,“今儿个就是丢人,丢的也不是我的人,无妨无妨。” 三人相视一笑,一起离开了亭子,去了花厅。 开宴在午时四刻,现在还早,众人都聚集在花厅周围赏花吃茶。薛兰兮一进花厅就看到靖国公夫人骆氏正在跟人说笑,似乎非常高兴的样子。 她所料不错,靖国公夫人骆氏怎么可能会 放过这样的机会?薛兰兮不做声色的对素荷使了个眼色,然后坐在那里默默喝茶偶尔闲聊。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有丫鬟通传,说是晋安长公主到了,接着就见定北王妃陪着晋安长公主走了进来。 “先皇赐的这个宅子真是不错,虽说不大,却到处都是景致,你们夫妇也不用费多少心思就能住了。”落了座,晋安长公主拉着定北王妃的手笑盈盈的说道。 这话是真的能呕出人一口血来,就算是先帝赐的宅院好到天上,可总归是这么多年没人住过了,就算是房屋修缮也得费不少力气。而且,回京之后,定北王妃更是重新装潢了许多,晋安长公主这意思好像是定北王妃只需要坐享其成似的。 武安侯虽说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却也不是一门莽夫,就譬如这种园林修缮的活计是好是坏还是看的出来的。 可是晋安长公主就能睁眼瞎,当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都是先皇厚爱,父子母女之间都是一样的。先皇体恤我们夫妻常年在外征战,舐犊之情,岂能辜负?长公主身为人母,自然是理解的。”定北王妃笑了笑,毫不客气的回了晋安长公主。 先皇体恤儿子在外征战辛苦,你体恤女儿年轻守寡辛苦,都一样,都一样。 一开始众人没明白,后来有些知道内情的回过味儿来之后都忍不住偷笑。晋安长公主气炸,却又没什么办法,冷哼了一声,问起了芸彤。 “前些日子,我想着我皇弟膝下子嗣单薄,所以特意送来了一个女使,今儿个怎么没看到?” 就算是长公主送来的,妾就是妾,这种场面,一个妾怎么能出来?晋安长公主这是故意来下定北王妃的面子来的。 “不是我说你 ,皇弟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在边关那苦寒之地没有什么貌美之人便也罢了,如今回京之后,还是要在府里放几个好生养的女人,方便将来传宗接代。”晋安长公主见定北王妃不说话,面有得色,开始摆出一副姐姐的派头来。 今儿个大好日子的晋安长公主非要说这种话,让花厅里的其他人听着都尴尬。众人看着晋安长公主一直喋喋不休,又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晋阳长公主,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去劝。 在花厅里的大多都是家世数一数二的贵妇,可是跟这三位一比,还是不够看。神仙打架,凡人跟着掺和不是自找麻烦么? 可是,晋阳长公主也一句话都不说,只坐在那里喝茶,当自己不存在。 “你如今有了嫡长子和嫡长女,便是多几个庶子庶女什么的,也碍不着你什么,只把他们当个以后的仆人不也就完了?何苦想不开给自己惹得一身骚呢。世人嘴,一把刀。好听的会说你们夫妻两个人伉俪情深,不好听的只怕还说你善妒,连个母的都容不下。” 晋安长公主这边说的苦口婆心,那边晋阳长公主却越听约乐。 “原来姐姐你是这么给自己开怀的?”乐够了,晋阳长公主擦着眼泪说晋安长公主,“咱们这个幼弟是个什么德行你当姐姐的不知道?若是他喜欢,早就拉到屋里了,还丢外面去。” “晋阳姐姐说的是,夫君是个顽劣的,便是太后指婚的时候,他不乐意也敢从大边疆跑回来退婚。更何况,现在就在跟前呢?除了这个缘由,还有一个缘由恕我不能让那芸彤留在府里。”定北王妃见晋安长公主终于说完了,叹了口气苦着脸看着众人道,“还是先把人带来,让长公主见见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你是怎么回事 定北王妃的话音一落,身边的婆子就领命去了,不多时就带了那芸彤过来。 众人定睛一看,见那芸彤一身打扮确实不俗,身段举止也不是寻常气质忍不住咋舌。虽说这丫头长得也不丑,柳叶眉,鹅蛋脸,眉目也大大方方的,可是通身气度怎么都不可能比得上定北王妃这个世家小姐。 “芸彤给王妃请安。”芸彤开口请安,一手好嗓子更是让不少贵妇们都软了骨头。 这样的女人就是当个丫鬟放到家里也不是好相与的,也难怪定北王妃不让她近身伺候。 “起来吧。”定北王妃摆了摆手,看着芸彤说道,“今儿个长公主来了,见不着你便问起来了,所以让你过来一见,顺便说清楚。” 说着,定北王妃抬了抬下巴,“你屋里的东西,你可认?” “回王妃,奴婢不认!”芸彤脸不红气不喘,整个人都是不卑不亢的。 东西,什么东西?不少人看着这一出,都有些一头雾水,互相看了看,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定北王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打晋安长公主的脸。 “方才陆嬷嬷说今日午时用来装菜肴的一个金碗不见了,有人看到说是你拿了,从库房一路去了自己的卧房。跟你同屋的姑娘也能作证,这东西就是从你的卧房之中搜出来的,你不认?你既然不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如辩白几句,我也好为你证个清白。”定北王妃拨着茶叶,不疾不徐的看着芸彤问道。 这就是薛兰兮给定北王妃出的主意,人证物证俱在,又是当着晋安长公主的面给揭发出来的,晋安长公主的脸上自然是无光,看着芸彤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一样。 “奴婢没什么说的,人证物证聚在 ,奴婢说破了嘴也没用。”芸彤对于这个结果,心里面恨,却也没办法。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秉公办理了。”定北王妃摆了摆手,看着芸彤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家里面有了难,急需银钱做了错事我并不怪你。不过,出了这种事儿,就不能留在王府了,今儿个你以前的主子来了,也刚好跟了她回去。” 晋安长公主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还没等芸彤开口,断声说道:“这种人,我也不要!” “你不要?”晋阳长公主也笑了,揣着手看着晋安长公主道,“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不要是等着她继续拿了我家的银钱去接济你不成!” “你这话什么意思!”晋安长公主一听顿时怒了,看着晋阳长公主说道:“你难道需要一个下人接济!” “我自然是不用的,我没什么本事,可是我的相公和儿子如今都在朝中做官,府里下人也没多少,俸禄虽然不多,却也够用。”晋阳长公主掩嘴浅笑,看着晋安长公主的眼神满满的都是不屑,“大司马持身中正,家里没什么侍妾,更是没什么别的花销。可是礼国公就不一样了,我听说,礼国公最近又看上了一个青楼的姑娘,而你长公主的封地又连年天灾,可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你哪儿听来的胡说八道,这丫头分明是自己父母生病需要银两!”晋安长公主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晋阳长公主说道,“我呸,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是不是谁知道呢,我看这丫头是个苦命的,别是为了卖身救父母的吧?既然卖了身,还要偷主家东西,莫非你没给人家银子?”晋阳长公主越说越离谱,直说的晋安长公主 勃然大怒。 “晋阳,莫非你今天想打架!”说着,晋安长公主就撸了袖子站起来。 “说不清楚了就要打人?还真是你的风范。”晋阳才不会做这么没风度的事情,冷笑一声看着地上的芸彤说道,“这丫头只怕拿了不止一个金碗,嬷嬷且说说,还有什么让我这弟妹连个小丫头都忍不了?” “回长公主的话,还有一些丹药和香料。”嬷嬷看了看芸彤,将所有的东西都摆了出来,其中一罐伽楠香让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变。 伽楠香可抵千金,去年京中贵妇们都爱不释手,可是今年风向突变,就只有靖国公夫人骆氏一人喜欢了。而一年前,芸彤可还没进定北王府呢。 定北王是军人风范,定北王妃也一向不爱那些香料脂粉,如今却从一个府中下人身上搜出了伽楠香,这是什么意思? 府中没有,自然不会是这个丫头偷的。东西贵重,自然也不会是这丫头买的。可是她既然有,那定是谁送的。 “芸彤,我且问你,这香料是从哪儿来的?”晋阳长公主看了一眼那香料,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我不知道!”芸彤知道今儿个这一出戏自己是跑不了的,索性一问三不知。 “你这丫头可赶紧说实话吧,不然我也要被你给连累了!”靖国公夫人骆氏也看到了那一瓶伽楠香,连忙开口给自己洗刷冤屈。在这花厅里,只有她用伽楠香,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她买通了这个小丫鬟么? “我真不知道。”看到伽楠香的一瞬间,芸彤确实有些慌乱,可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薛兰兮看着芸彤的表情,又看了看骆氏的表情低了头,端起茶杯默默喝茶。 “你不知道谁知道,东西是从你 的房里搜出来的!”骆氏看着这个丫鬟,连忙转了话头去跟定北王妃说话,“王妃明鉴,这个香跟我绝对没有一点关系。” “难不成是巧合?无碍,今儿个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晋安长公主已经不要这丫头的卖身契,这丫头且得在我们府上放着。嬷嬷,先让这丫头下去吧,等吃完午饭再问,到时候定能给夫人一个清白。”定北王妃却不急在这一会儿将事情给弄明白,反倒是吩咐开饭,吊足了人胃口。 骆氏有心再问几句,定北王妃却不给她机会,让人把芸彤好好送下去之后,就神色如常的开始待客。晋安长公主食不知味的吃完东西之后就气鼓鼓的回去了,旁人用完午膳也先走,不留下耽搁定北王妃审问。骆氏深思不安的吃了个午饭,然后就一直在花厅里等着,非要看个明白不可。 就算是她想走,薛兰兮也不会想让她走,定北王妃在军中厮混,自是知道细作有多讨厌,如今又在芸彤身上搜出来了跟骆氏有关的东西,更加不会让骆氏就这么轻易脱逃。 所以,回去的一路上,薛兰兮都心情畅快的很。素荷看着薛兰兮这个样子,欲言又止,一直回了卫陵侯府,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真的没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要把芸彤弄出去这事儿是我们实现跟定北王妃商量过的,往芸彤的房里放一件也是放,两件也是放。为何不索性一举两得,让芸彤替我多做一件事?而且,芸彤本就跟骆氏的关系不清不楚,你没见她看到那伽楠香的时候表情不对么。”薛兰兮疑惑素荷为何如此小心翼翼,三两句解释了一下。 “不,奴婢是不明白小姐这么做是要 做什么。”素荷摇了摇头,说了自己的想法,“小姐这么做,并不能将骆氏一网打尽,骆氏能言善辩,说不定轻轻松松就给自己脱了罪。” 原来她疑惑的是这个,薛兰兮了然,看了素荷一眼,“在你去给芸彤的东西里面加料的时候,我又吩咐了钟离去了一趟靖国侯府。” 素荷瞬间顿悟,原来薛兰兮是在声东击西。把骆氏拖下水是假,去探查靖国侯府是真。 主人出门,家里没了主子,这就是守卫和下人们最松懈的时候,这时候进去可真是最轻易和方便的。而钟离之前去过一次,现在再去,又带足了人,一定能查出点什么来的。 “而且,有了这次的事儿,定北王妃定然会对骆氏有所防备。忠臣良将愈发少了,能留一个就留一个吧。”薛兰兮是真心实意提醒定北王妃的。虽说没有证据是骆氏给定北王府中安插钉子,可骆氏不可能没有这个心思,会让定北王府空着。 今日之后,定北王府之中,只怕也要清理一遍了。 薛兰兮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季君珩并没有回来,疑惑的问道,“侯爷怎么还没回来,身上的伤还没好,可不能多饮酒。” 不怪薛兰兮担心,而是军中之人沟通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喝酒。往日便罢了,可季君珩如今伤还没好,若是喝多了对伤口愈合没什么好处。 “侯爷今日没有饮酒,反倒是定北王喝多了,坚决不让侯爷回来。侯爷无奈,只好在侯府多等一会儿,先等王爷醒了酒再说。”素荷连忙回话,语气之中也颇为无奈。这个定北王,喝多了之后认人还认得门清,她去看季君珩要不要跟薛兰兮一起走的时候,定北王死命抱着季君珩,坚决不让他出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我中毒了 无奈之下,再加上是白天,所以素荷才无奈的跟薛兰兮先回来。 薛兰兮听了之后失笑,跟素荷交代了一声让季君珩回来之后跟她说一声之后,她就回季君珩卧房旁边的居室里先睡一会儿。 早上早起,再加上先前照顾季君珩从来没有好好休息,所以薛兰兮一回来就有些困的遭不住,索性先去休息一下。 定北王府,季君珩认命的哄着喝多了的定北王回去休息,将他送到卧房之后,定北王还不撒手,非得跟他两个人好兄弟,一起吃一起睡,不由分说就拉着季君珩上了床。 定北王是沾了枕头瞬间就开始呼呼大睡,可是季君珩就悲催的被撞的差点伤口裂开。他勉强挣脱了定北王的束缚,气喘吁吁的从床上爬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无奈的看着鼾声如雷的定北王,然后找来了丫鬟。 “你家王妃呢?跟她说一声,你家王爷醉死过去了。”季君珩一边整理衣装,一边对着小丫鬟说道。 小丫鬟也不怕人,笑嘻嘻的看了季君珩一眼,然后脆生生的说道:“回侯爷,我家王妃在后院料理事情,您且在这里稍坐,我这就去禀告。” 在人家卧房中等着实在是有伤风化,可是这里连个人都没有,他也不能看着定北王一个人喝多了躺在那里。更何况,不告而别有失礼仪,所以季君珩只能乖乖坐下等着定北王妃的回话。 期间,有小丫鬟送了醒酒汤过来,季君珩帮着一起给定北王灌了下去,谁知定北王并不配合,于是又弄了季君珩全身。 丫鬟寻来了衣物给季君珩,季君珩自己换了之后出来,小丫头们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见走不了,索性坐了下来,继续看着床上的醉鬼。 “侯爷 ,我家王妃有事绊住脚,怕是一时半会过不来。”通报的丫鬟去而复返,恭恭敬敬的看着季君珩说道,“我家王妃还说了,请侯爷稍坐,她有事要找王爷商量。” “行,你们留人在这里看着,我去外面花厅。”既然定北王妃还有事要找他,那他更加不能走,吩咐了丫鬟照顾定北王之后,他则去了外面的小花厅里坐着喝茶。 至于定北王妃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季君珩也猜得到。方才他也注意到了那个叫芸彤的姑娘,后来的时候,芸彤忽然不见,又见晋安长公主脸色不好于是就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 只是没想到,芸彤的事情会麻烦到定北王妃需要这么久才能处理干净。 午膳时分,这帮人只顾着喝酒,季君珩也跟着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在花厅里面坐着,他觉得有些腹中饥饿,又刚好旁边放着一叠酥饼,于是他便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守着花厅的丫鬟见状,连忙又上了茶水和别的点心让季君珩享用。 吃了一会儿,季君珩觉得身体有些不对,看了眼那茶水慢悠悠的问道,“你们家世子可接了回来?” “回侯爷,尚未接回来呢。”那丫鬟一开口就漏了馅儿,被季君珩一下子那住,扣住脖子审问。 “说,你是谁派来的!” 这丫鬟分明不是鼎北王府里的丫鬟,定北王进京的时候带着一双儿女,可是进京没多久,世子就因为水土不服躺下了。今儿个定北王妃觉得府中人员杂乱,怕扰了儿子养病,所以一早就把儿子送到了武英侯府,刚用过午膳的时候就接回来了。 这丫鬟若真是定北王府中的丫鬟,怎么可能不知道。 小丫鬟见自己被识破,瞬间慌了神,没费多少功夫就 说了实话,“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侯爷饶命。我是娴玳郡主身边的末等丫鬟,郡主说让我在这里伺候着侯爷。若是等会儿侯爷想要休息,就引侯爷去东边厢房去。旁的,奴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季宵是一直都跟在季君珩身边的,在季君珩出手的时候他也发觉不对,又听了小丫鬟的话连忙问道:“侯爷可有哪儿不舒服?” “也没有。”季君珩摇了摇头,看着那丫鬟又问道,“药下到哪里了!” “茶,茶水里!”小丫鬟见季君珩好像没有处置她的意思,连忙答道。 “季宵,去东厢房把娴玳郡主给我捆了。”季君珩这会儿全身燥热难耐,脸颊更是红成一片,季宵瞬间明白过来这丫头下的是什么药。 “侯爷可要找个地方歇会儿?”季宵本想问的是季君珩是不是需要找个地方去败败火,可是他问不出口。 不过季君珩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说道,“捆了娴玳郡主之后去跟定北王妃说一声,我有事儿就先回去了,等明日再上门拜访。我先回去,你办完事儿之后,带着娴玳郡主一起回来。” 娴玳郡主为了季君珩真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下药都下了,季君珩怎么可能会放过她?而且,还有薛兰兮中毒,遇刺两件事加在一起,季君珩早就对她失去所有耐心。 不过,要处置娴玳郡主,还得薛兰兮出出主意。 季君珩觉得身上越来越热,好像置身油锅之中一样,不能耽搁,他又喝了一杯茶,飞奔朝着马厩而去。 上马扬鞭一气呵成,等小厮们发现的时候季君珩已经跑出大老远。 薛兰兮困极了,躺在床上睡的很沉,门外丫鬟们看着季君珩闯了进来之后吓了一跳,连 忙问道,“侯爷怎么了,我家小姐还在睡。” “你们下去吧,我有事找你们小姐。”季君珩没有说破,挥手让丫环下去,然后从里面将门反锁。 薛兰兮被吵醒,支起身子睡眼惺忪的看着季君珩一路过来,一下子钻到了被窝里面,接着就将她牢牢困住。 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薛兰兮惊吓之下,似乎觉得碰到了铁板,等到事情都过去之后,她浑身青紫,怒气冲冲的看着季君珩问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我中毒了。”季君珩吃饱喝足,还是不肯放过薛兰兮,将她牢牢困在怀里还大言不惭。 “中毒?”薛兰兮冷笑,“我没见过中了春药还能冷静喝退丫鬟的!” “我真的中毒了,娴玳郡主在定北王府给我下药。若是没有成亲倒也罢了,可是我如今有了妻室,怎么能糊涂到在外面拈花惹草?所以我强撑着回来,又顾念夫人你脸皮薄,所以才先喝退了下人。”季君珩知道这么做,薛兰兮是肯定会生气的,所以才让季宵带了一个现成的出气筒回来。 可是便是如此,该有的情话不能少。 “你我虽然不是夫妻情深,到底是夫妻一场。我更是为了你差点命丧黄泉,如今身子还没好利索,又中毒了,为了不血管尽爆,自然还得劳烦夫人照顾。”季君珩吃饱了也是非常好说话的,抱着薛兰兮有理有据顺带泼皮无赖的将她绕的愈发生气。 “既然这样,我看侯爷现在也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一步!”说着,薛兰兮一抬脚,刚好将膝盖抵在季君珩的小腹之上,季君珩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躲去。 这一躲,也就将薛兰兮放开了。薛兰兮趁机跳了出去,穿好衣服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薛兰兮还在生气,折枝见状,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为何这么生气?侯爷与小姐本就是夫妻,床笫之事不是很正常么?” 薛兰兮也说不上来,索性便什么都不说了。她成亲之前,是抱定了主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留下来探听事实的,可是现在忽然就沉不住气了。 “要我说,侯爷也挺好。中了毒,脑子昏昏沉沉的还能想着不在外面沾花惹草,可见也是对小姐上心的。”折枝见薛兰兮不说话,当她是在害羞,连忙宽慰道,“侯爷这么好的人,小姐难不成真的不想跟他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你这个丫头,如今长能耐了?”薛兰兮恨铁不成钢,忍不住伸手戳了折枝的额头,“你才跟钟离在一起多久,你就觉得侯爷是个好人!你到底是谁的丫头!” “我自然是小姐的丫头!”折枝被戳了脑门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给薛兰兮换了茶水,然后开解道,“侯爷心疼小姐是好事儿,今儿个这事儿也不能尽数全怪了侯爷。要我说,还是娴玳郡主干的好事!” 方才季君珩回来的时候急急忙忙,丫鬟们都以为出事儿了,没敢走远,所以屋里的动静是听的一清二楚。薛兰兮这会儿身上疲累,没空计较这些,冷笑了一声,起身去床上躺着了。 几日没回来,屋里冷的跟冰窖一样,薛兰兮也不嫌弃,就那么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折枝见她这个样子,心道她怕是不想听见一点动静,所以就闭了嘴,弄了炭盆和汤婆子进来。 等身上暖和了,薛兰兮也还在生气,折枝从外面进来,见状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季宵来了,说拿了娴玳郡主,看小姐想怎么处置。” 第二百四十五章 好戏开锣 薛兰兮一听,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眉头紧皱,有些怒意,“娴玳郡主?很好,灌了药,送到小倌馆里面多找几个头牌伺候着!记得叮嘱了华裳,一定要多给喂点!” 折枝听了,连忙下去传话。季宵听闻之后,忍不住可怜了一下娴玳郡主,却也没有打折,将她直接送到了花楼旁边的小倌馆里。 季君珩得知薛兰兮如此处置之后笑了笑,万分满足的抱着药碗喝药。 “侯爷,就这么着?”季宵觉得这么处置似乎有些轻了。 “不这么着怎么办?娴玳郡主好歹是正正经经的皇室血脉,你敢伤她分毫?”季君珩瞥了一眼季宵,觉得他有些蠢,“就这么着吧。” 不同于季宵平日里不怎么喜欢读书,季君珩没事儿还是看些杂谈的。听闻花柳病不但会传给男人,还会传给女人。小倌馆里的,不一定都是干干净净的人吧。 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哄媳妇。 季君珩收拾了自己之后,拿了东西去到薛兰兮的院子,不出所料的被人给赶了出来。季红裙也听说发生了什么,于是抱着胳膊在门口亲眼看着自己哥哥被嫂子赶出房门。 “活该!”看够了热闹,季红裙翘着尾巴回了自己的院子。 就算是被赶了出来,季君珩也不敢真的走,让人在院子旁边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就这么住了下来,没事儿就来找薛兰兮说话。 薛兰兮一概不理,只当他是个空气。 钟离回来复命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样的景色。 “小姐,我带人又去靖国侯府探查了一番,便是骆氏不在家,靖国侯府之中也是诡异异常,奇门遁甲之术遍布,我们若想强攻,根本不可能。” “钟离,你可认识一些会奇门遁甲 之术的人?”薛兰兮也觉得棘手,骆氏什么身份还没查清楚,就发现她是个大麻烦,实在是让人头疼。 “属下并不知道。”钟离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第二日,季君珩就将军队中的军师给大包送来了。季君珩送了人,薛兰兮怎么可能放过,于是拉着那人研究了许久之后终于得出,靖国公府中的布局,有些像是北狄的做派。 “北狄?”薛兰兮讶异,北狄已经灭国多年,怎么京中还会有北狄的人呢。 当年,北狄举国来犯,想要从大顺分走边疆,结果却被定北王和颜家合力反攻,甚至将北狄国都拿下。因为萧康帝并不想要北狄的附庸,所以打完之后就收兵,再也没有管过北狄。 可是,也因为战乱,北狄王室死了个干净,北狄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从此之后就开始了你争我夺的场面。这些事情,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便是十年过去,北狄还是没有一个正经的皇帝统领。 “是,属下不会看错,这确实是北狄的行军布阵法。”那军师先前也跟北狄交手过,对这样的阵法太过熟悉,“虽说改过,却也万变不离其宗。” 难道,骆氏是北狄人? 不像啊。北狄人大多身材高挑,五官深邃,瞳色发色皆异于大顺,若是骆氏是北狄人,应该一下子就被看出来才对。 “这房子的布局也是模仿了当年北狄皇宫的防守所改动过的,显然靖国公府之中是有北狄人存在的。而且,还应该是个王室子弟。”军师也吓了一跳,北狄已经多年没有出现过了,这会儿出现在京城,怎么让人不震惊。 薛兰兮对于军师的话倒是不存疑,她也怀疑过骆氏来历,只是没想到来历会如此蹊跷。 “多谢先生解惑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决定先将此事放下。 骆氏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处理干净的,眼下要先做的是容王跟鸣凤楼。 送了先生出去,薛兰兮还往花楼送了信,让华裳盯住了鸣凤楼。 派往容王封地查案的御史可是马上要回来了。 等薛兰兮忙完了这些,季君珩又凑了过来,“夫人,我买了万荣斋的小黄鱼,你可要尝尝?” 午膳到现在薛兰兮水米未进,当然肚子饿,可是她却不想吃季君珩带来的小黄鱼。 她摆了摆手,折枝就走到窗户跟前,笑眯眯的对着窗户外面的季君珩说道:“侯爷,我家小姐并不想吃小黄鱼。我家小姐累了,要休息了,还请侯爷回去吧。” 说完,折枝充分的表现了自己究竟是谁家丫鬟的事实——她把窗户毫不客气的关死,一点缝隙都不露。 季君珩顿时急了,扒了半天窗户,也没能扒开,只好悻悻的回去。 第二日,季君珩依照约定来了定北王府,跟定北王妃告了罪之后问起昨日的事情。 得知始末之后,季君珩皱了皱眉说道:“骆氏是个什么态度?” “靖国公夫人跟那芸彤好像真的不认识,就是这个我才觉得奇怪。”定北王妃昨日就是想问是不是薛兰兮暗中做了什么,所以才留了季君珩问话。 谁知道,审问完芸彤之后,季君珩竟然走了。 回味了一下昨日发生的事情,季君珩干干一笑,“这个未必就是兰兮做的,骆氏这个人在京城左右逢迎,却也动机不明。王妃还是多加提防的好。” “嗯,我知道了。”定北王妃昨日被薛兰兮提起,也是后怕一片。这几日,她命人将家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恨不得每个转头缝都翻过来看看下面有没有什么。 在清理了一遍之后确认没有东西,这才算松了口气。 “你这个媳妇是个通透的,如此我也放心了。”说到这个,定北王妃就松了口气。在沙场上拼命从来都不是最凶险的,最凶险的就是应付这些身后射来的暗箭。 “姐姐去的早,我原本想着你这媳妇才十四五岁,还是个孩子,你怕是要劳累许多,如今看来,这丫头倒是有些少年老成之态。” 定北王妃说起薛兰兮,眼角也是带笑。 “薛家大房不都是老气横秋的?”定北王妃是自己亲姨母,许多时候跟自己母亲没什么两样,所以季君珩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你这猢狲,当心你岳丈听见!”见他还真敢打趣自己岳丈一家,定北王妃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先不说你岳丈,先说说容王的事情。你可知道他们最近的动静?” “约莫已经准备要将东西送到御前了吧。”季君珩倒是不在意,他先前得知容王要对定北王下手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 “我听说,查案的御史已经回来了?”容王妃的心也忍不住提了起来,若是容王出事,他设计的那些圈套自然可信度降低很多。可若是容王没事儿,有事儿的就要是他们了。 “是,查问了之后说都是下面的门人干的,处置了几个门人之后,容王府只怕要风平浪静了。”季君珩冷笑,揣着手看着面前的地板,“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我听王爷说,你没能将那些假证据替换下来,可否需要我们帮忙?”定北王妃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三人言成虎,若是那些假东西放到了御前,他们这些忠臣良将为了证明清白怕是要跑断腿了。 “姨母的意思是,强攻?”季君珩看着定北王妃的脸觉得好笑,“ 那可是皇子府邸,便是强攻皇子府邸这一项罪责就能将我们一网打尽。” “那你说怎么办!”定北王妃有些坐不住,看着这个外甥忽然想抽剑出来揍他。 “换了假证据也不保险,谁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发现证据被掉包。所以,我们不如在他们要入宫上奏的时候将东西换了。此事,王妃还真帮得上忙。”季君珩虽说在御前有眼线,但是谁都不如定北王妃在御前的眼线还用。 定北王妃一听,连忙应了,“我知道,我今天就进宫找太后说明此事。” 此事安排妥当,季君珩又回去继续哄媳妇。 去容王封地查案的御史将案情奏报之后没多久,容王果然派了一群御史到皇上跟前上奏,说定北王在北方一带强占民田,压榨劳工,虐杀士兵。 “简直胡言乱语!”萧康帝看完奏折,毫不客气的将那奏折丢到了谏言御史的脸上,“皇弟自成年开始镇守边关,这么些年,边关从无战事,你们如此胡言乱语,简直是要寒天下将士的心!” “皇上息怒,非我等要寒天下将士的心,而是定北王行事实在乖觉,若非有伤兵挣扎着回了京城到了御史台,我们也不敢相信!”说着,那御史眼睛就红了,颤抖着声音跟萧康帝说道。 “皇上,那伤兵亲口所说,定北王在北方驻扎的时候驱使当地百姓开垦农田用于耕作,却从不给那些百姓工钱。在农田开垦出来之后,用极高的月租租给那些百姓,扰的边关百姓苦不堪言。不仅如此,这些年边关发生骚乱,每次回来的伤兵都被他暗中处置,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若不是有个伤兵暗中逃脱,只怕我们谁都想不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居然是皇上的亲弟弟做下来的事儿!”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起算账 那御史越说越激动,就差只要萧康帝表示完全不相信,自己就要一头撞到御书房的柱子上了。 “陛下,这是我等暗中查访,搜集来的证据。陛下若是不信,可以近前一观!” 便是御史如此激动,萧康帝也不为所动,直到那御史终于拿出证据。 “呈上来吧。”萧康帝倒是真想看看这些人给了什么证据,于是就让太监将证据给呈了上来。谁知,东西呈上来之后萧康帝居然笑了。 “这就是你要给朕的证据?”萧康帝一边抬眼看着那御史,一边信手翻弄着那些所谓的证据。 御史疑惑,却也还是隔着老远一一解答,“回皇上,您现在看的这些就是那伤兵的口供,若是皇上不信,也可以将人叫来查问。” “草民李柱,东州人士,前年春租赁东州中等田三亩,初始商定,每亩租金每年三百文铜钱,后容王门人要求租金变成每月三百文。我等拿不出租钱,就将我女儿卖至京城鸣凤楼。今年春,草民实在租不起田地,于是就不再耕种,谁知容王门人上门强行要求我等耕种,还拿了我家幼子作威胁?” 萧康帝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越念,众人脸色越难看。 “金御史,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从东州回来的时候给朕的奏报上写的是,容王封地买卖女眷是谣传,农户租子合适。”萧康帝敲了敲龙案,脸色阴沉的看着下面跪着的那个御史。 也赶巧了,来告状定北王的这个御史就是去容王封地上的那个。 “皇上,臣此去东州,真的是明察暗访,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这份供词,臣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定北王苛待伤兵的供词之中!”金御史也蒙了,他来之前检查过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皇 上,这份供词尚且有待求证,如今可以商榷的是定北王在北疆疑点颇多!” “定北王的事情就不劳烦你操心,朕自然会排别人去查。金御史你先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吧。”萧康帝并没有被金御史带跑话题,又将原本的话题给扯了回来。 方才,萧康帝大约翻了一下那些证据,确实有定北王的一些罪证,可是事实模糊,过程不清,倒也不用担心。可是这一份罪证后面一串的血渍,却让萧康帝无法忽视。 若这是一封血书,又是万民血书,那就不容小觑了。 “皇上,先前有御史弹劾容王,说容王强掳民女,此事臣在容王封地仔细调查过。有这事儿,却并非皇上所以为的那样。被强掳的民女是东州人士,租赁的田地也是东州的田地,可是却非皇田,乃是东州当地地绅的私田。农户租赁了私田之后,地租上涨,农户种的粮食还不够交的,地绅就强行掳走农女贩卖。”金御史擦了把头上的汗,将先前奏折上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那鸣凤楼呢?”萧康帝依稀记得,先前朝堂之上就有提起过鸣凤楼,到了这份口供之中,还有鸣凤楼。 难道,这些个御史,竟然没有查过鸣凤楼? 金御史摇了摇头,口吻轻快,“皇上,臣查过鸣凤楼,是京兆尹府审批过的合法青楼,楼里的姑娘也都是自愿卖身,来源也都清清白白。虽说有一些是东州来的,可他们大部分都是前几年遭灾的时候为了家人活路才卖的。” “罢了,金御史你想必是不会跟朕说实话的。”萧康帝虽然整日稳坐朝堂,却也不是不问世事之人。他摆了摆手,传唤了门外的禁军,“来啊,把金御史押入天牢,请靖王过来。” 金御史一听 ,大惊失色,连忙求饶,“皇上饶命,臣不知哪里做错了!” “堵了嘴,拉下去!”萧康帝不想跟这人废话,直接让人堵了嘴,把金御史给拖了下去。 靖王贺仲麟来的时候,萧康帝正在研究那东州的口供。到了御书房,贺仲麟先行礼问安,“给父皇请安,不知让儿臣来,可是有什么差事?” “有,前些日子卫陵侯遇刺一事可有结果?”萧康帝并没有直接把事情塞到贺仲麟手里,而是先问起了前些日子季君珩遇刺的事情。 “回父皇,还没清楚。容王兄买通的杀手供认不讳,证据也都清楚,处处指向容王兄。可是豫王兄那边就不是很清楚了,虽说刺客说自己行刺的对象乃是卫陵侯夫人,可是儿臣却觉得此事怕是有待商榷。卫陵侯夫人薛兰兮平日里跟豫王兄并没有什么瓜葛,豫王兄为何要刺杀她?”贺仲麟一五一十的禀报道。 “说的也是。豫王他往日跟季君珩也没什么龃龉,跟一个不出门的妇人更是没有交集,没必要对薛家那丫头下手。”萧康帝深以为然,他也不太相信豫王会下手去杀一个小丫头片子,“但是,我听闻娴玳郡主痴恋卫陵侯,在卫陵侯成亲之后多次对薛家那丫头下手,这次会不会是她?” “儿臣不知。”没有证据,贺仲麟当然是一问三不知。虽然现在有口供,可是薛兰兮说了不让贺仲麟提交,那他就只能当没有了。 “你查了这么久没有证据,估计是真的没关系。”萧康帝并没有责备贺仲麟,摆了摆手给他赐了座,“坐下说吧。此事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所有的刺客都是容王派出来的。之所以会有人攀咬容王,有人攀咬豫王,无非是为了洗脱嫌疑罢了。” 贺 仲麟听了萧康帝的话眼睛一亮,顿时明白薛兰兮为什么不让贺仲麟告诉萧康帝其中还有娴玳郡主参与的事情了。 如果只牵涉了两个皇子,那么皇上就有理由只把精力放在两个皇子的撕咬上面。可若是牵扯上了娴玳郡主,那么皇上怕是要相信刺杀这件事,真的是三家一起干的。 就比如现在的情况,容王证据确凿,而豫王看着牵涉其中,却并没有真凭实据,只有一帮刺客的口供。口供是真是假,是不是被人授意,并不好说。 如果容王授意这些刺客若是被抓,就攀咬豫王,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父皇,如果只有容王兄参与其中的话,为何那个彪形大汉招供了呢。”贺仲麟想不明白这一点。 “一,因为那个人并不是容王养的死士,二,容王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咬紧牙关。若是一团乱麻的情况下,有人攀咬容王,容王反倒安全。这就是贼喊捉贼。”萧康帝大致说了两句,贺仲麟也明白过来。 他忍不住背后一阵发凉,莫非薛兰兮是早就知道这些的不成,所以才不让他把娴玳郡主的那些口供给一起送上去? “原来如此,父皇明智。”贺仲麟干干说完,目光有些失神。 “你啊,长久在边关打仗,看不懂这些朝中的小计俩,没关系。”萧康帝宽宏大量的摆了摆手,吩咐贺仲麟不要放在心上。“如今事情也快要明了了,交给下面人去办吧。朕给你个别的差事。” “父皇,就这么交给下面人去办了不成?那卫陵侯府那边,怕是不好交代。”贺仲麟没有着急去领新的差事,将季君珩给拖了出来。 “此番确实是卫陵侯遭了灾,不能就让他这么不清不楚的。你回头带着李公公去库房给他寻 些赏赐,出宫的时候带过去。至于幕后真凶,查清楚之后在行惩处也不晚。”萧康帝耐着心跟贺仲麟解释。 贺仲麟点头,算是勉强接受,“那父皇要给我什么差事?” “还是关于容王的。”萧康帝将先前御史送来的口供递给贺仲麟,“先前有人在朝堂上弹劾容王私自涨地租,还有强掳民女到青楼的事情。你现在把刺客的事情放一放,先把这事儿给查了吧。” 贺仲麟一听,大惊失色,他抬眼看了下萧康帝,见他丝毫没有愠怒之色,忍不住说道:“父皇不要生气,这事儿说不定有别人在里面浑水摸鱼呢。王兄封地辽远,管不到也是有的。” “我就是担心他被人蒙蔽,所以才让你来查。你暂时先不用跑那么远,先去把鸣凤楼给查了。我听说,容王挺喜欢去鸣凤楼的。”萧康帝苦笑了一下,看着这个安慰人都不会安慰的儿子,不知道该不该欣慰。 这么些年,贺仲麟在外行兵打仗,没叫过苦累,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行为不检点的地方。若不是性子太过耿直,只怕也早就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了。 “是,父皇放心,儿臣不会冤枉容王兄的。”贺仲麟看着萧康帝眼底的疲惫,没忍住,还是接了这个差事。 “你……”萧康帝想了想,转了话头,“你母妃这几日有些困倦,你若是没事儿,去看看你母妃吧。” 贺仲麟点了点头,又询问了萧康帝可还有别的吩咐,确认没有之后,就揣着怀里的东西去了幽兰苑。 在贺仲麟走了之后,萧康帝叫来了李公公,“你说靖王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老奴可不知道。”李公公捂着嘴嘿嘿笑了笑,然后说道,“不过呀,皇上疼靖王,奴才可看出来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无事献殷勤 “就你这个老东西鬼精!”萧康帝瞪了李公公一眼,然后吩咐他道,“去禁军传朕的口谕,从禁军里面挑几个好手出来,暗中保护靖王殿下。” 一开始,除了卫陵侯被当街刺杀的消息之后,萧康帝吓了一跳,这时才知道京城也不是这么安稳的。 他担心季君珩的时候,也担心自己的儿子们。皇子长大,是要外出建府的。如今三个儿子都在外面,若是有人对他们暗中行刺,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三个人中,虽然没几个成器的,但是其中必有一个是将来的储君! 而这三个人中,萧康帝最担心的也是贺仲麟。容王和豫王每次进出都是前呼后拥,身前身后站满了人,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就是这个儿子,仗着自己会点功夫,就总喜欢进出都不带人。不仅如此,知道是要进宫,连武器都不带了!真是操不完的心! 到了夜间,薛兰兮听闻宫里来了赏赐,正疑惑着呢,就见贺仲麟带着人进来了。 薛兰兮跟季君珩正在冷战,季君珩得知是贺仲麟过来传旨,更加懒得去正厅,就索性让人把贺仲麟给带到了薛兰兮的院子。薛兰兮也就在二楼听着下面的动静。 大致听了两耳朵,薛兰兮满意的笑了笑。 容王所做的所有事,最终还是要放在一起才能炸的更漂亮不是么? “折枝,你往华裳那边去传话。”薛兰兮拿下敷在脖子上的帕子,唤来了折枝,让她去花楼一趟。 “小姐请说。”折枝放了手中的水盆,过来仔细听着薛兰兮的吩咐。 “你告诉华裳,可以动鸣凤楼了。让她准备一下,让鸣凤楼里的姑娘回家。”薛兰兮把手放在水盆里,缓缓拨动,忽然间笑了,“我想看看,没了鸣凤楼的容王,还能上天不能 。” “是!”折枝点头去了,薛兰兮看着折枝的背影,默默的松了口气。 当年,容王围剿了颜家,如今,她这么做,并不算是过分。 屋里就剩了薛兰兮一个人,暮色下沉,素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薛兰兮就那么坐着,好像一个蜡人一般,安静,悲戚。 等月上梢头,素荷进来点了烛火,看着薛兰兮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悄声说道:“夫人,可要传晚膳?” “传吧,我想吃鱼羹。”薛兰兮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觉得有点饿了。 素荷刚想去传,却被进门的季红裙给堵了。 “你若相吃鱼羹,何苦吃这府里的。不是我说,这府里的鱼羹可真是不如外面春熙楼的。”季红裙笑吟吟的进来,拉着素荷先不让他去传膳,“你在家中也闷了好些日子了,今儿个我刚好也闲着,不如一起出门,去春熙楼?” 薛兰兮并不是那么贪嘴的人,可是今日薛兰兮就想吃这么一口,再加上也真的好久没出过门,想了片刻,便点了头允了。 素荷帮忙换了衣服,换了头发,然后找了车,一起出了门。 到了春熙楼,小二已经替他们准备好了包厢,看着卫陵侯府的马车到了,连忙点头哈腰的到了门口请了贵人下车。 “二位里面请,二楼雅间已经备好。今儿个我家的招牌菜备的足,您可要尝尝?” 小二笑容满面,充满喜气,看的薛兰兮郁气也散了不少,勾了勾唇角轻声问道,“都有什么特色菜?” “鱼羹,烧茭白,清蒸白水鱼,还有干汁红烧肉。”小二利落的报了菜名,然后满脸期待的看着薛兰兮说道,“夫人可要尝尝看?白水鱼可是刚从江南运来的新鲜材料,到了明儿个就不一定有了。” 对于在江南长 大的薛兰兮,白水鱼她确实不陌生。来了京城之后,也确实许久没吃,点了点头,表示没样都来一道好了。 “得嘞!”小二见薛兰兮如此大方,兴高采烈的下去传菜。 等菜的功夫,小二还送了一壶龙井秋茶,薛兰兮一边品,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季红裙。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季红裙摸了摸脸颊,不知道薛兰兮在笑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叫我出来事做什么?”薛兰兮笑吟吟的品着茶,转头看向外面已经漆黑的天空。 春日的天黑的已经稍稍晚了些,此刻的天上虽说已经黑了,但是天边尽头还有最后一丝红霞没有坠入黑暗。 “我难道就不能嘴馋,请了嫂子带我出来吃东西?”季红裙的笑容尴尬了一下,然后偷偷问道。 “便是你嘴馋,自己也能吃,为何在方才我应了你之后,你忽然就如释重负?”薛兰兮毫不客气的戳破季红裙的小心思,然后逼她招供,“快说,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好好好,算我输了。”季红裙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想去别庄,要出城。” 在季家,薛兰兮也是多有耳闻,知道季红裙时不时的就会出城。这些年,她但凡有一些风吹草动,都会锲而不舍的出去。可是,季家有家规,若是没有经过季君珩和老卫陵侯的允许的话,季红裙根本出不了城。 季红裙这么一说,薛兰兮顿时明白了过来,季红裙这是想要出城,可是又不想去跟季君珩说,所以才请她帮忙。 刚巧这几日薛兰兮也不想在卫陵侯府里面待着,略作思考之后,也答应跟季红裙一起走这一趟。 “好。可是,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薛兰兮忍不住问了季红裙。 她到底是差了七 年的时间,七年前发生了什么薛兰兮清楚,七年后会发生什么,薛兰兮也会清楚,可是这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薛兰兮却无从得知。 薛兰兮想知道,她非常想知道季红裙的未婚相公颜慎,她自己的亲哥哥的消息。 若是哥哥还在,她还是那个人事不知的妹妹吧…… “嗯。”季红裙瞬间就明白了薛兰兮的意思,嗯了一声之后,忽然笑道,“你如今已经嫁给我哥哥了,还这么惦记别的男人,是不是不太好?” “你!”薛兰兮被季红裙的这个玩笑惹得顿时恼了,恨恨的看了季红裙一眼转过身不再理她。 见她明显是生气了,季红裙连忙又哄了起来,“好嫂子,我错了,不该提这个。是我多嘴,是我多嘴,我该罚,我该罚,你可不敢不跟我一起出城。” “我就该不跟你一起出城!”到底薛兰兮也没能绷住,嗔了季红裙一眼之后转过身,无奈的看着她说道,“你有执念可以,可是执念太深,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我知道,可是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季红裙苦笑一声,也转向了窗外,“当年,我跑到边关,可是并没有看到他的尸首。有人说,他可能还活着,可是有人说,他可能已经死了。我想着,若是活着,让我看一眼他的真人也好。若是死了,我看得到他的尸首也是好的。” 都这样了,薛兰兮还能说什么,拉了拉季红裙,也刚好小二来上菜。 鱼羹嫩滑没有鱼腥味儿,白条鱼也清蒸的恰到好处,红烧肉肥嫩适中,茭白鲜爽,薛兰兮和季红裙安安静静的吃完了一顿饭,上了车之后就直接出城而去。 马车到了城门口,不费什么力气就慢悠悠的出去了,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季家的别 庄。季红裙掀了帘子请了薛兰兮下来,看了看里面,然后有些无奈的说道,“我请嫂子带我出城不假,可是,也想请嫂子来这里也是真的。” 薛兰兮疑惑,不解季红裙这是什么意思,季红裙冲着里面努了努嘴,然后说道,“嫂子进去吧,我还要赶路。” 说完,季红裙就卸了套车的马,轻轻一跳,就跳到了马背上。 “你要去哪里!”薛兰兮慌了,连忙叫季红裙,“你先说清楚!” “嫂子放心,我去去就回!”季红裙的马缰被薛兰兮拉住,也不敢真的就策马而去,只好先把话说清楚,“北边李家庄,明天早上我一定回来。” 既然有了去处,也有了归时,薛兰兮也不好拦着,让她注意安全之后,便也放了她离去。 素荷跟在薛兰兮身后,看着季红裙一骑绝尘而去,轻声劝薛兰兮先去别庄暂住一宿,“夫人,小姐骑马总是要快一些的,我们跟着难免拖累,不如现在别庄歇一歇,等明早小姐回来接了咱们一起去。” 薛兰兮的心里面还在惦记季红裙方才说的那个想让她来也是真的,犹豫了一下,推开了季家别庄的大门。 外面看来,整个季家别庄都是毫无人气的,可是一开门,薛兰兮顿时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一个简单的四合小院,一开门映入眼帘的则是无边灯海。自大门开始,左右廊下全挂满了八宝宫灯,庭院之中则零星摆了动物的在地上,小的有兔子,松鼠,鸡鸭,大的仙鹤,驯鹿等等各式各样,足见准备之人之用心。 这些灯火皆被点燃,照出一片昏黄的土地,薛兰兮在空隙之中小心穿梭,一抬头,就已经到了正厅门口左右摆放的两个巨大莲花灯跟前。 而那莲花灯后的人,让薛兰兮有些变了脸。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给人家看 莲花灯后,赫然是今天没有出现在薛兰兮跟前的季君珩。她道为何这整个别庄之中为何什么人都没有,原来是因为有人清了场。季君珩见薛兰兮停下脚步,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然后更加小心翼翼的看着薛兰兮问道:“我在后院还准备了烟火,你可要去玩?” 薛兰兮忽然心头一软,看着季君珩在昏黄灯光下有些模糊的脸点了点头。 这个男人,当年也是这样哄了她开心的。如今,他不但还这样哄她,还愿意舍命救她。而先前的种种,本就是夫妻之事,计较太多,反而是自己的不是。 她,是要报仇的人,所以,缓解二人之间的关系,也是重中之重。 见薛兰兮点了头,季君珩忍不住笑了,伸出手,拉着薛兰兮慢慢往后院而去。 京中的烟火多盛大,放了之后上天会发出雷鸣一般的爆炸声。彼年颜愫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么吵闹的爆竹,于是季君珩就找了工匠,做出来了只会发出耀眼光芒的呲花。 今日,季君珩准备的也是这种。 薛兰兮拿起小小的一支,让素荷拿了烛台过来引燃,瞬间炸裂出条条光线,照亮了两人的脸。薛兰兮玩心大起,在一支燃尽之后又多拿了几支摆成一束花的样子引燃,那呲花瞬间炸裂,好像盛开的昙花。 薛兰兮摆手巧笑,“我就知道这样会好看!” 素荷也连忙应承,“夫人果然巧思,这瞬间炸裂的效果倒是美上不少。” 至于季君珩,则在廊下,就那么看着薛兰兮玩闹,在薛兰兮玩够之后默默的递了一支长的过来,“可要在地上写字画画?这种长的是这些年那些老师傅潜心做出来的新的。燃烧的时间更长一些,喷出来的火 焰有各色颜色,倒是不可多得。” “真的?”薛兰兮惊讶,将那长呲花拿过来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惊奇的地方。 随手点燃一个,薛兰兮照着以前的玩法,将那呲花对准地面轻轻挥动,果然就见青石板的地上有一些绿色的痕迹。 “竟然是真的!”薛兰兮惊讶,让素荷拿烛台过来仔细看,见这些长呲花的外面包了各色的彩纸,而薛兰兮方才点燃的那个就是绿色。 “这外面纸张的颜色是什么,喷出来的东西就是什么颜色的。”季君珩简单解释了之后,从旁边的匣子里又给她拿了很多出来,显然是准备了很久。 不过,薛兰兮更惊讶的是这个东西为什么京中并不流行,甚至都没见过。 心念一动,季君珩似乎就已经猜到,他缓缓将那些呲花放到薛兰兮的手里,然后说道,“这本就是给你的东西,为何要示与众人?” 薛兰兮扭过脸不说话,拿起那呲花点燃,小心翼翼的画了一副鬼画符之后直起腰,看着地上乱成一片的东西忽然笑了。 季君珩也笑了,在薛兰兮玩累之后,拉着她慢慢往卧房而去。 两人身上都沾染了不少硝火的气息,却谁都不在意,到了房间,薛兰兮净了手脸睡下,季君珩却没有出去,而是躺到了薛兰兮的旁边。薛兰兮刚想把他推出去,却被他结结实实的抱住,下巴抵在头顶,分毫不得动作。 “你说的没错,那日我虽然中了迷药,却也能清醒应对。当日的事情,我做了,我不悔。你是我的妻子,这一切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季君珩的话在薛兰兮的头顶炸开,薛兰兮的手瞬间没了力气,脑袋也垂了下去,只当自己是个死尸。 见她不再反抗,季君珩 也没逼她,而是抱着她,两人就这样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醒来,季红裙果然如约而来,只是面色不好,显然消息并不好。 一行人重新套了车回城,路上薛兰兮和季红裙挤在车厢里,悄悄问她,“可是没有消息?” 季红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见状,薛兰兮也猜出三分,“没有消息也许也是好消息。” “这些年,我也是靠着这个坚持下来的。”季红裙苦笑一声,靠在车厢之上,“嫂子,我总觉得,他还在哪个地方,悄悄的看着我,等着我。” “也许就是呢。”薛兰兮低头,眉目瞬间隐了下去,“也许他真的就在哪里。” 北疆到京城,千里之远,再加上颜家军都是忠心耿耿的,护卫一个人出来,也不是特别难。 只是,若他活着,为什么不出现? 当年,颜愫是看着颜慎和季红裙两人两情脉脉的,颜慎对季红裙也绝非一般的感情。那为什么,八年都不来看自己的未婚妻子一眼! 一路再无别的话,就这么静悄悄的回了卫陵侯府。折枝见到薛兰兮回来,松了口气,连忙上前责备道:“小姐出门也不说一声,害我好担心。” “突然想出去,身边跟着素荷还有那几个丫头呢。”薛兰兮拍了拍折枝的手,让她放心,“再说,去的也是季家别庄,下次不要再这么吓唬自己了。” “罢了,反倒是我的不是。”折枝嗔了薛兰兮一眼,替薛兰兮换了身上的衣服,等她坐定之后才细声回禀。 “早些日子的时候,华裳就将鸣凤楼里的姑娘底细摸了个差不多,不少姑娘也有回家之心。等到九门司的人去围剿鸣凤楼的时候,就可以一举拿获。”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薛兰兮 皱了皱眉,觉得事情这么轻易,反而有些不对劲。 “这事儿也艰难,鸣凤楼上下跟铁桶一样,华裳为了让鸣凤楼里面的姑娘开口,费了不少功夫,更是塞了好几个姑娘到里面才打通了关窍。”折枝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只觉得做的都不容易,若是能成功自然是好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薛兰兮没有否认华裳的努力,可是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九门司查封鸣凤楼的日子很快,薛兰兮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跟素荷下棋。折枝过来,跟薛兰兮大致说了之后,薛兰兮顿时愣住了。 “没关系?怎么可能!”薛兰兮惊讶,忽然间坐直身子,连带着将棋盘上的棋子带落了不少。 “确实如此。”折枝也有些惭愧,“小姐,华裳求见。” “在这里?怕是不妥吧?”素荷连忙收了棋子,疑惑的看了一眼薛兰兮,“夫人,鸣凤楼被查,却也连带着花街柳巷一起被查,如今京兆尹府为了在皇上跟前显露本事,将所有青楼女子的来历都给弄了个清楚。若是华裳此时出现在咱们府里,只怕会连累夫人。” 素荷所言非虚,薛兰兮也不是一意孤行之人,她想了想,吩咐折枝,“你让钟离去跟华裳说,我晚上去找她。” 这里面的事情绝非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薛兰兮也觉得非常有必要见华裳一面。 到了晚上,薛兰兮换了衣服套了车,悄无声息的从卫陵侯府的后门出来,到了先前季君珩给她准备的给两人见面用的宅子里面。 自从那次之后,薛兰兮就没有来过华裳这里,这次一来,竟然觉得这个宅子实在是暗通天地。外面看是个平平无奇的宅子,里面住的也是寻常的百姓,可是谁知道后门竟 然连着那花楼的后门。 华裳准时而来,薛兰兮在暗室之中见了她。 “小姐!”华裳给薛兰兮行了礼,脸上也有愧色,“是华裳办事不力,还请小姐责罚。” “先不说责罚的事情,先说说鸣凤楼是怎么回事。”薛兰兮一只手把华裳拖了起来,着急忙慌的问道,“先前不是说鸣凤楼乃是靖国公府的产业么,如今怎么跟靖国公府又没有关系了。” “回小姐,先前的时候,我们在户部衙门打听过,鸣凤楼确实是靖国公府的地契。而且,先前我埋伏在鸣凤楼里的姑娘亲眼见过和听过楼里的老鸨还有教引嬷嬷对靖国公夫人卑躬屈膝,还口口称夫人。可是,就在不久之前,这些产业都变到了沈家大公子沈恒身上。这次,九门司过来查访,老鸨和管事都一口咬定说楼里的产业就是沈公子的。” 华裳将事情大致说了,小心翼翼的看着薛兰兮问道:“小姐,后面的事情已经无法追查了,可否要继续?” “到了九门司手里,确实不是你能探听的出来的。”薛兰兮摇了摇头,“我问你,这地契是什么时候改的?” “不知道,我第一次打听到的时候是去年春,变更地契应该就在去年,而非今年。”华裳摇头,这些事情的细节不是她能打听清楚的。 “容王事发是在今年开朝,若是地契在去年的时候变更过了,那完全可以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沈家身上。”薛兰兮敲了敲桌子,想了想问起了素荷,“沈家在东州是不是也有田产?” “回夫人,确实有,而且不少。容王先前还将东州的封地交给沈家管过。”素荷点头,面色也非常凝重。 如此一来,怕是没机会正大光明的去查骆氏的底细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捉沈恒 薛兰兮本想着,能借着鸣凤楼的功夫让骆氏手忙脚乱,她好趁乱浑水摸鱼,谁知骆氏竟然能如此轻易的将自己给摘干净了。 将鸣凤楼推到沈家头上,而且还是在很早之前,那么现在,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的就是沈家了。 沈家,沈家…… 薛兰兮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琢磨了一会儿,吩咐华裳道:“如果我没猜错,鸣凤楼里的管事,姑姑,还有老鸨应该是换过的,你这些日子打听打听,原来的人去了哪里,若是能留活口,尽量带回京城。” 从这些人的嘴里,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华裳点头,见薛兰兮没有别的事情就准备告辞了。忽然之间,薛兰兮叫住了华裳,“再过几日,宋家会来薛家下聘,你到时候装扮一下,跟我一起去吧。” 闻言,华裳瞬间泪目,冲着薛兰兮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多谢小姐!” 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华裳女儿的生辰。薛家三房绝不可能给华裳那个小女儿过生辰,薛家也没有别的大事会开门迎客。华裳就是想破头也找不到机会混进去,偷偷看一眼自己的女儿。 可是,薛兰兮开口,让她化妆成丫鬟到薛家,到时候,蒋昕若是将孩子带出来,那么华裳就有机会见一见自己的女儿。 吩咐了华裳之后,薛兰兮就回去了,一路上都在琢磨着鸣凤楼的事情。 “素荷,你觉得这次沈家会不会又是个背锅的?”良久之后,薛兰兮问道。 “如今局势上看,沈家怕是不想背都不行了。”素荷点头,沉声说道,“虽说在容王封地上的发生的事情很早,先前靖国公府摘不掉,却也不是不能解释。而且,沈家公子频繁出入鸣凤楼也是不争的事实。现在,证据确凿, 沈恒想要脱罪怕是难了。” “那么到最后,容王就只有一个管教不严之责。”薛兰兮忽然觉得骆氏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那么久之间就已经想好了如何给容王脱罪,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是。”虽然不想承认,可是素荷还是点了头。 豫王府,豫王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气的差点将报信的人给砍了,“只是跟沈家有关系,跟容王没关系?” “回王爷,确实如此。”报信的人瑟瑟发抖,却也得实话实说,“鸣凤楼里的人一口咬定,所有的幕后之人就是沈家公子,跟容王是毫无关系!” “便是有关系,也得弃卒保帅。”楚贺在一边坐着,也听了个真切。 轮椅之上,楚贺还是一直以来的那个样子,银灰色的面罩遮住大半张脸,声音不急不缓。可是豫王却从楚贺的话语中平白嗅出一丝不安来。 “先生,我们难道要就这么算了?” “难道王爷想要学容王,平白捏造一些证据?”楚贺似笑非笑,“王爷,容王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沈家虽然没用了些,但是老诚国公还是能在朝堂上给容王一些助益的。若是皇上知道,自己的儿子捏造证据构陷另一个儿子,皇上会不会觉得如今的局势都是王爷您捏造的?” “可是,这大好机会!”豫王不甘心,若是这事儿跟容王真的有关系,那容王是铁定跟玉玺无缘了。 “王爷,如今皇上觉得此事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您才是安全的。”楚贺的话也没错,容王跟豫王相争多年,之前御史弹劾的时候萧康帝就已经怀疑是不是豫王的手笔。 可是后来觉得似乎不是,便也没有对豫王过分追究。如今,豫王好不容易洗干净了,偏要还去往泥坑里跳,那简直是 老寿星上吊。 “王爷也不必着急,不想放过容王的,不止有王爷一家。”楚贺慢悠悠的转动轮椅,缓缓而去。 不管豫王明不明白,他也都不想多说。 卫陵侯府,怕是头一个就不想放过容王吧?不知为何,楚贺就是觉得薛兰兮对容王没有那么宽容。 而豫王也觉得楚贺说得对,“容王构陷证据陷害皇叔,皇叔怎么可能会放过他。来人,把咱们知道的消息散播到定北王的耳朵里。” 虽说定北王常年不在京中,可也确实是太后的亲儿子。小儿子被孙子如此欺负,太后能袖手旁观?旁人不知道,豫王却清楚他这位皇祖母的手段究竟如何。 当年萧康帝年幼,深宫之中生存不易。太后虽然贵为皇后,可先帝偏宠贵妃,贵妃也屡次三番想要置萧康帝于死地,一直以来都是太后相护,才让萧康帝免于危难。 这么些年过去,太后还好好活着,先贵妃却早已殉葬,这样的结局若说太后没有手段,那是绝无可能的。 大抵是年纪大了,舐犊之情会更深。太后对一个毫无关系的小丫头片子都能如此喜爱,更何况是自己的幺子? 对于豫王要横插一杠的事情薛兰兮倒是有所预料,这兄弟两人相争多年,一个眼看着不好,另一个怎么可能不去下手。贺仲麟跟薛兰兮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薛兰兮只让贺仲麟保持中立,不要过多解读,也不要恶意欺压。 “难道你不想让容王倒了?”贺仲麟觉得薛兰兮是恨容王的,可是又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容王的台子自然有人会去推,可是推台子的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你。”薛兰兮摇头,仔细跟贺仲麟分析,“你如今在朝中根基不深,除了九门司是你所辖,其 他六部对你并非死忠,若你也落了凡尘,只会平添阻碍。” 贺仲麟在京这么长时间,对朝臣也都是泛泛而交。可就是这种泛泛而交,萧康帝才对贺仲麟如此放心。刚上任的六部尚书,也能对贺仲麟有几分敬重。 一旦贺仲麟也参与其中,朝臣会怎么想,萧康帝会怎么想? “我明白了。”贺仲麟忽然有些失落,原来这么长时间,他还是弱不禁风。 “靖王殿下原来这么脆弱的?”因为嫉妒,季君珩这次毫不客气的闯了进来,刚好就看到贺仲麟心情不好的一幕,于是忍不住冷嘲热讽。 “你闭嘴!”贺仲麟毫不客气的呵斥了季君珩。 季君珩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贺仲麟说道:“这里是我家,你出去!” 两人顿时就跟乌眼鸡一样对到了一起,薛兰兮好不见怪的兀自喝茶,等两人都累了之后,贺仲麟才悻悻离去。 到底是人家家里,也确实没什么好争的。 看着贺仲麟离去,薛兰兮忍不住叹气。贺仲麟哪儿都好,就是忒老实。若是以后,真的当了皇帝,可怎么办啊。 九门司审问鸣凤楼的速度相当快,不过两日,就从鸣凤楼的口中拿出不少口供,贺仲麟朝萧康帝请了旨之后,直接就去了沈家拿人。 因为沈恒身份不一般,所以贺仲麟亲自带队。也得亏了他皇子的身份,到了门口,门房也不敢拦着,开了门,看着贺仲麟一路进去。 贺仲麟也不客气,进去之后,直接就到了大堂之上,看着坐在那里的老诚国公抱拳施礼,“沈大人,我奉皇上之命来捉拿沈家大公子沈恒。” “靖王殿下如今统领了九门司,愈发风光无限了。”老诚国公还没开口,旁边的沈清念就冷笑一声站了 出来,看着贺仲麟说道。 “奉皇上之命。”贺仲麟没多搭理这个姑娘,他一个大老爷们,跟一个姑娘计较总归是不好的。 “皇上之命?我知道靖王殿下是为了鸣凤楼而来,可我想问问,古来抓人都是人证物证俱在,可是鸣凤楼之中怕是只有人证却没物证吧?”沈清念见贺仲麟对她根本就没多看一眼,气的脸发白,却还是继续出来搅和,“若是没有物证,靖王殿下的旨意是不是也有待商榷?” “你说我假传圣旨?”贺仲麟狐疑的看了一眼沈清念,终于看了她一眼,“不比沈小姐有头脑,我这个人一向很笨,想不来这个法子。父皇下旨,我就执行。若是沈大人和沈小姐不相信,你们可以进宫问问。但是,今儿个,沈公子是必须要跟我走一趟。若是沈家人胆敢阻拦,九门司势必要威风一番的。” 贺仲麟总算知道这些个世家小姐有多烦人,也明白为何云溪郡主会这么讨厌沈清念。他不再理会,直接看向沈老爷子。 “沈大人,沈公子在哪里?若是方便,可否请他出来,也好少了干戈。” “靖王殿下,沈恒现在还在府中,不会出逃。只是,老朽还有一事想要跟靖王殿下打个商量。”沈老爷子是老狐狸了,原本放沈清念出来就是为了试探贺仲麟的胆量,谁知道他一直这么不卑不亢,而且毫不客气,反倒是让沈清念闹了个没脸。 现在,沈老爷子也只有做别的打算,“我沈家是开朝之时就追随先祖的,先祖特赐丹书铁券,可否用这个,换我儿一命。” 沈恒是沈老爷子唯一的嫡子,虽然不成器,可也是唯一的命脉。所以,沈老爷子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这也是为何沈家能到现在还能如此冷静的原因。 第二百五十章 沈家没了 贺仲麟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沈老爷子的用意,便开口道:“可以,但是我还是要带走沈公子,等案情明了,父皇自会定夺。” “这……”沈老爷子面露为难之色,这沈恒如若落到他们的手里,还不是由着他们审问?到时候发生点什么,谁都不知道。 贺仲麟抬头望见沈老爷子为难便有些不耐,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九门司又不是人间地狱,若是到时候沈公子有恙,你大可到父皇跟前告我御状,说我滥用私刑。” 闻言,沈老爷子抬眼看了看贺仲麟,想了想便也答应了。谁人不知这位靖王殿下是个耿直之人,那些弯弯绕绕,屈打成招的事情只怕不屑于做。所以,沈恒可能会在牢里吃些苦头,却也是性命无忧的。反倒是现在,若是把人扣在沈家,这才是后祸无穷。 拿到人后,贺仲麟没再逗留,把人羁押之后,立刻就到萧康帝跟前复命。 “父皇,沈恒已经缉拿归案,后续案件详情过几日我再来回禀。”贺仲麟抱拳如往常一样行了一个军礼。 萧康帝点点头,抬起头看着贺仲麟问道:“沈家没有抵抗么?” “没有,沈大人说要用丹书铁券换沈恒一命,但是我觉得得等案情细节出来之后才能决定,所以就告诉他沈恒先收监,然后其他的事情等案情出来由父皇定夺。”贺仲麟倒也老实,一五一十的说了,却没说沈清念跳出来张牙舞爪的事情。 “情理之中,你仔细审问,不要漏掉什么,最后情况,且看沈恒这孽畜做了什么再说。”萧康帝点了点头,忍不住有些愠怒。不过,怒气退散之后,忽然又有些庆幸。 他是一个群臣信任的皇上,他的儿子又是一个深受信任的皇子。这样的循环 ,有时候也不是坏事。 就譬如说国政,君臣齐心,方能天下太平。君臣之间互有猜忌,便只能消耗国力,与社稷有碍。 等贺仲麟回去之后,没几天就审了个清清楚楚,仔仔细细。他拿着沈恒的口供和从东州搜集的证据又到了御书房,看到萧康帝之后仔仔细细的说了案件的细枝末节。 “东州一事,大抵就是容王无暇管理,然后将封地的田产事宜交给了沈家公子沈恒。而沈恒则在京城,许多事情大多都是沈恒的一些狐朋狗友去操作。譬如私自滥加地租,起因原本是沈恒的一个部下赌博欠了别人银子,一时间还不上,这些地产又不能变卖,于是就只好私自加了地租,收了差价来满足自己。” 说着,贺仲麟拿了一个账簿给萧康帝看,“这本,是地方那些人欠的银子还有挥霍的详细账目。” “那鸣凤楼是怎么回事?”东州的事情,萧康帝也并不是非常清楚,见这些已经清楚便也不多问。鸣凤楼是发生在京城里的事情,多问一句,也安安心。 “农户交不上租,于是那些当地的门人就强行掳走家中值钱的东西。没有值钱的物件就卖儿卖女,至于鸣凤楼,则是沈恒的授意。他将女孩子拘在鸣凤楼里调教好了之后,打着容王的名义送入达官贵人家中,一来为自己在朝中谋个差事,而来也为自己遮丑。”贺仲麟清了清嗓子,然后又补了一句,“不过没几个官员收就对了。” “真没?”萧康帝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这个傻儿子,“怕是有些人早得了风声,把事情给隐瞒了。” “会么?”贺仲麟在这种事情上确实有些稚嫩,脸瞬间红了,然后表示立刻重新查办,“父皇,请再给我几日,我把这 些人查出来。” “不必了,都是一些苦命人家的姑娘。能有机会入了高门,也算是改了命。不必惊扰这些姑娘,把鸣凤楼的那些安置好了就行。”萧康帝摆了摆手,示意贺仲麟不必介怀,“不追究,也算是对他们好吧。” 见状,贺仲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请示萧康帝,“父皇,那沈家的事情要怎么处置?” 萧康帝敲了敲桌子,默默思考。贺仲麟也不催,跟着一起等着。 还没等萧康帝想出个结果,就有太监过来禀告,说定北王求见。 “宣。”萧康帝想也不想的就宣了定北王进来。 谁知,定北王进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大摞的文书,有些看上去还是上了年头的。 “这是?”萧康帝吓了一跳,有一些不明所以。 定北王将文书交给了李公公,然后跪下来行礼:“回陛下,之前有御史弹劾臣私自圈地,欺压伤兵。臣深得陛下信任,不敢造次。这些乃是历年边关耕地户籍的登记,以及我军中伤兵抚恤情况,救治情况,归属等等。臣在北方带兵,不敢泯灭天良,还请陛下过目。” 萧康帝瞅也没瞅那些东西,随手就丢到了一边,连忙走下来把定北王扶起,“你何必这样,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们兄弟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 “臣知道皇上信任臣,所以,臣才要自鉴清白。”定北王站起身子,扶着萧康帝的胳膊说道,“陛下,臣多年不在朝中,君臣之间情分少了很多,被有心之人利用,实在是可恶至极!” “你我之间本就没有君臣情分,只有兄弟之情!”萧康帝瞪了定北王一眼,然后让他坐下,“麟儿,你跟你王叔说一说沈家的事情,让你王叔也 拿拿主意。” 贺仲麟领命,将沈家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下给定北王。 听完之后,定北王沉吟说道,“朝中的事情我不知道,可是沈家一直都不安分,仗着容王的势头都已经如此行事,皇兄还如此放纵,只怕不合适。可是,又有先祖的丹书铁券,皇兄也不能置之不顾。” “是啊,这就是我为难的地方。”萧康帝长叹一声,然后靠在龙椅之上两眼无神。 “也不用为难,先祖只说丹书铁券能救命,却没说不能惩处。沈家那小子做了这么多恶事,流放,羁押都是可以的。至于沈家,没了丹书铁券当保命符,也就只是沈家了。”定北王抄着手坐在那里,呵呵笑了笑,然后说道,“这天下到底还是皇上的天下,沈家如此行事,怕不是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萧康帝看了一眼定北王,觉得这应该不是自己这个亲弟弟能说出来的话。 定北侯看到萧康帝沉思不语,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被看穿了? 定北王选择这个时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此罪他已经确凿是容王的过错,但是他是容王的亲叔叔,叔侄之间不好针锋相对,于是权衡利弊之下,便选择到沈恒身上。 看了看定北王还能如此淡定,萧康帝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思,笑了笑,然后说道:“麟儿,你要是有你王叔一半聪明,我也就放心了。” “罢了,朕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萧康帝笑着摆了摆手,让两人先去。 “是,臣告退。”二人异口同声的喊着,随后相继出了殿外。 这前脚刚走,沈老爷子便匆匆赶来了,萧康帝心里知道,这是得了消息,赶紧来描补的。 “你来的刚好,你儿子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圣旨稍后就到,既然来了, 我也顺带跟你说一声。沈恒流放五百里,到东州服役。容王封地东州收回。至于沈家,教子不严,收回丹书铁券。顺带着,给你一个面子,允许你辞官。”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你的解释。看在这么多人都向沈恒求情的份上,我就放他一马吧。至于你……罢免官职,收回丹书铁劵。” 萧康帝看了沈老爷子一阵,终究还是下不了杀头的手,但介于沈恒的罪过太严重,萧康帝又不能不罚沈家。 “皇上,臣世代侍奉贺家,如今……”沈老爷子没想到连自己都有波及,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陛下这是迁怒?” “你儿子如此行事,你不可能丝毫不知情,既然知情,不加管束,你有胆子跟朕说迁怒?”萧康帝冷笑,看着跪在地上的沈老爷子,“你若是不想要这最后的颜面,那朕也可以将沈家上上下下给洗个干净!” 沈老爷子大骇,连忙跪地求饶,“臣不敢,臣多谢皇上!” 如今,沈贵妃没有被牵连,还都是好的。 说曹操,曹操到。沈贵妃听闻贺仲麟进宫之后早就按捺不住,忍不住跑到了御书房这里。因了平日萧康帝对沈贵妃的宠爱,所以太监们也都不敢说什么,任由她躲在御书房角落偷听。 方才萧康帝一直没说要如何处置沈家,所以沈贵妃还耐得住性子。现下,连自己哥哥都拯救不了这个局面,她忍不住就冲了出来。 “皇上,我求您放过沈家吧!”沈贵妃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奔跑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还摔倒在地。 看着她这个样子,萧康帝心头一软,连忙起身,想要去扶她。 “皇上,沈家为国效忠这么多年,就这么没了,您如何忍心!” 这句话,可是捅了篓子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只是为了帮我 “沈家就这么没了?贵妃这是何意?”萧康帝伸出去扶沈贵妃的手瞬间收了回来,脸色也拉了下来。他站直身子,就那么站在台阶之上看着沈贵妃狼狈的趴在地上。 “朕可曾灭了沈家满门?” “回皇上,不曾。”沈贵妃连忙摇头,也自知失言,连忙道歉,“皇上恕罪,是臣妾失言。臣妾知道是沈恒这孩子行事过分皇上才会施以惩处。可是,为何还要连带兄长?” 沈老爷子毕竟是沈家的主心骨,如果沈老爷子的官职都保不住,那沈家就真的散了。 “为何?你真的不知道为何?”萧康帝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沈贵妃,对她也失去了些许耐心。 自从琦妃在太后宫中与萧康帝的那一次相遇之后,琦妃就一直圣宠不衰。而沈贵妃在禁足之后因对皇后侍疾有功,勉强恢复贵妃之位之后,便一直门可罗雀。 是因为沈贵妃容颜衰退之故?并非如此,沈贵妃的容颜在这些日子愈发美艳,直逼那准备盛开的牡丹花。可是大约是萧康帝年纪大了,就喜欢谢贵妃那不争不抢,闲暇度日的感觉。 后来,沈贵妃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开始在后宫之中和善起来。可是积年威压之下,这忽然之间的和善就有些像是为了争宠而故作姿态一样,反倒是适得其反。 “皇上,沈恒那孩子确实不争气,您便是砍了他沈家也无话可说,可是沈家从此之后变在朝堂无一席之地,这样惩罚实在是太过了啊!”沈贵妃当然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她能不清楚? 这次东州的封地之事,大多原因还是在容王身上。最终由沈恒担着,原因无非就是为了给容王洗白。同样,为了保住沈家不受影响,沈贵 妃自然是要做一些事情出来才行的。 比如,给沈家求情。 可是萧康帝的这个手法实在是太快,谁都没想到沈家竟然会直接变成平民。 “沈家究竟做了什么,这些年朕看在眼里,沈贵妃也是心里清楚。你若是想让朕一笔一笔的给沈家清算,那朕也可以满足你们的愿望。”萧康帝看着地上的沈贵妃,幽幽叹了口气,“说到底,也有朕的不是。若不是这些年,朕对你恩宠太过,也不会放任沈家和容王如此嚣张跋扈。” 萧康帝话音一落,沈老爷子和沈贵妃顿时冷汗直流。 原来,萧康帝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说而已。也是,那些人证物证,口供事实,也就只能哄一哄贺仲麟那个傻子。而萧康帝这么些年隐忍不发,他们竟然忘了萧康帝当年也是极为聪慧的一个人。 “皇上,臣妾知错,臣妾知错了。您怎么罚沈家,臣妾都没关系!”沈贵妃面如土色,从地上匍匐而来,“皇上,念在臣妾多年侍奉的份上,给臣妾一条活路吧。” “沈家已经没了,你既然心疼沈家,不如跟沈家一起出宫。”萧康帝看也不看地上狼狈不堪的沈贵妃,一甩袖子回到了龙椅之上坐好。 沈贵妃本来是想给沈家求情,给容王留一张牌,谁知适得其反,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皇上,妾身……”沈贵妃的眼中闪过一抹绝望,却又很快端起一抹戚色。 沈贵妃的美是盛开到极致的那种,若是带了一些哀泣之色,尤为动人。多少年来,萧康帝最承受不住的就是这个眼神。如今沈贵妃又这么看着萧康帝,他却忽然觉得有些不耐烦。 “你还知道你是真的嫔妃?” “皇后娘娘到!” 还真是热闹,萧康帝冷眼看着皇 后缓缓而来,然后不耐烦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皇后开口。 “贫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皇后显然是精心梳妆过之后才来的,看着地上的沈贵妃她的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却掩饰的恰到好处。 “你也是为了沈家而来?”萧康帝看着皇后,猜测她是为了落井下石,还是雪中送炭。 “皇上睿智,可惜却猜错了。”皇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为了沈家而来,“妾身是为了沈贵妃而来。” “她?朕没记错的话,你跟沈贵妃二人不睦多年,便是先前沈贵妃在你跟前侍疾的时候,你们两个也多有拌嘴。”萧康帝呵呵笑了两声,抬眼看着皇后问道。 “沈贵妃的性子太过张扬,妾身确实不喜欢。多年来,妾身与沈贵妃也大多因为这些而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不过此番而来,妾身不是为了情分,而是为了礼分。”皇后也不勉强,笑了笑,看着地上的沈贵妃然后毫不客气的说道,“陛下,沈贵妃毕竟是育有皇子成年,这些年打理后宫也是尽心尽责。虽说后宫之中事情不多,却也有不少琐事。若非沈贵妃,妾身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 “陛下,妾身觉得,沈家因为沈恒之事责罚已经足够。便是东州的事情,确实有容王牵涉其中,这样的惩罚对容王来说也是脸上无光。所以,这些也就够了。至于沈贵妃,与皇上毕竟还有夫妻情分,有扶助之功。此时送了沈贵妃回沈家,世人难免会觉得皇上贪慕的乃是沈家助力,如今沈家没了权势,便也不要了沈贵妃。” “到时候,皇上岂不是要变成那负心薄幸,贪恋权贵之人?” 皇后的话有理有据,说话声音也不疾不徐,却丝丝入扣,让萧康 帝无法反驳。 “容王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其中也少不了沈贵妃你的过失!”可是萧康帝还是生气,容王和豫王都是他曾经抱着极大希望的两个孩子,曾经他对容王抱有多大希望,如今就有多生气。 “妾身知错,妾身知错。皇上,您怎么责罚妾身妾身都无话可说。只求皇上能将妾身留在身边,便是洒扫浆洗,妾身也都愿意做。”沈贵妃闻言,知道自己方才关心则乱,终于明白过来,连忙求情道。 “哼!”萧康帝冷哼一声,看了一眼皇后,又看了一眼沈老爷子,思忖了片刻之后说道,“既然皇后开口,那朕就留你在身边。不过,晓喻六宫,沈贵妃从此之后贬为嫔位,封号喜嫔。” 喜嫔是沈贵妃当年入宫时候的封号,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竟然又转了回来。 这件事到了这里,也算是尘埃落定。等沈贵妃垂头丧气的回去时候,刚好碰上还没走的皇后。 “你为何要帮我。”喜嫔看着皇后,有些没好气。 “我不是帮你,你知道如今后宫之中谁的话最好用。你若是还在,你和你儿子,永远都是谢贵妃越不过去的坎。”皇后笑了笑,愈发得意,“这么多年,如今你可心服口服?” “我,不服!”喜嫔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她忽然笑了,看着皇后说道,“还没到最后那一天呢,结果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我们都拭目以待吧!”皇后看着如今母族溃散,已经不堪一击的喜嫔自然是得意的。对于喜嫔的大放厥词她也毫不在意,只浅浅笑了笑,便当什么都没听到,上了轿辇,慢慢悠悠的回去。 薛兰兮得到沈家结果的时候,正在自己屋里跟折枝商量亲事怎么办。因为折枝年岁已经不 小,既然她跟钟离又是两厢情愿,此事便也没什么需要耽搁的了,能尽快办了也是一件好事。 听了消息之后,薛兰兮笑了笑,然后继续跟折枝说话,折枝却已经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薛兰兮停下话头,温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疑惑,容王这算不算是完了。”折枝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还有心思担忧别人。 “容王到底是皇上的儿子,这件事遮盖的又这么漂亮,便是以后没有可能继承大统,也至少可以成为一方诸侯。”薛兰兮笑了笑,整理了一下方才两人说出来的单子。 “不,我只是想,沈家那个小姐,还能不能嫁给容王了。”折枝还记得沈清念。 在她的印象里,沈清念是一个落落大方的女子,身上的气度和涵养非比寻常。如果因为沈家没落之后就改了命格,那以后岂不是日子潦倒? 看着折枝这个样子,薛兰兮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想什么呢,沈清念和容王是皇上亲口赐的婚。便是沈家已经是没了官爵,沈清念只是一个平民百姓的女儿也是金玉良缘。”薛兰兮笑着戳着折枝的脑袋,然后无奈地说道,“你难道以为没了官职,沈家就一定会跌入坑底?” “你别忘了,沈家可是世代的官宦世家,便是没了官职,还有别的营生。而且,沈家虽说本家的一个沈恒不怎么样,旁支的子弟却多有才俊出来。沈家没了这个头羊,自然会有新的头羊出来。没道理这么大一个家族,就靠着一个人过日子。” 薛兰兮这么一说,折枝松了口气,笑了笑说道,“是我瞎操心了。” “不是你瞎操心了,而是你现在的想法,只怕有些人也有。”薛兰兮继续浅笑,倒是没有责备。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清不楚的姻缘 如薛兰兮所料,沈清念确实在担心这个问题。 沈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就把这些消息告诉了沈家上下,一时间不少人都开始人心惶惶,觉得沈家这次怕是熬不过去了。就连沈清念都有些心神不宁,担心的一夜没睡。 她和程素娥奋进心思进入沈家,如今沈家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沈清芜一大早看到沈清念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见她神情萎顿,一副丧气样子更是生气。 “我?姐姐这是何意!”沈清念一夜没睡,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被沈清芜这么毫不客气的直接泼了一头脏水更是没什么好气,“难不成是我指使兄长做下这一切的不成?” “怎么,你是想说沈家的事情跟你没关系?”沈清芜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这会儿可算是找到由头去发。 先前,沈清念抢走她所有风头就算了,后来皇上赐婚容王跟沈清念她就分外不爽。虽然她不喜欢容王,可是容王妃的位置原本是她应该得的,结果现在被沈清念横插一脚,她如何能忍? 但是,因为沈老爷子的意思,她也不敢对沈清念做什么。 如今,沈家都已经变天了,沈清念能不能嫁给容王都是两回事,她幸灾乐祸都来不及。 容王到底是皇上的亲生儿子,皇上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儿子娶一个罪臣之女? “姐姐莫非以为容王娶不了我,就能娶了你不成?”沈清念冷艳一笑,看着沈清芜毫不客气的戳了她的痛处,“如今我跟沈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跑不了,沈家就能跑了不成?别做梦了!” 这一夜,沈清念也不是白熬的。她想了一夜,却也想了一些头绪出来。 皇上让沈老爷子辞官,为了维护沈家 的面子是一,为了维护自己儿子的面子才是重要的。若是皇上明旨责罚了沈家,沈家就成了罪臣之家,儿子自然是不会娶沈家女儿。 更重要的是,皇上没有明旨撤销先前的赐婚。而且,九五之尊,金口玉言,怎么可能说撤销就撤销。 所以,沈清念还是板上钉钉的容王妃。 “姐姐,如今沈家父亲变为庶民,哥哥流放。我却还是要嫁给容王的,说不定以后沈家还要仰仗我的得势与否,你最好还是不要太过开罪我的好。”看着沈清芜如丧考妣一样的脸色,沈清念忽然觉得神清气爽,连带着给沈老爷子请安都信手拈来。 皇上没有明旨之前,情况究竟如何谁都不知道,所以薛兰兮也不过度纠结于这件事情。而且,沈清念不能死,也不能销声匿迹。在眼前坐着,总好过将来大海捞针的找。 眼下重要的事情就是薛云烟出嫁。 宋家从江南而来,约莫着这几日就能到了京城。听闻宋家二老对薛云烟非常满意,下的聘礼都是按照江南最丰盛的聘礼来的,还吩咐了家里的老管家,到了京城之后再打听打听,若是哪里失礼了,一定要再补上。 薛兰兮也在宋家下聘那日回了薛家,看着薛云烟含羞带怯的样子忍不住取笑她,“害羞成这个样子,怕是要被婆婆欺负咯。” “去去去,你没有正经婆婆就来嘲笑我,当心遭了报应!”薛云烟被薛兰兮臊得脸红,忍不住轻轻锤了她一拳,“我看你以后就是个正正经经的恶婆婆!” 两人笑闹一团,引得陆氏和钟氏在一边看热闹。 没多久,祁氏带着蒋昕姗姗来迟,蒋昕怀里抱着自己儿子耀儿,身后跟着一个嬷嬷,抱的可不就是华裳的那个女 儿薛莞华。 两个孩子差不多大,华裳的女儿说不上瘦弱,但是跟耀儿一比就瞬间看出高下来了。耀儿手脚跟藕节一样,胖嘟嘟的,看到谁都要伸手去抱,而那个小姑娘则紧紧的依偎在奶娘怀里,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薛兰兮看到那个小姑娘脖子里还带着先前华裳送的那个金锁,悄悄看了一眼化装成侍女的华裳,什么也没说,笑着跟蒋昕说话,“嫂子如今带着两个小孩子,只怕辛苦的紧。” “可不么,如今都到了学走路的年纪,两个孩子哪个看不住都得磕碰着。你瞧瞧,耀儿这脑门上的包还没下呢。”不管长辈们如何,蒋昕是不会对薛兰兮有什么意见的,她大大方方的把耀儿往薛兰兮的怀里一塞,然后笑呵呵的说道,“好了好了,如今三妹妹帮我看一会儿,我也能歇一歇。” “可不敢可不敢,她还是个孩子呢,别在伤着两个小的。”陆氏见状,连忙伸手去接耀儿过来,免得累着薛兰兮。谁知小孩子认人似的,就扒着薛兰兮不放,反倒是那小丫头粘上了陆氏。 无奈之下,陆氏和薛兰兮母女两个,一人抱了一个在那里说闲话,顺便等着宋家的人来。 没一会儿,门房就来传话说宋家下聘的人来了。薛兰兮连忙把手里的两个孩子交给折枝,让她带着下去玩。折枝带着华裳领了嬷嬷们跟孩子们下去玩,蒋昕也没说什么。 宋家来主持下聘的人是宋行漠的亲姑母,先前提亲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一次。到了正厅,宋家姑母笑意盈盈的冲着薛老爷子和李氏行了礼,先问了安之后才落座说明来意。 “我们两家的事情已经耽搁了很久了,都怪这江南路远,让亲家久等。今儿个我来 ,带来了我们江南的聘礼,这是单子,亲家可不要嫌弃。”宋家姑母大大方方的将礼单叫到了管家手里,管家则送到了薛老爷子的手上。 薛老爷子没看,直接放到了旁边,笑呵呵的说道:“都是亲戚,哪儿有什么多少。不过是个礼节,亲家费心了。” 宋家姑母笑了笑,坐在椅子上温言说道,“我宋家一家都在江南,我若非早年嫁了我相公,也不会迁居京城。虽说我宋家在江南有些名望,但是总归还是偏远地带,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哪里话,我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儿女们互相看上,能够举案齐眉便是幸事一桩。聘礼多少,都是小事。” 都道女儿才是家族门风的提现,钟氏看着宋家姑母落落大方,行事也丝毫不错章程心里愈发满意。这宋家姑母乃是宋行漠的亲姑姑,是家中嫡亲女儿。能将嫡亲女儿教育成这个样子,可见宋家门风清白,人品也信得过。 钟氏笑盈盈的站起来,走到宋家姑母跟前,“我家丫头年龄小,在家里又被我给惯的不成样子,以后若是有什么不对,我先在这里赔罪了。” 宋家姑母方才的话并不是自谦,宋家虽说是江南大户,却也比不上京城薛家是官职在身的。一个地主,一个当官的老爷能比么?宋行漠怎么看都是高攀了薛家才对。 而钟氏的这一个赔罪,虽说客气,却也有些谦卑之嫌。 祁氏看着钟氏这个样子,忍不住心里有些不满,李氏方想说什么,被薛老爷子瞪了一眼,也憋了回去。 “哪儿的话,都是孩子,都该一般待的。夫人不知道,我那嫂子是个心肠软和的人,日常行医问诊的时候,小孩子掉个眼泪都能跟着哭一鼻子 ,看到烟儿这么娇弱的孩子应该是喜欢都来不及!”宋家姑母连忙起身,扶住了钟氏。 宋家是行医的?这话让祁氏瞬间愣了一下,她偷眼瞧了一下聘礼担子,原本还猜测是不是里面有一半都是空的,谁知听到了这话之后顿时吓了一跳。 宋行漠,宋家…… 江南有个杏林世家,好像也是姓宋,医术高超,誉满天下的那个宋家?祁氏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仔细观察宋家姑母。 “烟儿是个孩子,总有做错的地方,亲家母便是责罚什么的也都无碍。只是还得好好教他,让她知道哪里错了才是。”钟氏笑盈盈的拉着宋家姑母坐下,感慨道,“我这一辈子,跟我相公就这一个女儿,骄了些,也给宋家添了不少麻烦,以后若是她哪里不好,该说就说才好。” 该说就说,但是太多责罚就算了,到底是小姑娘家家的。 薛兰兮听出了钟氏话里的意思,跟陆氏交换了一个眼神,浅笑了一下。陆氏也是当娘的,自然知道这些意思,暗中拉着薛兰兮的手捏了捏,让她收敛。 这边说着话,祁氏忽然就插嘴,“云烟到底是大丫头了,哪儿就那么娇贵,以后当了媳妇,不比在家里当小姐这么日子好。再说了,云烟这丫头跟宋家少爷本来就不清不楚的,便是以后受了婆婆刁难薛家也不会说什么。” “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钟氏当下就恼了,回头看着祁氏生气道,“云烟跟宋行漠怎么不清不楚了?” “在大街上互相交换信物,还不是不清不楚?”祁氏冷哼一声,看着钟氏说道,“你那女儿一贯的清高做派,谁知道暗中如此行事!你也不用解释了,现在外面怎么传的都有,解释也没什么用。”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不要脸习惯了 钟氏一听,顿时大怒,拉着祁氏就要说道几分:“你说我家姑娘行为不检点可有证据?否则今日我们可不能善罢甘休!往日你做了什么,,我们都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今日你如此做法,就是要往薛家的门楣之上泼脏水。你如此行事,可将父母高堂放在眼里,可将薛家列祖列宗放在眼里!” 钟氏气的浑身发抖,祁氏见,钟氏如此生气,顿时觉得心情舒畅,冷笑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宋家姑姑笑眯眯的开了口。 “这是三房的婶婶吧?我听闻那日还是你家姑娘撒了自家姐妹自己逃命,才让我们家的儿子能够有机会英雄救美,促成良缘。此番前来还没有感谢你们,你们便如此的盛情,实在是让我们无言以对。” “但是,做人应当有几分自知之明,我们宋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自然是高攀不起你们家的小姐。反倒是云烟姑娘非常得我嫂子的眼,只见过一次画像便过目不忘,每日念叨着什么时候才能迎娶过门,成为我宋家长房长媳,宋行漠是我宋家长房长子,承载了宋家太多希望,也得是云烟这样的,才能是是我宋家唯一良配。” 此话有些打脸,若是说白一些,就是说你祁氏姑娘究竟做了什么,我们宋家非常清楚,在这里搬弄是非,并不是什么非常明智的选择,你就是说破天我们要的还是那云烟姑娘, 祁氏没脸,冷哼一声,坐回原处不再说话,钟氏笑眯眯的拉着宋家姑姑继续说家常,薛老爷子看着这一房和睦的样子,又觉得宋家确实如他所想的一般明礼便也放下心来,只是,看着祁氏的样子,沉了沉心,带着李氏直接回去。 大厅里没了长辈,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宋行漠和薛云烟许久不见,寻了个由头,悄悄躲在一起说话。大厅里人若是都散去,没有陪客实在失礼,所以薛兰兮和母亲便留下来陪着宋家姑姑一起闲聊,说些江南的风俗和京城的不同。 就在这个时候,门房通传说是豫王侧妃来了,众人大惊,还以为豫王真的来了,连忙起身准备迎接。谁知进门的竟然是薛兰若,众人看着她趾高气昂的进来,有些不屑,没好气地又重新坐了下来。 尤其是陆氏,就跟没看见似的,该做什么做什么,连吩咐丫鬟上茶都没有。 宋家姑姑也知道一些关于薛家的事情,也没有说什么,没有行礼,跟着钟氏一起坐下继续刚才的话题。 薛兰若一见这样的场景,觉得有些失了面子,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是宋家给云烟姐姐下聘的日子,我特意回来给姐姐添妆,来晚了一会儿,婶婶别怪罪。” “江南女子都是绣活好手,我听闻花能引蝶可是真的?”钟氏跟没听见似的,拉着宋家姑姑说话。 宋家姑姑含笑点头,却也说道:“自然不尽然是,否则多少绣娘便要没了饭碗?比如说我吧,自小拿不了绣花针,母亲也没强求过什么。” “我今儿个回来,给了姐姐带回来了一套儿黄金头面,还望妹妹不要嫌弃。”若是两三年前,薛兰若在薛家遇到这样的局面只怕顿时就要生气。可是,在豫王府几年,薛兰兮也学乖了,知道薛家的人不能得罪,连忙继续陪着笑脸对着钟氏说道。 钟氏笑了笑,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收了东西便自顾自的又跟宋家姑姑说话,好像并不是非常在意一般。 薛兰若无奈,转头看陆氏和薛兰兮在一旁浅笑,眼神却也只 看向钟氏和宋家姑母,她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转而去向寻找自己的爹。 然而薛季言也并不是非常想要看到这个女儿,见面之后直接问她:“你回来做什么?” 薛兰若愣了愣,瞬间泪如泉涌,哭哭啼啼的说道:“都这么长时间了,爹爹难道还在生女儿的气么?” 若是往年,薛兰若还没嫁人的时候,她是家中幺女,薛季言也是捧在手心里的。若是她这么苦,薛季言只怕是要星星要月亮都会给。 可是今日,薛季言只说了一句话。 “当时你出门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薛家已经没有你这个女儿,你既然已经执意要嫁给豫王,那就只能当自己没有娘家。今日你回来,还号称自己是豫王侧妃,如此行事实在是打我薛家脸面,我如何能够不生气!” 薛兰若见状,想要给自己解释一番,可薛季言一点机会都不给,直接拂袖而去。 薛兰若又闹了个没脸,正在朝着身边的丫鬟撒气的时候,一转身就看到在那里说话的宋行漠和薛云烟。 她眼睛一亮,连忙走了过去,没有再把自己当成什么侧妃,先行了礼,然后看着宋行漠说道:“宋公子一身本事,学富五车,如今被皇上罢免实在可惜,若是能得人提携,在皇上跟前解释美言,以后还是能够得到重用的,何苦如此自甘堕落?” 宋行漠被打断了悄悄话也不恼,看着薛兰若笑了笑,跟薛云烟对视了一下之后说道:“ 我虽说读书十载,却也明白一个道理,人生在世需得尽欢,若不能潇洒度日,便是做官也是无趣,我知姑娘美意,在此先谢过豫王殿下。” “可惜我并非是那种,心思只放在官场上的人,也相信天下广阔,自有我的容身之地 。” 说着,宋行漠还捏了捏薛云烟的手。 这个小动作,并非是为了示意薛云烟做些什么,而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好像有这一双手在,便可天地无忧。 感受到了他的爱意,薛云烟浅笑着开口:“宋行漠是被陛下亲口罢官的,便是有人提携,有人在皇上跟前解释,陛下也不可能出尔反尔朝令夕改,若是宋公子应了,反倒是难为豫王殿下。宋家虽然不是官宦人家,却也不是寻常百姓,我与他成亲之后,回了江南也是有一门营生的。” 薛云烟对于当不当官的事情并不是非常在意,虽说薛家是官宦人家,可是二房一家并不是当官的,尤其是薛云烟自己的爹,一辈子醉心诗书,对于当官这件事并不是非常在意。再说了,宋行漠被皇上罢免是因为想要娶自己,所以薛云烟更不可能怂恿宋行漠去当官,万一又被皇上看上了怎么办。 薛兰若不服,她觉得所有男人都是想当官的,“当个大夫能有什么前途,便是家大业大,也扛不住地方县令盘剥不是?要我说,你还是寻个官职在身,哪怕只为了自保也好。” “若是宋公子还当官,那真真的是羊入虎口。”薛云烟从来都知道薛兰若的脑子没有那么灵光,只笑了笑,轻轻说了一句便拉着宋行漠回了大堂。 薛兰兮和陆氏看到薛云烟两人回来,笑了笑,轻声问道:“哪儿去了?” “廊下说了会儿话。”薛云烟浅浅一笑,挨着薛兰兮坐下来,然后跟她咬耳朵,“你那妹妹来了,说要帮宋公子给说项,我跟宋公子都回绝了。” “她只怕来意不善,只是奇怪三婶今日竟然没说什么。” 若是往日,祁氏当然不会放过任何奚落大房二房的 机会,怎么今日这么老实,便是被宋家姑母给下了面子,还没有愤然离席。 “你在卫陵侯府怕是不知道。”薛云烟摇了摇头,跟薛兰兮大致说了一下。 自从薛清虞丢了差事之后,薛老爷子便觉得三房如此不成器都是李氏给惯的,当时没说什么,后来薛清虞在外面又一直吊儿郎当,文不成武不就,薛老爷子终于忍不住,跟李氏大吵一架之后,命令府中给李氏的供应只需要按照份内去做就好,额外的需求让三房来供应,大房二房可以一文钱都不出。 李氏好歹还是衣食不缺的,可是三房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原本三房的日子大部分都是靠着薛季尧和薛清虞的俸禄过活,再加上李氏时不时的贴补一些,所以日子才能这么滋润。可是薛清虞没了俸禄,李氏又不贴补,再加上薛清虞还没有一点俭省的意识,竟然将三房的窟窿越撕越大,一点都补不上了。 最后,闹的债主上门追债,薛老爷子直接说天底下有父债子偿,却没有子债父偿的,逼着薛清虞和薛季尧自己想办法,若是想不到办法,就把三房过年的花销直接给债主送去。 年前薛季尧紧凑慢凑的凑了银子出来填窟窿,结果还是差了一些,于是三房的过年份例就真的被薛老爷子送到了债主手里。过了年,祁氏和薛清虞终于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才会如此忍气吞声。 一来,祁氏不敢招惹如今至少敢宣称自己是豫王侧妃的薛兰若,二来祁氏还想沾一沾薛云烟的聘礼,所以这会儿才会如此安静。 “啧啧啧,又不是自己女儿,这么惦记也不嫌丢人。”薛云烟在卫陵侯府,竟然不知道这些,暗自乐了之后,跟薛云烟轻声说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日子不好过啊 “这才哪儿到哪儿,三房的日子越发的不好了,我觉得他们很快就要开始打秋风。”薛云烟吃吃笑了一下,然后跟薛兰兮耳语,“你可瞧见了那小丫头脖子里的东西?” “她脖子里面有东西?”薛兰兮想了想,似乎不记得华儿脖子里戴了什么。 “没有啊,可是三岁以下的孩子不都有长命锁么,便是华儿,我记得大伯母先前的时候还送了一个金的过去。那个金锁,早就被当了。耀儿毕竟是三房的嫡子,又是长孙,身边的物件三房不敢动,可是小丫头没那么强的背景,娘又是个暗门子出来的,便是有什么好东西也留不住。” 薛云烟嗤笑一声,然后坐正身子,好像现在在外客面前说这些并不好,却也好像没什么不好。 原来如此…… 薛兰兮的心思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大厅里一片言笑晏晏之声,表面上风和日丽,内心着实各怀鬼胎。等到了午膳时分,薛家摆饭,众人入席,薛兰若才姗姗回来。果然,祁氏一看到薛兰若就眼睛发亮,还跟薛云烟换了位置,要坐在薛兰若的身边。 薛家是礼仪之家,日常的座次都是有规矩的,祁氏的身边原本是钟氏和薛瑾姝,这么一换,薛云烟反倒是到了长辈跟前。钟氏是没有意见的,只是薛瑾姝好像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没说什么。 当初因为闹过乌龙,薛瑾姝看着宋家姑母有些尴尬,宋家姑母反倒是落落大方,还送了薛瑾姝一份见面礼。薛兰兮见薛瑾姝在桌子下面悄悄的捏了捏那个荷包,好像非常满意。 薛兰兮浅笑了一下,只在心里想着,家中若是不富裕,一个女儿出嫁,只怕也落不到什么好嫁妆。而薛瑾姝呢,以薛兰兮 对她的了解,寻常人家看不上,高门富户没有厚重的嫁妆撑腰,她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左右她已经出门了,薛瑾姝若是真的出嫁,她给薛云烟添了多少,便给薛兰兮添多少也就罢了,而她们姐妹之间惯是不合的,只需要隔岸观火,墙头上看热闹就行了。 一顿饭吃的薛兰兮肚皮滚圆,心情舒畅,等收了桌子,送了宋家姑母离开,薛兰兮没急着走,而是跟陆氏一起回院子坐一坐。 女儿想多陪陪自己,陆氏怎么会拒绝,刚好薛季言也不去衙门,于是一家四口便开开心心的用些果子。陆氏一句句的问着薛兰兮这些日子在卫陵侯府的日子,薛兰兮细细回答了,间或有薛季言埋怨陆氏管的太多。 于是,薛季言和陆氏就这么掐了起来。 薛兰兮和薛清宴笑盈盈的端着茶杯看他们夫妻日常斗嘴,品味着这日子安详。 “兰兮,你瞧瞧,哪儿有你爹这样的,闺女出了门子就跟不要了似的,多问两句就觉得我管得宽!”跟薛季言吵完了嘴,陆氏忍不住抱怨道。 “我觉得今天的梅子挺甜的。”薛兰兮顾左右而言他,笑意盈盈,就是不接陆氏的话。 薛兰若一进门就看到薛兰兮的笑容,心头一堵,脚步声顿时重了。 “父亲,母亲,女儿行礼了。”薛兰若走了过来,冲着薛季言和陆氏行礼,结果却见薛季言又开始撵人。 “你怎么还不走?” “父亲真的要如此绝情么!”薛兰若抬起头,看着薛季言问道。 “非是我绝情,人生在世,除了妻儿,还有父母高堂。女儿是我教的,没有教好,断了一条血脉我也痛,可是我却不能让我的高堂和先祖蒙羞。兰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你就只能走下去。”这里没有旁人,薛季言也实话实说,“若你当初听劝,我又如何会如今天一般?当初你出嫁的时候,我就说过这话了,是你执意选择的这个。” “父亲,我……” “是薛大人。”薛兰兮冷冷的打断了薛兰若,“我知道你今日回来所为何事,无非是豫王向你许诺,若是能拉拢到薛家人脉,你以后便是稳稳的侧妃。可是,你却忘了薛家组训,不涉党争。你为了你的前程,我们不拦你,可你却也不能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你觉得是我在把你们往绝路上逼?”薛兰若顿时怒目圆瞪,眼珠瞬间红了,“你们又何尝不是在逼我!我只是一个庶女,不被主母待见,若是我不自己谋求一个出路,你让我以后只是嫁给一个凡夫俗子不成!” “你既然不愿意嫁给一个凡夫俗子,那就靠着自己的能力去争好了。薛家不缺女儿,也不缺后妃之才。你放心,若是有朝一日,你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薛家也不会去你那里化缘。”薛兰兮摇头,觉得薛兰若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执迷不悟也是挺不容易的。 “好,你们给我记住你们的话!”薛兰若冷冷的看了这些人一眼,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 薛兰兮叹了口气,抱着胳膊看着薛季言说道,“父亲,五妹这次,怕是真的无药可救了。” “断了病枝确实会痛,但是总好过伤了根本。罢了,罢了。”薛季言摆了摆手,苦笑着坐下。 四人没了先前的心情,也都各自散去。 薛兰若气鼓鼓的从薛家离开,路上桃朱想要安慰,却最终什么都没说,直到回了豫王府。 豫王在府里等着,看到薛兰若回来, 连忙迎了上来贴心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父亲怎么说?” “王爷!”薛兰若看到豫王,一下子哭了出来,扑到了豫王的怀里。 “你先别哭,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豫王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道不好,连忙追问道,“可是你父亲骂了你?” “父亲说,父亲说当日就已经表示过没有我这个女儿,如今他还是这个态度!”薛兰若擦了擦眼泪,可怜兮兮的看着豫王,“王爷,以后妾身就只有王爷了。” “那宋行漠呢?”豫王对薛季言的牛脾气是有些了解的,所以没打算这次薛兰若就能把薛季言给劝回来,于是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宋行漠身上。 在他理解之内,天下的书生大多都是想当官的。否则,谁会十年苦读?宋行漠是因为在皇上没有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订婚,可是前提是文襄公主也不喜欢,皇上罢免了宋行漠的官职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皇家颜面。 若是豫王能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萧康帝便是不会重用,也会让他留在官场之中,到那个时候,总归还是有机会回到京城的。 “宋公子说,他本意就不是朝堂,考科举不过是想试试自己有几分本事而已。”薛兰若擦了擦泪,抬起头看着豫王说道,“王爷,实在是宋家不识好歹,一个商贾之家,怎么比得上一个官宦人家呢。” “蠢货!废物!”豫王勃然大怒,一把推开了薛兰若,把她丢在地上指着鼻子骂道,“我看你才是不知好歹!外出一趟,什么事情都没办成,整日只会拈酸吃醋,搬弄是非!哼,给本王滚!” 薛兰若没想到豫王变脸如此迅速,愣了一下,顿时捂着脸跑走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薛兰若早 就将脸哭的跟鬼一样,桃朱取了水来给薛兰若净面,薛兰若不但不洗脸,反而打翻了水盆。 “王爷这是几个意思,嫌弃我了?当初花前月下的时候信誓旦旦,如今我娘家不能成为我的助力,于是便开始嫌弃我搬弄是非?整个后院里这么多女人,我还不能吃醋了不成!”薛兰若一边哭一边砸东西,桃朱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连声说道。 “小姐可爱惜点东西吧,这可都是银子买的。您这会儿咋了,等下回您要去吸引王爷的时候用什么?府里的月钱发的愈发艰难,小姐可俭省些才是!” “我,我!哼,我俭省什么,大不了以后都不要见王爷了!这种负心薄幸的男人,以后绝对不可能登上大位的,我一定要看着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求我帮他!”薛兰若愈发的口不择言,桃朱则吓的浑身发抖,连忙上来就堵了薛兰若的嘴。 “小姐慎言,这可不是薛家您自己的闺房!” 薛兰若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吓了一跳,捂了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我这都是什么命啊!” 等薛兰若终于哭够了,桃朱重新打了水回来给她净面。薛兰若这次乖乖洗了脸,还没上脂粉,就听见外面传话说道:“兰若姨娘在么,我家王妃传兰若姨娘过去。” 薛兰若和桃朱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顿时觉得不妙,连忙说道:“姐姐稍等,我家姨娘还没上好妆呢,若是蓬头垢面的过去,难免有些失礼。” “不必,王妃说了,姨娘不必麻烦,左右没有旁人。”传话的人笑了笑,然后说道。 如此,薛兰若的内心却愈发觉得忐忑不安,连忙简单收拾了一下,脸口脂都没擦,只上了面脂,就跟着来人去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你本就是棋子 桃朱原本想跟着,谁知道刚一出门就被来人给推了回去。 “你紧张什么,我们王妃只是请姑娘过去说说话,一会儿就给送回来。”来人瞪了一眼桃朱,毫不客气的训斥道,“你怎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你家姑娘今天在外面一天了,该操持什么还要我教你不成?” 桃朱脸上一红,连忙低头退了回去,错过了薛兰若眼中的求助。 薛兰若本想让桃朱寻个机会去找豫王求救,谁知她竟然根本没看到自己的眼神,顿时更加慌乱。 “桃朱……”薛兰若不想放弃,便是被来人推搡着走了,还是想张口跟桃朱说什么。可桃朱还没抬头,薛兰若便被来人直接扭了胳膊,毫不客气的一把推下了楼。 薛兰若不敢高声喊,害怕若是真的只是说话,反倒是让豫王越发觉得自己搬弄是非。 桃朱从楼上看着薛兰若被推搡下去,没说什么,从另一边下了楼,去小厨房热些吃食。从薛家回来的时候,陆氏还是给薛兰若装了些回礼,免得人家说薛家没有规矩。 薛兰若忐忑不安的到了豫王妃的院子,见她正笑吟吟的跟豫王说些什么,等薛兰若过来,豫王妃拉了脸,然后正色道,“叫妹妹来,是想问问妹妹一件事。” “王妃万福,不知是什么事?”薛兰若心头一紧,猜测是不是方才的信口胡言让人给觉察了告到了这里。 否则,豫王殿下为什么会在这? 虽说薛兰若对豫王满腹怨言,可她也没傻到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现在她的身家性命是捏在豫王手里的。若是豫王知道她如此诅咒她,便是不杀她,也不会让她好过。 “我素来知道妹妹是个伶牙俐齿的,所以便直接请了王爷过来,也免得将来 说起来,我再落个不是。我且问妹妹一句,你今日去薛家,是用的什么身份。”豫王妃笑了笑,看出了薛兰若的疑惑,也没让人赐坐,直接就开始发难。 薛兰若没想到豫王妃问的是这个,吓了一跳,想了想之后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我用的是……” “妹妹可要想好再说,人证物证一大把,若是撒谎之后王爷不高兴,后果只会更严重。”豫王妃早就知道薛兰若绝对会撒谎,在薛兰若还没开口之前就先把药给下了,免得一会儿再有什么口角。 豫王妃实在是懒得跟薛兰若这种人争执。 “我,我用的是豫王府侧妃的名头……”薛兰若无奈,只好实话实说。说完之后,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豫王的脸色,果然见豫王瞬间变了脸。 如此黑的脸色,让薛兰若瞬间犹如雷劈,她连忙解释道,“王爷答应过我的,等我从薛家回来,就让我做侧妃的。” “我答应过你?”豫王此时似乎想不起来了,阴测测的开口,声音沉的跟带了刀子一样,“我答应的是你若办好了差事,定是重重有赏!” “王爷息怒,妹妹到底年幼,该好好讲讲道理才是。”豫王妃见豫王动怒,连忙伸手给他顺气,“今儿个让王爷来,不是为了让王爷生气的,而是为了让王爷做个见证,省的以后说起我滥用私刑。” 豫王见状,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看薛兰若。 豫王妃见状,也不拉着豫王非要参与进来,而是温声说道:“妹妹糊涂,侧妃岂是王爷一句话的事儿?王爷是皇上亲封的王爷,是皇上的亲儿子,若是王爷想要侧妃,需要上书皇上,由皇上首肯,礼部行册封礼才是侧妃。便是王爷允诺了妹 妹,在没有行册封礼之前,妹妹都不算是正经的侧妃,不可宣之于口的。” “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分别!”薛兰若低着头嘀嘀咕咕的不满抱怨。 “虽说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分别,可是对王爷和言官来说,这却是大忌。妹妹出去如此喧嚷,皇上定然会认为王爷不敬长辈,私自封了侧妃,轻了责骂一顿,重了降级罚奉的都有。如今容王还在油煎火烤,多少人都盯着豫王府,妹妹如此行事,只会将豫王府的把柄推给容王。” 豫王妃说的苦口婆心,薛兰若好像一点都不知错,豫王见状,更是急怒攻心,“你跟她废话什么,直接打死了事!我看这个女人,真的是不知死活!” “王爷!”豫王妃呵斥了豫王一声,挥退了上来的丫鬟和小厮,“您糊涂了!” “我就是当初糊涂,才纳了这个女人!”豫王真是悔不当初,早知道薛兰若是这样的性子,他宁愿费劲些去勾搭那薛兰兮,也好过领了这么一个败家娘们进门。 “王爷你要杀了我?”薛兰若回过味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豫王,不可置信的说道,“王爷,我是你亲自请人下聘纳进来的!” “就是本王亲自下聘纳进来的,那也是个妾!”豫王冷哼,看着薛兰若还在做美梦,忍不住打击她道,“你如今还没回过味儿来么?你不过是我利用的一个棋子!” “王爷你何苦这么说!”薛兰若眼中的泪水瞬间滚落眼眶,看着豫王的眼神有一丝愤恨,“亏我还替你拉拢了三房!我虽然这次回去,没能劝动父亲,也没能将宋行漠给拉到您的麾下,可是我说动了三房啊!王爷,就算是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为何如此糟践我!” “说 你蠢,你还真不精明!”不提这个还罢,一提这个豫王就来气,他蹭的站起身,走到薛兰若的跟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你以为你捡回来的是个宝贝?也就是你把他当个宝贝了!薛家三房为何要跟你说话,还不是因为已经穷途末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薛兰若生挨了一巴掌,挨的那是一个两眼金星,天旋地转,她身子疲软的瘫在地上,一脸惊恐的看着豫王,“王爷,你打我?” “我不但要打你,我还要废你!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从此以后,迁居南苑!”豫王直接下令,一点都没有旧情。 南苑是豫王府邸的南边的一个院子,原本叫清心阁,可是后来被关的废弃妾室太多,所以就开拓了许多,豫王懒得给这些人费心思,索性直接起名叫南苑。 薛兰若来了这么久,也是知道南苑是什么地方的,她难以置信,还想再说什么,结果却被丫鬟直接堵了嘴,拖了下去。 因为是豫王亲自下令,行刑的婆子是下足了力气,等到二十棍子打完,薛兰若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下人们办事利索,生怕等下豫王看到薛兰若这个样子再不高兴,索性行行好,直接把人往薛兰若原先的院子抬了抬。 桃朱在楼上看到薛兰若如此回来,吓了一大跳,连忙下来招呼,却被人告知马上就搬到南苑去。 “嬷嬷,这是怎么回事?我家姑娘做错了什么,王爷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桃朱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问你家姑娘去吧,趁着现在来撵人的小厮还没来,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不然等下什么都带不走。”送人的嬷嬷跟桃朱有些交道,可怜她跟错了主子,忍不住提 醒了她一句。 桃朱一听,连忙抹了把眼泪,也不敢多耽搁,收拾了细软,还有一些衣服被褥什么的,刚拿到楼下到薛兰若身边放好就见有小厮拿着棍棒过来了。 “各位大哥行行好,我们不用大哥们撵,只求大哥们能帮帮忙,将我家姑娘给抬过去。我是个丫鬟,实在是没力气将姑娘给背过去。”桃朱一边哭,一边拿了今天从薛家带回来的东西给小厮们分。 小厮们见桃朱如此识趣,心里也清楚若是不帮忙,薛兰若当然是不可能自己到南苑去的。于是索性收了东西,帮忙一起抬着薛兰若去了南苑。 到了地方,小厮们把薛兰若往落满尘土的床上一放,旁的再也不肯多出一分力。桃朱没办法,趁着薛兰若还昏迷着,先把床铺给打扫了,然后安置了薛兰若,接着才从院子里的井中打了水,一点点的清理着屋里的东西。 薛兰若醒来的时候,看着满屋子的灰尘和破败的家具瞬间尖叫了起来。 “啊!” 桃朱本来在外面洗抹布,听见动静连忙冲了进来,“小姐怎么了,可是伤口疼?我收拾了伤药,这就给小姐拿出来!” “等等,这里是南苑?”薛兰若冷静了之后,看着这破败的屋子忍不住问道。 “是啊,小姐,方才嬷嬷送了小姐回来,我也吓了一跳。可是,王爷既然下令,说明王爷是真的生气了。”桃朱呐呐的看了一眼薛兰若,不知道她还会怎么发脾气。“小姐你先宽宽心,什么事情都等身上的伤好了再说。” “就算是伤好了,王爷还会来看我么。”薛兰若苦笑一声,趴在床上看着桃朱说道,“贱蹄子,说,你是不是早就存了勾引王爷的心思!否则,今天你为何不下楼!” 第二百五十六章 我替你实现 “小姐你何苦冤枉奴婢,奴婢从小就跟了小姐,怎么可能存了那种心思!今天奴婢没有下楼,您也看见了,是来传话的姑姑不让奴婢跟着。再说,便是奴婢跟着也没用不是?”桃朱一看,顿时哭了,跪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道。“您进府这么些年,奴婢如何对您,您难道不清楚么!” 薛兰若当然清楚,只是伤口在疼,心里有因为豫王的责骂而难受,所以这会儿失了神智才痛骂桃朱。 “罢了,我知道你没那个心思,也是辛苦你了。”薛兰若脸上红了一下,摆了摆手趴在枕头上默默垂泪。 桃朱见状,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爬了起来跟薛兰若说道,“小姐,奴婢给您的伤口上点药,然后用点茶饭歇了吧。” 除了点头,薛兰若没有别的动作,就那么趴着让桃朱帮她上药,间或的倒抽两口冷气。桃朱收拾完了伤口,给薛兰若端来了方才热在小炭火上的粥和小菜。 薛兰若吃了些,又喝了消食茶。桃朱低着头,看着脚尖,等薛兰若将那茶水喝尽之后才收了茶碗出去洗涮。 吃饱喝足,伤口也没那么疼了,薛兰若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当然也没看到桃朱袖口的一些白色粉末。 第一次下药,桃朱有些手抖,没注意沾到了自己的身上。 卫陵侯府,薛兰兮也用完了茶饭,听折枝说桃朱来了,疑惑了一下,让她先进来了。桃朱过来,也是为了给薛兰兮汇报情况。 当她说完薛兰若如今的遭遇之后薛兰兮笑了笑,让折枝给她多拿了一点银子,“你家主子如今不比往日,你进出来往也不方便。这些银子你拿着,打点好,让你自己的日子好过些就行。” “多谢小姐!”桃朱喜出望外,她来这里的 本意也是为了银子。 今儿个薛兰若被送到南苑,花费了她好些银子,而薛兰若又不能还给她,她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你先回去吧,照顾好你主子,先让她把伤养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薛兰兮打发走了桃朱,然后等折枝回来之后才疑惑的问道。 “折枝,你觉不觉得桃朱有什么不妥?” “小姐是说,桃朱身上的那股味道?”折枝想了想,恍然大悟,“好像是陀罗粉!” “对,我说哪里不对!”薛兰兮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后宅阴私的事情很多,尤其是豫王府里那么多妾室和正妃,桃朱能被我们所用,也能被别人所用。我看五小姐平日里定然是得罪了人了,所以有人想让她疯了。” 陀罗粉是一种西域来的毒药,每日服用,能让人不知不觉中变成一个疯子。 有人,这是存心要废了薛兰若啊。 “罢了,这事儿也是她自己惹下来的,咱们还是不要管了。”薛兰兮想了想,不想插手这件事。薛兰若与她名义上是姐妹,可是这个姐妹从没把她当姐妹,她又何必出手,把薛家平白无故牵扯进来? 做好事的是庙里的菩萨,不是她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薛兰兮!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从薛家回来没多久,京城的街上就多了好些搬家的。不用说,都是沈家人。皇上明旨剥夺沈家爵位,沈老爷子也上书辞官,皇上恩准,于是沈家一些老家不是京城的,便趁着皇上没有赶尽杀绝的时候赶紧远离,免得再沾染上什么。 沈老爷子一家,因为本家就在京城,住的宅子也是祖上购置的宅子,所以只是摘了牌匾,并没多做搬迁。 与此同时,被派往东州 的新的官员也启程上路。此番萧康帝为了安抚那些丢儿丢女的农户,特意下旨,收回东州的封地归朝廷,让官员过去重新计算,多交的租子一次退还,若是女儿已经病逝,或者在鸣凤楼年岁太久,已经无法归家,便按照没人三亩良田的赔率给农户做补偿。 这样的补偿不多不少,却也足够安抚民心。 薛兰兮大致估算了一下鸣凤楼里的姑娘,然后又拿来了东州的县志看了看。就在这时候,季君珩过来,看着薛兰兮在研究这个忍不住说道,“不用看了,东州的土地不够的。” “那怎么办?”薛兰兮放下手里的县志有些担忧。 “东州周边还有容王别的封地,皇上定然会将那些封地收回一些,用来赔偿这些农户。”自从薛兰兮消气之后,季君珩就一天天的变得随意,每天都过来,每次都过来把薛兰兮扣在怀里捏捏抱抱,检查她今天有没有瘦。 薛兰兮已经懒得反抗,靠在季君珩怀里想了想,觉得容王恐怕不会这么乐意。 “容王就什么都没做么?” “他?他当然什么都没做,旁人都替他做了。”说起这个,季君珩把薛兰兮抱起来放回软榻上,然后从怀里拿了一个折子出来给薛兰兮看。 薛兰兮看完之后冷笑,将折子还给了季君珩。 “容王做事还真够不留情面,先前六部的事情他一概都推到了沈恒身上,还有其他鸡毛蒜皮,竟然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大好机会,能不利用么?”季君珩摇了摇头,然后跟薛兰兮说道,“我觉得容王背后还有一个幕后黑手。” “我也觉得,以容王的能力,没有可能把自己洗的这么干净。”都是一起长大的,师父都是同一个人,所以容王和豫 王有多少本事,薛兰兮当然是清楚的。 她觉得,容王背后的这个人,一定不好惹。没来由的,就又想到了骆氏。 “你对靖国公夫人骆氏有多少理解?”薛兰兮忍不住问了季君珩。 “这个女人城府很深,跟容王私底下走动不多,却跟沈贵妃非常多。我觉得容王背后的人,只怕就是骆氏。”季君珩比薛兰兮直白多了,直接就把骆氏跟容王钉死到了一起。 两人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就见折枝匆匆忙忙的进来,跑的一脸的汗。 “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也能跑一脸汗。”薛兰兮连忙抽出帕子递给她,折枝也不接,先行了礼,然后急急忙忙的说道。 “小姐,不好了,老爷身边的长随过来说大少爷不好了,想请小姐回去一趟。” “哥哥?哥哥怎么了?”薛兰兮惊得站了起来,抓住折枝的手连声问道,“是病了还是伤了。” “不知道,小姐先回去再说吧。”折枝摇头,也不等薛兰兮换衣服,拉着她就往外走。见状,季君珩连忙让季宵去请了公孙先生一起过去。 套车太麻烦,还耽误时间,季君珩索性直接带着薛兰兮骑马过去。折枝跟不上,便在后面跟季宵和公孙先生一起骑马过去。卫陵侯府到薛家,季君珩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将薛兰兮给送到了。 薛兰兮快步跑了进去,在薛清虞的卧房之中见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他。 旁边,是陆氏和薛季言,回头一件薛兰兮过来,忍不住叹气,把她推到了薛清虞的床前。 “你来了?”薛清虞面色发紫,看到薛兰兮过来,还是笑了笑,冲她伸了手。 薛兰兮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上次宋家来下聘那日,她还跟薛清宴笑闹,这才几天 ,薛清宴就成了这个样子。 “你,你这是怎么了。”薛兰兮的声音几乎不可闻,她踉踉跄跄的走到薛清宴跟前,看着他这幅样子想碰却又不敢碰。 “这些不重要,让你专门过来,是想跟你说,我在大理寺的时候,同僚告诉过我,程素娥案在后来其实查到了靖国公夫人骆氏在程素娥临死那晚去过她家。而程素娥身边的那个婆子,也是骆氏去请来监视她的。还有,在颜家灭门前的一个月,靖国公夫人骆氏和程素娥两人也曾私底下数次偷偷见面。” 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这些,薛清宴看着薛兰兮说道,“只可惜,我没机会替你找到证据了。” “你!”薛兰兮惊得手足无措,她看着薛清宴,忍不住问道,“谁让你查这些的,你知道这有多危险么!” “我知道。”薛清宴忽然笑了,却也摇了摇头,“我是你哥哥,我怎么能让你自己担着这个危险?” 憋了一路的眼眶终于守不住泪水,薛兰兮的眼前迷糊成了一片,连近在咫尺的薛清宴她都无法看清。季君珩见状,叹了口气,出门去看季宵来了没有。 原本屋里就只有陆氏,薛季言还有薛兰兮夫妇,现在季君珩走了,薛清宴爷终于有机会将剩下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不是兰兮。”薛清宴似乎已经耗尽了力气,他的手努力而挣扎的去拉薛兰兮,在许久之后,终于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手掌心中,“我也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要做什么。这辈子,我是你的哥哥,那我就愿意替你实现一切。” “哥,我不要你去替我做这些!”薛兰兮一边哭,一边看着薛清宴道,“仇,应该我来报,你是薛家长房的独子,你这样,怎么,怎么……”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你节哀 薛兰兮说不下去了,整个人已经难过的人事不知。 “你跟我薛家到底是有缘,以后父母,就只能托付给你了。兰兮,你可否再送我一个荷包?” 事到如今,一切已经于事无补,薛清宴反而坦然,拉着薛兰兮的手,轻声问道。 只是一个荷包,薛兰兮怎么可能会拒绝,她点头应了,就在这个时候季君珩终于拖着公孙先生进来。 看到公孙先生,薛兰兮忽然好想有了一丝希望,连忙让开病床前的位置给他,“先生,求你救救我哥哥!” “我自当尽心竭力!”公孙先生点头,毫不客气的坐下,然后拉了薛清宴的手腕出来。方诊了脉,公孙先生的脸色就变了,叹了口气,抽出随身带的银针给薛清宴扎了几针然后说道,“没救了,你们想说什么就说吧。” 陆氏“咕咚”一声瘫软在地,薛季言和季君珩连忙扶住,公孙先生一见,连忙去救那个还能救活的。 时间不多,薛清宴更是絮絮叨叨拉着薛兰兮和薛季言的手说个不停。 “兰兮,父亲……母亲……”薛清宴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消失不见。 桌上的烛火闪了一下,薛兰兮的心也跟着决堤,瞬间哭着扑倒在薛清宴的身上。 “哥!” “宴儿!” 大房之中,瞬间一片哀泣,陆氏还在昏迷,没有醒来,薛季言目眦欲裂,两眼通红,看着床上生气渐消的薛清宴悲痛欲绝。 “发生什么事情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大房的事情,终于惊动了薛老爷子,他一进门就听到这两声绝望的呼喊,连忙颤颤巍巍的冲了过来,扶着门框问道。 “父亲!”薛季言看到薛老爷子过来,哽咽着叫了一声之后,强忍着心头的痛处说道,“清宴没了 。” “什么!”薛老爷子惊讶的看着床上真的毫无生气的薛清宴,心头顿时一片悲凉,“早上不还好好的么,怎么这,这怎么……” “回老爷子,是中毒。薛少爷不知道在外吃了什么,中了奇毒,瞬间毙命,回天乏术。”公孙先生照应完陆氏,听说薛老爷子来了之后,心道不好,连忙过来准备着。 果然,薛老爷子两眼一番,也差点过去,公孙先生出手迅速,一下子扶住,往薛老爷子的头上扎了几针,保住了薛老爷子的气脉。 “老爷子当心,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公孙先生见薛老爷子悠悠转醒,叹了口气叮嘱薛老爷子道。 薛老爷子悠悠转醒,也是两眼含泪,颤颤巍巍的起身,到了薛清宴的病床之前之后摸了一把,见他已经凉了,顿时一扭头,仓促而去。 大房乱作一团,好在府里的老管家还算冷静,一边抹着泪,一边指挥着人操办丧事。薛季言经历丧子之痛还有些许理智,可陆氏却丝毫理智都没有了。 夜间,陆氏醒过一回,薛兰兮在旁边照看,没敢跟她说薛清宴已经去了的事儿,可许是外面太过嘈杂,让陆氏发现了端倪,竟然又晕了过去。 慌忙请了公孙先生来看,公孙先生行了针,开了药之后叹气叮嘱薛兰兮道:“都说儿是娘的心头肉,如今夫人这心都丢了,只怕这几日都会下不来床。” “多谢先生,可否需要用药?”薛兰兮知道此事之大,却也无能为力,强撑着身子寻医问药。 “自然是需要的,我开了方子,夫人照方抓药就行。”公孙先生留下了一个药方,临走前还想说什么,却又没说,直接走了。 季君珩在外面陪着薛季言忙了半宿,简单将灵 堂搭建起来,然后帮忙给薛清宴换上丧服,然后才过来。到了门口,季君珩想了想,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廊下等着。 薛兰兮不知道季君珩在等着,伺候着陆氏帮她擦洗之后出来换水,就看到季君珩在看那微微发亮的天空。 “你也累了一夜了,那边是珑甄阁,去歇歇吧。”薛兰兮有些不忍,指了指方向,让他先去歇息。 “无碍,我今天就不在这里守着了,天一亮,我跟岳父先到吏部告假,大约午时会回来,你暂且留在府里操持发丧事宜吧。”季君珩摇了摇头,见薛兰兮往前,他连忙退后了一步。 他是沾染过死人的,若是过了什么东西给薛兰兮,他不忍。 薛兰兮听了,点了点头,吩咐了陶妈妈照顾陆氏之后,也跟着去了前厅。 灵堂就设在薛清宴的院子里,因为是孙辈,总不好冲了长辈的福寿,所以就将灵堂布置的非常简单。薛兰兮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缺的,便寻了个地方坐下来照看烛火。 这会儿大家都忙了一夜了,丫鬟婆子早靠着柱子打起了盹,薛兰兮也没有苛责她们,换了供桌上的烛火之后又给薛清宴添了香然后坐了下来,拿起剪刀一点点的剪着纸钱。 天色破晓,折枝来寻薛兰兮,顺带换上昨夜照看的婆子。 “母亲可醒了?”薛兰兮先回珑甄阁更衣,随口问折枝。 “还没,侯爷临走前将公孙先生留了下来,说以备不时之需。公孙先生替夫人诊了脉,说夫人气血攻心,怕是这几日都不会醒来的。”折枝忧心忡忡的回着薛兰兮,然后将她带到了房间里。 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素服,薛兰兮换上,然后将头上的首饰都给摘了,换上了素白的小花。 薛清宴 的辈分低,薛兰兮与他是同辈,自然是不需要披麻戴孝的。可也不能穿的太过明艳,怎么都不像回事不是。 换好衣服出来,薛兰兮又回到灵堂照看,三房的人只有蒋昕过来。 她没带孩子,只是过来祭拜一番,然后拉着薛兰兮的手宽慰了好些时候。 薛兰兮一一应了,谢了她的礼之后苦笑。当初她还跟薛清虞一起联手设计过薛清宴,如今过来祭拜,算是人死债消么? 二房的人也是天亮之后才得知消息,在蒋昕之后赶了过来,薛云烟看到薛兰兮行将就木的样子忍不住红了眼眶,拉着她话音中带着哭腔说道,“姐姐你可不能倒下,如今大伯母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你要是倒了,清宴哥哥就没人管了。” “我知道,你是即将出嫁的姑娘,这个院子还是少来,免得冲了你的好事儿。”薛兰兮勉强笑了笑,也叮嘱了薛云烟。 “这都是小事儿,清宴哥哥怎么会……”薛云烟看了一眼漆黑的棺木,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他怎么会这么突然……” “中毒。昨日夜间饮宴的时候喝了一杯酒就这样了。”薛兰兮猜测到了是谁,却无法宣之于口,她的眼眶也瞬间红了起来。 钟氏听到两人对话,上了香之后回来,忍不住忧心忡忡的说道:“到底是谁这么黑的手,居然暗中下毒!” “不知道,具体事情,还得大理寺的人来查。”薛兰兮看了一眼棺木中薛清宴已经变了色的尸身摇了摇头。 钟氏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能一下子就抓到凶手的,只是可惜薛清宴这么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叹了口气,她跟薛季行说了一声,让他们父女先回去,她在这里照应着。 薛兰兮毕竟还是个孩子, 有许多地方照应不到,有她一个长辈,总归是好一些。 这么做有些得罪人了,可是这时候便是得罪人,也无可奈何。否则偌大一个薛家,李氏不可能过来帮忙,祁氏不来添乱都不错了。真的把一个小丫头给累坏了,到时候带累的还是薛家的门楣。 薛兰兮也有此意,先写过钟氏之后将大房库房的对牌给了钟氏,“婶婶劳累,这是对牌,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拿了牌子去领就好。” 钟氏也不客气,接了对牌之后对薛兰兮说道,“你娘那里有丫鬟和婆子伺候着,你先去歇歇吧,这一夜你也担惊受怕,一夜没睡,去歇歇,好歹缓缓神。” 今儿个才是第一天,薛清宴去世的消息还没传开,来吊唁的也大多是亲朋,薛兰兮可以趁着今日还能喘口气去歇歇。 薛兰兮也不推辞,她熬了一夜,身子也有些疲软,便谢了钟氏,然后去歇息。 一觉醒来,薛兰兮觉得似乎回了些魂,起身的时候看到季君珩在屋里坐着忍不住问道:“什么时候了?” “未时刚到,你醒了?”季君珩见薛兰兮醒了,便从暖笼里取了饭食放在桌子上,“吃些东西吧。” 薛兰兮点了点头,简单梳洗了一下之后坐在桌边吃饭,季君珩也不多话,就在她身边坐着,看着。 薛兰兮忽然闻到一股柚子叶的味道,侧头看了下季君珩,又转头继续吃饭。 季君珩告假回来的时候顺带去卫陵侯府用柚子叶洗了个澡,免得这几日在薛兰兮身边让她沾染上了什么。见她闻到了之后,他也没解释,只说了今日的情况。 “皇上得知兄长暴毙非常震怒,已经下令大理寺严查,估摸着下午仵作就会到,到时候还得薛家配合验尸。” 第二百五十八章 死因有蹊跷 提起薛清宴来,薛兰兮脸上又多了几分哀痛,他们两人虽不是真正得兄妹,可毕竟相处这么长时间,心中总有几分真情在其中。 尤其薛清宴临死前所说,恰好句句戳在她心窝上,更让薛兰兮心中难受的厉害。 季君珩瞧出她心里不好受,终还是将人一把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世事难料,许多事情愿意你我所愿,莫要过于伤痛。” 薛兰兮依靠在他怀中,脸上疲惫越发明显了起来,“兄长的事情,还请侯爷多费心,大理寺那边……” 季君珩明白她的意思,开口应下:“你且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人糟践了兄长去。” 薛兰兮这才放心,兄长死的不明不白,无奈这才只能由大理寺经办此事,只是仵作验尸,总是免不了要开膛破肚,她只害怕,若是处理的不妥了,兄长怕是死都不能安宁。 季君珩怀抱着薛兰兮,心中从未有过如此平和的时候,即便多年过去,他却依然清楚记得,多年以前,自己跪在雨地里,浑身血污的模样。 而如今,怀中这个人是上天赐给他的,今生今世他绝不会再放手。 两人厮磨了一会儿,又要短暂的分别,灵堂事忙,钟氏一个人操劳不过来,薛兰兮总还要去灵堂盯着。 送她回去之后,季君珩便转头去了大理寺,他今日也只是抽出空来陪薛兰兮一会儿,如今他也还压着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灵堂里,钟氏脸上尽是疲惫,她毕竟年岁大了些,如今精神也比不得前两年的时候,不过才半夜的时间,就要靠提神的熏香在这里强撑着了。 如今薛兰兮来了,她也松了口气,强撑着精神跟薛兰兮说了两句话,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如今薛清宴暴毙的事情 已经传开,薛家多年以来在朝中苦心经营,也算颇有名望,再加上薛清宴平日里待人平和,也有不少好友。 眼看着前来吊唁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薛兰兮孤身一人忙碌这诸多事情,倒也一时间忘怀了许多。 钟氏虽然回去歇息了,却特意指派了几个经过事的嬷嬷来,也算是二房的一点心意了。 倒是三房,早早的得了消息,却从头到尾,只来了一个做媳妇的,如此算是里子面子都不要了。 他们那一门子的人来是不来,薛兰兮自是一点也不在意的,甚至觉得不来更是清净,省的相看两生厌,各自不痛快了去。 只是她虽这样想,京中的许多高门贵家却未必也是这样想的,等到三房和李氏回过味儿来的时候,他们早已经臭了名声。 李氏端坐在堂上,恨恨的摔了手中的茶杯,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帮只知道乱嚼舌根子的,也不想想自家都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如今倒是看起我们家的笑话来了!” 祁氏瞧着婆母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开口多说什么,只是如今三房势头越发不好,眼下又成了京中一个大大的笑话,怕是往后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的 李氏如今看着还能拿乔,不过却总是续弦,比不得前头正经的太夫人。 祁氏越想越是不甘心,从李氏院子里出来后,却是一扭头去了小院子的灵堂。 大老远的薛兰兮便瞧见她来了,却也没有什么旁的表示,转头又去照应其他前来吊唁的人。 自己好不容易想着过来一趟,却不想找了个好大的没脸,祁氏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难看,只不过顾忌着心中的事,没有发作出来。 眼看着前来吊唁的朝廷官员越来越多,祁氏脸上的谄媚便也越 发明显了起来,只恨不得此时就能给自己儿子谋出个一官半职来。 瞧见她这副模样,薛兰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她兄长的灵堂,为的是要逝者瞧见生人的哀思,如此也好了却牵挂,好生的上路去。 只不管如何,这不是给薛清虞铺路讨前程的地方! 冷着脸让人将满院子张罗的祁氏拦住,薛兰兮脸色不善的开口说道:“三夫人若是没有事情,还是早早回去吧。” 祁氏如今瞧见了好处,自然不肯就这么轻易的走了,连忙上前说道:“你瞧瞧这满院子前来吊唁的人,你自己一个刚出门的闺女,自然也忙不过来是不是?” 薛兰兮冷笑,祁氏倒是找的一桩好借口,只是她们大房的事情,怎么也还轮不到三房的人来插手。 只冷冷的看了祁氏一眼,薛兰兮开口道:“婶子还是赶快回去吧,如今人多我抽不出手来,可若是婶子执意不肯离开,那我只能叫人来将你丢出去了!” 薛兰兮冷着脸色,说话再没有半分客气。 祁氏脸色铁青,明白眼前这小蹄子是决计做的出来这种事的,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祁氏也只好自己出了灵堂。 身后折枝看着祁氏出了院门,这才回头劝说道:“主子又何必为了这种人置气,别说这满院子的人,那个不知道他家嘴脸的,就是有那拎不清的,着了她的道,就凭那二公子,又能做成些什么去?” 折枝自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一通,却只见薛兰兮脸上仍旧没什么好脸色。 “她三房的,就是在哪里浑闹,那都不关我的事,只在这灵堂不行!” 说完薛兰兮转头便要去门口迎人,刚走两步,又好像想起些什么,开口吩咐两旁侍卫,“往后三房若再来人, 一律不准进,能劝回去的,就早早的劝回去,劝不回的,便直接出手哄走,切莫要扰了灵堂清净!” 折枝在一旁听着,却也不敢去拦,薛兰兮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可见也的确是动了火气的。 无奈长叹口气,折枝跟在薛兰兮身后去了前门。 刚至前门,就瞧见门口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位浑身淡色的公子。 薛兰兮赶忙迎了过去,那人一下马车便已红了眼眶。 此人是京城苏家长子长孙苏哲林,少年便有惊世之才,刚一下场,便高中二甲榜首,得圣上钦点入大理寺供职。 而最为重要的,他是薛清晏的至交好友,如今挚友暴毙,含冤而死,他心中自然也是不好受的。 与薛兰兮前后相差两步走进院子,苏哲林家风清白,最是懂理之人,刚进灵堂,接了一旁的燃香,便郑重行了别礼,再将燃香供上,这才退去一旁,又默默红了眼眶。 薛兰兮见还有人如此惦念哥哥,心中顿时也好受了许多,开口劝说道:“苏大人莫要伤心了,我兄长他……” 说着薛兰兮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勉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这才继续说道:“只盼这案子早日有个结果,也好让兄长了无牵挂的离开。” 苏哲林正擦拭眼泪的手顿了顿,又瞧了瞧四周无人,这才小声对薛兰兮说道:“我知薛兄之死必有蹊跷,恐怕是查到了什么不该查的事情,惹上了什么不不该惹的人。” 薛兰兮心中不安,眼神看向远处排位,许久才开口问道:“苏哥哥还知道什么?” 轻叹了口气,苏哲林小心翼翼从衣袖中掏出一捆抄镌的卷宗,谨慎塞进了薛兰兮手里。 “如今这些东西,你且高高收着,薛兄去世两日特意托我查的东 西,如今都在其中。” 苏哲林言尽于此,已经是尽了最后一点心意,明日若是私自抄镌的名头落下来,恐怕他也不会好过。 薛兰兮送他出门去,瞧着人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府,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开手中卷宗,仔细看了起来。 越是细看,薛兰兮便也越是心惊,靖国公暴毙一案当中,实在有太多的疑点。 苏哲林在灵堂时也曾说过,此案在他入大理寺供职之时已经结案,受理此案的官员,也都大多告老还乡去了,知情人少之又少。 合上手中卷宗,薛兰兮脸色越发冷了起来,如今这个朝廷,早已经从内里腐坏,皇子当权,臣子顶罪,所谓国之法度,便也成了天家杀伐的手段。 冷着脸从屋里出来,天色不早,府中来往匆匆的人依旧忙碌。 薛兰兮来到灵堂,季君珩就站在牌位前,出神的看着,直到身后的人进来,他这才转身,收敛了心中思绪。 “三日之内,兄长的死因便能查出。” 季君珩只说了这一句话,薛兰兮轻轻达道:“好,等事情了解,我要亲自送兄长去祠堂。” 季君珩有些差异,却没有拒绝,薛清晏对薛兰兮极好,他都是知道的。 灵堂的事已经忙的差不多,如今人也少了许多。 二房的几个嬷嬷,趁着机会赶紧劝说薛兰兮和季君珩回房去休息。 薛兰兮没有说话,季君珩只好自己做主,直接带走了她。 一路上,静静的走在廊下,薛兰兮始终没再说过一句话,她心中有事,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季君珩瞧出她的不对劲,只默默无语的伸出手来,握住了薛兰兮的柔荑。 此时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季君珩没有出声,直接打横将薛兰兮抱了回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是我害死了兄长 一路上,院子里不少下人都瞧见了眼前这一幕,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诧异,仿佛这就是什么十分稀疏平常的事情一样。 薛兰兮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季君珩的怀抱中,没有挣扎言语,却是默默抽泣了起来。 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今日再进灵堂,看见薛清晏牌位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明白了许多。 若是今日苏哲林没有送卷宗过来,没有那一番话,也许她还能自欺欺人,只劝说自己,事情并非她所想的那般让人心惊胆战。 可是如今,卷宗就在她手中,薛兰兮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我害死了兄长。” 薛兰兮不知有意无意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季君珩抱着她的手顿时收紧了一些,许久这才将人轻轻放在了卧榻上。 “这不是你的错,”季君珩轻轻说道,也不知薛兰兮听进去没有。 两人坐在卧房里静坐了许久,季君珩这才起身让人将饭菜都送了过来,又逼着薛兰兮起身坐了过来。 “我知道你今日心里难受,只是如今你也看见了,你母亲还病着,兄长又还未安葬,你不能再倒下。” 季君珩难得的温柔,轻生规劝着说完,见她还不动筷,只好自己端起碗来。 “如今你不吃,我便等着你,你若一直不吃,我便一直不肯放下。” 薛兰兮听完,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挣扎或是痛苦,都直挺挺打到了季君珩的心尖上。 最后薛兰兮还是自己拿起碗筷,好生吃了不少东西。 只是季君珩高高悬着的心仍旧没有放下,表面没有透出什么,只是恨不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祁氏稳坐房中,听了下人来报的事情,忍不住冷哼一声,开口说道:“到底是个狐媚性子,如今她家那小子还没入土, 她倒是在这院里蜜里调油起来了。” 那下人跪下一旁,也只敢听着,只是心中无奈,夫人与侯爷再如何说,也是正头的夫妻,又是在自家的院子里,又有何不可呢? 祁氏轻轻转了转手上玉镯,心中顿时又又有了主意。 让跪着的人退了下去,祁氏唤来身旁的嬷嬷,开口说道:“如今薛家正是热闹,你说,我若是再添上一把火,又当如何?” 嬷嬷闻言吓了一跳,慌忙开口说道:“夫人您请三思啊,若是这事被老爷子知道了,恐怕是要训斥您的。” 不提起薛老爷子便也还好,如今嬷嬷提起他来,祁氏就更为不甘,三房如今这个局势,可不就是薛老爷子纵容的?往日薛老爷子当三房是自己儿子,如今大儿子回来了,又出息了,就不把这三房当自己儿子了? 瞧见祁氏脸色,嬷嬷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毫不犹豫跪在了祁氏跟前,直说自己言语有失,却绝口不提赞同的事情。 祁氏没有办法,只好将此事先搁置下来,往后日子还长,的确不急于这一时的。 嬷嬷虽未起身,却还是松了口气,祁氏自己若能想通自然是好的,若是想不通,她便也毫无办法。 祁氏虽暂时歇了心思,却也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回去之后,祁氏将在薛清宴院子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又说了一通,惹的李氏与薛季尧更是不满。 薛季尧身为男子,虽然心中有气,却不好直接当着众人开口咒骂家中小辈。 李氏则不然,听完祁氏所说,直接铁青了脸色,开口便骂道:“一门子不知好歹的东西,如今死了儿子还不知收敛,整日里拿的什么威风?” 薛季尧冷哼一声,瞧的出来,他对母亲的话很是赞同。 祁氏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脸上眼 泪,开口抽泣着说道:“这事也怪兰兮那丫头,她也不想想,如今他们大房的长子没了,只剩下两个出了阁的姑娘家,旁的不说,就是清晏的牌位,往后又要由谁送去祠堂?” 她这一番话说出口,却是彻底点醒了李氏,他们大房不是威风吗?如今她但要看看,薛清晏的牌位又由谁去送。 李氏心里想的明白,自古送牌位入祠堂的,都是家中兄弟,或是晚辈,如今薛家除却薛清晏,便只剩了薛清虞一人,大房若是还想要独子走的体面,往后还少不了要来求他们。 三房能想到的事情,大房自然也已经想到。 薛季言无奈叹了口气,开口对一旁二弟说道:“如今晏儿已经白白耽误了这么久,三房那边我亲自去说,送葬之事,还是早早定下来吧。” 两人说完皆是叹了口气,三房贪得无厌的性子,如今他们心里也清楚的很。 薛季言今日刚刚托人问了一处闲职,打算说给薛清虞,如此将事情定下来,算是买自己一个痛快吧。 第二日一早,薛季言将此事说与薛兰兮听,却不想她直接否了他的决定。 “薛家如今子弟众多,父亲若是想提携,从旁支里寻个不错的,也算一桩好事,却只不好便宜了三房的人!” 薛季言无奈开口说道:“如今已经轮不到我们自己做主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又吵闹了起来,薛季言心说不好,赶快起身走了出去。 刚一出院子,瞧见满院子的狼藉,薛季言更为头疼了起来,赶快将门前的侍卫拦下,又让人拦住了衣衫有些散乱的婆子。 那婆子原本是祁氏身边的管事嬷嬷,如今被安排来大房院子里面探风头。 祁氏上次自己吃了不痛快,薛兰兮又不许三房的人来灵堂,她这才想 出了这么个法子,专程让这婆子过来探探口风。 那婆子原本以为,凭着自己如今的身份,怎么也得被人以礼相待着,却不想,薛兰兮安排在门口的侍卫,都是侯府的人,只听夫人与侯爷调遣,根本不理会她喋喋不休的话。 眼看着马上又要来人,自己却进不得门子,那婆子这才着急,直接上手捉了那侍卫的脸,众人过来阻拦,却不想她岁数大了,丝毫不要脸面,言语之间,尽是些难听极了的话。 满院子的侍卫,都是些血气方刚的男子,哪里受的了这些,只是顾着夫人的吩咐,这才没有动手,只是一味的躲让,生怕这婆子再出些什么好歹,给侯府丢人。 待到薛季言出来,那婆子便一头扑了过来,跪在地上哭诉着不肯起来。 院里的侍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生怕又被这婆子颠倒了是非去。 薛兰兮冷眼看着那婆子,待到她哭累了,发不出声了,这才吩咐认将她直接架了下去。 薛季言瞧见刚想去拦,却被一旁的折枝阻拦了下来,“您如今也瞧见了,如今主子是个有主意的,许多事情,自然能够处理的好。” 薛季言轻轻摇了摇头,心里虽然依旧担忧,却到底不好再说什么。 薛兰兮身后几个人麻利的朝着那婆子走了过去,原本已经哭了许久的婆子,一觉察出不对,马上又哭嚎了起来。 院子里其他下人颇为好奇的瞧过来,看见身后的薛兰兮,又纷纷低下头去。 薛兰兮旁若无人,直接让人将那婆子扔到了柴房去。 一句话未说,薛兰兮先关了那婆子一整日,一口水一粒米都不曾送进去过。众人不敢多问,却只听那柴房之中叫骂的声音越来越小。 三房的人听了消息,都颇为诧异,不知道薛兰 兮这次怎么就动了如此大的火气。 钟氏原本操劳了几日,有些累了,听了这消息也匆匆赶了过去。 一见到薛兰兮,钟氏赶忙说道:“我的姑奶奶,如今你可捅了篓子了!” 话音刚落,院门前又是一阵喧哗。 李氏让人扶着,也匆匆的来了柴房,瞧见这满院子的婆子丫鬟,又是好一通脾气。 虽是挨了骂,可到底正经的主子还在里头,众人只管低着头,也不做声。 瞧着自己这般发作,却无人机会,李氏差点没被气晕过去,只伸出手来,颤抖个不停地指着眼前众人,开口骂道:“你们这一群刁奴,如今、如今还要到主子头上来了不成!” 说罢她便要叫了薛府护院来,要将这满院子的婆子丫鬟尽数发卖了去。 薛兰兮打里头听的烦了,索性推门而出,只冷冷的瞧了李氏一眼,便也不再理会她,却是一旁钟氏压着心中忐忑行了礼。 李氏瞧着薛兰兮这幅讨债的模样,心中气不打一出来,抬手便要给他一巴掌,也叫她知道知道什么是上下尊卑。 这一巴掌还未落到薛兰兮脸上,便被一旁的折枝拦下。 “老夫人,您虽进府多年,只是如今未请诰命,我们家主子,您可打不得啊。” 话一出口,李氏便一下子变了脸色,恨不得将折枝生撕了一般。 满府的人都知道,她李氏是续弦才进的薛府,家世远不及当年先夫人,如今虽也育有一子,却仍旧要先顾着先夫人的名声。 这诰命的旨意,早早的落到了一个死人头上,却不显她半分的好处。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出来,李氏的神情也越发狰狞起来。 薛兰兮如今不过只是屈辱侯爵夫人,就敢如此对她,若她当真成了气候,难不成还要夺她性命不成? 第二百六十章 压制 薛兰兮丝毫不在意李氏难看的脸色,如今在这薛府中,李氏除却一个长辈的名头,怕是什么都没落下。 原先李氏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就是再厌恶大房二房的人,也不过冷着脸色说两句不好听的。 如今折枝的话,彻底激怒了她,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李氏脸色差的厉害,眼看着就要发作。 正是僵持着的时候,薛老太爷从外面走了进来,瞧见这剑拔弩张的场面,顿时发了火,指着李氏骂道:“那边灵堂都还没来得及撤,如今你便领着小辈在这里闹起来了,究竟有没有半点将我放在眼里,难道是是当我也死了不成?” 李氏一见薛老太爷发火,顿时也清醒了过来,她在府中养尊处优的久了,难免有些忘了自己原先是何种模样。 如今薛老太爷一番话却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在府中威风了半辈子,如今坐在太夫人的位子上,稳稳当当,倒越发不满足起来了。 心里想得明白了,李氏转瞬间又换了一副面孔来,抽泣着开口道:“我不过是我看晏儿走的早,心里难受,可毕竟年岁又大了,这才使唤了个婆子过来,如今怎么倒成了不知好歹了呢?” 李氏如此装模作样的哭了一番,倒也当真挤出来了几滴眼泪。 薛兰兮瞧见她这幅模样,心中又是一阵厌烦。 让人将柴房的婆子带出来,薛兰兮吩咐两旁的小厮:“将她卖身契拿来,打上三十板子,直接发卖了出去。” 那婆子原本瞧见李氏和祁氏,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如今却不想几句话的功夫,薛兰兮竟是要将他直接赶出去! 刚一回过神儿来,那婆子从两旁人手中挣扎出来,一下子跪在祁氏跟前,不住的哀求道:“夫人救我,夫人 救我啊!” 如此场面,让薛老太爷脸上一阵青白交加,他们薛家世代家风严谨,何时有过如此不得安生的时候? 祁氏尴尬非常,想从那婆子手中将自己衣裙扯出来。 如今这个局面,李氏都刚刚得了训斥,她又怎么敢开口说话? 又是纠缠了半天,最终还是薛兰兮发了话,两旁的人直接硬生生将那婆子扯了出去,事情才算了结。 祁氏惊魂未定的站在一旁,手里还握着自己有些撕裂的裙摆。 李氏让人扶着,却仍旧有些站不稳,薛老太爷看她的眼神实在太过唬人,一下子让她心神不安了起来。 冷哼一声,薛老太爷遣散了满院子的奴才,这才开口说道:“李氏,你嫁到我薛门来,夫人的名头你担着,可是如今你自己瞧瞧这家里,可还有一点高门大户家应有的模样?” 李氏闻声顿时吓出了一声冷汗,内宅中多少的晻攒事,若是薛老太爷较真起来,非要理个清楚明白,她这位子又怎好坐的安稳。 一句话还未曾说,李氏也顾不得还有小辈在院里,直接便跪了下来,嚎啕大哭着说道:“我得青天老爷,如今您说这话,实在是诛心啊!” 祁氏瞧见李氏跪下,也未多想,惨白着脸色也跟着跪了下来。 “老爷,我嫁进薛家以来,为您生儿育女,虽说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却也尽心尽力的为您打理府中事务,如今您瞧见不好、瞧见暗处了,便来指责我的不是,可我这数十年的心血,难不成就白白的扔进井里了不成?” 薛兰兮瞧见李氏如此,明白今日这事不过也就如此了,索性不再多说什么,一切都只由着薛老太爷做主。 毕竟夫妻一场,李氏此人的做派,薛老太爷虽然清楚,却也从 未点明什么。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长子长孙突然暴毙,薛老太爷悲痛之中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如今整个薛家都由大房二房苦苦撑着,三房若是还不老实,那他便也没了办法,若不要分家,就只剩了一条路可选。 薛老太爷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氏一眼,她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突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果不其然,薛老太爷再开口便是说道:“我虽人老了,却还没有糊涂,如今府中的情况我瞧的清楚,若你不想安安生生的待在薛家,倒不如自请下堂去,我自然不会不允,只算是全了你我夫妻一点情分。” 李氏听完这话,差点没只记得晕厥过去,她怎么也没想到,薛老太爷竟然如此直白的说出这话来。 一旁祁氏更是着急,他们三房唯一的依靠就是李氏,若她倒了,往后他们还如何能在家中立足? 言尽于此,薛老太爷也不欲再多说,直接转头离开了院子。 薛兰兮自然也没什么想与他们说的,转头便干脆的回了珑甄阁。 如今院子里李氏依旧狼狈跪在地上,祁氏颤颤巍巍的起身,想要将婆母扶起来,却被一把又推倒在了地上。 “你这丧门星的,今日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如此的狼狈不堪?” 李氏如今受了气,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将火气都发到了祁氏身上。 祁氏自是委屈,只是如今这事又的确是她挑起来的,再加之李氏是她婆母,她自然不好说什么? 李氏自己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也顾不得散乱的发鬓,由一旁的婆子扶着回屋去了,再没回头看祁氏一眼。 满院子如今空荡荡的,外面还隐约能够听的见那婆子被打板子发出的惨叫声,祁氏顿时有些害怕了起来。 慌慌张张的 从院里跑出来,祁氏一回去便大病了一场。 李氏和祁氏如今丢了这么大个人,蒋昕脸上也无光的很,外面又在办丧,如今她连走动否懒得出来走动,只让人每日领着孩子在院里转转也便罢了。 薛老太爷休妻的话一出,李氏果真不敢再闹腾,每日只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小佛堂里,说是为薛清晏诵经祈福,却也没有躲闪人相信,只当她是被禁足在了院儿里。 眼瞧见案子如今仍旧没个结果,究竟是谁人下毒,如今还查不出来,薛季言也有些急了。 若是到了日子,案子仍不结清,难不成就一直这么拖下去吗? 季君珩自大理寺回来的时候,恰巧遇见门口被拖出去的婆子。 三十大板,算不得轻,几乎要了那婆子半条命去,如今被人架着,直接交给了门口候着的人牙子。 季君珩只是淡淡瞧了一眼,转身进了府门。 门院里几个多嘴多舌的奴才瞧着季君珩消失在视线之中,又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道:“如今那位的手段真是与侯爷越来越像了,丝毫不讲情面,又做的干净利索。” 其中有一人嗤笑着说道:“你懂什么,说不准这就是侯爷教的呢。” 薛兰兮如今还在父亲书房,一同商议兄长入宗祠的事情。 瞧见父亲如今越来越疲惫的脸色,薛兰兮心中也有些心疼,开口说道:“父亲,若是兄长得事情,你自然不必忧心。” 薛季言轻轻摇了摇头,只说:“你还没有见过三房的泼辣样子,如今又不是逞能的时候,我总想着,还是退一步的好,早早叫你哥哥入了宗祠,往后也还算有些清净。” “岳父大人不必担忧,”季君珩说着从门外进来,径直坐在了薛兰兮身边,还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 “兄长入宗祠之事,我打算请了明旨,我和夫人亲自去送。” 薛兰兮听完,心中也有些着急,生怕父亲会一口否决,慌忙开口道:“若老太爷不答应,便由我亲自去送,左右我还是长房的女儿,总归……” 薛季言摇了摇头,打断了女儿的话,“如今你能有这份心就够了,可若当真由你与侯爷去送葬,未免让人说侯府不知礼数。” 薛兰兮知道父亲担忧的是什么,刚想开口争辩,却被季君珩用力握了下手,想说的话又重新吞回了肚子里。 季君珩只默默转过头来,给了薛兰兮一个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薛兰兮竟然也真的安心下来,没再多说什么,任由季君珩拉着自己从屋里出来。 刚刚踏进珑甄阁,季君珩便一把将人搂进了自己怀里,轻声开口说道:“莫要担忧,还有我在。” 薛兰兮没有言语,只是伸出手来,慢慢抓紧了季君珩的衣角。 打薛府出来,季君珩上了马车,却又开口吩咐道:“让人去寻刚刚那个婆子。” 季霄领命,骑马先行一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中。 回到候府,季君珩刚进府门,还未走到院门前,就瞧见远处有人快步迎了过来。 皱了皱眉头,季君珩也认出这人是何氏跟前的大丫鬟,心中不免有些厌烦。 果然,那丫鬟行至季君珩跟前,只行了礼,便说何氏要请他过去。 原本季君珩不欲理会她,已经自她身旁走了过去,又转回头来问道:“她如今在何处?” 那丫鬟见季君珩又要应下,顿时喜笑颜开,至今打前头带人去了前厅。 何氏端坐堂前,心里却仍有些没有底气,毕竟以季君珩的脾气,十有八九是不会过来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痴心妄想 季君珩冷着脸坐在何氏面前,许久这才开口问道:“何事?” 何氏脸色有些难看,虽说她只是季衍生的姨娘,可是毕竟也在府中待了这么多年,如今却要受如此冷遇。 好不容易将自己心中不快压下去,何氏笑容有些僵硬的开口说道:“过两日有个小宴,镇国将军家的夫人邀我一同去瞧瞧,我想着如今府中也没得多少事,不如陪她一同前去。” 季君珩听完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开口说道:“何姨娘莫是忘了,你是父亲的姨娘,又不是我的姨娘,如今又来跟我说什么?” 何氏脸上有些尴尬,慌忙收回目光,又故作镇定得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她在府中不过一个姨娘身份,就是季家兄妹不再时,她如何惯用威风,去别家府中参加宴会,也总要拿出拜贴来才好。 只是如今季衍生日日将自己关在宅院里,不见人影,她思来想去这才求到季君珩这里来。 此时季君珩实在觉得烦闷,不欲再和何氏多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开。 何氏又急又气,刚想开口,却见季君珩又转过头来说道:“往后有事去寻父亲,莫要再差人寻我。” 说罢,季君珩冷着脸迈出了院子,只留下何氏一人愤怒的快要掀了整个前厅。 一旁的嬷嬷见何氏脸色不对,赶忙过来劝说道:“主子也不必这样生气,如今府中没有再比您身份更高的人,剩下那些狐媚子们,就是得了老爷的宠爱,不过也是一时的,又还能长久了不成?” 何氏脸色没有丝毫的好转,更是狠狠的瞪了那嬷嬷一眼,开口骂道:“蠢东西,如今岁数大了,脑子也糊涂了不成,如今老爷身边是没人,可是侯府的主人不也变了?” 嬷嬷赶忙跪在了地上,连声说道:“都是奴婢思虑不周,还请主子责罚! ” 何氏如今自然也没有心情去处罚下人,心里正不甘的很。 前两日她在京中走动,却遇见远宁侯家的夫人出来挑选首饰。 原本想要上前去攀谈两句,却不想远宁侯夫人竟然理都不理会她,直接自她身旁走了过去。 何氏满脸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此刻只恨不得将那贱人踩在脚下才好。 眼看着远宁侯夫人连珠宝都不愿再挑选,转身就要出门去,何氏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讽刺道:“如今远宁侯府破落了,远宁侯夫人倒是还神气的很啊!” 珠宝铺子里还坐着不少其他的夫人小姐,此时听了这话,都纷纷瞧了过来,想看一看今天这又是什么热闹。 原本何氏以为远宁侯夫人会十分的愤怒,却不想她只是上下扫视了自己一眼,开口便不咸不淡的问道:“您如此的瞧不上我们远宁侯府,又不知是哪家的夫人?” 何氏刚想说出侯府的名头,却又想到如今自己姨娘的身份,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远宁侯夫人脸上淡淡的讽刺,虽然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实在让人戳心。 她瞧着何氏只开口说道:“虽都出声侯爵府门,可你毕竟不过一个姨娘,又哪来的脸面这样跟我说话?” 当着满屋子的人丢这么大的脸面,何氏差点被气死,直接扯坏了手中的一方帕子。 虽是生气,何氏却也不能在人前多说什么,毕竟远宁侯夫人说的不错,她身为侧室,没有和人家正头夫人顶嘴的道理。 明白虽是明白,可倒是还是不甘心,何氏打听到过几日,京会有个小宴,她总想着自己若是能够出现,不也恰恰打了那些瞧不起她的夫人们的脸? 只是没有想到,季衍生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她,甚至还告诫她好生待在家里,莫要出去惹事生非。 如今季君珩又对自 己如此敷衍,何氏心中自是止不住的愤慨。 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何氏正在气头上,却突然想起了如今一团乱麻的薛家。 薛兰兮已经回去了几日,如今一点消息也没有。 何氏更听说,薛家小子是被人下毒,这才突然丧了命。 想起这件事来,何氏心中又有了主意,转身让嬷嬷凑过来,何氏轻声说了些什么,嬷嬷脸上表情有些为难,却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第二日,嬷嬷便拿了拜贴,亲自送去了薛家。 如今陆氏身子才刚刚好些,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薛季言接了帖子,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让人先应了下来。 那何氏瞧着事情有机可乘,这才拿了些东西上门来,说是要送薛清晏一程,只是这鬼话估计也只有她自己会信。 薛兰兮正在灵堂守着牌位诵经,却不想何氏却抹着眼泪走了进来。 阴沉着脸色看何氏装模作样的抹着眼泪,薛兰兮心中有些疑惑。 好不容易等她坐下,薛兰兮这才寻到机会开口问道:“何姨娘不在家中照料父亲,跑来薛家做什么?” 何氏一听见这话,脸上神色果真透出几分心虚,只是很快又收敛了回去,故作悲痛的说道:“夫人,我之前些时候惹了你不痛快,可如今我不也是担心你未经手过这些东西,累着自己吗?” 说着,何氏还又抬手擦了擦自己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你瞧瞧兄长去世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跟我知会一声。” 直接站起身来,薛兰兮直接抽回了刚刚被何氏握住的手,冷冷的说道:“姨娘莫不是想错了?兄长突然离世,我早已经告知过父亲,只不过姨娘毕竟不是我正经的婆母……” 后面也无需薛兰兮再多说,言外之意已经足够明显,分明就是说她何氏,不过一个姨娘,根本没有资格过问 薛家的事情! 何氏快要被气疯掉,却又不得不压制着心中火气,脸上笑容越发的僵硬起来。 “如今瞧夫人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已经憔悴了许多,虽说不是你正经的婆母,我也实在是心疼啊。” 何氏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却不过只是做给旁人看的表面样子。 薛兰兮原本就疑心她今日来的目的,却不想何氏又这样惺惺作态的,瞧的实在叫人难受。 昨日里李氏带着祁氏刚刚闹了一场,如今薛兰兮的火气还没消下去,却不想何氏又上门来,薛兰兮自然心烦。 多日劳累使得薛兰兮也有些憔悴,整个人显得没精神的很。 何氏显然也瞧出了这一点,心疼的开口说道:“夫人,我自知嘴笨,前些时惹的你不痛快,只是今日我瞧你也累了,不如早些休息,只把我当做了薛府的婆子,也算多为你做些事情。” 薛兰兮心中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深深的瞧了何氏一眼,只看的她心中发麻。 眼看着如今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何氏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赶快让嬷嬷将带来的东西放下,辞别之后,便带人离开了薛府。 薛兰兮冷眼瞧了瞧桌上整整齐齐放了一小堆的东西,实在心烦,摆了摆手,折枝便直接让人丢了出去。 另一边,薛府后门又悄悄走出了个人影,不多时便跟上了何氏的马车…… 大理寺中,负责审案的官员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被季君珩逼疯,如今案子不过才找到一些细小的证据,季君珩却是雷打不动的天天到大理寺来报道,比他们主审的官员都还要积极,如何能让人没有压力。 瞧瞧一旁气定神闲的季君珩,大理寺少卿段之泳又是长叹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侯爷,您如今就没有公务在身吗?” 季君珩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却只是淡淡 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岳家兄长横死,本侯如今自然无心公务。” 段之泳被季君珩一句话噎的再说不出其他,只默默摇了摇头,心中也不禁感叹自己命苦。 季君珩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不一会儿,季霄悄声从门口进来,行至季君珩耳旁说了什么,他这才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理寺。 虽不明白侯爷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段之泳却还是松了口气,季君珩不再,他总能稍微的放松一些。 季君珩带着季霄来到一出僻静的地方,季霄这才细细说来:“我日我看着薛家的奴才将那婆子卖给了京西的一个人牙子,又等了些时,见无人去赎她,这才去见了那人牙子。” 说起那婆子来,季霄如今还觉得有些晦气,只是碍于主子,这才继续说道:“那婆子没见过我,只恳求我将她带出去,将李氏与祁氏的晻攒事抖了个一干二净。” 季君珩点了点头,他叫季霄去寻那婆子,为的也就是这个,往后李氏与祁氏若是仍旧不知好歹,他也不介意直接将那婆子丢出去,让大家都开开眼界。 虽说将那婆子看押了起来,可是季霄却仍旧有些担忧,开口说道:“我瞧她如今情况不太好,三十板子虽不算太重,只是那婆子年岁大了,又没有及时医治,我怕她挺不了多长时间。” 季君珩听完思虑了一番,这才开口吩咐道:“你让人将她所说所有都记在纸上,让她自己签字画押,如此她就是死了,也总还有一份证物在手上。” 季霄应下,快马加鞭去办,却直到傍晚时分这才回来,手里还拿着那婆子签字画押好的证词。 将证词递给季君珩,季霄这才开口说道:“幸好我赶去及时,那婆子今日一直高烧不退,我赶去时人已经神智不清了,签字画押之后,便直接咽了气。” 第二百六十二章 入土为安 季君珩看了一眼证词,又将它收进了墙后的暗格里。 桌上放着不少公文,季君珩只大概瞧了两眼,明日薛清晏的验尸便有结果了。 几乎一夜未能和眼,次日清晨,薛兰兮早早的起身,让人准备好了车马,待到时辰一到,马上去了大理寺。 折枝掀开车帘,薛兰兮刚要下车,余光却瞧见一旁伸过来的一只手。 略微犹豫了一下,薛兰兮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季君珩的手心里。 两人一同走进大理寺,大理寺少卿段之泳从一旁的案上拿了卷宗递给薛兰兮,这才开口说道:“此案所有相关都在卷宗中,若是没有什么质疑的地方,便可签字画押。” 薛兰兮拿着卷宗愣了许久,这才慢慢展开了卷轴。 越是往后看,薛兰兮几乎快没有好生站在一旁的力气。 薛清晏中的毒为剧毒,中毒后一炷香的时间,便能让人肝肠寸断,痛苦不堪,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着回了薛府,等到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薛兰兮,这才咽气。 季君珩知道她如今心里难受,默默靠的近了些,让薛兰兮依靠在了自己身上。[薛清宴的案子要由宋行漠来审理] 许久之后,一行人从大理寺出来,直接回了薛府。 薛清晏去世数日,停放在灵堂的时间已经太久,薛季言颤抖着双手摸了摸独子的棺椁,眼泪又是止不住的落个不停。 季君珩站在一旁,等到众人心绪平和之后,这才开口说道:“我已找人算过,三日后便是黄道吉日,送葬不如就定在三日后吧。” 薛兰兮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有些恍惚的看向摆在正中央的牌位,总是感觉兄长从来没有真正的离开…… 事情定下,薛季言还是让人备了东西,打算去三房一趟。 刚刚打院门出来,却恰好碰到了和季君珩一起站在门口的薛兰兮。 有些无奈的藏了藏自己手中的东西,却还是被薛兰兮瞧了个正着。 从父亲手将那盒子接过来,薛兰兮这才发现,里面放的是好几份田契,而且都是上好的良田。 脸色有些不好的将盒子还给父亲,薛兰兮开口问道:“父亲这又是要做什么?” 薛季言长叹了口气,无奈说道:“这是打算给你三叔家的,总不好白白劳烦别人一趟。我也想过了,清虞确实不适合做官,便是给他寻个差事他也做不长久,还是不落这个话柄吧。” 薛兰兮低着头,声音却是十分的悲伤,她轻轻的开口问道:“我不过只是想去送送哥哥,如今这也不行吗?” 薛季言还未说话,却只听季君珩从后面走来,“自然是行的。” 说完,迎着薛季君诧异的目光,季君珩从衣袖中拿出了一道明黄的旨意,开口说道:“我已向圣上请了旨意,兄长的牌位,由我亲自送进薛家宗祠。” 一个女婿半个儿,这么算,季君珩和薛清宴也是兄弟。 薛季言如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牢牢的抓着他的手,浑身忍不住的颤抖着,许久之后,这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如此,便是最好。” 再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薛兰兮如今平静的坐在屋中,手中还拿着一个快要绣完的荷包。 薛清晏去世前的话,她还一直记得,只盼着来世,兄长能够活的平安顺遂一些。 这样想着,薛兰兮眼中又掉落了一滴眼泪,落在了湖蓝色的锻面上,打出了一片阴影。 季君珩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眼中神情也有些复杂,只是在心中默默说道:“一切都会过去,沉寂了多年的太阳,终于又要 升起来了。” 一眨眼的功夫,三日的功夫已经过去,季君珩套了一件宽大的麻衣,身旁站着同样一身素白的薛兰兮。 两人看着薛清晏的棺椁被人抬起,又被深深的掩埋再地下。 这一日,薛兰兮没再掉一滴的眼泪,今日合棺之前,她将连夜赶出来的荷包也放了进去,终于放下了无尽的悲伤。 缠绵病榻了多日,陆氏也终于在薛清宴下葬这一日从床上勉强起身,站在墓碑不远处的地方看着儿子场面。 在这冰冷的地下,躺的是她最为疼爱的儿子,是她从来视做珍宝的孩子,可是往后便再也见不着了。 大病初愈,陆氏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灰白,整个人虚弱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击溃一般。 薛季言想要伸手去搂她,可是刚刚伸出手来,却又慢慢的收了回去。薛清宴也是自己的儿子,他也伤心。可是人已经死了,于事无补,活人还要好好活下去的。陆氏郁结于心,开解安慰总归是不如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待到众人都离开之后,陆氏再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悲痛,搂着墓碑失声痛哭了起来。 待到大房一行人来到祠堂,天色已经阴沉了下来,三房一行人站在祠堂门口,脸上没有丝毫的哀痛,甚至还透出着些许幸灾乐祸。昨日那么嚣张,今儿个有本事别求到他们三房头上啊。 祁氏心里暗自高兴,揣着手站在李氏身边就等着薛兰兮过来说话,谁知薛兰兮丝毫不在意,直接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薛清虞刚想开口问,牌位由谁去放到台子上,却见季君珩直接接过牌子,冲着堂中央的高台走了过去。 眼看事情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薛清虞刚想开口,却被薛兰兮的眼神生生逼了回去,直到季君珩 轻轻放下牌位,又上了香烛,从衣袖中将圣旨拿了出来,朗声读了一遍直接丢到了烧纸钱的火盆里。 “清宴兄,你我兄弟一场,如今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众人面面相觑,三房暗恨季君珩竟然如此鸠占鹊巢,却又因为皇上圣旨而无法发泄,生忍的面露青筋,浑身抽搐。 季君珩颇为淡定,视若无睹的走回薛兰兮的身边,轻轻抱了抱她的肩膀。 瞧着跪了一地的人,薛兰兮只觉得没意思极了,有些疲惫的拉扯了一下季君珩的衣角然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季君珩不再多说什么,瞧着没什么事儿,便直接向薛老爷子和薛季言告罪,带着薛兰兮出了祠堂。 两人默默走着,薛兰兮似乎是忘了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季君珩自然也不会甩开薛兰兮的手,于是两人就这么在袖子下面拉着手,一点点慢慢的往回走。 直到两人走到了珑甄阁门口,薛兰兮松开手,转过身看着季君珩,开口说道:“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她正要转身,却被季君珩一把拖回了自己的怀抱。 “莫要多想,这不是你的过错。” 季君珩的下巴抵在薛兰兮的肩上,说话之时,他口中的热气轻轻的喷在她的鬓边。 薛兰兮没有说话,却莫名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轻轻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进了府中。 都是累了一天,折枝还操心薛兰兮空着肚子,便寻了小丫鬟来伺候薛兰兮梳洗,自己则去小厨房寻吃的去。 薛兰兮刚换了衣服,原本去小厨房拿吃的折枝,却又半路两手空空转了回来。 折枝快步走到薛兰兮身旁,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主子,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如今正在院里侯着。” 薛 兰兮听见这话,摆手让伺候的丫鬟下去才开口说道:“让她进来吧。” 折枝应下,这才出门去将人带了进来,“主子,您慢慢问,我去小厨房了。” 跟在折枝身后进来的人一身丫鬟打扮,抬起头来,又是姿色平平,怕是丢到人堆里也没人能记得住。 这丫头叫飞云,正是季君珩先前指派过来的死士之一,平日里便悄无声息的,又生了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谁看了也不会觉得她多有心计。 当日何氏过来帮忙,薛兰兮顾着薛家和季家的名声没说什么,到底还是不放心,所以才让飞云暗中盯着何氏,免得她暗中偷袭。 给薛兰兮行了礼,飞云开口低声说道:“那日夫人让我跟住何姨娘,我便从后门出府,跟了她许久。” 说着,她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块素色的帕子,呈给了薛兰兮。 “何姨娘非常警惕,几乎走遍了整个京城才拐去了一条小巷。进去之后,何姨娘便连人带车都消失不见了。” 薛兰兮皱了皱眉头,她自然不相信凭空消失的说法,只开口问道:“那巷子中就什么都没有?” 摇了摇头,飞云指了指帕子,开口说道:“那巷子深处,便是靖国公府后门。” 薛兰兮拿起帕子,轻轻闻了闻,果然嗅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迦南香,如此也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不单单如此,飞云觉察出不对,便偷偷潜进靖国公府,只是进了府院心中却更为怀疑起来。 偌大的一个靖国公府,机关重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飞云小心翼翼的穿过前院,这才依稀听见了一些细微的攀谈声。 两个打扮奇怪的婆子捧了些什么东西从屋子里走出来,飞云有些疑惑,看着重新被锁上的房门,打定主意要进去瞧瞧。 第二百六十三章 解开心结 一直在靖国公府待到半夜,瞧了瞧四下没什么动静,飞云正想翻进屋子的时候,却瞧见不远处走来了两个人影。 直接翻身上了房顶,远处的两个人走过来,飞云这才看清,来的正是骆夫人和一个上了年岁的婆子。 骆氏抬手将房门打开,又开口问道:“可让人将何氏送出去了?” 那婆子点了点头,出声答道:“我让人将何氏的马车赶到了前面一条巷子的巷口,夫人放心吧,不会有人怀疑到您头上来了。” 听完这话,骆氏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踏进屋里,那婆子严严实实的又关上了房门。 待到屋里没了动静,飞云这才从房顶下来,将门小心翼翼推开了条缝,往里面看去。 屋中没有一点的摆设,显得十分寒酸,更为奇怪的是,飞云明明看着骆氏进了屋子,可如今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谨慎的推门,又快速的闪身进屋,飞云仔仔细细将整个墙壁都摸了一遍,果然发现了其中机关。 将墙上一处有些松动的地方轻轻按了下去,原本整齐的墙面上顿时显露出无数个暗格来。 飞云本也算是机关高手,看到这些暗格之后瞬间明白其中原理。这些暗格都是开关,每一个机关都控制着一个机关,若是按对了,可能打开密室,若是按错了,就会身死当场。 仔细看了一下面前出现的十多个暗格,飞云有些犹豫不定。这些机关看上去像是经常使用的,所以有些按钮已经发亮。既然是经常使用,可见是安全的,可是这么多按钮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飞云却无法肯定。 飞云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其中一个格外的亮,显然是比旁的更经常使用。来不及多想,飞云伸出手来将那个暗格用力的按了下去,一阵清脆的敲击声 后,眼前的墙壁竟然直接分裂开开开,出现了一条深深的甬道。 飞云没有犹豫,直接踏了进去,身后墙壁重新闭合起来的一瞬间,甬道里的琉璃灯也尽数亮了起来。 一路顺着台阶往下走,飞云越发谨慎了起来。 空气中好像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带着一丝诡异的腥臭味儿。 越是顺着台阶往下走,身后的烛火就越是昏暗,飞云越发谨慎的转过突然出现的墙角,却听到了一阵嘶吼一般的声音。 屏住呼吸,飞云悄无声息的隐藏在黑暗中走过去,耳边嘶吼的声音越发的明显起来,一直行至一出牢笼跟前,飞云终于停了下来,震惊的瞧着眼前这一幕。 两个蓬头垢面的人,被关押在一个狭小的牢笼之中,痛苦的嘶吼着,拍打面前的铁笼。 飞云大着胆子从怀中拿出了火折子,擦亮之后,举在眼前,仔细分辨那究竟是什么人。可谁知,她刚想去碰笼子上的铁链,却又忽然听到不远处清脆的一声响。 心知有变,飞云赶快收回了手,飞身出了密室。 薛兰兮听完飞云所言,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如今谁都想不明白,骆夫人究竟想做什么,那被关押在密室里的又是何人? 满心的疑虑,却得不到答案,薛兰兮如今心中就如同一团乱麻一般,没有一点的头绪。 正满头官司的时候,折枝快步走了过来,轻声对薛兰兮说道:“主子,夫人请您过去。” 薛兰兮原本坐在桌上的手,不自觉颤抖了一下,愣了片刻,这才起身,有些慌乱的说道:“我这就过去。” 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的来到陆氏院子,薛兰兮站在门口,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推门进去。 屋子坐着的陆氏长叹口气,让身旁的嬷嬷将薛兰兮请了进来。 自从 陆氏晕倒,每日里昏昏沉沉的,也许久没再见薛兰兮,如今看她不过几日,又清减了不少,陆氏心中还是有些心疼的。 拉着薛兰兮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陆氏还未说话,眼泪却又先落了下来。 瞧见这场景,薛兰兮便又慌了,婆娑着泪眼说道:“母亲,是我连累了哥哥。我,若不是我……” 陆氏摇了摇头,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将薛兰兮未说完的话又堵了回去。 “傻孩子,我虽然怨过你,可这么些年,我也是真的把你当我的兰兮看的。原本就是一家人,哥哥为妹妹做什么也是天经地义的,只是可惜了清宴,这么小小的年纪,连个后都没留下……” 说着,陆氏的眼泪又滚了出来。 听了陆氏这话,薛兰兮眼眶里的泪水终于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算算看,她如今已经欠了薛家大房两条人命。一条薛兰兮的,一条薛清宴的。薛兰兮的她还没还清,如今又欠了一条薛清宴的。薛家摊上她这么个丧门星,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陆氏长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好孩子,你只好好想想,曾经娘和你说过什么?” 薛兰兮有些勉强的露出个笑容,开口答道:“女儿没有忘,都牢牢的记在心里,母亲便放心吧。” 两人在屋中说了许久的话,陆氏今日叫薛兰兮过来,就是怕她自责,自己再将自己逼上了死胡同。 眼瞧着薛兰兮脸上的愁苦减轻了许多,陆氏这才暗自点了点头,放她回去了。 回到珑甄阁,薛兰兮忍着心中痛楚,让人备了马匹。 眼下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折枝有些担心的想要开口劝说,却不想薛兰兮直接从马车手中抢过来鞭子,策马消失在 了众人视野当中。 折枝没想到她竟走的如此干脆,急的跺脚,只是如今陆氏大病初愈,身子还不很好,受不的惊吓,薛季言又不在府中,有谁能去把薛兰兮给追回来呢。 思来想去,折枝心想,总不能去寻李氏琢磨办法,只好咬了咬牙,让人去告知了季君珩。 卫陵侯府中,季君珩一听愣了,连忙让季宵备马。上了马,季君珩一扬鞭子,就朝着城外跑去。 片刻不敢停歇的跑了足足一个时辰,季君珩终于飞驰到了相国寺前。天色昏暗,季君珩却还是看到相国寺的正门之前有一个马儿在那里优哉游哉的吃草。 季君珩松了口气,翻身下马,松了缰绳之后叫开寺门然后朝着长生殿而去。 这个时辰,寺庙中的小沙弥正在打扫庭院,瞧见匆匆跑进来的季君珩,刚想开口告诉他如今大殿还没有开门,眼前的人,却已经消失在自己眼前。 轻轻摇了摇头,小沙弥继续打扫着庭院。 季君珩径直来到供奉着长明灯的偏殿,果然隔着纱窗便瞧见了跪在灯前的薛兰兮。 紧绷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季君珩默默地瞧着屋中跪着的人,眼中尽是眷恋,还有无法言说的痛苦。 “真的值得吗?” 纱窗之内,不知是那人叹息了一声,还是悲悯的佛祖叹息了一声。 季君珩忽然回神,迈步轻轻走进了殿中,跪在灯前的薛兰兮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双眼,却仍旧没有回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薛兰兮轻声开口。 季君珩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她身旁跪了下来,“我知道而已。” 薛兰兮轻轻笑了笑,又有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她苦笑一声,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佛祖。 寺中钟声响起,似乎是僧人们要起床做早课了,这 明明是唤醒的钟声,却好像将薛兰兮砸入了更深的深渊之中。 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她终于崩溃一般,瘫坐在蒲团之上,不知是问佛祖还是问自己,“真的值得吗?失去了这么多人,我,我是不是错了……” 她的目光越来越涣散,季君珩不忍,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众生皆苦,只因有所求。想要得到什么,就得用东西来换。只是你要的,却也是别人要的,你等的也是别人等的。万事没有对错,没有值不值得,只有你情我愿。” 季君珩从未有过如此的温柔,那声音犹如一朵朵昙花,在薛兰兮黑暗的眼前瞬间绽开,让她猛然惊醒。 “你……” “你的丈夫,你唯一的丈夫,若是有一天让我来选,我也是你情我愿。”季君珩笑了笑,拉住了薛兰兮的手,“我,从没有骗过你。” 这次,薛兰兮相信了季君珩。先前,季君珩无数次的说过他对颜家什么都没做过,可是她不信,如今,她信了。 两人下山的时候,薛兰兮就坐在季君珩的怀里,两人同骑一匹马回到了薛家。 折枝瞧见薛兰兮,总算是松了口气,上前扶了她下来,忍不住有些埋怨的说道:“主子也真是的,一声不吭的就自己骑马跑了个无影无踪,实在让我们着急。” 薛兰兮轻轻拍了拍折枝,安抚了两句,匆忙去了陆氏院子里。 刚刚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她已经回来了,陆氏总算松了口气,刚刚喝了药,便见薛兰兮过来,里里外外瞧了一遍,见她没有伤到分毫顿时更加放心。 薛兰兮安抚了陆氏,陆氏见她神色之间已经恢复到往日的从容镇定,再无崩溃之像也说了她几句。 薛兰兮一一受了,然后承认错误,反倒是让陆氏不好再说什么。 第二百六十四章 画像 “你往日也不好总回娘家,如今趁着你兄长丧事,不如在娘家多住几日吧。”没了儿子,就剩了这么一个女儿,陆氏总归还是惦记着的。 薛兰兮也有此意,点了头,让丫鬟去给季君珩通报一下。 谁知,季君珩根本没走,听了丫鬟的话后没说什么就那么在廊下等着。等薛兰兮看着陆氏睡去从屋里出来,看到季君珩在廊下站着,她浅浅笑了笑,走了过去跟他站在一起。 “走吧。”季君珩伸出手,薛兰兮将自己的手放进去,两人又并肩朝着珑甄阁的方向走去。 两人没走几步,薛兰兮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想去哥哥书房看看。” 季君珩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两个人一同去了薛清晏院子里的书房。 一进院门,薛兰兮只感觉自己眼眶又有些湿润了起来,心中不舍翻涌,赶快扶住了一旁的台子,这才将悲伤压了下去。 院子里零零落落的站着几个丫鬟,正在收拾院里的杂物。 薛清宴虽然下葬了,但是这几日来往人员太多,院子里也堆了不少东西,所以丫鬟婆子还有小厮们都早早的起来收拾东西了。 薛兰兮看着那些丫鬟们如往日一样的忙碌,心头颤了颤,忍不住叹气。薛清晏去了,院子里的这个丫鬟也不能一辈子守在这里,陆氏也是犹豫了许久,这才吩咐下来,让丫鬟收拾好了院子,就直接锁了院门,往后这里便暂且不住人了。 瞧见薛兰兮与季君珩走进来,原本站在走廊下的一个丫鬟连忙迎了上来,脸上瞧着有些憔悴,人也无精打采的。 这是薛清宴身边伺候的丫鬟,往日里薛兰兮见她总是落落大方,精神爽利的,不过几日,便憔悴了好多。 薛兰 兮长叹了口气,开口问道:“如今哥哥走了,你伺候了哥哥这么多年,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那丫鬟原本是薛清晏身边的大丫鬟,与薛清晏是一同长起来的,主仆情深,刚听见薛清晏去了的消失时,一时有些受不住,也晕死了过去。 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那丫鬟勉强露出了个微笑,开口说道:“小姐不必担忧我,主子去世前,我便已经定下了亲事,就是咱们府里前院的管事刘苹,他娘如今也在府中,往后我也不算没依没靠的。” 薛兰兮点了点头,又从手上将自己带的玉镯摘了下来,放进了她的手中。 “哥哥走了,你十有八九要到母亲的院里去,只是可惜,如今哥哥去的突然,你的婚事也不能红红火火的大办,这个镯子全当做我的心意了。” 那丫鬟还想要推脱,薛兰兮却直接将镯子套到了她的手上。 她没办法只好收下,只是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小姐放心,往后奴婢自会好好伺候夫人的。” 薛兰兮见她这样悲切,还是忍不住与她多说了几句。 眼看着天色大亮,薛兰兮这才让她自己去忙自己的事情,她和季君珩两人一同进了薛清晏的书房。 如今也不知是不是陆氏的吩咐,薛清宴的院子里只有书房这一处地方,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桌上的书册还是薛清晏在宋行漠下聘那日给他照出来的,只是这样的场景瞧得让人更为心酸了起来。 薛兰兮慢慢坐在往常哥哥常坐的位置上,思绪也有些恍惚起来。 她还记得薛清晏带自己放花灯时的模样,还有曾经满院子的烟花,薛清晏曾经许诺过她,“往后年年都会如此,”可是如今说出这些许诺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看出薛兰兮的低落, 季君珩没有过去打扰,只是自己默默的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薛兰兮的一举一动。 从桌子上拿起一本书来,薛兰兮稍微翻看了一下,前面还有薛清晏勾画的痕迹。 叹了口气,刚要将书放下的时候,薛兰兮却感觉自己手上有些湿润的感觉。 张开手来看了看,薛兰兮这才发现手上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有许多的墨汁。 随意翻看了一下桌上的书册,她这才发现,沾上墨汁的还不止她手中的这一本,放在砚台附近的书册,几乎都沾上了墨汁。 脸色有些发冷的仔细打量了一下书房,薛兰兮心中越发感觉不对劲了起来,这里好像有人来过。 虽然不是亲兄妹,她也还是了解薛清晏的,他那样爱书如命的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在打翻砚台之后,还将书册放在墨汁上。 甚至最底下的那一本书,已经已经有一大半被墨汁浸湿,字迹模糊不清。 推门走出书房,薛兰兮让院里的大丫鬟将所有的下人都叫到了书房门口。 这里原本还有些婆子,可刚刚已经得了命令离开了。这倒也不打紧,薛清晏从来不许那些粗实婆子进书房,所以不会是那些婆子们干的。 薛兰兮直接将手中被墨汁弄的一塌糊涂的书扔到了众人眼前,然后抱着胳膊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脸色。 无需薛兰兮多说,院子里所有的下人看到了那一团团墨迹之后,一瞬间都变了脸色。 在这院里这么久,众人也十分清楚薛清晏最宝贝的就是如今这些书册。 如今这些书被糟蹋了这幅模样,又怎能让人不生气。便是薛清宴已经没了,这些人却也还保留着原来的心情。 不用薛兰兮发话,守着书房的大丫鬟板着脸,直接将看顾书房的两个丫头叫了出来,指 着地上的书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丫头都大呼冤枉,薛兰兮却还是瞧出,那个稍小一些的丫鬟,神色明显有些慌张,甚至不敢抬头直视她的目光。 心中有了个大概,薛兰兮坐在刚刚搬出来的椅子上,淡淡的扫了那丫头一眼,开口说道:“既然这两个书房的丫鬟都觉得冤枉,今日不如就一齐罚了。哥哥在的时候对你们不薄,如今哥哥尸骨未寒,你们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挨的不亏。” 两人一听这话都有些慌了,薛兰兮这几日的行径委实凶残,两个小丫头自然是知道薛兰兮不仅仅是打骂他们这么简单。打骂都还是小事儿,若是被发卖,卖到了见不得人的地方她们以后可怎么活。 那个原本就心虚的丫鬟,如今更是吓的差点没有直接趴到地上,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满头大汗。 瞧见她如此反应,薛兰兮这才又开口道:“怎么,我管不了你们不成?” 那大丫鬟一瞧见薛兰兮的眼神,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站出来丝毫不客气的说道:“这事是谁犯下的,也好早早承认了,省的往后若是被扒出来了,这府里便也就不用待下去了!” 话音刚落,便有啜泣的声音传了出来,看顾书房的那个小丫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低声哭了起来。 薛兰兮淡淡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道:“如今可有话说了?” 那丫头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开口求饶道:“奴婢真的知错了,小姐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书房里另一个丫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过来,开口问道:“你是疯了不成,没事去少爷的书房做什么?” 原先薛兰兮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如 今听人突然说起,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犯错的丫鬟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只默默地掉着眼泪。 薛兰兮看的实在心烦,一旁的季君珩却突然开口说道:“偷了府里的东西?书房也没什么好东西能让你变卖才对。你若是不说,我可是认识好些个牙婆子。” 那丫鬟被季君珩的话吓到,如今再也顾不得隐瞒什么,连忙开口道:“求侯爷不要将我卖出去,我说、我什么都说。” “奴婢没能看顾好书房,都是奴婢的过错,只是桌上的墨汁并不是奴婢弄的。” 薛兰兮也觉得不是这丫头,都是往日做惯的事情,怎么会突然这么粗心?而且,墨汁不是别的东西,很容易干。这些丫头不识字,磨墨做什么? 季君珩也明白几分,摆了摆手,让满院子的闲杂人等都退了下去,这才示意那丫鬟继续说。 “那日我正收拾书房,却瞧见二少爷薛清虞偷偷摸摸的走了进来,我原本想要拦他,却被直接推到了一边去,我一时害怕,便没有再阻拦,二少爷再书房待了许久,这才离开,我再进去收拾的时候,房里很乱,我又担心被人发现,赶快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下,这才没有发现桌上的墨汁。”小丫头一边哭,一边撸了自己的袖子上来。 “不是奴婢要隐瞒,而是二小姐说了,要是我多嘴,就打死我。三小姐看,这就是那日二小姐给奴婢打的。” 薛兰兮听完,脸色阴沉的厉害,她的确没有想到,三房还能摸到薛清宴的书房里来。 让人先将这丫鬟压了下去,薛兰兮重新走进屋里,想要瞧瞧是否还少了什么,还有,她想要知道,薛清虞到底想找什么。 仔细翻看了一下,一时间也瞧不出还有什么丢失的东西。 第二百六十五章 情深义重 只是薛兰兮自己也有些怀疑生怕是自己再漏掉了什么,毕竟哥哥的书房,她也不曾经常过来。 坐在床边的书桌前,薛兰兮正沉思着,却瞧见了一堆书册后面露出的一截晕白色的娟纸。 轻轻将东西抽出来,薛兰兮小心翼翼的打开,看到里面的画时,却一下愣住了。 未完成的画中,画的是一个阁楼,那阁楼之上有一个女子正在对镜梳妆。画还没画完,并不能一下子就确认画中之人 莫名的,薛兰兮感觉心中揪心的厉害,原因无它,只是因为,这幅画上画的人,正是她自己。 只是如今,画还没有画完,做画的人已经去了。 轻轻将画重新卷起来,薛兰兮没有说话,将画好生的找了个盒子放好,这才从书房中带了出来。 临走之前,她还吩咐守在前院的大丫鬟:“从今忙后,书房便直接锁起来,不许任何人擅自进去。” 大丫鬟点了点头,薛兰兮这才带着画走出了书房。 刚刚在书房,季君珩也瞧见了画上的女子,自然也已经猜出来画上的人究竟是谁。 可是如今他却仍旧只字不提,只等跟薛兰兮一起在薛家慢慢走动。 路上碰到了薛季言,他看到薛兰兮和季君珩一起连忙冲着他们招手,“如今你兄长的丧事已经办完了,你还是要回去给你公公禀告一声的。今儿个就去吧,你娘你不用担心,丫鬟婆子都伺候着呢。” 薛兰兮闻言,方才知道自己疏漏了什么,连忙谢罪回去收拾。 季君珩也不催,等她收拾好了之后才带着她一起坐车回去。 两人一同走进府中,路上还碰到了从院儿里出来的季红裙。 多日没有见到薛兰兮,季红裙有些担忧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开口说道:“ 这些日你操劳了许多,好好歇息歇息吧。” 薛兰兮笑了笑,点头应了下来,“等这些日子过去,我便去寻你,我们两个好好的说说话。” 季红裙点了点头,瞧着薛兰兮虽然依旧憔悴,却不知为何,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的感觉。 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也不止是不是整日里瞧着眼前这两人吵闹惯了,如今看两个如此顺遂,她还有些不太习惯。 摇了摇头,季红裙将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了出去,也回了自己屋里。 薛兰兮没多停留,直接去了沈老爷子的院子,经过沈君见的通报之后,沈老爷子开了门,请了薛兰兮进去说话。 薛兰兮原本以为沈老爷子不会见她,只打算说一声之后顺带告诉老侯爷一声她这几日要在薛府侍疾就走。这一下,薛兰兮只好跟老侯爷仔细说话。 因为二人回来的晚,老侯爷又问的仔细,等薛兰兮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此时回去已经不便,索性薛兰兮就让人去薛家通传一声,明早再回去。 季君珩自然而然的拉住薛兰兮的手往她的院子里走,沈君见看见了,哆嗦了一下回去找老侯爷去了。 这一夜,季君珩没有再离开,直接宿在了薛兰兮的屋里,外头的烛火亮了大半夜,外面伺候的下人,等着屋里没了声响,这才轻手轻脚的熄灭了屋外的烛火。 薛兰兮安心的躺在季君珩怀抱中,恍惚又回到了从前,一瞬间甚至觉得一切都没有改变…… 感受着怀中人轻柔的呼吸,许久之后,季君珩这才转过头来,轻轻的抬手,慢慢的一点一点描绘过薛兰兮的眉眼。 失而复得的感觉,是在太过于珍贵,让他甚至多了一种虚幻的感觉,伸出手来,将 怀中的人抱紧,仿佛这样她便永远不会再消失。 天色蒙蒙亮起的时候,季君珩这才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五更天更声响起,搂着薛兰兮熟睡的季君珩却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丝毫要睁开眼睛的意思。 原本屋里伺候的丫鬟刚想进屋去喊季君珩起身,却被刚赶过来的折枝拦住了。 轻轻摇了摇头,折枝开口说道:“让侯爷与夫人多休息一会儿吧,今日晚些再让厨房准备饭菜。” 那丫鬟听了折枝的话,又转身退了下去,折枝瞧了瞧依旧紧闭的房门,默默叹了口气,今日还是侯爷头一次起的如此晚。 屋里的两人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这才起身。 季君珩穿着里字,只松松垮垮的披着自己的外袍,坐在一旁看薛兰兮上妆。 折枝进屋来帮薛兰兮梳好发鬓。正要着手上妆的时候,却被季君珩拦住。 从她手中接过黛粉,季君珩瞧着如今眼前这张与记忆中无限重合起来的脸,慢慢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今日,我来为夫人上妆。” 薛兰兮轻轻笑了起来,两人映在镜中,当真如同一对璧人一般。 折腾了半天,季君珩这才收回了手,薛兰兮左右瞧了瞧,倒也还算满意,这才开口说道:“瞧着还行,便算你有心了吧。” 季君珩只略微挑了挑眉,一把两人搂进了自己怀中,丝毫不理会薛兰兮通红的脸色,十分淡定的说道:“我忙活了半天,你就只给我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吗?” 薛兰兮轻轻退了推他,小声说道:“那你还想要什么?” 季君珩脸色仍旧一本正经的在她耳边说道:“我只想要你。” 薛兰兮愣了一下,随即又想到了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一把将人推开 ,自快步走出了内室。 季君珩淡淡笑了笑,从一旁拿了件深红色外袍来,又在腰间系了块如意玉佩,这才出了房门。 厅堂中,薛兰兮瞧见季君珩今日的打扮,也颇为吃惊。 她记忆中,从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季君珩便同从前再也不一样,整个人穿的深沉的让人心底发慌,更衬的他清冷起来。 可是今日,虽仍旧是深色的自然,却选了件深红色的,穿在季君珩身上,只显得他面如冠玉,整个人与薛兰兮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郎,没有半分差别。 淡然的坐在薛兰兮身旁,季君珩从衣袖中拿出了另一块一模一样的如意佩,低头系在了她的裙带上。 薛兰兮没有多问,他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开始用早膳。 已经耽搁了一夜,薛兰兮也不着急回去,拿了这几日的账册仔细翻看,顺带吩咐府里的婆子管事照旧,不要因为主子不在就惫懒。 不知不觉中,许多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模样。 薛兰兮刚刚吩咐完所有事情,又听下人来报,说是薛家来人了。 昨日已经通传大房她今日就会回去,所以薛兰兮下意识就以为来的人是三房的人。 皱了皱眉头,她刚想让将人轰出来,折枝刚忙在一旁提醒道:“如今云烟姑娘也薛要出门子了,莫不是二房来的人吧?” 薛兰兮听着也有道理,这才让人将来人请到了前厅。 “今日母亲吩咐我出来采买些东西,我临出门的时候听说你昨日回卫陵侯府报信还没回去便想来看看你是否要一起回去。”薛云烟浅笑着进门,身后跟着个拿了不少东西的丫鬟。 “你倒是了解我,母亲还在病榻上,我确实不忍心在这里多呆。眼下杂事也料理的差不多了 ,你且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薛兰兮恍然想起薛云烟这是出门采办一些陪嫁用的东西。 宋家已经下聘,这几日就要来请期了,若非薛清宴的丧事,这会儿只怕薛云烟与薛清宴的婚期也要定了。 想到这里,薛兰兮有些歉意,“不住了,这几日耽搁了你跟宋公子的婚事。” “哪儿的事儿,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说句不中听的,你虽说跟兄长是亲兄妹,可到底有七年都没跟兄长在一起相处。真论起来,我跟兄长之间的情分也不比你差。我是真把清宴兄长当自己的亲哥哥的,他出了事,我心里也不好受。”说到这里,薛云烟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薛兰兮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这些日子薛云烟没来薛清宴的院子,可是薛兰兮也听说薛云烟这几日茶饭不思,人都消瘦了好些呢。 “你把哥哥当亲哥哥,不把我当亲姐姐了么?”丧事已过,人也入土了,薛兰兮不想惹得太多人难受,便忍不住打趣。 薛云烟一扫先前的悲戚,忍不住横了她一眼,“姐姐你这话,欠打!” 两人笑了两声,一起套车回了薛家。 回去之后,薛云烟听说宋行漠的姑母来了,连忙过去招呼,薛兰兮则去了陆氏的房里。 经历了丧子的打击,陆氏有些一蹶不振,这些日子整日恹恹的,薛兰兮请了公孙先生来又重新调整了药方也没见有太大起色。 “你回来了?”陆氏见薛兰兮过来,靠在软榻上冲着她伸手,“你公公可说了什么?” “没有,公公只问了一些细节,旁的没说什么。这几日卫陵侯府中没什么事儿,我可以整日在家陪您。”薛兰兮也伸了手递给陆氏,然后坐在陆氏身边的鼓凳上说话。 第二百六十六章 骆氏生平 “你到底是已经出嫁的姑娘了,整日在娘家算什么?你虽然没有正经婆婆,可那何姨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听闻前些日子,你把她关在柴房,这是怎么回事?”陆氏有了些许精神,拉着薛兰兮仔细说话。 “前些日子侯爷受伤,本是瞒着所有人的,谁知道最后还是传了出去。一查之下,竟然有何姨娘在从中作梗,于是侯爷与我便将她关了几日,长长记性。”薛兰兮从浅桃的手中接过药碗,一边慢慢搅动着晾凉,一边跟陆氏说道。 “原来是这样。”陆氏点了点头,忽而叹气道,“虽说是侯爷与你二人的主意,但是到底还是让你背了锅。罢了,左右不是什么正经姨娘和夫人,得罪就得罪吧。” 知道薛兰兮在卫陵侯府里不容易,陆氏忍不住有些心疼。薛兰兮伺候着陆氏喝了药,又漱口之后陆氏更是不舍得放薛兰兮走。 “我这一生,虽说儿女双全,可是到头却只留了你一个。唉,也都是命。”陆氏靠在枕头上,手拉着薛兰兮的手感慨道。 “一切起因是我,我……难辞其咎。”薛兰兮苦笑一声,看着陆氏说道,“我知道母亲心里虽然没有责怪我,但是也是痛的。我也是把母亲当生母,让生母痛彻心扉,我也是不孝。” “这个世间实在是污浊不堪,我虽无害人之心,却防不住旁人害我。罢了,不提了。你哥哥既然已经入土为安,我们时常念叨只会让他走的并不安生。”陆氏知道自己也触发了薛兰兮的伤心事,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宽心。“我们现在能为他做的,只有找到凶手。” “母亲,会的。”薛兰兮心知凶手是谁,却不能宣之于口。她坚定的看着陆氏,默默在内心发誓一定要将骆 氏绳之以法。 “这事儿还得你操心,我是个深宅妇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什么都不知道。唉,我的兰兮长大了,一定能替自己哥哥手刃仇人。”陆氏有心安慰薛兰兮,将重任交给了她。“对了,说起你哥哥,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浅桃,去吧我嫁妆箱子中那个胡桃木匣子拿过来。” 陆氏忽然想起了什么,吩咐浅桃去拿东西。 “什么东西?” “是你哥哥拖我保管的生辰礼,虽说现在还没到你的生辰,给你也无妨。”若是薛清宴没有暴毙,陆氏还能仔细替薛清宴保管着。 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薛清宴是陆氏生的,薛兰兮是陆氏养的,这两个孩子她都再了解不过。如今想想,只怕薛清宴让陆氏保管的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生辰礼。 现在给了薛兰兮,只希望没有耽误了事情。 又一次提到薛清宴,薛兰兮的眼神有些黯然。等碧桃拿了东西过来,薛兰兮并没有着急拆开,等伺候了陆氏歇下之后才回了珑甄阁。 珑甄阁里,薛兰兮坐在圆桌之前也没有着急打开那小匣子,而是在那里发呆。 这里是她住了好些日子的地方,以前的时候,还有碧心,还有薛清宴,身边的日子虽然风云诡谲,却也是安稳和幸福的。 她追了一路,丢了这两人,到底不知道是不是划算。 “罢了。”薛兰兮拨弄了一下那匣子上的锁然后取了头上的簪子给开了。 既然是哥哥给她的生辰礼,那就好生收了,才不算辜负了故人心意。 费了好一番功夫,薛兰兮才将那匣子打开。打开之后薛兰兮看着匣子中的一方小印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陆氏给的匣子是上好的胡桃木,拿着沉甸甸的,颇有分量。薛兰兮打开之后 ,里面一方莹白透水的玉石静静的躺在红丝绒的布面之上。 薛兰兮将那小印从匣子中取出仔细观察,只见这玉石在夕阳之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晕,将身上的纹路仔细展现在薛兰兮的眼前。 小印的四面浅浅刻了几朵盛放的荷花,顶端则伸出一块凤头,好似一只雏凤在红莲业火之中涅盘重生。 小印刻得很精美,寓意也很清楚,出自谁手薛兰兮也能一眼就看出。 只是薛兰兮不明白,这样一方小印,为何要单独由陆氏保管。 难道薛清宴早就有预感不久于人世间,所以才要提前大半年就将这个东西交出来,避免别人发现? 可是,这个小印到底有什么寓意。 薛兰兮仔细翻看了一边,并没有发现这个玉石有什么特殊之处。 素荷送了茶水进来,见薛兰兮对着面前的玉石和匣子出神忍不住问道,“小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嗯。”薛兰兮点了点头,又掂了掂那匣子,总觉得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什么。 “小姐,这个匣子似乎是有夹层的。”素荷看了一下那个胡桃木的匣子,然后接过来扣了几下之后果然听见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 “这个匣子从外面看很深,打开里面却没有多少空间。虽说胡桃木的木材厚实,可也没有这么做匣子的。”素荷抽出一把匕首将匣子的底部敲开,果然就露出一个夹层来。 薛兰兮接过匣子,从夹层中抽出一个红布包着的一团纸打开细看。 细看之下,薛兰兮顿时惊呆了。 不知不觉中,薛清宴竟然查到了这么多东西。 薛兰兮只知道靖国公夫人骆氏来历不明,手段了然,却不知薛清宴比她查到的东西更多。 靖国公夫人的来历就不用多说了,本就成迷,薛清 宴足不出户,也查不出更多的东西来。可是,薛清宴这些年暗中查访,发现不少骆氏的秘密。 首先,骆氏跟宫中嫔妃交好,换得不少嫔妃的信任,同时还是这些嫔妃的军师。就比如说沈贵妃,在谢贵妃还没被皇上打入冷宫之前,她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虽然长得美,但是萧康帝并没有怎么喜欢她。 后来,谢贵妃被打入冷宫,不少妃嫔都跃跃欲试,想要夺得皇上的宠爱却都没有沈贵妃的晋封速度快。 一来是因为沈贵妃长得漂亮,二来也是因为容王屡立奇功。最重要的就是,有骆氏在二人背后出谋划策。 从骆氏一成为靖国公夫人开始,她就似乎是早有目的。 她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沈贵妃和容王,还有整个大顺的朝臣。七年前,骆氏就创立了鸣凤楼,这七年里,鸣凤楼里出来的姑娘多少都进了达官贵人的府邸。而这些姑娘虽然脱离苦海,可是就跟着了魔似的,还是对骆氏念念不忘,以至于很多事情在皇上知道之前,骆氏就先知道了。 通过这些姑娘,骆氏又操控了好多朝臣。 当然,这些朝臣并不知道他们早就被骆氏给掌控了。骆氏也算是聪明,这些年不管干什么都用沈家做幌子,不少人都以为是诚国公功高震主,实际上却是骆氏在背后操控。 不仅仅如此,骆氏还在府中豢养死士,这些死士不仅武功高强,还擅长毒药和暗器,许多不轻易屈服的官员就是这么死的不明不白的。 薛兰兮越看越心惊,她都不知道骆氏竟然如此只手遮天。 原来,薛清宴不过是骆氏顺手解决的一个麻烦。甚至薛清宴查到了这么多,对骆氏来说不过是无关痛痒。 薛兰兮眼前发黑,手指颤抖。 “小姐 ,您还好么。”素荷不知道纸上写了什么,却知道薛兰兮这个样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连忙问道。 “我……”薛兰兮说不出话来了,她从没想到,对她来说有些疑点的这个人竟然是如此黑暗的一个魔王。 “你怎么了。”就在这个时候,季君珩从外面回来,见薛兰兮脸色不好,连忙快步走了进来。 “你看看吧。”薛兰兮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季君珩,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到窗前站着透气。 她不敢在屋里坐着,只怕一会儿就憋死了自己。 季君珩大致看了两眼,就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到窗口去找薛兰兮。 “东西是兄长整理的么?”季君珩从背后抱住薛兰兮,给她传递了让她瞬间清醒到极点的温度。 “是。”薛兰兮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也早就怀疑骆氏,从骆氏到京城的时间和颜家出事以及到现在的所有事情,我都非常怀疑。”季君珩对薛兰兮毫无隐瞒,“而且,骆氏与沈家关系也非同一般。” “这个我知道,骆氏不管做什么,都是打着沈家的旗号。在宫里的时候,利用沈贵妃的身份,在宫外的时候利用沈恒。”薛兰兮点头,表示自己对这个很清楚。“不过,我好奇为何沈家会愿意跟骆氏合作。” “沈家也不愿意的。”季君珩笑了笑,抱着薛兰兮玩笑道,“还记得我第一次抱你的那天么,沈恒便是跟豫王身边的谋士楚贺见面。” “你的意思是,沈家首鼠两端?”薛兰兮顿悟,“可是这次沈家出事,豫王还落井下石呢。” “豫王一直都痛恨容王的一切,怎么可能会对沈家宽容。”季君珩乐了,然后说道,“沈家也是真的蠢,好好扶持容王不就行了,操心那么多,结果被两边嫌弃。” 第二百六十七章 出事了 薛兰兮也觉得有意思,容王的母妃是沈贵妃,沈贵妃的娘家都不愿意全心全意的支持自己血统的人还想要别人去支持? 不过也反过来证明骆氏更加有意思,她跟沈家跟容王非亲非故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扶持容王上位究竟是所为何事? “容王……”沉吟了好一会儿,薛兰兮看着季君珩吐出两个字来。 季君珩当然知道薛兰兮问的是什么,摇了摇头说道,“当年的事情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始末,容王在其中的作用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当年你父亲去平定北狄不久就有人密奏说你父亲私通北狄,想要叛国谋反。因为你父亲已经走了,京中只有妇孺老幼,便是对质也无法对质,所以皇上下旨,让我父子前去边关接手你父亲的军队。” “皇上旨意上说的是接手军队,但是实际上内容深意谁都无法揣测是么?”薛兰兮想了想,看着季君珩说道,“你们走后,容王就奉旨查封颜家,意图直接将颜家弄的死无对证。” “差不多吧。”季君珩点了点头,跟薛兰兮继续说道,“我跟父亲还没到边关就传来你父兄战死的消息,当时战况凶险,我跟父亲只好先作战,一边击退北狄军队一边寻找你父亲的下落。最终,只在战场上找到你父亲的尸首。” 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的谈起当年的事情,薛兰兮静下心想了想,只怕当时容王是故意让颜家跟季家决裂,断了颜家的念头才好真的逼死颜家。 可是,容王对颜家为何有如此大的仇恨?颜家从来都没有明确表示支持哪个皇子,根本不能成为容王的阻碍。 现在加上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骆氏,薛兰兮算是明白了几分。 一切都是骆氏让容王做 的。 都是骆氏让颜家再无翻身的可能。 毕竟当时萧康帝若是真的想要将颜家赶尽杀绝,就不会让跟颜家有姻亲的季家去接手颜家的军队。萧康帝应该还是想听一听颜锡怎么说,还是想听一听事情的真相的。 真是可惜了,季君珩父子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我也想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当了谁的棋子,所以才会想要留意骆氏。”季君珩将下巴放在薛兰兮的肩上,鼻尖萦绕的是薛兰兮发间的香气。 这样的场景是他魂牵梦萦多年的,却都不如今天的踏实。 “那你说,三房是不是已经搭上了沈家?”忽然之间,薛兰兮转身看着季君珩说道。 这还用说么,否则为什么薛清虞要去薛清宴的书房。 估摸着是骆氏给薛清虞下了命令,让薛清虞找出来薛清宴究竟查到了什么然后销毁掉。只是没想到,薛清宴一早就将所有的证据都交给了陆氏,让陆氏暂为保管。 “估计有人会比你更想弄薛清虞。”季君珩笑了笑,将薛兰兮从窗口抱回房里重新放回圆桌之前。 是啊,一报还一报。 薛兰兮这边终于理出来了一个头绪,那边薛云烟却有些两难。 今儿个宋家姑母来这里就是想定一下过门的日子,钟氏看了日子之后悄悄问薛云烟,却见薛云烟有些难色。 “宋家是家风开明的,若是姑娘有什么顾虑,大可直接说了。”宋家姑母也看出薛云烟有些为难,直爽的开口问道。 “这……”薛云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宋家姑母,又看了看宋行漠有些难为道,“姑母也知道大房的兄长附近刚刚下葬,我虽然不是兄长的亲生妹妹,可是清宴兄长也是自小照应我长大的,将我当亲妹 妹一样看待。” “如今兄长刚刚入土我就许嫁,内心实在是惶恐。可是,宋家又有诚意,高礼聘娶,我一再推脱也是不好,所以才……” 薛云烟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道。 这件事她想了好些日子了,本是打算寻个跟宋行漠单独在一起的时间说出来的,没想到宋家姑母会今儿个就要把日子定下,所以她连忙趁着机会表示了自己的难处。 “还是你这个孩子有心。”钟氏一听,顿时明白了过来。 薛云烟这孩子看着小,其实心里面都有数着呢。二房从来都不是三房的对手,这么些年钟氏隐忍不发就是等着大房回来。如今大房回来了,二房的日子才刚好过没多长时间,大房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虽说薛清宴跟二房没什么关系,到底是隔了一层的。可是都在一个院子里,那边正哀哀戚戚的时候,这边大张旗鼓的办喜事实在是让人伤心。 到头来,钟氏跟陆氏的妯娌只怕是不好处。 “宋家姑母,不是这孩子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么一茬。”钟氏歉意的看了一眼宋家姑母,“也是我昏了头了,全然忘了清宴这个孩子跟云烟两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云烟被欺负都是清宴这个兄长帮忙出头。如今清宴没了,云烟也是难受的。” “那夫人是想将婚期往后推一推?”宋家姑母一听笑了,也没多说什么,只问钟氏这婚期什么时候能定。 “对,兄长去世,做妹妹的是要守孝一年的。也好在这两个孩子还小,宋家姑母可以当我还想将女儿留在身边一年吧。”钟氏叹了口气,惋惜的看了一眼宋行漠,“不知宋家姑母和宋公子意下如何?” 宋家姑母回头看了一眼宋行漠,似乎是在 征求他的意见。 “我自然是没关系的,左右宋家在京城的生意都还没有打理清楚,多一年光景我也能安心操办婚事。”宋行漠怎么会拒绝,他连连点头,看着薛云烟和钟氏说道,“也是我们失礼,忘记考虑清宴兄长父母的感受,到底是一家人,怎么能不体谅一二。” 宋行漠都这么说了,宋家姑母怎么能不同意。 “我也没什么话说,我就喜欢这孩子仁义的样子。”宋家姑母笑眯眯的走到薛云烟的跟前,褪下手上的镯子给薛云烟戴上,“都是行漠这猢狲太能耐,若是再晚两年,我都要跟哥哥嫂嫂抢儿媳妇了。” 见宋家姑母丝毫没有不悦的样子,钟氏跟薛云烟舒了口气,笑盈盈的跟宋家姑母继续说话。一直到用了晚膳,钟氏和薛云烟才送了宋家姑母出去。 也是到了晚膳的时候,薛兰兮才知道薛云烟竟然将婚期推后一年。 “这会不会太草率了。”薛兰兮倒是不是非常赞同。 她速来知晓人心恶毒,强行将薛云烟留在家中一年,只怕到时候会横生枝节。毕竟从古至今,将婚期往后拖的大部分都是因为姑娘言行不检,家中不敢放行才将婚期生生往后拖下去。 “宋家是打听过我的,我说将婚期延迟的时候宋公子也在,他首肯过之后宋家姑母才同意。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薛云烟也意识到了这个,可是她倒没有薛兰兮那么担心。 “可是……”毕竟三房还在这里看着,若是三房想要从中作梗,这反倒是给三房机会了。 “没什么可是的,如今宋家姑母已经走了,你可没机会让我反悔。”薛云烟爽朗一笑,捉了薛兰兮的胳肢窝,“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我娘就我一 个女儿,你就这么想让我走人!” “哎呦哎呦,我是担心你,你这个人不识好人心!”薛兰兮被捉了痒痒,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等两人闹够了,一起躺在软榻上看那黑漆漆的天空。 “你说清宴兄长那么好的人,是不是应该上天?”薛云烟忽然提起了薛清宴。 薛兰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第二日一早,薛兰兮起床去伺候陆氏,刚到陆氏的屋子没多久陆氏就醒了,薛兰兮帮着浅桃给陆氏换了干净清爽的中衣然后用了早饭,两人刚说话没多久就听见陶嬷嬷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三房出事儿了。”进来之后,陶嬷嬷顺了顺气,才贴在陆氏的耳边轻声说道。 “昨天晚上,清虞少爷不知道去哪儿找乐子,结果被人打了,一身是血的给抬了回来。” “什么?”薛兰兮惊讶的看着陶嬷嬷,连忙把圆凳让给陶嬷嬷让她坐下慢慢说,“嬷嬷坐下歇歇,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细节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昨天晚上清虞少爷一夜没回来,三房的少夫人派人出去打听了好几回都没消息。三夫人担心儿子,早上不还骂了那莞华小姐一顿么,还没骂完呢就见昨天跟着清虞少爷的小厮一路哭着回来,求府里的人跟他一起去接清虞少爷。” 说道这里,陶嬷嬷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外面压低了声音说道,“人出去的时候我没瞧见,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清虞少爷让两个人抬着,胳膊腿都弯的不像样子,身上没一块好肉,还往下滴着血。” “都这样了,薛清虞还能忍着不叫?”薛兰兮疑惑的是这个,以薛清虞身娇肉贵的样子,这个样子回来,还不得嚎丧似的嚎一路。 第二百六十八章 赔钱! “怎么可能!清虞少爷可不是那么能隐忍的人。”陶嬷嬷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没听见动静是因为昏死过去了,否则……” 否则如何,陶嬷嬷还没说出来,就听见一声贯彻整个薛家的惨叫从外面传了进来。 “啊!” 陆氏吓的手一哆嗦,药汁洒了一些出来,陶嬷嬷和浅桃连忙去收拾,陆氏却阻拦了陶嬷嬷的动作,让她先别忙,“这里交给浅桃就行了,还得劳烦嬷嬷去打探下消息回来。记住,远远的听个动静就行,千万别凑近了。” 陶嬷嬷停了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连忙走了出去。 等陶嬷嬷去了,薛兰兮帮着浅桃一起换了陆氏身上的被褥然后才凑过来问道,“母亲这时不想沾染三房的事物么?” “这不是咱们不想沾染就能不沾染上的,我不过是让陶嬷嬷过去看看,知己知彼而已。”陆氏叹了口气,看着薛兰兮说道,“你给我交个底,薛清虞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 薛兰兮就知道瞒不过陆氏,她想了想,看着陆氏说道,“这事儿说跟我有关系也有,但是说没有也真没有。母亲还记得薛清虞先前养的那个外室么?我不过是把薛清虞最近的动静告诉了她,别的就没做什么。” “那个外室不是被除了么,怎么……”陆氏吓了一跳,看着薛兰兮难以置信的问道,“难道是你……” “对,当初我觉得这个姑娘也是个无辜的,便是薛清虞再怎么不是东西,这姑娘却也不是那自甘下贱的人,所以就暗中帮了那姑娘一把。如今那姑娘自己寻了个营生好生过日子,有机会的时候就照应一下自己的女儿。” 薛兰兮认了,隐瞒了华裳的所有情况,却也说了一些事情 ,“母亲还记得莞儿百日的时候我请母亲送去的金锁么,其实是她母亲送的。” “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会想要送个金锁还要借我的手。”陆氏顿悟,忽然感慨道,“这个女子也是个烈性的。” “是啊,是个忠义节烈的女子。”薛兰兮发自肺腑的感慨了一句,伸手替陆氏整理被褥。 “哎呦,这药汁还把你的衣服给弄脏了,快回去换换吧,我还没到离不了人的地步。万一要是来个人,你这样子也不好看。”陆氏眼见,一下子就看见了,连忙让薛兰兮回去换个衣服。 薛兰兮也没推辞,带着折枝回去更衣,路上路过三房院子的时候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哭声。 “可真热闹,清宴少爷丧事都比不上。”折枝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 薛兰兮瞧了一眼,看到了李氏身边的李嬷嬷,知道李氏定然在里面,不想无端惹了一身腥所以连忙拉着折枝赶紧走。 刚更衣回到陆氏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听见李氏在陆氏的屋里撒泼。 “你说你不知道我怎么这么不信!你儿子的死因还没查出来,接着薛家有一个男丁就这么废了,你还敢说跟你没关系!”李氏的嗓门大的很,薛兰兮站在院子里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母亲的意思是我儿昨日夜里冤魂索命,打断了清虞的骨头,割了清虞的舌头?”陆氏虽然还在病中,气势却丝毫不弱,薛兰兮在外面听着陆氏一点高腔不起,却将李氏压的无话可说。 不过,听陆氏的话,似乎是薛清虞昨天夜里状况非常惨烈,不但被人打断了骨头,还被人割了舌头。 “哎呦,小姐,您先避避吧,老夫人来这里闹事了,您别沾了腥气。”陶嬷嬷从里面出来,看到薛兰兮 在院子里,连忙过来拉着薛兰兮出去。 “妈妈先等等,怎么回事,薛清虞还被人割了舌头?”薛兰兮拉住陶嬷嬷,悄声问道。 “是啊,老奴刚刚才打听到,清虞少爷昨天晚上不知道惹了哪门子的煞星,被人打断了手脚腰眼就算了,还给舌头割了。”陶嬷嬷啧啧两声,脸上倒是没有多少难过和同情。 “如此,祖母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嬷嬷要做什么便去吧,我去母亲跟前站着。” 薛清虞可是三房并着李氏的命根子,薛兰兮方才还在好奇祁氏居然没有来,现在看来只怕是已经昏死过去,只剩了李氏过来撒泼耍赖想要讨点什么。 既然如此,薛兰兮当然不能让她得逞。 陶嬷嬷一想也是,陆氏虽说不怕李氏什么,但是到底是长辈,可是薛兰兮就不一样了,皇上亲封的诰命,还是一品军侯的夫人,就算是晚辈,李氏看见了也得磕头行礼。 有薛兰兮护着,陆氏是一点亏都吃不上的。 “那就劳烦小姐了,我去请老爷和老太爷回来主持公道。”陶嬷嬷也是个通透的,知道要镇压李氏,还得薛老爷子出马。 目送着陶嬷嬷去了,薛兰兮提了裙摆进屋,李氏正在那里张口漫天要价。 “薛清虞不过是个闲散官员,薛清宴却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定是薛清宴得罪了什么人,才让薛清虞也惹上官司,才落了今天的结果。大夫说了,我的孙儿情况不好,陆蕴芝你给我等着,若是我孙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然不会放过你!”李氏气的脸色发白,指着躺在床上的陆氏叫骂。 “祖母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说清虞兄长是被我兄长连累的,难道昨夜也是我兄长冤魂勾引了清虞兄长出去寻欢作乐?”薛兰兮 一进门,看着李氏冷笑,“还是说,三房如今已经破落到任何一个借口都能出来打秋风了。” “什么打秋风,你一个小孩子家知道什么!你来的刚好,劝劝你娘,趁着薛清虞现在还有救,赶紧拿了一千两银子出来给他治病,不然我定不会饶了你们一家!”李氏见薛兰兮进来,连忙指挥她去拿钱。 “一千两?”薛兰兮气消了,一千两银子就算是买薛清虞重新投胎一次也够了,李氏还真敢要。 “怎么你嫌多?这还没算上以后若是你兄长瘫痪在床的医药和小厮仆役的银钱呢,你先拿一千两来给你兄长治伤!”李氏见薛兰兮脸色变了,瞬间先声夺人,“你一个外嫁的女儿不顾着家里就算了,还害的家里的人死的死残的残,你就是个丧门星!” “一千两银子倒不是什么大数,只是兄长这伤委实蹊跷。若是兄长是在外面好好的被人敲了闷棍,那我们出钱也无所谓。可是兄长是从花街柳巷抬出来的,是不是因为跟人争粉头被人打成了都不好说。祖母,你为何香的臭的都要往我们大房头上扣!” 薛兰兮变了脸,冷冷的看着李氏和屋里站着的一帮婆子。 李嬷嬷见事态闹的越来越不好看,只好出来做个好人,“7姑娘消消气,老夫人也是担心孙子。您也看到了,如今薛家一共就两个嫡子,你自己的亲哥哥没了,还得指望这个堂哥不是?以后你在婆家,还得娘家兄长撑腰才是正经。” “我在婆家的事情就不劳烦嬷嬷操心了,只求娘家的兄长别给我添乱就行。想让我们大房拿钱?可以!将打了薛清虞的人叫来,让他亲口说是被我兄长带累的就行!否则,想让我们大房出一文钱都不可能!” 薛兰兮一个字都懒得跟李氏这帮人说,直接让素荷带着从卫陵侯府带来的几个丫头连推带赶的把人给送了出去。 等屋子里清静了之后,薛兰兮直接让人关了门,说陆氏被这么一吵又病重了,以后谁都不见,便是李氏来了也没有婆婆把媳妇往死路上逼的道理。 “唉,他们这是欺负我们大房以后都没人了。”陆氏擦了擦眼角,苦笑着说道。 “哥哥虽然没有成亲,可是却可以过继一个孩子给哥哥。”薛兰兮笑了笑,拍着陆氏的手说道,“娘,虽然不是亲生的,可好歹以后能给哥哥上柱香不是么?” 陆氏的身子骨一直很好,这次会这么久的原因就是心病。薛兰兮知道从哪里下药,不过是没挑到好时候而已。 陆氏一听,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李氏闹了一场没得到好处,回了屋子之后气不过,见祁氏还没醒,又见薛清虞疼的只能啊啊惨叫,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又哭了一鼻子。 等到第二日,李氏带着祁氏一起来闯大房的院子,谁知在门口刚好撞到前来的薛老爷子。 昨日陶嬷嬷将事情的始末已经告诉了薛老爷子,薛老爷子听完之后也觉得李氏太过分,却也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一早听说李氏来了大房的院子就赶了过来。 “弟弟尸骨未寒,兄长就去眠花宿柳成何体统!便是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也是咎由自取!你身为长辈不知道自省,还出来祸乱晚辈,简直不可理喻!”薛老爷子看着李氏哭肿了眼睛非常厌恶。 他早就知道薛清虞是个什么德行,也知道李氏对三房的骄纵。不过到底三房才是李氏亲生,他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李氏却不闻不问的将所有错误归结到大房身上让他匪夷所思。 第二百六十九章 给她准备着 “老爷,就算是清虞委实有错,可若非是清晏那孩子在外面惹了是非,清虞又怎会落得如今这幅下场……”李氏帕子一甩,将昨日的话原原本本又念了一遍。 李氏恨不得将泪珠子甩开三尺远,薛老爷子只冷眼瞧着,不但没有半点怜悯,看向李氏的眼里反而满是厌恶。 从前李氏年轻时也算是个清秀佳人,尚且没能入了薛老爷子的眼,更别提如今一把年纪,顶着张团脸还妄图想用这一哭二闹的把戏! “够了!真相如何尚且不知,你便跑到这里来闹!大房刚刚发丧,你可还曾有半点良善之心!” 薛老爷子气愤至极伸出手直指着李氏的鼻尖,李氏红着一双眼睛空流着泪却还是不肯善罢甘休,“老爷子……薛清晏是你的孙子,清虞也是你的亲孙儿啊!他如今躺在那生死未卜,我不过是想让大房拿些银钱救治,可是陆蕴芝和薛兰兮却连一个字儿都不肯出,她们大房死了人,便想拉着我们三房陪葬吗?” 李氏说的悲泣,鼻涕眼泪一起流,话里话外都是些歪理邪说,薛老爷子一口气直接堵在了心口,指尖隐隐打着颤,一时之间竟气急攻心半个字也说不出。 “我若是祖母现下必定是衣不解带的守在薛清虞的床边,而不是来这里要什么银钱!” 薛兰兮一早便料到这李氏会来寻大房的不痛快,便急着赶了过来,还没进门便听着李氏哭天喊地大呼小叫个不停,知道的是说他薛清虞出了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薛府通通遭了难! “薛清虞如今生死未卜,若是哪一口气上不来可就……”薛兰兮故意顿了顿,抬眼盯着李氏,又道:“祖母不在他的床边日日守着夜夜陪着,反而巴巴 的来我们大房寻那一千两银子,真不知在祖母眼里究竟是薛清虞那条命重要还是那一千两银子更重要?” 薛兰兮的眼透着几分犀利直打在李氏身上,看的李氏心虚不已。薛清虞如今被人打成这副样子,是生是死尚且是个未知之数,她心痛是真的,但借机想敲大房的竹杠更是真的。 李氏的心思被薛兰兮戳中,脸色更是难看。她眼珠子一瞪,板着一张老脸,迈着又碎又急的步子直冲着薛兰兮就冲上了前。 “你还站在这里说风凉话!若是你们大房肯施予援手,我又何苦一趟一趟的跑了过来?可怜我那孙儿还直愣愣的躺在那呦……我的孙儿命苦呦……” 李氏越哭越来劲,最后干脆坐在了地上,与市井泼妇浑然没有什么两样。 “祖母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薛清虞是三房的长子,便是他再怎样浑了些,碍着他身上流着是我们薛家的血,我们大房断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祖母这俗话说得好,亲兄弟也需明算账,你借钱总要有个借钱的态度才是!” 薛兰兮脊背挺得笔直,端着下巴透着几分不屑。 “什么?借钱?!这话你也说得出口,那躺着的可是你的哥哥!”李氏噌的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她分明是想要大房出钱为薛清虞治伤,何时变成来大房借钱了? “我的哥哥是薛清晏,唯有薛清晏!他此刻正尸骨未寒,而他的祖母……你!正趁着我们大房无人欺凌他的母亲!” 薛兰兮上前一步,字字铿锵,李氏面色白的惊人,被薛兰兮的气势震住呆愣在原地。 “老爷……”李氏在薛兰兮这里讨不到便宜,只能皱着老脸又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薛老爷子。 “你看我做个什么 ?这些年三房从中揽了大房和二房多少好处,你以为我当真不知晓?如今中馈之权虽然在大房手里,可你手里又怎会拿不出一千两银子?亏你还是为人祖母的,自己的孙儿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你满心想着的却是怎样借此捞出钱来?” 薛老爷子气的胡子乱颤,胸口急促的上下起伏着,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李氏,恨不能在她身上剜出一个窟窿。 李氏见薛老爷子动了大气,连忙叫苦道:“老爷,不是我不拿,是我实在拿不出啊!这段日子三房出了不少事,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要银子贴补着,我……我实在是没了法子才向大房求助!” “哦?求助!折枝,还不将母亲请出来,祖母可是要向母亲借救命钱呢!” 李氏身子一震,这薛兰兮分明是想要折损自己的脸面,她若是真在陆蕴芝面前低头做小,她日后还如何在这薛府立足?可若是不向陆氏张嘴借这笔钱,无疑又是承认了是自己不肯掏这笔钱。 李氏正左右为难,折枝却已经扶着陆氏走上了前。薛兰兮走到陆氏身旁揽着,别有深意的道:“母亲,祖母来向你借钱呢!” 李氏偷偷打量着薛老爷子,见他仍是怒目圆睁,只得硬着头皮道:“蕴芝啊,清虞怎么说也是你瞧着长大的,更何况他骨子里流的也是薛家的血,这便也算得上你半个儿,我这里还请你……请你拿出些体己钱救救我那又可怜又命苦的孙儿吧!” 好一个“体己钱”!陆氏白着一张脸打量着李氏,她倒果真是好算计,竟连公账都不想走,张口便要用自己的体己钱! 薛清虞就算是半死不活也好歹吊着一口气儿,可她的儿子呢?她的儿子却埋在冷冰 冰的土里!在她眼里,薛清虞必定和薛清晏的死脱不了干系,薛清虞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 陆氏咳了咳,沉声道:“老夫人,不是我不肯,清晏刚刚发了丧,清晏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自然要将他风光大葬,所以我说是一千两银子,如今便是一两银子我也是拿不出的。” “你!陆蕴芝你少在这里装蒜,方才薛兰兮分明说叫你出来借钱,怎么到你这又变了卦?” “祖母真是急糊涂了,方才我只说借钱这事要与母亲商议,可母亲能否借钱与你,却是我做不了主的!” “你!你们!你们分明是刻意羞辱于我!”李氏这才反过劲来,恨不得直接扑上去,“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巴不得是不是?你们巴不得看着我的孙儿去死是……” “够了!你还要闹到几时?闹到你那宝贝所以彻底断了气吗?薛清虞本就是寻花问柳才被人抬了出来,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你非要闹到人尽皆知吗?走公账!三房少还一个字儿都不行!” 薛老爷子说的掷地有声,不容置喙,李氏还没来得及反驳,薛老爷子便拂着袖子气冲冲的走了出去,若是再多留这一刻,他只怕自己会背过气去。 薛老爷子发了话,李氏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硬生生的吞下这口恶气,她怒视着薛兰兮和陆氏,愤恨道:“好!好!咱们走着瞧!” 李氏委实不是个肯善罢甘休的,在薛老爷子这里讨不到便宜,便哭闹着将事情闹到了大理寺,一时间京城中沸沸扬扬,都道这陆氏生了副硬心肠,自己的儿子不在了便也见不得旁人的儿子好,更有传言说,这薛清虞分明就是遭了薛家大房的毒手。 不论事情真相如何,陆氏算 是彻底受了这骂名。 “夫人,可用我将这流言掐灭吗?” 素荷见接连几日薛兰兮的心情都不好,悄声在旁边问道。 “如何掐?”薛兰兮笑了笑,往香炉里添了一勺香粉。这几日陆氏被李氏扰的每日都不得安睡,如今好不容易睡着了,薛兰兮想让她休息的更踏实一点。 “那……”素荷有些犹豫,这到底是事关声誉的事情,真的闹大了,只怕没什么好处。 “无妨,让李氏去闹,你只消派人守着,让人看着她做些什么。李氏一日不来伏低做小,我们就一日不松口,就让薛清虞躺在床上无医无药一日。”薛兰兮枸杞一抹冷笑,甩了甩帕子坐在廊下看着四角的天空发呆。 若是真的有在天有灵,还希望哥哥能保佑薛清虞能生不如死,再无活路。 薛兰兮不是不知道李氏是几个意思,先要钱,请了京城的大夫医治的同时借着薛清虞的这场事儿去平了先前欠下来的债。然后说大夫没有医治好,让薛兰兮出面去请了公孙先生来。 可惜了,薛兰兮没那么好说话。 想要钱,想要人,总得有个态度出来。别以为自己出嫁了,就不会管娘家的事情了。 陆氏和薛季言,不管任何时候都是她的父母! “你去吩咐一声,把先前薛清宴捅了多少篓子,欠了多少花账让人整出来,准备着。”清风徐徐吹来,好像有人环绕在薛兰兮周围一样。 清风带来了些许栀子花的香味儿,让薛兰兮也精神为之一振,似乎清醒了一点。 素荷一愣,笑了笑,点着头退下。 她就知道,薛兰兮绝对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理,定然有后手留着。薛兰兮是自己怎样都无所谓的人,偏生却又是极为护短的人。 第二百七十章 妖风不断 薛兰兮轻阖着眸子半倚在一方竹椅上,起初还是假寐,后来便和着阵阵芬芳小憩。 季君珩来时薛兰兮睡的正熟,季君珩自然是怎么也不肯打扰的,便干脆搬了张椅子坐在薛兰兮旁边,就那么一心一意的瞧着。 “唔……你几时来的?怎么不唤我一声?”薛兰兮掀开眼便瞧着季君珩柔情似水的盯着自己,话里也多了几分羞怯。 “想你这段日子应是疲累的紧,左右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见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季君珩将薛兰兮的手牢牢地攥在掌心,薛兰兮心头一暖,却更加歉疚。 “等三房的事处理完,我便尽快回去。” 自己这一走便是数日有余,若是传到了有心之人的耳朵里,只怕又要借此大做文章。 季君珩又如何不知薛兰兮心中所想,当即便摇头安慰道:“无妨,府中向来安分,你且放心住着。如今三房遭了难定然会想方设法抹黑大房,母亲又在病中,便是你此时随我回了府也定然放心不下。你无须在意那起子乱嚼舌头的小人,外头的事都有我呢。” 薛兰兮闻言柔声一笑,轻轻地回握着季君珩的手。 “薛清虞哑了可是你做的吗?”薛兰兮微微仰着头一眨不眨的瞧着季君珩,薛清虞这满身的伤的确是她做的不假,可是他那条被割了的舌头可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季君珩摇摇头,薛兰兮心思缜密,素荷行事稳妥,他断然没有再插手的道理。他眼睛眯了眯,闪过一丝精光,笃定道:“想来薛清虞的这条舌头应是折在了骆夫人的手里。” 薛兰兮眉头微蹙,下意识的随着季君珩念着:“骆夫人……”末了,薛兰兮又点着头道:“是了,这世上能保守秘 密的也就只有死人和断手断脚的哑巴了。” 薛兰兮面上徒增一股子浓重的戾气,季君珩知道骆夫人一日不除,她便一日不能释怀。 季君珩将薛兰兮揽在怀里,承诺道:“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为颜家翻案,一定会为薛家兄长和那些平白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季君珩并没有咬牙切齿也没有指天立誓,可偏就是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薛兰兮闭上眼睛依偎在季君珩的怀里,听着他心脏有力的搏动,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只微声道:“我信。” 季君珩略坐了一会儿便回了府,当下定北王正在京城,多方势力窥伺,正是多事之秋薛兰兮便也没有多留。 “咳咳……听说……方才侯爷来了?我身子也好些了,你也无需日日在这守着。”陆氏一边伸手去接薛兰兮手里的药碗,一边说道。 薛兰兮仰了仰身,向后一躲,笑着将手中的药吹凉送到陆氏嘴边。陆氏随即亦是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直到陆氏将这一碗药喝见了底,薛兰兮才幽幽的说:“母亲放心,侯爷方才来是为了三房的事,他也嘱意让我多留两日,以免三房让母亲忧心。” 听薛兰兮如此说,陆氏这才放下心来,若是因为娘家的事而让薛兰兮同季君珩有了什么间隙才是得不偿失。 薛兰兮拿起帕子替陆氏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又道:“母亲这两日瞧着气色确实是好多了。” “三房遭了报应,他们这日子过得不痛快,我心里这口怨气也就舒了大半。” 薛兰兮从素荷手里接过蜜饯碟子,再一次递到陆氏嘴边,粲然道:“听说昨个儿夜里李氏偷偷去寻了管家,不肯从公账借钱,只怕她再这般拖下去,薛清虞 定要活活痛死才是。” “那也是他的报应!” 陆氏张口吃了薛兰兮递的蜜饯,嘴里的苦味便一下子烟消云散,连带着心情又畅快了几分。 “浅桃,这几日你需细心守着母亲,若是三房来闹便将传我的令将人打出去。”李氏向来是个不安生的,如今母亲又在病中,她实在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小姐放心,有浅桃在便定然不会让三房的人冲撞了夫人。”浅桃说的信誓旦旦,薛兰兮很是满意。 正说着话,陶嬷嬷便再次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嬷嬷,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陶嬷嬷皱着眉面色为难的看了一眼陆氏,陆氏看在眼里,直接道:“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清晏薨逝我尚且挨了过来,还有什么是我经受不住的。” “这……”陶嬷嬷仍是有些犹豫。 薛兰兮冲着陶嬷嬷点了点头,道:“说吧,嬷嬷,我在。” “是!方才安排在三房的人来传了话,说是老夫人召集了一众京中上得台面儿的贵妻联名给大理寺上了书,想要……想要让大理寺出面将夫人逐出薛府。” 薛嬷嬷说完便重重的低下了头,不敢再瞧陆氏的脸色。 “反了天了!她还想让老爷休了我不成!我倒要看看这七出之条我究竟犯了哪一条!把院子的门都给我打开,让她们来!”陆氏一张脸气的通红,显然是气的不轻。 “夫人。这个时候可说不得气话呀!这自开朝以来大理寺便是有替夫休妻这个权力的,更何况咱们薛家是官宦人家,到时候老夫人再抹黑您两句,只怕大理寺便真会做了老爷的主……休妻啊!”浅桃连声劝着,希望陆氏不要一时气恼因小失大。 “到底是跟在一房主母身旁的 丫头,便是比旁人通透得多!” 未见李氏其人,先闻李氏其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这李氏已然闯到了门口。 紧跟着一同跑进来的便是看门的小厮,那小厮顶着一张乌青的脸含糊不清道:“小姐,老夫人二话不说就闯了进来,小的实在是拦不住啊……” 薛兰兮眉头攒起一股冷意,如今这李氏倒是越发的为老不尊了!大房的院子她竟说闯就闯。 薛兰兮冷哼一声,冲那小厮摆了摆手,道:“怪不得你,你能拦得住人,又如何拦得住些旁的!对于那些腌臜货,还是栓条狗来的痛快!” “你!薛兰兮,你骂谁呢?!”李氏被薛兰兮夹枪带棒讽了一顿,当即便要冲上前去。 “呦,我方才说的是那些腌臜货,祖母您怎么就巴巴的冲了上来?难不成您自认是我口中的腌臜货?” “你!好好好,今个儿我不同你计较,我是有事同她陆蕴芝讲!”李氏摇着帕子面上隐隐泛着几分得意。 “陆蕴芝,方才那小丫头都看得出来的道理,你不会看不出来吧?若是这大理寺的人真来你大房府上走了一圈,就算老爷子和薛季言一力保着你,你这名声只怕也是要臭出京城了!” 李氏今日穿了一身绛紫偏红的长衫,手里摇着帕子,再加上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在陆氏眼里活脱脱像是一只花母鸡。 陆氏一声冷哼,没好气的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蕴芝啊,清晏是我的孙儿,你的儿子,他平白无故就这么没了咱们谁的心里都不痛快。我知道这段日子你一直记恨着我们三房,认为是我们三房从中作梗害了清晏那孩子。可是清晏和清虞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清晏出了事便是将 清虞的孩子过继过去我也是肯的!我今个儿来就是想同你化干戈为玉帛,咱一家人还得好好过日子不是?” 李氏说着更是干脆抽了条板凳坐了下来,一张脸也是变得极快,转眼间就将一副慈母的样子摆了出来,同方才相比俨然是两个人的样子。 陆氏闻言一怔,她又怎会不知李氏话中深意,薛清晏年纪轻轻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留下就这么走了这一直是她的心病,如今李氏的言外之意分明是想将薛清虞的孩子过继到薛清晏的名下。 陆氏看得出这其中的弯弯绕,薛兰兮自然也瞧得出李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的确一直想给薛清晏过继一房儿孙,百年之后也好有人为他燃一把黄纸,不至于落得个后继无人的下场,只是这孩子绝不能出自三房!更不能是他薛清虞的孩子! 见陆氏面上迟疑,薛兰兮上前一步道:“祖母,如今薛清虞还咿咿呀呀的躺在床上,您这边想着将他的孩子送人,只怕是不妥吧!薛清虞被人打成那副样子抬了出来,只怕将来也是不能生养的,您此举是想断了三房的后?” 薛兰兮的话李氏如何不明白?只是如今薛清虞半死不活的那副样子,便是活下来也是个废人。还不如将孩子送去大房,等到将大房的财产通通继承了下来,再寻个由头认祖便好,到底是一脉相承的血,她就不信那孩子还能认了旁人做亲生爹娘? 李氏虽然被薛兰兮在伤口上撒了盐,但到底还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忍住怒意,忍气吞声道:“你们大房到底是嫡子,我跟了老爷一辈子,到底还是要为他考虑不是?再者说这孩子终归是姓薛,无论是大房来养还是三房来养应当都是一样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都是一家 “祖母说的也正是这个理儿!” 见薛兰兮出人意料的没和自己唱反调,李氏反而觉得惊奇。 薛兰兮绕着步子来到李氏跟前,挑眉问:“只是不知祖母想要将三房的哪一个孩子过继到大房来呢?是从外室抱来的那一个还是嫂子肚子里出来的那一个?” 李氏便知薛兰兮不是个好相与的,果然她这一问便问到了点儿上。 “眼下清晏刚走,我想这便让外室的那孩子先过继了来,如此待到三七五七替清晏守了孝,便也名正言顺了不是?”李氏说的是言辞恳切,薛兰兮却更觉得厌恶的紧。 说什么守孝,还不是为了在众人面前露个脸,将这事彻彻底底的定下来罢了。更何况这外室抱来的孩子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说白了也就是个私生的,若是果真将这孩子过继给了薛清晏,这才是丑事一桩。 “祖母倒是思虑得当,考虑周全,只是我私心想着兄长已然发丧,眼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不如就就嫂子肚子里出来的那个就挺好。宝儿好歹是个男丁,莞儿是个女儿将来总要出嫁的。” 李氏闻言骤然间脸色一变,她当即板着脸道:“怎么?我好心来将自己的曾孙过继给你们大房,你们却嫌弃他是也不是?” 薛兰兮起身为陆氏掖了掖被角,看也不看李氏,只漫不经心的说:“祖母这话可就是冤枉孙女儿了!您说的对,无论是外生的孩子还是嫂子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咱们薛家的血脉,您这般大度肯过继给我们大房,我们自然是要欢天喜地的迎来的。既如此,我这两日便择个好日子,请上几位德高望重的皇亲和国戚见证着,将那外室的孩子正式过继到大房。” 一听薛兰兮松了口, 李氏也随即眉开眼笑,满脸的褶皱团在一起朗声道:“诶呦,这便对了,如此我们才是一家人……” 李氏话还没说完,薛兰兮又道:“从今以后那孩子便与三房再无瓜葛,那孩子生是我大房的人,死也要是我大房的鬼,他生生世世只能有我大哥一个父亲,旁人是万万做不得数的。” 李氏高高上翘的嘴角一点点拉平,她僵着一张脸定定地盯着薛兰兮问:“你这话是何意?” 薛兰兮一声轻笑,杂着三分不屑。她双手置于腰腹间,端出侯夫人的架子,一步一步的走向陈氏,居高临下道:“我这话的意思是这孩子要和我大哥定下死契,也就是和我大房订下死契,他既然过继了来,便再无回到三房的可能。” 李氏心尖一颤,浑身的血液好像一瞬间凝固了起来,让她浑然动弹不得。薛兰兮继续一字一句的道:“也就是说……就算有朝一日这孩子得了我大哥的家产也断然不会属于三房!若这孩子离了我大房,便得不到一分家产。” 李氏的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开来,这薛兰兮分明是将她的后路堵死个干净,若真是按照她说的做了,她才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氏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拼了命的挥着手中的帕子,扯着嗓子尖叫道:“你以为我是贪图你们大房的家产是不是?我可是诚心诚意的将自己的曾孙过继给你们,你们不但不领情,反而作贱我的一片良苦用心!你们不仁也休怪我不义,这一家人做不成,就休怪我说两家话!陆蕴芝,你可万万不要等着大理寺卿发落了才知道后悔,到时候莫说是你的宝贝女儿救不了你,就是他季候来了,你也难逃休妻之苦!” 李氏一股 脑的说完便又恢复成最初得意忘形的样子,她今日来本就做了十足的打算,若是陆氏和薛兰兮好模好样的答应了,她便将大理寺的状子撤下来;若是陆氏和薛兰兮不答应,她也会用这大理寺的状子逼她们答应! 陆氏看在眼里更是气的紧,她将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冲着李氏大声呵斥道:“你这腌臜的老泼皮!竟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为了那几两文银便是连自己的孙儿都不顾,更要将我赶出薛府,想要你们三房出来的过继到我们大房来,我呸!也不看看你们三房是一路什么货色!也配过继到我儿子的名下!” “母亲……”薛兰兮见陆氏越说越激动,连忙抚着她的胸口替她顺着气。 陆氏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便又继续冲着李氏开罪道:“你且去将大理寺的人引来!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理公道自在人心!我便不信那大理寺卿还会帮着你这起子小人!” “好!尚书夫人说的正是!本官定不会助纣为虐,与小人为伍!” 中气十足的声音由门口透过门内,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来人穿着上品流云官服,头戴乌纱,再联想他方才说的那一通话,不是大理寺卿又是谁? 薛兰兮第一个反应过劲儿来,便连忙上前微微福了福身,恭敬道:“不知大理寺卿大驾光临,委实失了礼数。” “诶呀呀,夫人这是作何?夫人可万万不得如此,这当真是折煞了下官啊!”大理寺卿一边躬下身子一边诚惶诚恐道。 如今薛兰兮身为一品侯夫人,超市同大理寺卿相比也要高出几个阶品,所以即便是福福身他也是万万不敢受的。薛兰兮虽心知肚明,可眼见着大理寺卿是为了陆氏走这一遭便 越发恭敬了起来。 “这……大人哪,你可真是来得正好!你且瞧瞧……这侯夫人仗着自己身份金贵真是没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啊!这陆氏更是仗着有侯夫人撑腰,对老夫人动辄辱骂,这母女二人实在是要将老婆子我往死路里逼啊!大人哪……” 李氏变脸向来是快的厉害,这一次也毫不例外,话一说完便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便是薛清虞被人从外面抬了回来也断然没见她哭成这副样子。 大理寺卿看在眼里更是双眼微眯,满是不屑,他方才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分明是这李氏想要将三房的孩子塞到大房,霸占大房的家产,还用递到大理寺的状子相威胁。 大理寺卿并没给李氏什么好脸色,但念着薛老爷子的情面仍是婉转道:“老夫人,依本官之见这状子您还是撤了的好!若是真将这事儿闹得大了,只怕最后……折损的还是您自己!” “你这话是何意?这状子我同十几二十个老姐妹儿可都是连了名的,你不审不理就让我退回来吗?难不成朝廷养着你这大理寺卿竟是吃闲饭的吗?!” “老夫人,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忧,正因为本官吃着皇粮,才要对得起这顶乌纱。方才您同尚书夫人说的话本官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孰是孰非本官心中也自有判断。本官既给了老夫人您一个台阶,你顺坡下驴就好,又何必如此不依不饶。” 大理寺卿脊背挺得笔直,如松而立,实在是刚正不阿。可李氏却因着到了嘴边的鸭子飞了开始彻底撒泼,“你说的倒是天花乱坠!说到底还不是欺负我们三房没人,呵,是呀,大房不但出了个尚书还出了个侯夫人!你念着同袍之宜对不对!你怕 了那季候报复是不是!我早就瞧着你们尽是些不做正事的,算是我白信了你!说什么大理寺卿为公为民,还不是顾念着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帽!” 李氏说着说着更是一口啐在了地上,面目狰狞,难看至极。 大理寺卿素来不是个软柿子,他早已一忍再忍,可如今李氏口不择言,他自然也无需再忍。 只见大理寺卿怒而挥袖道:“老夫人,自打本官接任着大理寺卿以来,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黎民百姓。您若是对下官有何异议,大可同如今这般联了名去当今圣上面前状告本官,看本官倒是怕还是不怕!” 说着,大理寺卿更是直接将老夫人状告陆氏的状子从袖间掏了出来,他当着李氏的面直接将这状子撕得粉碎。 李氏气的浑身发抖,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几个人之间打量来打量去。 “你们以为我不敢是不是?你们一个两个仗着自己能吃上那么几口皇粮便欺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是不是!好呀,你们等着,老妇人我这便去当今圣上那里求个公道明白,我要让你们一个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李氏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门,陆氏连忙扯了扯薛兰兮的手,面上一片焦虑,她还未张口就被薛兰兮拦了下来。 薛兰兮拍了拍陆氏的手,示意她宽心。随后又来到大理寺卿的面前,柔声和气道:“大人,我薛家家事繁杂,实在是让您见笑了!今日之事想必又令您徒增烦忧,实在是过意不去!” “侯夫人言重了,本官相信天理公道自在人心,圣上也定然会秉公相办,到时下官也会将这事原原本本说个明白。” 大理寺卿拱了拱手也不多留,薛兰兮连忙令折枝将人送下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告御状 大理寺卿前脚刚迈出门槛,陆氏后脚便开口道:“可用找人将那李氏拦下来?” “母亲莫不是怕那李氏闹到了皇上那父亲便迫不得已休妻吗?” 陆氏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说不担心是假的,她同薛季言这风风雨雨走了十几二十年,一双儿女都已经出落的这般大,说是难舍难分生死相随也是有的。 “母亲放心,您同父亲是天作之合,苍天有眼,定会让你们二人相伴白首的!”薛兰兮说着便凑近陆氏,挽着她的手肘,轻轻的将头搭在陆氏的肩上。 陆氏笑着偏过头,“你这丫头,如今便是连你父亲母亲都要打趣了!经历了这许多事,父亲和母亲才知我们已然老了。你父亲表面刚强,实则内心柔软,若是李氏从中作梗,再将我们夫妻二人别开,我只怕没人照拂于他……” 陆氏面带戚色,瞧着薛兰兮乌黑的发白皙的颊,只觉得这韶光委实太易把人抛,恍然之间这孩子已经长的这般大,不但嫁作人妇,更为自己撑死了一片天。 薛兰兮似乎是瞧出了陆氏心中所想,乌黑的瞳仁定定的望着陆氏,承诺道:“母亲放心,只要女儿在一日,便会护着父亲母亲,绝不会再让父亲母亲受半分伤害。”薛家,她已经亏欠的太多太多,若是父亲母亲再出什么意外,只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薛兰兮将头抬起,挪了挪身子又道:“母亲放心,大哥的身后事我必定料理得当,至于这过继之事一时半会儿也是急不得的,大哥为人忠正耿直,我们自然也要为他寻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儿子。” 薛兰兮心知陆氏一直将这事藏在心底,方才她之所以隐忍了李氏那么久也是因为李氏这过继的 法子说进了她的心坎儿里。 陆氏明白薛兰兮怕自己一时焦虑便让三房钻了空子,拍了拍她的手背,慢声感慨道:“你且放心,方才那李氏来时若说我不动心是假的,只是我便是再动心,也心知这李氏安的是什么心思,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如何能让薛清虞承来的血脉脏了你大哥的名声!如你所言,母亲必定要为你大哥择个好孩子,这事儿啊来日方长,母亲不急!” 见陆氏想的通透,薛兰兮便也彻底放下了心,随即点头道:“嗯,的确不急,眼下当务之急是将那李氏送进宫面见圣上才是。” “送李氏进宫?”薛兰兮这话陆氏便听不明白了,这李氏明摆着是想进宫在皇上面前抹黑她们大房,薛兰兮不拦着也就算了,怎么还反倒想要帮着她们进宫? 陆氏面色泛疑,薛兰兮连忙出声道:“没错,母亲,这李氏想要进宫告御状那咱们便让她高便是!她进不去这皇宫咱们还得要帮她一把!” 陆氏的眉头越皱越紧,薛兰兮一把抓住陆氏的手,“母亲,大哥死的这般不明不白,眼下也该让那幕后之人替大哥偿命了!” 薛兰兮眼内的杀意一闪而过,黑黝黝的眼珠像是两颗黑曜石闪着凌厉的光。陆氏连忙问道:“你的意思是……?” “李氏要闹,那便让她闹!闹得越大越好!只有这事闹得大了,闹到咱们自家无法收拾的地步,皇上才会重视!我们才能借皇上的手查明真相,替大哥报仇!” 陆氏恍然,原来薛兰兮一直打的竟是这个主意,没错,她的儿子死的这样不明不白,她必定要让那始作俑者血债血偿,陆氏要紧牙,紧紧的反握着薛兰兮的手,“我们应当如何 做?” “母亲莫急,我猜此刻那李氏已然赶到了宫门,只是进不进的去便又是另一回事。所以我已经安排下去,选了几百号民众在一旁观望,到时候那守卫见事情大了,便会奏请皇上。只是……只怕还要讨扰烦忧母亲拖着身子进宫同那李氏对峙。” 薛兰兮面上为难很是歉疚,若非那骆夫人在京中势力如此之强,她也断然不用借助皇上的手来打压,还要委屈了母亲被人抹了黑。 “你这孩子,咱们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为你大哥报仇母亲自然要出上一份力才是!”陆氏一双眼闪着精光,她脑海中尽是薛清晏弥留之际的画面。陆氏紧紧的握着拳头,重重道:“浅桃,为我更衣!” 不多时,果然有内监踏进了院子,传了圣上的口谕宣陆氏进宫。 薛兰兮自然要一同陪着,两个人恭恭敬敬的由太监领进了大殿。 “皇上,您可一定要给老婆子我做主啊!这分明是有心之人加害我那可怜的孙儿啊!皇上……” 薛兰兮和陆氏刚一踏进大殿便听见李氏哭天喊地的嚎个不停,皇上念她上了年纪只皱着眉头隐忍着一言不发。直到内监通传说是薛兰兮和陆氏一同进了宫,才出声道:“让她们进来吧!” “臣妇参见皇上,恭祝皇上万福金安。” “臣妇参见皇上,恭祝皇上万福金安。” 薛兰兮同陆氏一同跪在地上,薛兰兮直觉有一道凶光正打在她身上,便是不用抬头看她也知道这眼神的主人正是哭的期期艾艾的李氏。 “行了,都起来吧!” 皇上发了话,陆氏和薛兰兮便直接起了身。李氏一见陆氏和薛兰兮当即便哭的更凶,恨不得背过手去,“皇上!便是这两个害人精 啊!都是她们害了我那可怜的孙儿啊!皇上,您瞧瞧啊……” 说着,便有两个小厮将浑身是血的薛清虞抬了进来,薛清虞断了舌头,咿咿呀呀早已经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是见他面相狰狞,便知定是疼痛难忍。 薛清虞越近前,这一股腥臭之气便越是扑面而来,薛兰兮心中暗讽,也真是难为了这李氏,大房一日不出钱她便一日不肯为薛清虞医治,若是再这般拖下去只怕这薛清虞反倒是死在了自己祖母的手里! “皇上啊,您瞧瞧,瞧瞧我那可怜的孙儿!都是这两个人害的啊!她们大房死了人自是悲痛万分,可是也万万不能拿我们三房开刀啊!他薛清晏的命是命,我孙儿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李氏一个踉跄扑倒在薛清虞面前,哭的昏天黑地。 皇上按了按眉心,若不是这李氏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万万不会插手这内宅之事,“陆氏,你又有什么话说?” 薛兰兮示意陆氏上前一步,她虽同陆氏一起进了宫,但如今她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顶着季候夫人的名头,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万万不能开口的。 陆氏今日着意穿了一身素白的罗裙,朱唇不点,再加上这几日身子羸弱,粗粗看去活像个纸片人。 “回皇上的话,老夫人所言尽是不食之言。我大房出了这样天塌地陷的大事又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旁的,三房出了事将脏水泼到我们大房头上还不算,还要去大理寺卿那里递上一张状子,说臣妇为人歹毒,不恭不孝,想要将臣妇休弃,幸得大理寺卿明察秋毫才没能让其称心。皇上,臣妇才是真的委屈愿望啊!” 陆氏说完便“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暗自啜泣,让人瞧着 真是心酸不已。 “皇上,你莫要听这妇人胡言乱语,若非这毒妇铁了心不肯拨出银子替我孙儿医治,我又怎会向大理寺递出状子!我本着一片好心想要将我的孙子过继给她们大房,以防她们大房后继无人,可是这毒妇反而同大理寺卿串通一气,将老婆子我赶了出去!” 皇上双眼微眯,打了两下手中的络子,“大理寺卿?” 说曹操曹操到,皇上这边刚念着大理寺卿便一身常服走了进来,之所以是一身常服是因为这大理寺卿将那官服和乌纱正一齐捧在了手里。 同大理寺卿一道儿来的,还有官服加身的薛季言。他瞧见陆氏一身素服跪在地上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实在是心痛难忍,一双拳头已经紧紧的握在了一处。 “微臣参见皇上。” 皇上一眼便瞧见大理寺卿手里的官服和乌纱,眉头顿时紧皱到了一处,“大理寺卿这是何意啊!” 大理寺卿也不含糊,听皇上问话,当即便跪在地上道:“回皇上的话,微臣特意向皇上请罪!” 皇上一双眼在李氏和大理寺卿中来回打量,想来这大理寺卿定是被薛家的这桩事牵连了进来,一时对李氏更是暗恨几分。 “爱卿向来秉公守法,公正严明,这……是何罪之有啊?” 李氏心里“咯噔”一下,皇上这一句话分明便是认同了大理寺卿。 “皇上,微臣前几日接了薛老夫人联名上的状子,想要微臣行大理寺肃正之名替尚书大人休妻,微臣想着尚书大人身居高位,这实在是件大事。故而便自请去了薛府,这一去才知道原来薛老夫人是想拿着微臣的状子相威胁,想要自己的曾孙去继承大房的家产,所以便将老夫人递上的状子弃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重启宋行漠 大理寺卿说到这时有意顿了一顿,一双鹰眼泛着极其犀利的光,只朝着李氏这么望了一望,便叫李氏不觉间浑身发颤。 “皇上,这古往今来命妇上书不得不受,臣私自撕毁这一纸诉状委实是有罪。再加上薛老夫人言之凿凿要向圣上告这一状,臣自知无颜再居这大理寺卿之位,特来辞官!” 大理寺卿说完便跪在了大殿之上,一双手将官服与乌纱高高托起,头深深的低垂着望着地面。萧康帝眉心成川,手中的络子生生抽断了丝,明显是动了大气。 “荒谬!你这大理寺卿是朕封的,便是罢官也是朕来罢,除了朕纵是谁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你的官职说三道四!” 李氏不傻自然知道萧康帝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天子之威自是威武豪壮,萧康帝无需暴跳急怒,李氏便已经生出一身的冷汗。可若是她毫无反应不就是默认了自己威逼陆氏? “皇上……”李氏抻着脖子还想辩解。 “薛老夫人还有什么话想说?”萧康帝斜着眼瞧着李氏,满是鄙夷,李氏被萧康帝看的发毛,只觉得那皇袍上的金龙都要冲着自己扑了过来。 李氏脖子一缩,颤颤巍巍的说道:“皇……皇上,这大理寺卿和薛季言向来是来往密切,您瞧两人相伴而来便知这两人私下里关系也定然是非比寻常啊!大理寺卿偏帮大房一脉也是有的啊!皇上,您可千万不能听信这一面之词啊!” 李氏说着又狠狠的剜了地上的薛清虞一眼,薛清虞虽伤的厉害但到底没伤了脑子,一见李氏的眼色当即便会意的乱叫起来。 薛兰兮深深的望了李氏一眼,看来这些年来李氏坐拥整个薛家也不是不无道理。她方才这些话表面上是说父亲和大理寺卿私交 甚好,可是暗指的便是两人结党营私。古来帝王最忌臣子私交甚密,当年颜家也是因为同季家来往过甚,同百官交好才引人忌惮。 再看萧康帝的一双眼果然有意无意的扫在薛季言和大理寺卿之间,面色阴沉的可怕。 薛季言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掷地有声道:“皇上,臣与大理寺卿不过尔尔,私下更是泛泛,方才更是凑巧才在宫门偶遇罢了,老夫人方才所言实在是欲加之罪,还望皇上明察!” “还望皇上明察!”大理寺卿一同附议。 “祖母这话委实是荒谬,若是大理寺卿真同我大房私交甚密最初便不会受了你的状子,大可寻个由头将你打发了去,为何又要画蛇添足惹人怀疑?” 薛兰兮适时发声,萧康帝神情也松动了不少,“李氏,朕确然不能大房的一面之词,但也决不能只听你三房的一面之词!但是陆氏端庄贤淑,实乃表率,这件事就此作罢!” “皇上……皇上啊,那我孙儿平白无故被人打成这副样子您也不管不顾了吗?这分明是她们大房作祟啊……” 李氏哭喊的厉害,陆氏这一边也不甘示弱,泪如雨下道:“皇上,我儿惨死真相至今未明,还请皇上明察秋毫,让我儿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薛季言也一同跪在了地上,“请皇上为我儿报仇雪恨!” “唔……啊……啊!”薛清虞在地上又滚又叫。 “好了!此事朕自有定夺!你们都下去!”萧康帝被这一帮人弄得心烦意乱,连声喝道。 见萧康帝发了气,众人自是再不敢说出只言片语,连连点头应是。直到薛家这一众男女老少通通散了个干净,萧康帝才觉得微微顺畅了些。 内监是跟在萧康帝身边的老人儿,见他心烦意乱的厉 害,便连近身俯首道:“皇上,听闻华清池的半亩荷塘开的正艳,再加上那地方少有人见清静的很,实在是消暑纳凉的好去处。皇上今日疲乏得紧,不妨去瞧瞧?” 皇上一边闭着眼皱着眉一边偏按着太阳穴道:“如此倒也好,朕也真该好好清静清静了!” 说话间那内监便引着路将萧康帝引来了华清池旁,只见这半亩荷塘尽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态,翠绿的荷叶丛中淡粉色的荷花大片大片的生着,置身在这荷塘中,习习凉风夹带着阵阵清香阵阵徐徐的洒在脸上,吹散了萧康帝一身的热气和烦躁。 “都说今年华清池的荷花开的好,如今便是连父皇引了来!” 听着这脆生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萧康帝连忙回过头去,只见文襄公主正悄然站在身后,亭亭玉立似这池中白莲一般出淤泥而不染。 萧康帝这才勾起一抹笑,带着慈父的温情柔声道:“朕当是哪里来的荷花仙,原来竟是文襄这女娇娥!” 文襄公主俏脸一红,笑道:“父皇惯会取笑于我!”说着文襄便十分自然走到萧康帝身旁,巧笑倩兮道:“父皇今日怎么如此得空,还有兴致来赏花?平日里便是让你瞧上一眼你都是不肯分心的!” 文襄公主刚一将这话头提了起来,萧康帝的眉头便紧紧皱在了一处。文襄公主看在眼里,便关切道:“父皇,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萧康帝将薛家大房同三房今日上殿之事明明白白的向文襄说了个清楚,文襄公主闻言也是面色一沉,她不由感慨道:“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家宅内府更是不得安生!” 萧康帝同文襄公主的想法是如出一辙,叹道:“薛家已经折损了一个儿子,如今又有人将手伸到 了另一个身上,看来这京城是越来越不安生了!” “哦?父皇此话何意?若是文襄看来,这薛家大房绝不可能会做这些龌龊之事,倒是三房……” 文襄公主的话还没说完,萧康帝便摇着头,望向那满目的荷花慢悠悠的道:“非也非也!文襄啊,薛家三房虽然不是什么善类,但若是真叫他们去向薛清晏下手他们也是不敢的!” “那父皇的意思是……” “有人想要借着薛家大房同三房之争将这薛家掏空啊!如今薛家不但出了一个尚书,更出了一个季侯夫人,在朝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如此这般便是有人容不下他们了!”萧康帝负着手端着步子向前走了两步,明明是湛蓝的天、洁白的云、浓绿的莲、粉红的花,可纵使这景色再好他也难得清闲。 “大理寺卿被牵扯其中,刑部尚书自顾不暇,眼下这关头朕还真不知要让谁去将这事查个彻底明白!”萧康帝说话间带着淡淡的愁绪,明显是犯了难。 见萧康帝心烦意乱,文襄公主的眸子也暗了几分。 “父皇也并非无人可用!”文襄公主突然双眼发亮,又惊又喜的看着萧康帝。 “哦?是谁?文襄觉得如今这朝中谁能堪此重任呢?”萧康帝惊喜的追问道。 “宋行漠!”文襄公主一字一句道。 “宋行漠?” “正是!父皇,若非出了这赐婚一事,想必这新科状元宋行漠也定然是节节高升,他的才情自然是错不了的!更何况他为了薛家二小姐能当众拒婚,实乃有情有义之人,故而可见其德行也乃上乘。再加上如今这宋行漠已然薛府的二小姐定了亲事,那这也算是他自家的事,所以他必定尽心尽力。如此德才兼备又可尽心尽力之人定可担当重任! ” 萧康帝顺着文襄的话细细想下去,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深,“不错不错!这宋行漠正是不二之选!只是文襄啊,他毕竟……” “我与他本就没有情分,他辞官爷不过是为了全皇家一个颜面,如今启用,自是全了父皇惜才之心。”文襄公主笑意盈盈的看着萧康帝,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跟着笑了笑,萧康帝连忙转身对内监嘱咐道:“来啊,传朕的旨意,将薛家事宜交由宋行漠全权处理!令他一定要将这件事情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给薛家上下一个交代!否则,新账老账一起算!” 内监应了一声便匆匆下去传旨,眼见着此处便只剩下萧康帝和文襄公主父女两人,萧康帝便有心逗弄道:“文襄,今日你同朕举荐宋行漠,可是心里还对他存了什么念想?你且如实说,父皇自会为你做主!” 文襄公主“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半掩着帕子道打趣道:“若是儿臣现在说儿臣却然对那宋行漠存了欢喜之心,父皇可还要拆散了她同薛家二小姐的婚事?” “这……拆散终究不妥!但从古至今娥皇女英二女共侍一夫的例子也不少少有!文襄虽然是公主之位,但父皇到底也不会亏欠了那薛家的二小姐,做个平妻也是好的!” 文襄当即笑的更是厉害,萧康帝便乘胜追击:“父皇可是说中了你的心思?若是你同意如此,父皇这便传内监前去传旨!” 说着萧康帝便要唤人过来,文襄连忙道:“父皇!瞧您,您是觉得儿臣哪里不够格去做一个独一无二的当家主母,竟要同旁人共侍一夫!” “唉!我的文襄哪里都好,自然值得这天地间最好的男儿!可惜了,宋行漠跟你到底是有缘无分。”萧康帝感慨道。 第二百七十四章 都是有情人 文襄公主见萧康帝面上急切,明显是当了真,便更是嘴角上翘,笑的如沐春风。 “父皇,您不会当真以为我心中想着那宋行漠吧,这棒打鸳鸯的狠事啊也只有您才会做呢!儿臣自认比不得娥皇也比不得女英,所以绝不肯做那二女共侍一夫的事!”文襄笑的娇俏,立于万千荷莲中仍是人花娇。 萧康帝放下新来,他这一辈子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是疼爱万分。只是出了宋行漠的事情之后,萧康帝便有些愧对文襄公主,一直以来也没仔细跟她说过这种事情。 “这虽说是二女共侍一夫,古来也有,可是你到底是公主,朕怎么允许别人委屈你?薛家二房的小姐是好,宋行漠也好,可是这天底下,总归还是我女儿说了好的,才是真的好。” 萧康帝见文襄公主如此,便也放下心来,松了口气,拍了拍文襄公主的肩膀说道。 文襄挑了挑眉,上前一步挽着萧康帝的臂弯,同平常人家的女儿一般娇嗔道;“所以啊,还请父皇就不要再想着给文襄指婚这件事了,今儿是新科状元,明儿又是打了胜仗的将军!儿臣定要自己择一个心爱之人才是!” 萧康帝望着文襄静默半晌,良久之后,他才重重地点头道:“好!父皇便依你!” 身在皇家注定有太多的不得已,太多的不能够,如果可以,萧康帝希望文襄公主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 文襄公主粲然而笑,绝色的脸上是挡也挡不住的欢喜,她兴奋道:“多谢父皇!” 文襄公主依旧揽着萧康帝没有松手,两人慢悠悠的绕着华清池走了一圈又一圈,就像是寻头百姓一样无所顾忌。 一鉴方塘半亩莲,婷婷翠盖拥群仙,委实是花好人亦安。 恬淡闲适的日子总是过的极快,大多数时候薛兰兮会陪着陆氏在花园走一走,说上一会子的体己话,亦或是如现在这般,温上一壶茶,捧着一盏香茗同薛云烟打趣。 “听说昨个儿我那妹夫将薛清虞的案子结了!是皇上下旨不过才两三日的功夫他便将这事查的清清楚楚也真是少年英才呢!” 薛兰兮说这话时挑着眉一眨不眨的盯着薛云烟,薛云烟起初还没反应过来,顺着话接下来道:“咱们大房二房同三房的事,他也是知道一些的。如此这般他还怕结案结的晚了,要给姐姐和大伯母徒增烦恼。” 薛云烟眉毛挑得更甚,用指腹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茶腹,点着头颇有深意的赞赏道:“嗯……若是旁人来接手这桩案子,只怕我还要费上一些功夫遮掩。薛清虞本就是个花天酒地的,如今他对外宣称这薛清虞是因为调戏了别家小公爷养的头牌而惨了毒打,也实在是合情合理!” 薛兰兮同薛云烟交好,便也不瞒着她。更何况以宋行漠的能力未必不能查到自己身上,所以还不如实打实的告诉她和宋行漠这薛清虞便是被自己打残的。果然,这宋行漠便将这事抹的一点痕迹都没有,想必便是薛清虞自己也不知道将他打成这副模样的竟然是自己的人。 “嗯,薛清虞因为先前那外室早已经臭名昭着,这说法定是人人尽信的!如今这三房的只恨不能收回这道旨意,一点便宜没有讨到不说,如今还落得个人人耻笑的下场,定是肠子都要悔青了!”薛云烟笑吟吟的附和道。 “是啊!可见我这妹夫是个知情知理知冷知热的,给咱们娘家送来了这么一份大礼!”薛兰兮说着又咂了一口茶,十分欢 喜的看着薛云烟。 薛云烟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脸立时便飞上两朵红霞,就连耳尖都微微发红,她低着头小声嘟囔着道:“姐姐自从嫁到了季候府上便越来越会取笑于人!这才刚刚订了婚,姐姐便一口一个妹夫叫的如此亲热!” “怎么?你不满意我这个妹夫?” “三姐!”薛云烟说着又抽了两把帕子,脸红的好像要滴出血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薛兰兮笑够了便话锋一转说起了正事,“眼瞧着母亲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了,我也不能在这薛府多留。三房这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只怕更要生事,万事还需你多留意关照一些才是。” 如今父亲母亲一日比一日年长且又在丧子的关头,祖父更是人至花甲便是有心也无力再管这家宅之事,所以若是一个不小心只怕便会让三房有机可乘。 “三姐放心,从前你怎样护着我与父亲母亲,我便会怎样护着大伯父与大伯母。”薛云烟说着还信誓旦旦的举起了三根手指头,好像生怕薛兰兮会不相信似的。 薛兰兮硬生生的将她的手扳下去,笑道:“瞧瞧你,你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如今一晃儿咱们云烟也长成了一个能帮着三姐俳优解难的大姑娘!想着日后你要嫁去江南,从此山水迢迢,我还真有几分不舍呢!” 薛兰兮说着眼眶不自觉红了又红,薛云烟也感触的紧,连忙紧紧握上薛兰兮的手,柔声道:“无论我到了哪,我这颗心里总是想着你和父亲母亲的,在我心里这京都唯一舍不下忘不掉的便是你同父亲母亲。” “三姐放心,等我同云烟成了亲拜见了宋家的老人儿不消个把月我们便会回来了。” 正说着,宋行漠便闲庭信 步的走了进来。他今日穿了一件靛蓝色的衣裳,头发高高束起,更显得身材高大伟岸,一双眼带着绵绵的笑意,当真是应了温润如玉这四个字。 他拱了拱手,待薛兰兮这个三姐实在是礼数有加。 “你方才说什么?什么叫不消个把月我们便回来了?”薛兰兮站起身子瞧着宋行漠问。 宋行漠一见薛兰兮笑得更是轻柔,说起话来更是和缓,“我已经同父亲和姑母请示过等到咱们成了亲便由我接过京城的生意,宋家久居江南,如今也是时候沾一沾京城的人气儿了!” “你说这话可是真的?”薛兰兮当即便欢喜的不成样子,笑起来的样子天真烂漫又娇美动人,宋行漠瞧着更是笑的宠溺,点头都更用力了三分。 “依然是真的!骗谁我也不敢骗你!如此一来,也能让你时时回家探望,岂不是两全其美!” 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宋行漠虽然说的稀松平常,但是薛云烟却知道要说服他的父母和亲族又谈何容易?一时间看着宋行漠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憋了良久才红着脸低着头道:“多谢你。” 薛兰兮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亦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她向来识趣,干咳了两声便道:“行了行了,我去探望母亲,你们两人自己寻个好去处说笑吧!” 宋行漠和薛云烟不约而同的低下头,两人正预备转身离身,就见宋行漠拍着脑袋无奈嘲道:“差点忘了正事!” “三姐,我今儿来也并非是为了方才那一桩事,今早薛清虞被太医截了一双手一条腿,我想着这事大事儿便过来告诉您一声。” 薛云烟倒吸口冷气,下意识的捂着下巴。宋行漠连忙凑近她靠的近些,眼神示意她莫怕。 薛兰兮 平视着宋行漠的眼睛,虽是吃惊但仍旧镇定道:“这是为何?” “按照我朝刑律调查案件真相便一定要涉及案件的一干人等便理应关押到天牢,随时等待当庭问审。薛清虞这案子能查的到的人起初便只有他一个,所以便将他一人押进了天牢。他那满身的伤已经一连受了四五日不曾医治,早已经到了极致!” 宋行漠摸了摸薛云烟的头,浅笑了一下略略解释。 薛兰兮原本想着李氏至少还是顾念薛清虞这个嫡亲孙儿的,没曾想竟然真的狠到如此地步。 不管是李氏不肯拿出银子还是为了给大房泼脏水,这一手可真是绝了三房对她的所有念想。 大房说起来与薛清虞到底是隔了一层,可李氏确实结结实实,无法反驳的亲祖母。亲祖母都能看着自己孙儿如此遭罪,旁人更是不会诟病大房的坐视不理了。 “唉,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清虞兄长命苦。”薛云烟对薛清虞没有那么恨之入骨,半晌之后轻轻的叹气道。 “不能算是命苦,只能算是咎由自取。若不是薛清虞自己败光了家产,他也不至于把命交到了李氏的手上。三姐可知道那日薛清虞去逛窑子的时候花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宋行漠却不以为然,摇了摇头跟薛兰兮说话。 “我还真不知道,你说来听听。”薛兰兮摇头,却觉得定然不是寻常银子。 “前些日子,我姑母见三房的两个孩子可爱,不是随手送了两个荷包么?”宋行漠言尽于此,薛兰兮瞬间明白了过来,忍不住笑了。 她早就听说蒋昕的嫁妆也被薛清虞给惦记上了,并且挥霍的差不多了,却没想到薛清虞竟然连两个孩子的东西都不放过。 “三房这是穷途末路了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到此为止 “三房已经穷途末路了啊。” 薛兰兮闻言只是轻轻笑了笑,懒洋洋地往远处瞧了瞧。春光大好,远处风景自然美不胜收。她早些日子曾经答应过薛老爷子,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要了三房的性命。 如今这么着,想必也已经给够了惩罚了。薛兰兮不想做绝,此事已经足够让三房再也翻不了身了。薛家这才算是真正安定下来了。 “他们已经不足为惧了。”薛兰兮叹息了一声,低低道:“只是往后再如何,我们就不必再插手去管了。是是非非皆是由他们自己去吧。” 宋行漠见薛兰兮似乎不太想做绝,料是薛家长辈不希望看到手足相残,你死我活的局面,于是点了点头,道:“此话倒也在理。” 薛兰兮朝着宋行漠会意一笑,宋行漠便有些明白薛兰兮的意思,朝着她拱手作揖:“我明白三小姐的意思了。” 薛兰兮轻叹了一声:“此案细节到底如何,不知道可否能一一告诉?” 不知为何,薛兰兮总觉得此事略有怪异。 宋行漠点了点头,一一道来:“是翰林院里面的主考官与考生私自勾结,暗中透露下一次科考的题目。此等现象由来已久,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薛公子方才来上任,他颇为气恼,似乎是写了折子要往上面递。此事被那主考官无意间发现,随后那主考官便想要对薛公子下手了。” 薛兰兮微微凝眉,“那考生的身份可有仔细去调查?” “此事我也注意到了。只是……”宋行漠抿了抿嘴唇,压低了声音道:“我也不瞒三小姐了,那考生的老师,乃是靖国公府的一个远方亲戚。此事若是牵扯到靖国公府……” 靖国公府?! 薛兰兮眉心突 突直跳,她骤然想到了什么。 靖国公府,骆夫人? 此事居然也与她有关系吗?还是说,此事分明就是骆夫人的一张巨大关系网? “就此结案吧。”薛兰兮淡淡道。 宋行漠略感震惊,“三小姐,此事若是不彻查,只怕还有什么阴谋隐藏其中……” 薛兰兮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宋行漠:“此事查到这里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你也明白吧,此时我们根本无法插下去。若是要硬查下去,那么别说你等到为我大哥寻到真凶的一日了,你能不能活过说出来,都是问题。” 宋行漠会意,朝着薛兰兮深深鞠躬:“多谢三小姐提点。” 薛兰兮料定宋行漠这个性子,若是不加以阻拦,只怕他真会一根筋的查下去。 只是,现在还不是动骆夫人的时候。 更何况,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动骆夫人。 薛兰兮在薛府又住了些日子。直到薛云烟与宋行漠启程回了江南宋家,她方才差人稍信给季君珩。薛兰兮本已打算自己悄悄离去,不料一早起来就听见折枝道:“侯爷一大早就来了。奴婢说小姐还睡着,侯爷就在外面等着呢。” 薛兰兮闻言不觉诧异,寻思道:“我只道自己要回去了,他怎么却来了?” “侯爷这不是心疼小姐吗?”折枝笑吟吟道:“奴婢看啊,侯爷这是来给小姐撑腰来了。” 薛兰兮叹息了一声,低低道:“罢了,来就来了罢。好歹去给爹娘还有祖父母那边请个安,也算是周全礼数了。” “怎么,不欢迎我来?”正说着,季君珩已经打帘从外面进来。他穿着一身石青色的长衫,天气这样冷,他却穿着单衫。薛兰兮见状道:“侯爷小心身子。到底还是冷着 的天,怎么就穿了这么点衣裳?” 折枝见状欠身退下,季君珩坐在了薛兰兮身边,轻轻倚着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轻声道:“这样便不冷了。有你在,再冷的天都不算冷。” 薛兰兮听着禁不住笑出声,推了一把季君珩道:“侯爷还是仔细身子吧。我差折枝去给你找件大氅来。这春寒料峭的,若是这‘国之栋梁’冻坏了可怎么好?皇上若知道了,该怪我做事不仔细了。” “我是习武之人,这点冷算不得什么。”季君珩道:“倒是你,总是生病。” 薛兰兮沉默片刻道:“这些日子折腾坏了。薛家闹得鸡飞狗跳的,大哥去了也去的不安生。我只是想回去了,所以差人给侯爷捎个信。侯爷怎么自己倒是来了,莫非是朝中无事,闲的了?” 季君珩低垂眼眸,沉声道:“容王,终于要对定北王下手了。” 薛兰兮大吃一惊,此事年前季君珩便对她提过,只是当时似乎沈家也没有这么快要急着动手,因此季君珩与靖王还能腾出些功夫替换证物。眼下居然已经显露出痕迹了吗? 居然已经如此耐不住性子了? 薛兰兮沉吟片刻,便点破其中关键:“莫非是说,定北王夫妇要准备起身回去了吗?” “正是。”季君珩摇了摇头:“定北王和定北王妃原本是说定了等过了年之后再走,谁知道边疆不稳,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就想要先走。这事儿,跟太后也商议过了,太后说母子之情到底比不过家国天下,算是放了定北王回边疆吧。” 其实,这其中还有别的意思,在京城里面留的越久,就越能让那些人有机可乘,越是危险。 “定北王可知晓此事了?” 季君珩点了点头 :“他已经知道了。只是苦于二人现在无法离开,若是悄悄离去,一来会被安上心怀不轨的罪名,再有就是违抗皇命,哪一项罪名若是被夸大了说都是极其要命的。” 薛兰兮披上外衫,道:“此时不宜多说,等回府上再行商议吧。” 季君珩与薛兰兮去见了陆氏与薛季言,拜别之后,方才离去。 坐马车从薛府到卫陵侯府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却晃得薛兰兮有些难受。下了马车,素荷就迎上来为薛兰兮披上了挡风的大氅。季君珩与薛兰兮进了书房,薛兰兮脱了大氅,坐在炉子边上暖了暖手,道:“今年春天倒是有些格外冷。” “你且先暖暖身子,此事稍后再议也不迟。”季君珩心疼薛兰兮身子弱,便扶着她到房中休息。 薛兰兮的确是有些乏困,便就躺下小憩片刻。醒来便见季君珩守在床边,他从不常来她屋里,此刻来了,薛兰兮顿时一惊,道:“侯爷怎么来了?” “方才豫王来过了,事情有变。看起来我们得往定北王府走一趟了。”季君珩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薛兰兮。 薛兰兮有些明白过来季君珩的意思了,“莫非豫王也想要插一手?” 季君珩嗤笑:“方才豫王与我说起容王让皇后娘娘扣住定北王妃,是不怀好意,只怕是想要栽赃陷害定北王。他话里虽然说得不明白,但是若是仔细想来,此事他定然也是多少知情的。此刻来与我求救,说得好听是想要搭救一把自己的叔父,说的不好听了,就是想要分一杯羹罢了。” 薛兰兮闻言不由得苦笑出来,定北王战功累累,戍守边关数十载,谁又能料到,有朝一日居然被自己的侄子们如此利用嫁祸? 皇家素来恩 情薄,只是毕竟是手足血脉之情,再者定北王从不参与朝廷斗争,夺嫡之战,却要蒙受如此冤屈…… 念及此,薛兰兮便想到了颜家一门血案。皇家向来如此,他们只顾得自己利益,何曾在乎过他人死活? 薛兰兮眸中一分一分冷了下去,“侯爷可有打算了?” “想听听夫人的打算。”季君珩道:“此事,夫人怎么看?” 薛兰兮想了想,轻声道:“若是想要离开京城,其实也不难。只消稍稍打算一番,声东击西,对外就声称定北王在边关遇到了些急事。定北王向来行事雷厉风行,皇上也不会责怪。至于容王殿下,只要他表现出来稍稍一点有想要弹劾定北王的心,就可以先发制人说他对自己的叔父都心怀不满。皇上素来顾念手足之情,此事容王定然不敢再冒险。” 季君珩只是静静地盯着薛兰兮,听得微微出神,直到薛兰兮说完了自己的看法转过头来看着季君珩,季君珩方才回过神来,对薛兰兮点了点头:“夫人所言甚是。只是如此便可惜了豫王了。他躲在容王后面,似乎怎么也只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了。” “靖王聪慧,此事如何折中中转,想必靖王比我一个妇道人家更工于此道。”薛兰兮笑道。 季君珩伸手拨弄了一下薛兰兮脸颊侧的碎发,道:“果然,夫人聪慧无比。” 薛兰兮低垂眼帘,季君珩道:“豫王还不急,等定北王的事情结束,我们可以慢慢对付他们。” 颜家之事还尚不明了,京中疑云重重,但是薛兰兮却没由的相信起来,她与季君珩迟早会一道拨开重重迷雾,还颜家一个清白公道。不远了,她暗暗道,就快了。 只可惜,世间之事哪儿能尽如人意?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亲启 往后几日,接连下着蒙蒙细雨。梅雨时节,天气也逐渐温暖起来。薛兰兮懒得动弹,季君珩数日都不在家中,季红裙与她走动的倒是勤快了些。季红裙性格直爽,却又带着股天真烂漫的劲儿,薛兰兮与她相谈甚欢。 她约摸着定北王一事颇为难办,想必季君珩也在小心周旋。 直到一日,薛兰兮午睡起来,便听见折枝在外面与人嘀嘀咕咕。她料是钟离在外头,也不惊扰二人,自顾自披上了衣裳。折枝转身进来,见薛兰兮已经起来,道:“奴婢正要来叫小姐呢,不料小姐竟已经醒了。” “可是有事?”薛兰兮倒了杯茶润润嗓子,侧头看了看外面,道:“可是钟离在外面?让他来便是,不必拘谨。” 折枝点头,叫了钟离进来。钟离朝薛兰兮施礼。薛兰兮问道:“可是侯爷有什么话要交代?” “正是。”钟离颔首,从袖中抽出一张小笺递给薛兰兮,道:“这是侯爷嘱托属下,说是务必要亲自交到夫人的手上的。” 薛兰兮见钟离面色严肃,不由得皱了皱秀眉,打开了信笺。见着季君珩迥劲有力的字迹,她便什么都明白了,眉头皱的更是紧了,脸色也一分分沉了下来。 她看罢沉默片刻,对折枝道:“嘱咐人备马车。我们去定北王府。” 折枝诧异道:“小姐怎么现在要过去?这……咱们也没有送帖子也没有准备什么,如此冒失只怕不合礼数吧?” “侯爷在定北王府,不必担心。”薛兰兮想了想,又拦住折枝道:“此事绝对不许声张,我们等会从小门悄悄地走。” 钟离见薛兰兮反应极大,也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薛兰兮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能轻易怠慢 了而已。”她含糊地说了几句,稍做收拾,便坐马车往定北王府去了。 定北王府离卫陵侯府本不远,但薛兰兮生怕被人跟踪发现了,小心翼翼地绕了好几圈,确定无人跟踪方才绕进了定北王府的侧门了。 薛兰兮还没下马车,倒是先听见了定北王妃的声音:“一早我便听季君珩说你要过来,只是王爷拖着他去打猎了,不巧,今日啊,可就得咱们俩在这里聊聊天打发时间了。” 季君珩跟定北王去打猎了? 薛兰兮挑了挑眉,扶着折枝从马车上下来,对定北王妃笑道:“侯爷可不是在诳我?给我留了纸笺让我早些赶到王府,他自己倒是先失约了。” “等他与王爷回来了,我替你好好教训那臭小子。”定北王妃笑着对薛兰兮说着,拉着薛兰兮的手,道:“我差人去做了些西域的点心。这些啊,都是咱们这京城里面吃不到的。那厨子原本是西域人,后来受了王爷的恩,索性就跟着王爷做厨子了。他的手艺真真是好的没话说了。” 薛兰兮温笑道:“我还真没尝过西域的美食。今日就不跟王妃娘娘客气了,我可要吃饱了打包带回去的。” 定北王妃笑的合不拢嘴:“随你随你。我倒是巴不得你多带点回去吃呢。你瞧瞧你这身子,瘦弱的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季君珩那小子苛刻于你呢。” 两人坐定,定北王妃差人呈上来了些点心。那点心看上去做工模样还不如京中的精致,但是味道确实一等一的好。薛兰兮捻了一块尝了尝,笑着道:“入口酥软,是正宗的奶味,倒是的确新鲜。” “你觉得好便是。”定北王妃道:“我本想给太后娘娘呈上些,但是怕沈贵妃又说我把这等粗制滥造的东西带给 太后,实在是有失风范。这才没有动,你若是觉得好,我便差人把方子给你。往后我们不在京中,你也好找些日子给太后送些过去。” 薛兰兮莞尔笑道:“王妃娘娘真是有心了。不过我看娘娘的意思,似乎是要急着走?” 定北王妃闻言便郁郁叹了口气,幽道:“是啊。这京城里的日子虽然衣食无忧,富贵平安。只是我与王爷常年在边疆呆惯了。别说是寻常的小事,我们不拘礼节大大咧咧惯了,这些若是落在有心人的眼里,那就是目中无人。更别说其他的事情了。京城当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风云暗涌,明争暗斗实在是招架不住。” 定北王妃家是招安出身,虽然美名其曰皇帝重用,但是到底如何,只怕只有定北王妃一人才知道那种被人厌恶辱骂叛国的滋味是怎样的。她虽然是个泼辣直爽之人,但却不乏细腻心思。定北王看似在边塞苦寒,但是若细细想起来,那地方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比起京城这么巴掌大小的金丝牢笼,反倒是让人艳羡不已。 薛兰兮点头道:“这倒是确实。身处此间,勾心斗角已经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像娘娘这般洒脱的人物,定是不习惯久居的。”她转而笑道:“我在想,王妃娘娘真是好福气。能在边塞那种地方,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比起我们这些身居在庭院之中的人,不知道要好命多少倍呢。” “各人有各人的福气而已。”定北王妃拉着薛兰兮的手,推心置腹道:“君珩这孩子看着冷淡,但其实最是稳重不过了。你也是聪慧沉稳的性子,若是你们两个人能在一起,平安喜乐,这一生倒也无妨。” 薛兰兮按了按定北王妃的手,略带羞涩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些话,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子嗣之事。定北王妃道:“你们虽然是年少夫妻,但是此事却也该早早考虑起来。君珩待你不错,你们是否也该琢磨着要个孩子了?” 薛兰兮倒是未曾想过此事,她顿了顿,拿着帕子掩着嘴轻咳了一声,“娘娘好没个正经。怎么这些话也要明面上说?” “我何曾不正经过?”定北王妃笑道:“我不过也是替你考虑而已。若是没个一儿半女,你们老了可怎么好?莫非要学我与王爷一般吗?” 薛兰兮见状忙道:“这话既然说到娘娘身上了,娘娘就该自己先做个表率。王爷膝下子嗣不多,这么多年都未曾享受过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娘娘可也要考虑一下,多给定北王添几个孩子?却也不妨在这京城里面多留些日子再说?反正这边塞安定,有定北王的赫赫威名在外,又有谁敢犯?” 定北王妃只幽幽叹了口气,自嘲般笑道:“此事还没谱呢。王爷常年在外奔波,我又已年老色衰。再说了,这老蚌含珠的事情,我可做不来。将来若是有了孩子,又是要娇生惯养的,古往今来,哪个王侯将相老来得子不是骄纵蛮横,恣意妄为的?王爷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我也绝对不。” 薛兰兮略一顿,话音一转,问道:“那王妃娘娘打算什么时候与王爷一道回去?这眼看着清明过去,阴雨连绵的,还是等到过了端午太后娘娘寿宴过后再说吧。一来天气暖和了,二来太后娘娘许多年不见王爷与娘娘,也是怪想念的。王妃娘娘有空还是多陪陪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才是。” “这话倒也是。”定北王妃伸手理了理袖口的皱褶,道:“皇上子嗣不少,但是却鲜少有人能真真正正谈 得上孝顺太后娘娘的。她老人家一个人孤苦无依的,也就只有你还有心思去时常看看她。她老人家这才时时刻刻都惦念着你。” 薛兰兮笑了笑,“太后娘娘怜惜兰兮,只可惜兰兮终究不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孩子。所以王妃娘娘才更应该多去陪陪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也时常惦念着王妃呢。何必急在这一时走呢?” 定北王妃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薛兰兮,便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此事王爷还没定下来。我回头再去问问他。” 薛兰兮颔首,定北王妃抿了抿嘴唇,笑道:“那我这就去找厨子给你写方子。等过些日子咱们抽空一道去陪太后娘娘说说话去。” 薛兰兮见定北王妃似是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拿了方子便起身告辞。 回去的时候,折枝掀帘询问道:“小姐,咱们还走偏门回去吗?” 薛兰兮略一沉吟,道:“不,走大路。就走我们寻常走的那条路回去。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去找定北王妃讨要一道糕点的方子了。” 折枝略感不解,还是如是吩咐了车夫。 待送走了薛兰兮,定北王妃方才站定,回味着薛兰兮方才的一番话,陷入了沉思当中。 片刻,定北王妃便叫来了身边的一位侍女。 “娘娘有何吩咐?” 定北王妃抿了抿嘴唇,低声道:“你且过来,帮我去查一件事情。”说罢,她对那侍女附耳轻声说了什么。 那侍女连连点头,低声称是。定北王妃道:“悄悄地,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侍女连连点头,欠身下去了。 定北王妃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顿时烦躁不已。若是真如薛兰兮所暗示的那般……定北王妃缓缓露出了一个苦笑,但愿只是她多心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兔死狗烹 傍晚定北王打猎归来,定北王妃见状便将今日之事委婉与定北王提及。定北王闻言微微一怔,道:“今日君珩倒也提点了我一番。莫非,此事当真有蹊跷?” 定北王妃叹息,“看兰兮的意思,似乎是有人想要留着咱们了。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京城,谁又会想到,居然有人想要利用咱们?真是令人心寒啊。” 定北王嗤笑了一声,道:“古往今来,都是无情最是帝王家。我生在那深宫当中,又怎会不知他们的把戏?那些人无非就是想要借我们来做文章,打压谁罢了。本以为本王自请戍守边关,便能稍稍让人对我放松些警惕,谁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有人惦记着我们?” “王爷也莫要太过忧心气急。”定北王妃闻言急忙劝道:“皇上毕竟与王爷是一母同胞的,怎么说也会向着王爷的。就算是那些小辈想要设计陷害王爷又如何?只要有皇上在,这些小辈也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定北王摇首叹息,“皇上他毕竟是皇上。虽说是我的同胞兄弟,但是毕竟是九五之尊。皇室本就生性凉薄,又何况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的情分早就淡了。比起这江山社稷,这小小的兄弟之情又算得了什么?兔死狗烹,真没想到,昔日戏言,如今却被言中。实在是可笑得很啊。” 定北王妃何其聪慧,闻言便知定北王对皇帝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她急忙道:“此事若说起来,还是越早打算起来越好。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别人来污蔑陷害我们。” “王妃言之有理。”定北王点了点头,不免有些悲凉,兀自笑了笑:“谁又能想到,昔日赫赫有名的定北王,居然成了如今这幅落魄的模样。真是可悲可叹,可悲可叹 啊。” …… 是夜,薛兰兮捡了几块新出炉的糕点,又沏了壶上好的雨前碧螺春,吩咐折枝一并带了送到了书房去。 她提着灯笼往书房走去,书房当中灯火通明,薛兰兮敲了敲门,便听得季君珩的声音道:“进来。” 薛兰兮自己拿着食盒走进去,便嘱咐折枝可以先回去。折枝点了点头,欠身离去。 她缓步走进书房,见季君珩仍旧在伏笔疾书,道:“我来的不巧,侯爷似乎在忙。” “无事。你且先坐吧。”季君珩头也不抬,道:“正巧,我有事情与你说。等我写完这些东西,劳烦夫人先等一会。” 薛兰兮却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把食盒当中那一盘洁白如玉的糕点端出来,旋即沏好了热茶,才缓步走到了季君珩的身前。 季君珩微微一怔,不由得看向薛兰兮。薛兰兮并不出声,低着头看向季君珩写的东西。季君珩笑起来,道:“怎么,夫人有兴趣?” “没什么。”薛兰兮道:“朝堂之事,我向来不关心。那是侯爷自己的公务,与我何干?我只要守着这卫陵侯府,不必太惹人注目,也不要太萧索落寞便是。” 季君珩闻言不由得勾了勾嘴角,扬眉道:“夫人觉得,自己身为卫陵侯夫人的职责,仅限于此?” 薛兰兮愕然,季君珩伸手揽住了薛兰兮的腰肢,带着她坐在了自己怀里。季君珩低着头逼视着薛兰兮,似笑非笑道:“当真只有如此吗?” 薛兰兮咳嗽了一声,从季君珩身上起来,道:“侯爷可做完自己的事情了?” 季君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纸筏,道:“差不多了。” “我准备了些夜宵,侯爷先过来用些夜宵吧。”薛兰兮坐在了小桌一侧,道:“是今日我去定北王府的时候, 定北王妃给我的方子。据说是一个西域厨子做的,味道与咱们寻常所吃的糕点味道都不尽相同。这雨前碧螺春茶也是江南特供,俗话说‘香煞人’便是这雨前碧螺春了。都是好东西,侯爷可算是有口福了。” 季君珩也不拘束,一撩长袍便坐在了薛兰兮身侧,夹了块点心尝了一口,便点头道:“的确是不错。牛乳味很浓,甜的恰到好处。” 薛兰兮把茶端到了季君珩面前,道:“侯爷尝尝这茶?” 季君珩又喝了口茶,笑道:“茶叶不错,入口微苦,但回味甘甜。还能冲缓这牛乳的甜腻,实在是不错。夫人有心了。” 薛兰兮微微一笑,“侯爷在外奔波,才是真真辛苦。我这点,实在是不算的了什么。” “此番去定北王府,着实冒险,不知道夫人可曾与定北王妃说过了?”季君珩低声询问道。 薛兰兮轻抿了一口茶水,道:“定北王妃聪明伶俐,自然能够对我所说的话心领神会。她想必此刻已经与定北王说起过此事疑点了。侯爷大可放心此事。” 季君珩缓缓摇了摇头,“牵扯到靖国公府的那位骆夫人,又如何能够放心?此事迷雾重重,之前的事情我们已经吃过一次这骆夫人的亏了。此事,再也不可掉以轻心了。我们得小心应对才是。” “侯爷所言甚是。”薛兰兮低垂眼帘,吹了吹滚烫的茶水,道:“骆夫人此番针对定北王,已经不单单是想要报复谁,或者说是想要谁倒台了。我总觉得,她有更大的阴谋。” 季君珩颔首:“但是骆夫人到底为何想要搞垮定北王?莫非她有在朝中支持的势力吗?容王亦或者是豫王皆是有可能,但是他们似乎又都与骆夫人不太相熟。”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陷入 了僵局当中。 似乎到这里就已经无路可走了,骆夫人的心思他们也是通过诸多事情来猜测出来的。 说到现在,其实薛兰兮都未曾真正看清楚那个女人的真面目。薛兰兮不怎么见过骆夫人,但是骆夫人却三番五次地针对她,这件事情让她相当在意。 莫非是骆夫人已经发现她是颜家的人了? 颜家? 薛兰兮陡然一怔,心中顿时一阵冰凉。但是她却并未说话,只是抬头看向了季君珩。 季君珩紧蹙眉头,陷入了沉默。 薛兰兮盯着季君珩看了许久,忽然道:“对了,或许咱们可以让宫里的人多多留意一番。” “什么?”季君珩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向薛兰兮。 薛兰兮道:“我的母亲,曾经有一个同胞姐妹。她入宫为妃。颜家事发后虽然被牵连,但是因为沈贵妃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皇上已经又恢复了她贵妃的身份了。” “谢贵妃?”季君珩扬了扬眉。 谢贵妃乃是薛兰兮的母亲的姐妹,算起来也算是唯一的一个姨母了。但是远在薛兰兮母亲还待字闺中的时候,谢贵妃便已经入宫为妃。因此薛兰兮与谢贵妃并不相熟,只是寥寥见过数面。 如今若是想要打听骆夫人的动向,却又不被人察觉,谢贵妃或许是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她久居深宫,却也没有恩宠在身,因此断然不会引人注意。 唯一的危险,可能就是此事一旦被皇上或者其他有心之人发现,说成是谢贵妃与宫外的人合谋做什么事情,那便是天大的麻烦。 季君珩道:“此事太过于危险了。谢贵妃身边若是有宫中其他人的耳目,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发现利用。到时候不但是谢贵妃,也许你自己都自身难保。况且谢贵妃现在久居 深宫,你该如何去见到她?” 薛兰兮沉吟片刻,旋即道:“此事我自有办法。明日我便寻定北王妃,邀她与我一道进宫看望太后。正巧,定北王妃这道糕点,也是想要让太后常常看。正好我可以请诸位嫔妃都一起来开个花宴热闹一番。这样,我便能找到机会与谢贵妃见面了。” “还是太过于冒险了。宫中多得是居心叵测之人,你……” “侯爷这个不放心,那个也不放心,莫非是想要亲自去?”薛兰兮打断了季君珩的话,调笑般打趣道。 季君珩板着脸看向薛兰兮,“我这是为你好。宫闱之地,那些人的手段之阴险毒辣,不是你薛府之间的你争我抢可以攀比的。” 薛兰兮朝着季君珩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极其意味深长的微笑:“侯爷就放一万个心吧。” 季君珩又叮嘱了薛兰兮几句,方才放她回去。 已近子夜时分,薛兰兮没让折枝在外面等着,此刻外面黑灯瞎火的,也没个灯。季君珩看了片刻,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不过几步路而已,侯爷还是先早些睡吧。”薛兰兮笑着推辞。 季君珩却颇有一点霸道的意味,提着灯笼走在薛兰兮前面。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冷风瑟瑟,季君珩握着薛兰兮的手,见她冷的直发抖,不由分说拦腰抱起了薛兰兮,大步上前。 薛兰兮惊呼了一声,道:“季君……”她知道自己失言了,急忙改口道:“侯爷这是做什么?” 季君珩把她往上颠了颠,温声道:“见你冷,怕你冻着了。” 薛兰兮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季君珩,轻声抱怨道:“侯爷当我是小孩子吗?” “不是吗?”季君珩敲了敲薛兰兮的额头:“爱闹脾气又倔,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第二百七十八章 相见 次日一早,薛兰兮便去请了定北王妃一道进宫。定北王妃何等聪明的人,见状便知道是薛兰兮要有所动作了。薛兰兮带着自己做好的糕点,与定北王妃约定好在宫门口见。 方才到了宫门口,薛兰兮下车等了片刻,便看见定北王妃的马车缓缓驶来。 定北王妃今日穿了一身利索干净的长裙,头上只用珠钗挽了个最寻常的发髻。薛兰兮见状便掩面笑道:“王妃娘娘当真是个美人,怎么装扮都是极其好看的。” 定北王妃横了薛兰兮一眼,笑骂道:“你啊,就知道一味的奉承我。我都多大岁数了,哪里能跟你们这些年轻人相比?” 两个人携手往太后娘娘的住处去。定北王妃见四下无人,悄声询问道:“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此番这么着急着想要进宫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薛兰兮轻声道:“是。我与侯爷已经找到其中一个很有问题的人,想要往深处查一查。但是此番不能惊动了对方,因此只能找个法子去宫里找人来帮忙了。” “宫里人?”定北王妃诧异,不由得看了一眼薛兰兮:“莫非你在宫里也认得……”话音未落,定北王妃便停住了,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了。原来是她。” 薛兰兮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了,谢贵妃过得好不好。” 定北王妃幽幽叹了口气:“哪里会好到什么地方去?颜家的事情当年闹得那么大,谢贵妃虽然并未参与,也不知晓那事。但是也被皇上责怪怨恨了许久。沈贵妃与她素来不合,更是借机作践打压她。没少做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情。这些事情也只是我偶然回宫听太后说起来的,若不是太后心慈,怜 惜她是个可怜人,留她在身边侍候,也不知道谢贵妃还能不能熬到现在。” 薛兰兮闻言便有些觉得心中酸涩不已。她素来是知道的,颜家当年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谢贵妃肯定不可能被轻易饶过。皇萧康帝那么冷血的性子,还能留着她如今,却也是上天怜惜谢家了。 “谢贵妃现在可还好?”薛兰兮侧头询问道。 定北王妃见薛兰兮有些触景生情,便拿着帕子为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轻声安慰道:“丫头,你不要哭。虽然谢贵妃受了委屈,但是这也不都已经熬过来了吗?她若是知道还有人在,想必定然是开心的。” 薛兰兮咬了咬嘴唇,朝着定北王妃欠了欠身。 两人又说了些话,这才自御花园中迂回而过,到了太后的宫中。 太后生来喜爱鲜花,早在先帝在世的时候,就在太后如今居住的宫殿当中与太后种了许多奇花异草。太后素来喜爱这些花草,爱惜无比。 宫女通报了薛兰兮与定北王妃前来,很快臻沁嬷嬷便打帘出来,笑着朝着定北王妃与薛兰兮施礼,道:“太后娘娘一早听说王妃娘娘要跟夫人过来,开心得不得了,正在念叨二位呢。这就来了。” 薛兰兮与定北王妃纷纷对臻沁嬷嬷笑了笑,臻沁嬷嬷领着二人便进了屋子。 太后正在屋子里坐着,见二人过来了,顿时眉开眼笑,道:“来了便是了。我老婆子久居深宫,平日里最是无聊。今儿一早便听臻沁说起来你们要过来,我可是开心坏了。我这里啊,可是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薛兰兮闻言便笑了笑,太后招了招手,示意薛兰兮过去。薛兰兮略有些犹豫,太后便伸手摸了摸薛兰兮的脸,笑着道:“薛家的 丫头,你跟君珩怎么样了?我好久都没听说你们的消息了。” 薛兰兮亲昵地伏在太后的怀里,笑着道:“我跟侯爷都很好。劳烦太后娘娘挂念了。” “哀家听说你兄长的事情了。”太后怅然叹息,轻抚薛兰兮的脸,徐徐道:“是个可怜孩子。你想必,也难受坏了吧。” 薛兰兮闻言便有些失落,低垂眼帘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兰兮倒是没什么大事,兄长福气薄,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谁也不愿意见到的。逝者如斯,还是不要去想了。” 太后点了点头,闭目轻语:“逝者如斯,活着的人,却又能怎么样呢?” 薛兰兮知晓,太后也是极其难受的。太后是颜家出身,她是颜家父亲的姑姑,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姑祖母。当年颜家事发,太后再三恳求皇上三思后行。但是皇上如何强硬手腕的一个人?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太后与皇上之间有了些间隙。数十年于深宫之中的落寞,母子之间的间隙越来越深,几乎已经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了。 太后毕竟是皇上的生母,这样的情形何尝是她愿意看到的? 只是皇上不可能因为颜家的事情向太后低头,不,是向任何人低头。而太后,也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所坚持的东西。正如她在谢贵妃危难之时竭尽全力保住她一般,她不愿意向皇帝退让。 定北王妃见二人情绪都已经低迷,便笑道:“这大好的春光,怎么母后跟薛姑娘净说这些伤心落寞之语?薛姑娘得了我的方子,今日可是做了些好东西来给母后的。” “罢了罢了。净是说这些没用的了。”太后也笑道:“是什么好东西?也让哀家来看看?” 薛兰兮四下环顾,道:“今日大好 的春光,怎么倒也没人来陪陪太后娘娘。只有我与王妃娘娘二人未免也太过于单薄,不若请后宫的娘娘们一道出来,也好让大家都来热闹热闹?” 太后抬眼瞧了一眼薛兰兮,点头笑道:“这倒也是在理。素心,去皇后宫里问问皇后的意思。此刻,约摸着她们都去皇后宫里晨醒了吧。” 素心应了一声,旋即缓步走出。 薛兰兮朝着太后眨了眨眼睛,笑道:“等会娘娘们都来了,定然是要分不到几块的。我先给太后娘娘尝尝鲜吧。”说着,她挥手示意折枝把食盒拿出来。 薛兰兮拿了筷子给太后夹了一块。太后见那雪白如玉的糕点,便有些好奇,尝了一小口便点头笑道:“味道的确不错。牛乳味很足。也不知道薛家丫头你是哪里来的方子,居然如此之好?” 定北王妃见状忙嚷嚷起来:“母后这就忘了?哪里是薛家姑娘的方子?这分明是臣妾给她的。怎么说,母后也该夸夸臣妾吧?” “好好好。”太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你也有功。” 定北王妃得意洋洋地笑着。 不过片刻,就听见外面一片莺莺燕燕之声。远远瞧着外面一片姹紫嫣红,迎头走来的便是时常待在太后身边的沈贵妃。沈贵妃见了太后笑吟吟地盈盈下拜:“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福寿绵长。” 紧跟其后的嫔妃都跟着一一跪下请安,这形势一时间显得有些怪异。 太后不悦地瞥了一眼沈贵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来了呢。你倒也知道抢先。” 沈贵妃本对此显得得意洋洋,闻言便有些脸色铁青,抬起头来看着太后,咬着嘴唇道:“太后娘娘这话说的臣妾就有些不明白了……” “好了好 了,你起来吧。”太后显得有些不悦。 紧跟在沈贵妃身后的,是一个宫装妇人。她脸色平静,丝毫没有波澜,衣着也相当朴素。只是对太后福了福,稍稍说了些吉祥话便站在了一侧。太后反倒是追问道:“这些日子,可吃药了?” 那宫装妇人显得有些惶恐,还未出声,便被沈贵妃抢先一步道:“太后娘娘问呢,怎么谢妹妹一点反应都没有?” 薛兰兮一惊,不觉侧头看向那宫装妇人。那妇人却好像是被薛兰兮惊到了,立刻收回了看向薛兰兮的目光,低声道:“臣妾一切安好。劳烦太后娘娘挂念着。” 太后恩了一声,冷声对沈贵妃道:“哀家又没有问过你,你急着回答干什么?” 沈贵妃一时之间被问倒,脸色变了变,没有再出声了。 谢贵妃欠了欠身,便只站在太后身侧,不再出声。 薛兰兮又仔细看了看谢贵妃,便心中有了底。她与定北王妃一面招呼众人,一面分发点心。分到谢贵妃的时候,她瞧见谢贵妃抬起头看了一眼薛兰兮,似乎是有些惶恐似的,手一抖,便把点心掉在了地上。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谢贵妃与薛兰兮的身上。薛兰兮一愣,旋即笑道:“是兰兮不小心,弄掉了谢贵妃的糕点。折枝,再给谢贵妃拿一块。” 谢贵妃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多谢薛姑娘。” 太后笑道:“谢丫头还不认得你呢。这是薛家的姑娘,薛兰兮。之前哀家不是与你说起过吗,她嫁给了卫陵侯季君珩。现在是季君珩的媳妇儿了。” “原来如此。”谢贵妃淡淡点头,道:“我深居简出,向来不问世事,卫陵侯夫人莫怪。” 薛兰兮心中莫名酸楚,强撑着点了点头。 第二百七十九章 相认 与几个嫔妃闹了些时候,大家都争相讨皇太后欢心。太后笑的合不拢嘴,一时之间太后的宫苑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午后,定北王妃拉着大家去御花园里散心赏花。谢贵妃便推辞说自己身子不太舒服,要回去喝药了。大家都知晓谢贵妃身子不太好,也没有当回事,便好生与她说了几句,也就作罢。 谢贵妃打御花园里走了片刻,便迎面撞上了薛兰兮。 薛兰兮对谢贵妃施礼,道:“不知道是贵妃娘娘在此,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谢贵妃懒洋洋地抬了抬手,道:“卫陵侯夫人不必见外。”她顿了顿,随意似的四处望了望,道:“本宫看今日天气甚好,不知道卫陵侯夫人可有心思陪着本宫走上一走?” 薛兰兮闻言便接着话说道:“既然是贵妃娘娘有此雅兴,那兰兮必定奉陪。” 说罢,薛兰兮便扶着谢贵妃的手,陪着她慢悠悠地往前走。 谢贵妃对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好生聪明,便已经知道谢贵妃的意思,远远地落在了两人身后,为二人把风。 见走的远了,谢贵妃只消回头看上薛兰兮一眼,两个人相识一瞬,便已经认出了彼此,心中无比触动。谢贵妃眼角已经涌出了些许泪花,眼眶也是红红的,道:“我真是没有想到,颜家还能有人活着。今日见了你,我实在是有些不敢相认,生怕自己是思念成疾,已经分不清楚是非了。如今看见你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我真是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薛兰兮紧握住谢贵妃的手,忍不住哽咽道:“能再见到娘娘,我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前几日听定北王妃说起娘娘得了太后的慈喻,才能在这宫中平安度日,我便心中安定 了些。好在没有连累到姨母。” “好孩子,你怎么……”谢贵妃伸手摸了摸薛兰兮的脸,略感诧异道:“怎么会成了薛家的孩子?还跟了卫陵侯?” 薛兰兮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侯爷待我很好,他……或许是君命不可违,当年之事,侯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为颜家洗脱冤屈。” 谢贵妃闭着眼睛轻声道:“无妨,只要你好好地便是。” “姨母这些年只怕是受了不少苦吧?” 谢贵妃吃吃的笑了出声,只是那笑容挂在她有些苍白的面孔上,多少显得有些讥诮:“我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已经是个无用之人了。皇上……我早就对他死心了。他如此刻薄冷血,当真是让姐姐猜中了,他并非是我良人。我这一辈子,算是就毁在这宫里了。太后算是与颜家是亲戚,也就顺道救了我。我感念太后对我的恩情,此生此世,也就只好在她老人家身边多伺候着些也就罢了。等太后娘娘仙逝了,我就自请出宫出家,了此残生罢了。” 薛兰兮实在是没有想到谢贵妃居然对皇上,对着世间已经如此了无希冀。她紧握住谢贵妃的手,定定道:“姨母,我们绝对不能忘了。也绝对不能就此罢休。颜家那么多条人命,谢家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姨母您更是为此牺牲掉了一生,我们不能就此罢休啊。” “怎么?”谢贵妃抬了抬眼看向薛兰兮:“你似乎,还有别的想法不成?” 薛兰兮压低了声音道:“姨母,我此番前来,是想要请您帮我办一件事情的。” 谢贵妃愣了愣神,苦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失宠的嫔妃罢了。虽然挂着贵妃的名头,但是谁不知道我这个 名不符其实的贵妃只是皇上可怜我,给了我的一个虚头?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薛兰兮微微眯起眼睛,小声道:“姨母可知道,京城里有一位骆夫人?” “骆夫人?”谢贵妃一怔,旋即道:“靖国公府的骆夫人?她怎么了?此人虽然为一介女流之辈,但是人脉颇广。在皇宫里面也是小有人气的。她怎么了吗?” 薛兰兮不晓得该如何跟谢贵妃说起来骆夫人之事,只好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想要姨母替我多多盯着此人一些。她常常与各宫嫔妃之间走动,想必定是不能逃过姨母的眼睛的。若是姨母有空,还请多多帮我盯着她一些。” 谢贵妃点头,道:“此事不难。” 薛兰兮闻言便微微含笑,对谢贵妃深深施了一礼。 …… 傍晚,赵婕妤略施粉黛,便扶着丫头的手,出门乘着马车到皇帝的养心阁去了。 一路颠簸,她闭目养神,想到了些许事情。 转眼到了皇帝的养心阁,灯火辉煌,皇帝似乎还在处理公务。赵婕妤是新进宫的新人,性子直爽大胆,萧康帝很是喜欢她这般的性子。 赵婕妤也胆子大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往皇帝身边去。萧康帝发觉了她,抬眼看了看赵婕妤。赵婕妤笑着跳到了萧康帝的身后,笑着为他捏了捏肩膀:“皇上也不配合一下臣妾,倒是让臣妾好生尴尬。” “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萧康帝拉着赵婕妤的手腕,凑到鼻尖闻了闻,笑道:“涂了什么香,这个味道很是不错。” 赵婕妤顿时喜笑颜开,道:“这是内务府新进的香,听说是西域的香,臣妾以往也是没有见过,很是新鲜呢。” 萧康帝点了点头,搁下手中的笔,问道:“朕听说,今日太后召你们 去陪她一道赏花了?” “皇上怎么问起这个了?”赵婕妤好奇起来,提起今日赏花的事情,没有的有些恼怒,便撇了撇嘴道:“听说是定北王妃与卫陵侯夫人来看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召我们姐妹一起去了。连谢贵妃娘娘也一道去了。只是……”她叹了口气,略显忧郁道:“只是毕竟,太后娘娘是瞧不上眼臣妾就是了。臣妾巴巴去给她老人家请安,结果她就当是没看见臣妾。臣妾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婕妤,自知身份不高,只是……” 萧康帝笑着摸了摸赵婕妤的头:“好了好了,不必在乎这些了。母后她老人家这么多年了,这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你不必在乎这些。” 赵婕妤扑闪着眼睛,笑着往萧康帝的怀里钻。 萧康帝轻轻拍哄着赵婕妤,赵婕妤见时机似乎成熟了,便那拿捏着分寸,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 “恩?”萧康帝低低答应了一声,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赵婕妤清了清嗓子,青葱似的指甲拨弄着萧康帝衣服上的一颗扣子,轻声道:“臣妾说了,皇上可不许不开心。” “什么事?” 赵婕妤道:“今日,定北王妃的态度实在是招人不喜欢。臣妾也不是故意针对定北王,只是想要稍稍提醒一句皇上,皇上听了,可不许说臣妾的不是。” “定北王妃?”萧康帝挑了挑眉,道:“她是个直脾气,怎么,你与她惹上了?” 赵婕妤道:“这倒也不是,只是臣妾忽然想到,那定北王妃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定北王昔日在家宴上也没有少做出格的事情。虽说他是皇上您的亲弟弟,只是这人的心啊,有时候便是如此飘忽不定。人心隔肚皮,谁也不 晓得这背后到底是什么。定北王手握大顺重兵,几乎可以以一己之力覆灭大顺,皇上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定北王——” “够了!” 萧康帝冷冰冰地呵斥道。 赵婕妤顿时慌了神了,方才的气质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她咽了口口水,急忙跪在了低声,整个人都瑟瑟发抖着,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萧康帝冷冰冰地审视着赵婕妤,沉声道:“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恩?皇上这是在说什么?”赵婕妤急忙道:“臣妾只是随口胡言乱语而已。皇上若是觉得不好听,臣妾不过是妇人之见,大可不必当真便是。” “放肆!”萧康帝冷声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儿戏吗?!你敢如此污蔑定北王,便不怕朕以你妖言惑众的罪名,把你推出去斩了吗?!” 赵婕妤是受尽了恩宠的人,此刻萧康帝居然说出如此令人胆战心惊的话,她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几乎不敢说半个字来。 萧康帝冷冰冰地看着着赵婕妤,道:“罢了罢了,给朕出去!” “皇……皇上……”赵婕妤不死心地叫了两声。 萧康帝冷冰冰地重复了一遍,“给朕出去!” 旋即有内监进来,架着赵婕妤出去了。 那大内监见萧康帝似乎是不太高兴,料定是赵婕妤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端着茶水递过去给萧康帝,轻声道:“皇上也莫要生气了。那赵婕妤指定是受了谁的指示,前来挑拨离间来了。皇上何等圣名之人,又怎么容这人胡言乱语?” 萧康帝淡淡道:“你可知,朕为何生气?” “这……”那大内监见皇帝这么问,顿时愣住了,旋即谄媚笑道:“皇上自然是……” “因为她说中了。” 第二百八十章 嫌隙 那内监伺候萧康帝不说有三四十年倒也不差多少。在萧康帝还是皇子的时候,那内监便已经跟在他身边了,对于萧康帝的心思,这世上除了他,只怕没人敢再称第一了。 萧康帝乃是定北王的亲生兄长,此事定然不假。但是萧康帝年幼时太后颜氏不受宠爱,还是一个小小的婕妤,自然是没有资格来教导皇子的。因此萧康帝在很小的时候便已经离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被宫里年长的贵妃娘娘养在膝下。 萧康帝对太后颜氏虽然不算是冷淡,但是终究幼年时候的嫌隙在哪里,对她也算不得亲近到哪里去。萧康帝是个懂事的孩子,尽管心中不喜,但是礼仪却做得周到无比。若说有什么是他不太喜欢的,那便是定北王了。 在萧康帝年纪渐长之后,回到太后身边时,定北王已经出生。那孩子生的虎头虎脑,颇得大家宠爱。先帝对这个孩子相当看重,认为他长得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因此宫里那段时间少不得有流言蜚语说皇帝要将那孩子立为太子。 不过终究还是不了了之了,后来又出了诸多事情,颜氏坐上了皇贵妃的位置,而萧康帝,则子凭母贵顺理成章成为了太子。 萧康帝平心而论,是有几分嫉妒定北王的。但是那毕竟是他的胞弟,他不可能表现出来。好在定北王是个识趣的人,他自请戍守边关,数十年都难得回来一次。太后虽然总是念叨定北王,但是人不在跟前,萧康帝至少舒服了一些。 无论是帝王与臣子之间,还是兄长与胞弟之间的嫌隙,都是已经深深缔结,无法被消除和横越的。那内监知道,此番赵婕妤,算是说中了萧康帝的心头刺了。 定北王就像是一根不痛不痒的刺。虽 然不痛不痒,但是若被人提起来,那便是令人恨不得拔之后快的了。 内监小声道:“奴才惶恐。” 萧康帝微微眯起眼睛,侧头缓缓看向内监:“朕自认为对定北王不薄。” “皇上对定北王的确算是仁至义尽。”那内监道:“只是定北王毕竟是皇上的手足……” 萧康帝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朕也没有说要杀了他。定北王虽然的确权利过大,但是却也没有到非要杀了不可的地步。” 内监小声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萧康帝冷哼了一声,道:“这么多年了,北疆那里,也该换换新鲜血液了。若是再过些日子,只怕这北疆之地,当真是只知定北王,不知有皇帝了。” 内监勉强笑道:“皇上所言极是。定北王年纪也大了,也该在京城里面享享清福了。若是再在外面奔波劳累,别说是太后娘娘,皇上看了都觉得不忍心。” 萧康帝闻言便舒展眉头,点头道:“朕要再想想,你且先下去吧。” 内监点了点头,躬身退下。 长信宫灯明灭不定,角落处两个黑影被拉得极其悠长。 “公公,那件事情如何?”有个尖细的声音压低了嗓音询问道。 那内监冷哼一声,往袖子里面塞了塞什么东西,要笑不笑道:“去告诉你主子吧。皇上,被说动了。” 那尖细声音无声地笑了笑,往内监手里大把大把地塞着金裸子:“有劳公公了。这点孝心,还请公公去买些酒来喝。” …… “赵婕妤?“季君珩微微一愣,闻言不觉轻轻皱起眉头。 薛兰兮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抬头瞥了一眼季君珩。他正拿着手里的纸条发怔,念念有词着什么。 烛光摇曳,薛兰兮轻声问道:“看侯爷的样 子,似乎是出什么事情了?” 季君珩抿了抿嘴唇,叹息一声道:“宫里出事了。” “哦?”薛兰兮捡起手里的针,又绣了几下,淡淡道:“宫里出什么事了?” “赵婕妤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示,在皇上耳边吹风,说是定北王在边疆数十年,只怕早已有异心。他手握数十万雄师,边塞百姓只怕只知道定北王而不知道皇帝了。”季君珩沉声说道。 薛兰兮闻言便顿主了,抬头看向季君珩,“那皇上可相信了?” 季君珩摇了摇头,旋即幽幽舒了口气:“你不知道。我自小便跟在皇上身边长大,对他的性子最是熟悉不过了。自古以来,君王大多工于心计,猜忌疑心颇重。皇上也不例外。他看上去似乎宽宏大量,从不明说什么。但是实际上却是个铁血手腕的人。他对定北王早就有了猜疑之心,只是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薛兰兮缓声道:“我听说,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便与太后娘娘关系不太好,与定北王关系也不过尔尔。当时定北王乃是先帝最爱的皇子,几乎所有人都不怀疑他会成为太子。虽然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但是想必皇上与定北王的间隙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吧?” 季君珩颔首,“皇上猜疑定北王,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而已。如今定北王回京,皇上既然不能动他,那么势必便会想要留住他。” “想要留住定北王的理由可就多了去了。”薛兰兮嗤笑道;“说是定北王年纪大了,也该在京城里面享享清福了也是;若是说太后娘娘年纪大了,没有几日能与儿子们团聚,想要定北王多留在这里陪陪太后也是。无论如何,定北王是铁定不能走了就是了。” 季君珩叹息,“ 这才是麻烦所在。” 薛兰兮略一沉吟,忽然道:“皇上明日早朝,侯爷可相信,定然会有人弹劾定北王?” “既然有人指使赵婕妤在床笫之间吹耳边风,那么自然会有人推波助澜。”季君珩回答道。 “那侯爷可曾想过,皇上会怎么办?”薛兰兮低着头仔细瞧着自己绣棚上的图案,低低道:“咱们这个皇上啊,就算是他心里有什么,他也不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他只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找一个合适的人来帮他水到渠成此事。” 季君珩微微蹙眉,旋即笑道:“靖王?” 薛兰兮朝着季君珩点了点头,“侯爷当真是智勇双全。” 季君珩嗤笑了一声,横了一眼薛兰兮叹息了一声道:“你啊。” 次日一早早朝之时,皇帝方才坐定,便有人出列启奏道:“臣有本启奏。” 皇帝扬了扬眉,“爱卿有话说便是。” 季君珩抬了抬眼睛瞥了一眼那人,抿了抿嘴唇,侧耳细听起来。 那人不卑不亢道:“臣要弹劾定北王。” 顿时朝中一片哗然,朝臣们顿时炸开了锅。大家纷纷低低絮语起来,定北王方才回来不久,虽然还未起身离京,但是却也没有听说他做错了什么。怎么这个时候边有人提出来要弹劾他? 季君珩淡然立在原地,垂首瞧着自己袖子上刻着的纹路。那是薛兰兮昨夜瞧见他袖子上有一小块针脚开叉,于是拆了线替他缝补的。她的针脚细细密密的,季君珩看着便觉得心中一暖。 靖王那个坏脾气先是跳了出来了:“父皇,此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挑拨父皇与定北王叔之间的感情?!定北王叔当年率军镇守北疆,数十年来北疆再无战事,劳苦功高,从未抱怨过一句北疆苦 寒之地。若是此等功臣还要遭受弹劾,只怕会伤了天下人的心。” “靖王殿下未免也太过于心急气躁了吧?这还没说什么呢,靖王殿下就要跳出来急着为定北王说话了?”那人嘲讽道。 皇上挥了挥手,道:“好了,别吵了。”他瞪了一眼靖王,道:“你给朕站好了。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说罢,萧康帝挥了挥手示意那人可以继续说了。 靖王有些愤愤不平地站了回去,季君珩对靖王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眼神交汇了一瞬间,靖王便明白了季君珩的意思,咬了咬牙,还是没有再出声了。 那人只是在他耳边有些刺耳地说道:“固然如靖王殿下所说,定北王这些年来为我大顺镇守疆域,的确是劳苦功高。但是这也不能隐瞒定北王居功自傲,甚至做些跃居过分的事情!定北王虽然有功在身,但是数十年都未曾回京述职,这于一名臣子而言,莫不是想要造反吗?“ “你——” “沈大人此话差异。”还未等靖王出声,季君珩先行出声打断了那人,冷冰冰的道:“莫非在沈大人眼里,镇守边塞数十年,不能与母亲兄长团聚,便是居功自傲,想要造反吗?此话说出来,未免也太伤皇上与定北王之间的兄弟之情了吧?” 沈大人冷哼了一声,打量着季君珩道:“怎么,季侯爷这也是坐不住了,想要挑出来为定北王说话了?季侯爷与定北王说起来还是裙带关系呢,这样沉不住气,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季君珩闻言不怒反笑,“按照沈大人这么说起来,似乎这朝堂之上就没有拥有能与沈大人说话资格的人了。那沈大人还真是有些本事。”说罢,季君珩朝着沈大人深深一礼,充满了讽刺。 第二百八十一章 靖王 “够了。”皇帝冷冷的打断了众人的争端。 他四下环顾,旋即道:“此事改日再议。朕累了,你们可还有本上奏?若是无本,今日便先退朝。”还未等诸位大臣反应过来,萧康帝已经起身,头也不回地往一侧走去。 季君珩与那沈大人对视了一眼,沈大人露出一个要笑不笑地表情:“季侯爷不愧是季侯爷,当真是有几分血性和本事的人。只是希望季侯爷的这份血性能坚持到最后才是。毕竟,还要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季君珩也不与那人多说,转身便走。 靖王在后面追了几步便跟上了季君珩,他怒道:“那姓沈的未免有些过分了。” 季君珩走出了几步方才停下,看向靖王道:“王爷可知,今日王爷做错了?” “错了?”靖王微微一怔,旋即摆了摆手道:“君珩,你此话何意?难道那群杂碎污蔑定北王叔,我还不应该为他说话吗?定北王叔乃是父皇的亲生弟弟,我维护定北王叔,哪里有错了?” 季君珩叹了口气,摇首叹息道:“王爷还觉得自己没错,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靖王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微微蹙眉道:“莫非你的意思是……” 季君珩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事王爷本不该参与进来。既然已经参与了,那便没有办法,只能好好善后了。” 靖王嗤笑,“本王不怕这个。王叔是清白的,他与我是一个脾气,是干不出来什么耍阴招的事情的。难道君珩你不清楚不成?” “我自然是清楚王爷的为人的。但是皇上清不清楚,愿不愿意清楚,这个就不是我们所能管得了的事情了。”季君珩敲打了靖王几句,道:“若是皇上派你做什么事情, 切记要做的小心些。” 靖王点了点头,季君珩道:“夫人在家里等着,我便先回去了。今日就不陪王爷去校场比武了。王爷自个儿再去找人吧。” 靖王连连叫苦,“诶诶诶,你怎么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了。” 季君珩回了家,便问道:“夫人呢?” 素荷道:“夫人在厨房呢,今日夫人似乎心情极好,居然亲自下厨说是要给侯爷做几个菜。” 季君珩换了常服,再出去便看见薛兰兮在偏厅摆了一桌子的菜。她道:“侯爷回来的正好,正好赶上了饭点了。我今日随意做了几道菜,侯爷可不要嫌弃我厨艺不佳。” 季君珩笑了笑,坐在了薛兰兮身边。薛兰兮递了筷子给他,季君珩夹了一筷子的龙井虾仁入口,点头道:“很好吃。” 薛兰兮指着那道佛跳墙道:“那个也是我做了好久的,侯爷不妨也尝尝看?” 季君珩又夹了一筷子的佛跳墙,点了点头:“这个也好吃。” 薛兰兮闻言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侯爷是除了好吃什么也不会说了是吗?” “实话实话。”季君珩点头道:“好吃。” 薛兰兮笑的开心,过了片刻才换上了严肃的表情:“今日如何?” 季君珩沉声道:“不太好。” 他将在朝中的事情讲了一遍与薛兰兮听,薛兰兮听罢便皱着眉头道:“此事不太好办了。靖王殿下若是参与进来了,只怕是要难办了。豫王与容王都巴不得靖王赶紧出点事情,他倒是自己急着挑出来了。” “靖王便是这个脾气。”季君珩道:“怎么说也说不清楚,他性子火爆,做事也不怎么经过脑子。遇到有些事情,就跟一头倔驴一样,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薛兰 兮闻言又笑了起来,道:“靖王殿下若是知道侯爷背地里这么说他,只怕是要伤心好一阵子了。” 季君珩嗤笑:“且等着他的消息吧。此事还不一定该怎么去办。若是他能平安办下来此事,那或许……” 季君珩没有在说下去,但是薛兰兮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此事的确是相当大的一个考验,既要给萧康帝一个合适的交代,也不能让定北王出事情,还要平衡朝廷里面容王和豫王的势力。 不过数日,薛兰兮便听到了些消息。无非是皇帝派靖王与定北王一道去查什么事情。靖王乐呵乐呵的便跟着定北王去了。名义上是查事情,但是实际上,却是在暗地里让靖王来刺探定北王的一举一动。 还未等季君珩与靖王见上一面,季君珩便被军务缠身。薛兰兮听说是因为容王手底下的人说季君珩所统领的巡防营误伤了他的人,此事到底是真是假薛兰兮也不晓得,但是容王想要拖住季君珩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不过了。 靖王一到京城,便被皇帝身边的人请到了宫里,那人急匆匆地赔笑道:“皇上一早就念叨着靖王殿下呢。殿下快过去吧。” 靖王抬了抬眼皮子看向那内监,内监笑着,言语之间便轻声对他道:“季侯爷托我提醒王爷一句,此番前来,务必要切记,保住定北王事大。皇上那边,王爷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没有人会反驳王爷的。” “季君珩让你说与我听的?”靖王语气有些冷淡地看向那内监。 内监赔笑道:“自然是。王爷快过去吧,老奴便不过去了。” 靖王抿了抿嘴唇,大步流星地踏入萧康帝的书房当中。 萧康帝正坐着在批阅奏折,听见门响也没怎 么出声,待到靖王朝着他磕头请安,他方才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子,道:“起来吧。” 靖王点头道是,便站起身来,静静垂首站在一旁,等着萧康帝再出声。 萧康帝低头专心致志地批阅奏折,似乎已经将靖王遗忘了一半。许久,他方才冷笑出声,侧头看了一眼靖王,淡淡道:“怎么?没有话要跟朕说吗?朕以为,凭借你那日在朝廷之上的表现,定然会洋洋洒洒,发表一篇慷慨激昂的言说给朕听呢。” “儿臣知道错了。”靖王淡淡道:“还请父皇看在儿臣年幼无知的份上,宽恕儿臣。” 萧康帝点了点头,瞥了一眼靖王道:“朕不是不知道,你对朕有怨气。只是朕不只是你的父亲,还是这个国家的君主。因此,有些事情,朕不能轻易告诉你为什么这么去做。你也要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昔日因为颜家的事情,你与朕闹脾气闹了这么多年。朕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没有脾气的。虽然生你的气,但是终究,不也放你出来了吗?” “可是……” “朕说了,不是所有事情都要问为什么的。”萧康帝冷冷的重复了一遍:“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靖王咬牙道:“既然父皇都觉得那件事情没有原因,那还来找儿臣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想要从儿臣这里问出些王叔的事情吗?如果就是这样,那儿臣可以很明确的告诉父皇,儿臣不会说一个字的。” 萧康帝陡然拍案而起,怒喝道:“放肆!这就是你与朕说话的态度吗?” 靖王红着眼睛看向萧康帝,萧康帝气得胸口剧烈的一起一伏。他怒视着靖王,看了片刻,忽然之间心中又是一软,便摆了 摆手,坐下道:“好了好了。朕不跟你多废话那么多了。你啊,这种倔脾气,是一辈子都改不掉了。” “儿臣也从来没想过要改掉。” 萧康帝冷笑:“你要是有你两个哥哥那般,不,不要一样,只要有半分,也就不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了。你到底要朕与你说多少遍你才明白?你这样的脾气,迟早会害了你,会让你栽跟头的。” 靖王扬了扬眉看向萧康帝:“儿臣这些年来,跟母亲也没少受委屈,跟没有少栽跟头。父皇不必担心,儿臣已经不怕疼了。这个跟头就算是栽得再大,儿臣也不怕了。” 萧康帝听着这孩子气般的话,顿时是又气又好笑,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你啊你,你说说看,你连你自己都保不住,又何谈来保护你的母亲?你也知道,你的母亲不受宠,你的母亲被连累,那你便不能为她争些气,好好地做事,做人?” “儿臣已经有师父教改如何为人处世了,父皇日理万机,便不要再来费心教导儿臣了。”靖王道:“免得父皇看了儿臣不如两位皇兄机敏聪慧,而让父皇生气。” 萧康帝嗤笑了一声,也不再与靖王理论,只是道:“那就来说说吧,这些日子,朕让你跟着定北王一起办事。你先来回答朕几个问题。你觉得,定北王为人如何?” 靖王略一沉吟,旋即道:“王叔……定北王人开朗率真,性格豪放,是难得一见的真性情男儿。他做事也有理有条,治军更是一条不紊,严明有纪,比之其他将领都要优秀数倍。儿臣以为,定北王是一位真正的将帅之才。” “是将才,还是帅才?”萧康帝放下了手中的笔,缓声询问道。 靖王猛地抬头看向萧康帝。 第二百八十二章 风声 靖王闻言便是愣住了,他似乎是有些不太明白皇帝为何如此相问,抿了抿嘴唇,便不出声了。 萧康帝便无声地微笑起来,靖王垂首朝着萧康帝深深一礼:“儿臣实在是不知父皇所言何意。” “朕问你,你觉得定北王如何,你倒是反过来问朕了?”萧康帝依旧不依不饶,嘴上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却字字皆是试探的意味。 靖王不是傻子。 只是他却依旧道:“定北王是大顺的功臣,更是百姓人人赞之的好王爷。儿臣实在是不知道父皇到底听了谁的不善之言,居然开始怀疑定北王了。王叔毕竟是王叔,乃是与父皇一母同胞的弟弟,怎么父皇倒是……” “你只晓得他是朕的弟弟!”萧康帝手里的笔飞了出去,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嘶吼出声,怒喝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朕这么多年可有亏待过你们?结果一个个都反过来跟朕作对?他定北王是个好王爷,不仅如此,他还想做个好皇帝!” 靖王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他素来知道皇帝不甚喜欢他,挨骂虽然已经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但是昔日里萧康帝脾气哪里有今日这般坏?靖王“扑通”一声跪下,却抿着嘴唇只字未开口。 内监似乎是在外面听见了动静,跪倒在门外,膝行前进到萧康帝跟前,小声道:“皇上仔细龙体,靖王固然不懂事,但是也没必要为此伤了龙体。那岂不是靖王罪加一等了?” 他一面劝着,一面对靖王使眼色,示意靖王向皇帝服个软。 靖王大声道:“儿臣忤逆犯上,实在是罪不可赦,还请父皇不必开恩。” “你——”萧康帝被靖王气得一怔,瞪圆了眼睛,怒不可遏地指着靖王道:“好啊,好 啊,王安,你看看,这就是朕生养出来的好儿子!” 王安急的直跺脚,忍不住低声道:“靖王殿下还不快向皇上请罪?若是皇上被殿下气病了,殿下可是想要背负上这不孝的忤逆之名?” 靖王冷着脸瞥了一眼王安,王安急的额头上直冒冷汗,不断地朝着靖王使眼色。靖王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儿臣知错了。方才是儿臣气糊涂了。儿臣并非是有意想要触父皇的逆鳞,更无意维护定北王,只是不想父皇被奸人混淆圣听,诬陷了清者而已。” 萧康帝不怒反笑:“混淆视听?以朕看来,现在在朕的面前混淆视听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啊。” 靖王耸动了一下肩膀,似乎是冷笑了一声,旋即道:“儿臣实在是过意不去,就不在父皇这里讨父皇的厌恶了。儿臣先行回府反省了。” 还不等萧康帝点头,靖王便已经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大殿。 王安扶着萧康帝坐下,萧康帝冷笑连连,道:“王安。你看,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在意那件事情。朕这么多年给过他那么多次机会,他却反倒要过来质问朕。好啊,好个贺仲麟,朕的好儿子。” 王安知道皇帝是对靖王又死心了,不过这么多年来,萧康帝对靖王的态度变来变去,他都已经看透了。只是这次事情非同一般。萧康帝对定北王起了疑心,那就是在等着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靖王如此公开维护定北王,不仅仅是让皇帝丢脸了。更是让他觉得定北王有什么了。 靖王年少轻狂,毕竟不懂这些道理。王安苦笑,只是苦了卫陵侯一番千叮咛万嘱咐,到头来却还是成了一场空了。 靖王府中,靖王贺仲麟丢了手里的剑,便翻身从校场的比武 台上下来。 有侍女前来为他擦汗换衣裳,靖王摆了摆手,拿过帕子自顾自擦了把头上的汗,道:“衣服给我,你先下去吧。” “王爷,卫陵侯和卫陵侯夫人已经在偏厅等候您多时了。您可要过去见见?” 靖王闻言顿时一愣,急声道:“君珩来了?怎么没人跟我说?” 那奴婢道:“王叶方才在舞剑,奴婢也没有机会与王爷说不是?好在卫陵侯夫妇等的也不算太久,王爷赶快去看看吧。” 靖王一面擦汗一面小步跑到偏厅去。 薛兰兮与季君珩已经在偏厅等候多时了,见靖王急匆匆地赶过来,两个人急忙起身。 “君珩,你怎么想到今日过来了?”靖王也不见外,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季君珩身边,转眼又看了看薛兰兮,道:“怎么夫人也来了?” 薛兰兮笑道:“侯爷听说王爷与皇上似乎是吵了一架,有些担心。我前些日子见了谢贵妃娘娘,她也不放心王爷,这才让我过来看看王爷是怎么回事。恰好侯爷要来,我也就一道跟来了。” “是母亲啊。”靖王闻言便低垂眼眸,似乎是有些伤神,他苦笑道:“我说起来也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母亲了。她跟在皇祖母身边,大约是没有什么事情的吧?” 薛兰兮点头道:“贵妃娘娘一切都好,病也快大好了。太后娘娘护着贵妃娘娘,没人敢伤她。” 靖王叹了声气道:“都是我不争气,若是我稍稍挣点气,现在也不必每每入宫给母亲请安都要请示父皇了。现在我被禁足在府上,也没有机会去看她了。” 薛兰兮道:“王爷的孝心,兰兮会替王爷转达到的。过些日子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到时候皇上龙颜大悦,总不至于再扣着王 爷不让进宫吧?太后娘娘那里也不好交代不是?王爷再忍耐些吧。” 靖王叹息,却见季君珩脸色不甚好看,道:“那日的事情想必君珩你也都听说了?” “此番容王来势汹汹。”季君珩直截了当地便吐出了这么一句话,道:“王爷也不必灰心会造成这样的结果。皇上疑心定北王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刚好容王准备万全,一切事情都水到渠成而已。我们不管怎么做,都会显得极其突兀,只能让皇上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靖王咬了咬牙,道:“容王未免也逼人太甚了吧?” 季君珩道:“不仅如此,皇上已经决定多留定北王一些日子了。昨日皇上悄悄找武将商议,到底派谁暂时镇守边疆。结果还没等大家说话,豫王就跳出来举荐人了。” “谁?” 季君珩指了指靖王:“你自己。” 靖王一愣,“我?” 季君珩嗤笑:“皇上终究是舍不得把你丢到北疆那么荒凉的地方。毕竟,他还要找人来平衡时局。若是豫王或者容王一家独大,那这朝廷便失去了两者相互掣肘的平衡状态。若是失去了平衡,便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你放心,皇上不到万一,绝对不会牺牲你的。” 靖王笑了笑,“那这是该恭喜我,终于在父皇的眼里还有点用处了?” “不。”季君珩抬了抬眼:“王爷让皇上禁足是好事。往后的事情,王爷就再也不要参与了。” 靖王闻言脸色大变,急忙道:“那王叔之事岂不是……” 季君珩与薛兰兮对视一笑,“你放心。此事若是听之任之,也不见得不是什么好结果。毕竟,现在只怕还没有到容王亮出最后底牌的地步。他只是想让皇上先击垮定北王,自己 再上一记定心丸而已。”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 此事不了了之之后约摸着个把月,端午将至,大理寺却上奏称自己从先前的盐场一案中的一个要犯当中,提审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皇帝看了那折子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折子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拂袖而去。 季君珩眼睁睁看着萧康帝离去,诸位达成纷纷围观那折子上写的是什么东西。他默然不语,听王安尖细刺耳的声音叫:“退朝”之后,便转身迈步离去。 “季侯爷留步。”忽然有一个清朗的男声叫住了季君珩。 季君珩闻言便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转身定了定神,看向来人:“哦?不知道豫王这是……” 豫王对季君珩笑的温和无比,但是那份不达眼底的温和却又反射出来丝丝冷冽的光芒,像是一只紧盯着猎物的狡猾狐狸一般。 他快步上前几步,凑到了季君珩的耳边轻声道:“本王知道,季侯爷最近大约是为了定北王的事情,烦恼透了吧?” “此事皇上自有定夺,都是些空口无凭的东西,王爷怎么能够轻易相信呢?”季君珩慢条斯理地说道。 豫王缓缓点了点头,笑的愈发温暖灿烂:“这么看起来,似乎是季侯爷已经有了把握了?” “什么把握?臣实在是不知道豫王殿下所言是什么。”季君珩索性开始装傻。 豫王敛起笑容,淡淡道:“那就走着瞧吧,季侯爷。” 季君珩朝着豫王略一作揖,旋即听到了身后有人高声把那折子念出了声来: “盐场小贩某某招供,定北王曾于此定期获利不少……这……定北王?难道说——” 身后一片嘈杂的讨论声,随着那一封折子被公开念出后,轰然炸开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水起 四月下旬的时候,北疆似乎出了些什么岔子。定北王本来着急地想要告辞回北疆,但是太后却出面拦住了定北王,说是自己突然不太舒服,想来是时日无多,平生没什么遗憾,只是希望能多见几面两个儿子。 这言下之意已经不言而喻了。定北王终极还是没有走成,而纠结派谁去平叛,却成为了众矢之的了。 若是定北王倒台,那么北疆统帅无疑是一个极其惹眼的位置。各家都对这次眼红无比,但是若说真的能拿出一个绝对能镇得住场子的,倒还真没有。 朝中武将本就不多,这么一来,便只能提拔新人了。 皇帝斟酌犹豫,甚至问起了季君珩可有推荐的人选。季君珩自然推辞,说是没有。他手底下倒是有几个不错的人,只是皆是他的左膀右臂,莫说是拿出去去前线,只是离了片刻,季君珩也觉得不安生。 豫王与容王为了各自的人争吵不下,皇帝自然是厌倦的很。容王过失颇多,皇帝早就有些厌烦他,忍不住出声呵斥。容王战战兢兢,只好灰溜溜地离去。 还未等容王完全离开,豫王便忍不住面露喜色。 季君珩看在眼里,却并不说破。豫王清了清嗓子道:“父皇,若是说可靠的人选,儿臣倒是想要举荐一人。” “谁?”萧康帝好奇道。 豫王道:“三弟仲麟。” “仲麟?”皇帝闻言脸顿时拉得老长,冷哼了一声:“这臭小子,别跟朕提他。想起来朕便觉得生气。” 豫王闻言只是勾了勾嘴角,笑道:“父皇也不是不知道,三弟这个靖王也不是白白封的。三弟虽然脾气臭了点,但是却胜在打仗颇有头脑。他也不是没有打过胜仗,这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是吧 ,卫陵侯?当初靖王殿下与卫陵侯一道出兵,靖王殿下一马当先的英勇事迹,卫陵侯可是比谁都要清楚吧?” 季君珩不咸不淡道:“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靖王莽撞,况且尚在禁足当中。若是此刻派靖王出去,只怕不太好吧?还请豫王殿下三思。” “这有何不好?”豫王大感不解,迷惑道:“难道三弟还有什么不想出去带兵的理由吗?若是说三弟贪恋京城繁华,这话我可就不信了。卫陵侯可不会要这么说吧?别说是我,就算是父皇,只怕也不能相信此事。三弟素来淡泊名利,又骁勇善战,儿臣以为,此番是最好的打算。” 豫王见萧康帝仍旧在发怔,于是叫了皇帝一声:“不知道父皇意下如何?” 萧康帝回过神来,冷冰冰地扫了一眼豫王,道:“你想要让老三出兵?” “正是。”豫王道:“三弟是合适的人选。” 萧康帝似乎是有些犹豫,沉默半晌转头问道:“君珩,你觉得呢?” 季君珩抬眼瞥了一眼豫王,慢条斯理道:“臣以为不妥。” “哦,君珩觉得不行?” 季君珩点了点头:“是,靖王不善于权谋之术,更没有心机城府。他虽然骁勇善战,那也必须得有人跟在他身边才是。若是他孤身奋战,只怕是做不成什么大事。臣与靖王自小便玩在一起,幼时又是伴读,因此更不能眼睁睁看着靖王再犯错惹得皇上不高兴。还请皇上三思。” 萧康帝缓缓点了点头:“君珩言之有理,老三那孩子的确是太冲动莽撞了,还是得再磨一磨他的性子才是。” 豫王一愣,“可是,父皇……” “此事就这么决定吧。”萧康帝拍桌决定:“之前我记得你曾推荐过一个人 ,虽然是个新人,但是好歹父亲是个武将,便让他先过去吧。” 豫王见萧康帝已经决定了此事,似乎绝无回转可能,于是便闭口不语了。 萧康帝拟了道旨意,便让豫王与季君珩先行回去。 季君珩出门不过片刻,便见豫王眼眸当中阴沉沉的,宛若一潭死水一般。 季君珩顿了顿脚步,待到豫王出来,方才轻声道:“王爷可知道吗,自己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样东西。” “什么?”豫王挑了挑眉。 季君珩淡淡道:“皇上的心思。” 豫王闻言便嗤笑了出声,“皇上的心思?季君珩,你是在开玩笑吧?我是父皇的亲生儿子,若是说起来父皇的心思……” “若是说起皇上的心思,你真的理解吗?”季君珩淡淡道:“你若是真的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便不会做今日这样的蠢事了。” “蠢事?” 季君珩道:“直截了当地想要把靖王往火坑里面推,难道这不是蠢事吗?王爷当真以为,皇上会听不出来这话里面的深意吗?你知道皇上铁血手腕,雷厉风行,但是你却猜错了一点。” “什么?”豫王愕然。 季君珩微微一笑:“那就是,皇上不会残害手足,更不会伤害自己的儿子们。” …… 天气晴好,定北王府中,定北王妃已经快闷得发霉了。 她素来就是坐不惯的人,平时在北疆,那里到处都是草原,任凭她策马奔腾,却也没有人管束。但是在这京城当中,却处处有人盯着她。更别说这里人潮拥挤,别说是骑马策马奔腾,能不能骑得上马就是个问题。 终于,定北王妃磨着定北王一道出去郊外散散心。 定北王今日听说了京城里面的风风雨雨,心中不是太舒坦,听 到定北王妃说自己想要出去散散心,自己也就跟着一道过去了。 两个人换上了寻常的装束,牵着马便绕进深巷从小路走向城门口。 “王爷还在郁闷那事?”定北王妃低声问道。 定北王幽幽叹息了一声,“是啊,我又怎么能不想?现在朝中满朝文武都对我念念不忘,也不知道到底是福还是祸。罢了罢了,福气也好,祸事也罢,我都认了。只是没有想到,我半生戎马,大半辈子都在北疆的草原上度过,结果临了临了,却还是要葬在这如同金牢笼般的地方。” 定北王妃轻声安慰定北王,道:“王爷还是想开写的好。君珩已经在跟兰兮一道想办法了。你想想看,不是还有靖王那孩子吗。那孩子多喜欢你啊,你身为王叔的,还得好好地带带他才是。” “这些小辈,也就只有仲麟一个还算是可造之材了。”定北王感慨道:“现在的孩子,年纪轻轻便已经工于心计,若是年级再大一些,那还得了?” 定北王妃闻言便吃吃的笑了,“只是王爷以前从来不参与,也从来都不知道罢了。后宫前朝,其中牵连出来的,还隐藏在人心中的事情,数不胜数。别说是这些年轻的孩子了,就是几个稚子也不能够轻易小看。” 正说着,两个人便已经到了城门口。按照道理,出城皆是需要检查身上所携带的东西的。但是定北王随身带着自己的令牌,因此也不必例行检查。 那守城的士兵见了定北王递给他的令牌,顿时吓得有些腿软,对定北王吞吞吐吐道:“您……您二位先等一下,我去找我们头儿。” 定北王夫妇对视一眼,皆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片刻,1那个士兵所说的“头”算 是来了。定北王道:“本王只是想要出城去散散心,劳烦二位了。” 那人仔细揉了揉眼睛,就差凑到了定北王脸上看了,方才看清楚那真的是定北王。 他急忙施礼,道:“不知道王爷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 “不必给本王来这一套虚的。”定北王淡淡道:“本王也不是来巡视你们的。本王只是想要出城与王妃一道去散散心。不知道这样的理由,可否能接受?” 那人勾了勾嘴角,缓声道:“实在是遗憾。王爷,王妃娘娘,近日京城里面不太太平,听说京城外面有野兽出没,您看您二位是不是还是不要出城比较好?” 定北王闻言便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只冷笑了一声:“本王倒是还真没有听说过,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还有野兽敢再帝都出没?” 那人只是一味的对定北王赔笑,那带着谄媚的笑容让定北王妃感受到了什么不怀好意。 定北王妃道:“王爷,既然人家说了外面不能出去,那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京城,虽然小了点,但是吃的喝的,却是没有一样不精致好看的。虽然王爷是在京都长大的,但是这数十年过去了,只怕都已经发展的不太够。 定北王见状最后也是只好走了,他似乎有些生气,走的极其快,也没有理会定北王妃。 王妃急忙追上去,道:“王爷何必因为这个而一时置气?皇上疑心病很重,王爷还是不要——” “不要也罢。”定北王叹息一声,道:“若是这个‘定北王’的称号只能给我带来灾难和流血牺牲,那我为何还要留着它?不若我们早日隐居山林,打猎种田,相伴相守,平安喜乐,总比在这里老死掉的强不知道多少倍。” 第二百八十四章 示弱 端午之前,恰逢太后寿宴,定北王与定北王妃一道赴宫宴。萧康帝没有大办此次宴会,只是稍稍请了几个相熟的臣子与王爷,不图热闹,但求人亲热。 薛兰兮与季君珩也收到了请帖,季君珩本不打算去,但见薛兰兮对此颇有兴趣,也只好应下来。 薛兰兮见季君珩犹豫,知道他素来不喜欢热闹,答应下来也是因着自己而已。她说自己心中没有感动是假的,这么多日子来,季君珩始终都如此,悄然无声地守着她,护着她,似乎生怕自己看到了一般。 季君珩道:“既然要去了,那便要好好准备。太后喜欢你,你去了她老人家定会高兴的。” 薛兰兮点了点头,忽然道:“似乎侯爷倒从来未曾告知过我侯爷的生辰,我还不知道呢。侯爷什么时候生日?” 季君珩本想离去,闻言便愣了一瞬,旋即侧头定定看向薛兰兮。他微微舒展眉头,整张脸的轮廓便柔和下来,显得要比平日里都要温柔几分。他道:“问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薛兰兮歪着头看着季君珩笑了笑:“只是总不能做夫人的不晓得相公生日吧?” 季君珩露出了一个有些嘲讽地笑容,道:“我是七月初七生的。因着是七夕生辰,所以我素来不与别人提起。” “为何?”薛兰兮一愣,“倒是个好日子。七夕……去年七夕我还与侯爷一道去看花灯猜灯谜呢。” 季君珩道:“七夕生的人多是多情寡意。怎么,当初你母亲没有与你说过我的生辰八字吗?” 薛兰兮那时候又何尝对季君珩上过心?她闻言点了点头,又安慰季君珩道:“侯爷不要听人胡扯,什么时候生辰与人性子如何又有何干?侯爷这般好 的人,又何曾多情寡意过?” “你就这般信我?”季君珩抿了抿嘴唇,压低了声音问道。 薛兰兮望着他漆黑明亮的眸子,点了点头,理所应当般笑道:“这是自然了。我若是不信侯爷,这世间只怕再无第二个人了。” 季君珩只凝神望着薛兰兮,薛兰兮有些疑问,季君珩却紧握住她的手,用力点了点头:“恩。” 因着太后寿宴去的人不多,也都是相熟的人,薛兰兮再三斟酌,挑了件白玉兰散花双绣的齐胸襦裙。她正在低头挑头饰,恰见季君珩在外面等候,于是索性笑着道:“侯爷可是在外面?不知道可否先进来一下?” 季君珩掀开珠帘走进来,那珠帘晃动,季君珩站在了她身后,询问道:“何事?” 虽然两人名义上是夫妻,但是季君珩却很少来薛兰兮的卧室。薛兰兮见他似乎有些不太舒服,便道:“想让侯爷帮我挑一支珠钗。” 季君珩笑着叹了口气:“你可可不就是在为难我了?我哪里有什么本事挑什么珠钗?对这些东西,我可是一点都不了解。” “谁也不是天生就懂的不是。”薛兰兮把放置珠钗首饰的朱漆盒子递到了季君珩面前,笑着朝着季君珩眨了眨眼睛,“侯爷快来挑一支?” 季君珩无奈,伸手从那盒子里扒拉了一圈,仿佛是猜谜语一般,随意从中挑出来一支羊脂玉茉莉小簪递给了薛兰兮,涩涩道:“我看你的衣裳挑的,你看可好?” 薛兰兮接过那簪子,笑着点头:“我也正纠结呢,果然是侯爷眼光好。这簪子还是太后娘娘赏赐的,是上好的羊脂玉,温柔却不张扬,是再好不过了。” 她用簪子挽好了头发,戴上了耳铛,便起身示意季君 珩可以一道出去了。 一路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季君珩说起萧康帝态度变化诡异莫测。先前还是对靖王和定北王一副厌恶至极的模样,但是那日说起派去北疆的人选,居然就第一个否决了靖王,实在是有些微妙。 薛兰兮闻言也是有些惊讶,道:“皇上既然是恼怒靖王,为何还护着他?”她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对季君珩笑道:“皇上还是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不堪罢了。他虽然疑心极重,但是却不愿意看到手足相残的场面而已。正如现在,他不是也放了靖王出来了吗?” 薛兰兮重重叹息了一声:“靖王的脾气也是真的需要好好改改了。这一言不合就要跟皇上吵架的毛病,到什么时候看起来都不像是什么好事情。” “他那头倔牛,是怎么也拉不回正途了。”季君珩摇了摇头,道:“我们是生死之交。别说是当年战场上刀光剑影,单单凭借小时候我们一起读书时候来看,仲麟的脾气是这辈子都难以改掉了。” 薛兰兮嗤笑了一声,“我看也是。侯爷有时候也拿他没办法,靖王有时候虽然倔强地过了头,但是有时候倒也真是有几分正气的。” “那大概是靖王身上最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了吧。”季君珩叹了口气,轻声道:“那颗赤诚的,还在燃烧的心,或许是这死气沉沉的京城里面,唯一鲜活的东西了。” 薛兰兮默不作声地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漆黑的建筑,像是黑夜中的石雕,一直都陷在无尽的沉默当中,并且还会一直沉寂下去。京城里的人,与京城里的这些石头,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都缺少一颗心,一颗热腾腾的赤子之心。 而恰好,靖 王就有这样一颗活生生的跳动的心跳。他是真正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具一具的行尸走肉。 下车的时候瞧见了靖王的马车也在旁边,薛兰兮与季君珩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我与侯爷方才还在念叨王爷呢,这一刚刚下车,便看见王爷了。” 靖王笑了笑,“原来如此。季侯爷这是在惦记我呢,还是在想怎么揍我呢。” 季君珩瞥了一眼靖王,道:“王爷还是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次的事情,足以引以为戒。往后万万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要知道,不是每一次都有太后能保你出来。” 靖王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我也没让太后保我不是。” 季君珩扬了扬眉,薛兰兮道:“好了好了,靖王殿下既然已经被解了禁足,那此番还是好好跟太后娘娘说说话吧。太后娘娘也很是想你。”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薛兰兮与季君珩不由得望过去,却见远处那女子已经到了近前,正是云溪郡主。 “原来是兰兮和季侯爷,还有靖王也在?”云溪转眼瞥见了靖王,便不由得神秘兮兮地小声道:“我听说你被皇上禁足了?怎么回事?” 靖王闻言便挠了挠头,笑着道:“也没什么,就是我犯了点错而已。” “哎呀,你又惹皇上不开心了?”云溪郡主撇了撇嘴,道:“几个表兄里面,就数你最不会讨皇上开心了。你啊你,真是笨,怎么就不能跟大家学学聪明点,少被骂几句吗?” 薛兰兮见靖王一看见云溪郡主表情变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此刻她要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她就是真的是个傻子了。薛兰兮道:“那郡主与王爷先聊着。我与 侯爷想进去给太后娘娘拜寿了。” 云溪郡主“啊”了一声,靖王却依旧拉住她,说起了别的事情。 薛兰兮拉着季君珩的手往举行宴会的高台上走,季君珩默不作声地被她牵着,薛兰兮走的累了,便回头看季君珩。季君珩道:“累了?” “侯爷真是的,这么大人了,还让我拉着走,能不累吗?”薛兰兮有些负气,喘了口气,慢慢往上爬。 季君珩道:“走吧,多走走便好了。你啊,还不是在府上都懒得动一下,才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让你平日里多走动走动,现在知道累了?” 薛兰兮只笑了笑。到了殿里,薛兰兮先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身边跟着一帮嫔妃,沈贵妃一面对太后说笑话,一面招呼薛兰兮坐过去一道听笑。 薛兰兮四处环顾,笑着问道:“我还以为是定北王妃先来了呢,也就没过去叫她一起。没想到王妃娘娘还没过来。” 话音未落,沈贵妃便板着脸看着薛兰兮道:“季侯夫人这话说的未免有些扫兴了吧?” “哦?”薛兰兮挑了挑眉,却美理会沈贵妃。 太后淡淡道:“哀家也正自奇怪呢,平日里王妃是往哀家这里跑的最积极的一个,怎么今日却反倒是迟到了?” 沈贵妃自然知趣,她转了转眼珠子,笑道:“既然如此,那等王妃娘娘来了,我们可不能轻饶她。太后娘娘的生辰,居然也敢迟到。今日定北王妃来了,咱们姐妹定让她不醉不归。” 太后哈哈大笑起来:“若是轮起喝酒啊,只怕你们加起来,也没有那丫头一个人喝的厉害啊。” “王妃娘娘酒力自然是好。只是我们人多势众,不信抵不过她一个。”沈贵妃也跟着笑起来,用帕子掩着嘴笑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使节 薛兰兮四处环顾,瞧见谢贵妃站在远处坐着,并不参与他们之间的玩笑话。薛兰兮便缓步走过去,朝着谢贵妃欠了欠身:“给贵妃娘娘请安。” 谢贵妃脸色比昔日好看些了,她见了薛兰兮,便点了点头道:“起来吧。” 薛兰兮便起身,对谢贵妃道:“娘娘大可放心便是。靖王殿下并无大碍,皇上已经放他出来了。他今日也来参加宴会了,只是被云溪郡主拦下说话了,等下就能来陪娘娘说话了。” 谢贵妃点了点头,笑道:“我早已知道此事了。仲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倒是麻烦你与季侯多多照顾他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垂眉眼道:“我已经是个没用的人了,只希望不要拖累他便是了。” 薛兰兮急忙拉住了谢贵妃的手,道:“娘娘可万万不要这么说。若是让靖王殿下听到了,他又该着急了。” “罢了罢了。”谢贵妃笑了笑,道:“我也不愿意再去搞这些东西了。他能够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无欲无求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便听见外面有人道:“我来迟了,这就来给母后请罪来了。” 她料定是定北王妃,果然是她。定北王妃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笑吟吟地朝着太后俯身大拜:“臣妾来迟了,特地来给太后娘娘请罪来了。” 太后“嗤”的一声便笑了,道:“你便算了吧。我们还等你来了跟你比酒量呢。” “那母后就抬举我了。”定北王妃笑道:“臣妾近日不胜酒力,前些日子找了个大夫给臣妾敲了敲,大夫说起来臣妾最近有些上火炎症,便不能饮酒了。还请母后见谅。” 太后摆了摆手,道:“来吧来吧,不能喝就不能喝了。你啊,也注意身子。” 定北王妃笑着点了点头,道:“是是是。 这北疆的风,刮起来像是刀子割在脸上。这京城里面的风啊,顶多算是拂过你脸上,这哪里能比?臣妾一时半会倒是有些不太适应了。” 沈贵妃笑道:“王妃娘娘多住些日子不就记得了?” 定北王妃笑叹了口气,道:“我本是想要早些回去的。北疆不太太平,王爷心中不太安宁。但是现在看来啊,似乎不太能回得去咯。” “啊……这……” 一时之间,众妃嫔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定北王妃这话里面是什么意思。 太后咳嗽了一声,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说不太能回得去了?”太后微微蹙眉:“难道,还有人拦着你们不让你们出城不成?” 定北王妃何其聪明的人,见状连忙摇头道:“母后多虑了。只是臣妾听说,这京郊出了些什么瘟疫之类的。想来是害怕我们到处走,才不让我们离开的。” 太后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没有再出声了。 恰时云溪郡主与皇上有说有笑地走进来。王安尖细的嗓音喊起来:“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下跪,薛兰兮俯身下拜时瞥见跟着萧康帝走进来的还有靖王。靖王脸色平常,并无太多起伏。萧康帝回首与他说了几句什么,靖王便颔首,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谢贵妃见到了靖王平安无恙,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分,忍不住盯着坐在斜侧方的靖王多看了几眼。 靖王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谢贵妃看,两个人相视许久,方才各自笑笑转移目光。 定北王跟坐在皇上身侧的左起第一席,他面无表情,只是萧康帝是不是跟他侧耳说几句话。定北王脸上始终都是神情淡淡,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宴会开始,皇上自己先带头为太后敬了杯酒。太后脸上神色郁郁,似乎是不太开心一 般。就连萧康帝本人也能察觉到不太对劲的地方。 “母后这是怎么了?”皇上轻声道:“看样子母后今日没什么胃口?” 太后哼笑:“哀家能有什么问题,皇上多心了。” 萧康帝见太后闭口不提,也不再多说什么,自顾自摆摆手叫了歌舞。 歌舞都是些俗气而毫无新意的形式,大家都是一早看腻的。萧康帝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端起酒杯道:“今日乃是母后的生辰,理当举杯庆祝。但是朕在这之前要先说一件事情。” 他的目光落在了定北王身上,定北王依旧是神情淡然,并未有什么表情。 萧康帝道:“前些日子朕误信了奸臣贼子的谗言,怀疑了一段时间定北王。但是定北王为人清正廉洁,乃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此事乃是子虚乌有,往后,朕绝不再饭这样的错误。” 薛兰兮闻言略感惊讶,她倒是想到过按照萧康帝的性子,他必定会对定北王的事情有所表示,随后再想办法稳住他。但是萧康帝如今居然如此着急承认问自己的错误,莫非…… 莫非他已经找到了能长久留着定北王的办法了? 接下来便是一些颇为无趣的东西,大家都纷纷举杯,夸赞皇上清正廉明,斌公执法,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之类的话。薛兰兮对此并不感兴趣,但是一旁的靖王,却是听得津津有味。 这倒也是,先前还是被皇上囚禁的不受宠的儿子,如今居然还有能得到皇上亲口道歉的机会。这不能不说是一份荣耀。 薛兰兮顿时觉得有些痛心疾首,萧康帝哪里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此事也就算是过去了,皇帝往后的几日对定北王好的几乎已经没有了界限了。薛兰兮颇能理解萧康帝迫不及待地需要定北王留在京城的理由 了。只是定北王妃已经先一步把事情透露给太后,只怕太后对萧康帝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了。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薛兰兮知道,想必其他的结果而言,这已经算是一个颇为不错的结果了。 靖王急着孝顺母亲,皇上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让他以后去给谢贵妃请安不必再去请示他。此事对于一个寻常皇子来说已经是极其无上的荣耀了一时之间,恭贺声与谩骂声此起彼伏。 容王与豫王的态度更是微妙无比。季君珩时常与靖王一道谈论时期,薛兰兮却并不怎么参与此事。 很快就到了盛夏,薛兰兮素来怕暑,因此还未等到六月三伏天,薛兰兮已经在屋里放置的冰炉,每日晚饭后必定会有冰镇的冰碗。 季君珩怕她吃多了冰的不舒服,便劝了劝她。然而薛兰兮那么怕热,哪里会听他胡扯八道。只要一等到季君珩不在家中,薛兰兮便躺在凉亭的贵妃椅上小憩,休息好了便能感受到冰炉里的阵阵凉风吹过,还有新鲜的冰碗,加上蜂蜜和各种坚果,简直是人生一道享受。 约摸着六月中旬,正是天气最为炎热的时候,羌芜国递上了国书,打算向大顺臣服了。 羌芜国乃是南边的一个小国家,但是这个国家不同于别的国家,他们善于制作各种香料和毒药,堪称这方面的专家。当地人朴实无华,善良热心,但是随着国门被渐渐的打开,他们也不得不面临各种问题。 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羌芜国于是就开始寻求归属。这时候,大顺自然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萧康帝垂涎羌芜之地很久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显现出来。但是此次羌芜国前来送上国书,恳求大顺能稍微庇护一下羌芜国。使其不受灭国之灾。为此,他们甚至带来 了一位公主,希望能与大顺结成儿女亲家。 薛兰兮听罢,只是笑了笑,道:“有些可笑。这羌芜国也真的是有意思。昔日大顺与北方狄人打仗的时候,羌芜国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如今我们与北狄不打仗了,他们反倒是要来求和了。侯爷说,是不是很可笑?” 季君珩一面翻看书籍,一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薛兰兮扇风。他闻言嗤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事情并非是像你看到的,听到的那样。还有别的隐情,没有被提起而已。” “看起来,侯爷知道的不少?”薛兰兮陡然从贵妃榻上翻身坐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季君珩。 季君珩手里继续摇着团扇,他道:“最近朝堂之事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即使是我不关心,也总有人关心此事。久而久之,即使我不参与,却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薛兰兮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了,道:“对了,皇上可有说过,此番要派谁来接待羌芜国的使臣?是容王,还是豫王?” 季君珩摇了摇头,“都不是。” “诶……不是豫王,也不是容王?”薛兰兮掰着手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君珩:“靖王?” 季君珩“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也不是。你再猜一猜。” 薛兰兮顿时楞了一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居然是……定北王?” 季君珩随意翻了翻书页,淡淡道:“何必这么惊讶?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皇上把定北王留在京城,总不能让他每日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吧?这接待羌芜国使臣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所以才说,这件事情让定北王来才是最合适的。” 薛兰兮听罢便叹了口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萧康帝的城府真的是一层套一层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 来使 定北王一早便穿戴整齐,随后出门到皇城里面领诏令。 萧康帝今日也起得早,他见定北王穿着亲王的朝服,衣冠整齐,一丝不紊,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六弟不愧是军将出身,果然是英武不凡,颇有气度啊。想来那羌芜国的使节见了六弟,也能想象我大顺的国威了。” 定北王只是苦笑,拱手道:“皇兄说笑了。” 萧康帝微微眯起眼睛,从上方走了下来,靠近定北王低语道:“那件事情,是朕对不住你。朕已经知道你忠心耿耿。只是羌芜国的来使来的巧,不得不多留你些日子。” 定北王躬身一礼,道:“皇兄言重了。臣弟已然明了皇兄的心意,更谈不上是什么怪罪了。” “如此便甚好。”萧康帝道:“对了,景郡王有一个儿子,叫陆长笙。这小子在言谈外交方面颇有些才能,朕也很是看好他。因此朕就准许他与你一道去京郊接待羌芜国的来使。长笙,出来见见定北王吧。” 正说着,从侧殿里便走进来一个身着朝服的翩翩公子,正是陆长笙。定北王上下打量了一番陆长笙,只见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方才及冠,却依旧出落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此人生了一双桃花眼,眉目总含三分情,看了第一眼,总忍不住想要让人再看第二眼。 定北王还未出声,那陆长笙便拱手朝着定北王笑道:“久闻定北王大名,只是一直都未曾有机会得到引荐见到王爷。今日得见,王爷果然是神采奕奕,英姿飒爽之辈。昔日街头巷尾总流传王爷的故事,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王爷带兵打仗的本事,实在是教人佩服。” 一番妙语连珠,他倒是完全不把自己当成是外人,不 经意间已经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定北王朝着他微笑道:“原来是景郡王的世子,我是个粗人,以后陆公子还是不必行如此大礼才是。” 萧康帝道:“长笙,引荐定北王这件事情朕可算是完成了。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啊。” 陆长笙笑着点了点头,道:“皇上果然是一言九鼎的君子。” 萧康帝哈哈大笑,道:“你啊。从小跟朕身边长大,平白倒是没了规矩,也不跟朕客气了这是?” “臣,多谢皇上隆恩。”陆长笙像模像样地朝着萧康帝拜了拜。 萧康帝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朕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你们快出发了,等走到京郊长亭,他们也该过来了。” 陆长笙与定北王纷纷退下。 两人带着几个大臣,骑马乘车走出了京城。京郊十里长亭,骑马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定北王翻身下马,与礼部尚书核对了一下时间,约摸着还要再等上片刻了。 两人就着长亭里面坐下,陆长笙随口道:“真是没想到,王爷还有接待使团这样的闲情逸致。我还以为,王爷并不喜欢这个呢。” “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定北王淡淡道:“总之都已经来了,不是吗?” 陆长笙颔首,笑道:“王爷果然是个明白人。人人皆道定北王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但是以我来看,王爷似乎是个聪明人啊。” 定北王望着远处的官道出神道:“是与不是,又如何?这世间谁无半点心机城府?只是有些人,不愿意展露出来而已。毕竟,大智若愚总比聪明反被聪明误要好上许多。想必陆公子在京城生活了这么久,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了。” 陆长笙展开折扇扇了扇风,道:“王爷 言之有理。这京城里面的纷争与阴谋诡计,是永远都无法消除的。谁也不知道,这份灾难,什么时候会到自己身上不是吗?” 定北王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已经明白了陆长笙的话外之音,只抿了抿嘴唇,静默不语。 陆长笙见定北王不再说话了,也不再自讨没趣。他只是一味抱怨天气热起来,而那来访的使团却还没有个踪影。 又等了约摸着半个时辰,陆长笙都快要睡着了,方才听见礼部尚书推了推自己,小声道:“陆公子,王爷,来了……使团来了……” 定北王立刻睁开了眼睛,起身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皱褶,对陆长笙道:“公子差不多也该准备起身了。若是被羌芜国的人瞧见了,只怕不太好。” 陆长笙懒懒起身,打着哈欠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这才露出一个堆满笑容的表情,缓步与定北王走向了官道。 远远便看见羌芜国的旌旗,在空中随风飘舞猎猎作响。在前面开道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左右各跟了两个护卫。身后则是跟着一辆个头不算太大的马车,后面绵延的队伍跟着的皆是护卫与财宝之类的物事。 还未到跟前,那羌芜国的使节们便挨个下马,牵着马步行到了跟前。 陆长笙先是上前搭话,笑吟吟地看着那使节,道:“使节一路辛苦了。我乃是景郡王府的世子陆长笙,这位是定北王。我与王爷乃是奉我朝皇帝之命,在此恭候贵国使节的。” 那羌芜国使节见对面站着的男人居然是名震天下的定北王,顿时怔住了,目光转向定北王的时候,激动而又炽烈。他笑着朝着定北王与陆长笙深深一礼:“有劳诸位在这里等候了。” “想必贵使一路奔波 劳累,煞是辛苦。驿馆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热水,还请贵使与郡主快快前去接风洗尘,才好去觐见我朝陛下。”定北王不咸不淡地出声道。 羌芜国使节连连点头,走到了马车车窗前,敲了敲车窗。那车窗旋即被打开了,使节朝着那窗户里面的人说了句什么。似乎那窗户里的人答应了一声,使节连连颔首,旋即对陆长笙与定北王比了个手势。 定北王与陆长笙一路为他们开道,护送他们一直进了驿馆里面。 方才进了驿馆,马车里面便有了动静。有一位穿着羌芜国服饰的女子下车来,扶着另外一个女子下来。那女子与先前下来的女子不同,脸上覆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明眸流转。 但是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过于动人,仿佛就像是会说话一般。温柔,凌厉,怨恨,忧愁,一时之间百味陈杂,竟教人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一种情绪了。 陆长笙见此不由得愣了愣,那想必就是羌芜国千恩万宠的代善郡主吧。 代善似乎也是察觉到了陆长笙的目光,只是侧过头来对陆长笙微微一笑,旋即屈了屈膝,算是行礼。 陆长笙抿了抿嘴唇,朝着她作揖,心里却不由得暗自思量起来。好一个千恩万宠的郡主,果然不是什么简单人。 定北王见陆长笙盯着人家郡主看了半晌,便有些疑问,道:“你怎么盯着她看?那郡主,莫非是个什么天仙下凡不成?” “王爷还真别说,”陆长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位郡主,可不是什么寻常女子。” 定北王本想问你不过跟人家方才见了一面,怎么就已经敢笃定人家不是什么寻常女子了。但是仔细一想,还是没有问。 待用过了午膳,定北王与陆长笙便引 着使节去皇城当中见过萧康帝。萧康帝与他说了些客气话,随后便告知他晚上要举行一场宴会,一面庆祝羌芜国的来使来访,一面也是端午晚宴。 使节自然满心欢喜地答应了,回去驿馆之后,陆长笙与定北王本想要告辞,但是陆长笙却偏偏在想要离开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陆公子留步。” 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 陆长笙扬了扬眉,回头望过去,便看见代善郡主提着裙子小步跑过来,朝着他笑了笑。 她依旧是带着面纱,说来也奇怪,即使是看不见她的脸,陆长笙也依旧能够感受到她在笑,笑的极其温柔甜腻,甚至让人不由得怀疑起来这温柔背后藏着致命的银针。 “原来是代善郡主,不知道郡主前来找臣,有何要事吗?”陆长笙温言问道。 代善郡主毫不客气,扬了扬下巴直视陆长笙的眼睛:“我素来听闻这大顺的京城,繁华富饶,今日一睹为快,倒是缺个陪我到处闲逛的人。不知道陆公子,可有兴趣?” “闲逛?”陆长笙好奇起来,仔细斟酌了片刻,旋即颔首,笑道:“若是郡主乐意,那臣自然愿意奉陪到底。” 代善郡主朝着他屈膝一礼,表情淡然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陆公子了。” 陆长笙暗地里却在琢磨起来,这个代善公主并非善类。说是来和亲,但是任谁会相信羌芜国的国王会把这么一个绝世美人丢出去?那么代善公主此行的目的,就非常的让人沉思了。她跟着使团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到大顺,到底是想要来干什么的? 陆长笙微微翘了翘嘴角,只是拱手对代善郡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代善郡主也不推辞,朝着他屈了屈膝,便淡然走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偶遇 两人在街上走动着,代善公主虽然是来自异域,着装奇特,但是却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反感。她说话语气活泼,与中原人并无区别。陆长笙并不怎么与她交谈,见她连中原的字都认得清楚,便连翻译的活也省去了,只是负手陪着她走着。 “郡主似乎以前来过中原?”陆长笙笑着询问道。 代善郡主微微挑眉,见陆长笙侧头好奇地看向自己,便道:“小时候大约来过,不太记得了。” “哦?”陆长笙闻言便是笑了笑,“那郡主的记性,还真是不错啊。” 代善郡主咬了咬嘴唇,没有再出声了。 陆长笙指着远处的一处集市,道:“那里有一家不错的点心店,郡主可要去尝尝看?” 代善郡主点了点头,笑着道:“行,我们过去吧。” 陆长笙见代善郡主同意,只径直领着她往集市里面走。集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陆长笙嘱咐她仔细自己的荷包与银两。两个人穿过拥挤的人群,往一家百年老铺走去。 “这家点心点据说在前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陆长笙一面走进去一面对代善郡主道:“我从小便吃他们家的绿豆糕。我母亲常来买给我吃。我记得,还有一次为了与邻家的兄长争抢一块绿豆糕,打了起来。” 代善郡主闻言便掩面笑了笑,道:“那长……陆公子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陆长笙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代善公主话语当中的不自然意味。他仔细扫了一遍菜牌子,询问道:“郡主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可以点来尝尝。” 代善郡主犹豫片刻,笑道:“那我也要一份绿豆糕吧。与陆公子一样的。” 店小二忙不迭点头,笑道:“您二位先坐着。点心马上就好。” 代善 郡主点了点头,便四下打量了起来。两个人闷头不语,不过片刻,忽然有人惊呼道:“诶,这不是陆长笙吗?长笙兄,你怎么在这里?莫不是带着佳人出来玩了?” 调笑声从店门口传来,陆长笙闻言便往门口望去。那里站着的两个人一高一矮,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云溪郡主与一身利索便装的靖王贺仲麟。 靖王也挑了挑眉,一脸不解地看着代善郡主:“都说了,咱们不应该来搅长笙兄的局的。还是快走吧,别扫了人家的兴致。” 陆长笙起身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这是在平白诬陷我呢。我哪里跟什么佳人来约会了?这位是羌芜国的代善郡主,代善郡主今日方才到京城来,我带着她来京城附近走一遭。你们俩个人啊,瞧瞧,这都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云溪郡主听得一愣一愣的,眨了眨眼睛看向代善郡主,笑道:“怪不得这么漂亮呢,我还在想,长笙兄这是从哪里寻来的小美人,怎么我们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美女。原来是羌芜国的代善郡主,多有得罪,实在是抱歉。” “我初来乍到,倒是惊扰了二位了。”代善郡主旋即起身,朝着靖王与云溪郡主施礼。 云溪郡主胡乱地摆了摆手,笑着拉起代善郡主道:“你可千万别。这是我们皇上的三子靖王,他才是主子,我与长笙兄啊,都是个不沾边的亲戚。” 靖王瞥了一眼云溪郡主,道:“胡说什么呢。大家都是出来玩的,云溪郡主若是这样,岂不是生分了?” 云溪郡主连忙咳嗽了好几声,对靖王笑了笑道:“哎呀我实话实话,你怎么老是爱拆我台?若不是今日看在你带我出来玩的份上,我早就跟你翻脸了。 你当谁愿意看你这张臭脸啊。” 靖王正在喝水,喝着喝着便直咳嗽起来,云溪郡主哈哈大笑,骂他活该。靖王道:“那你可就别怪我抖落出来你央求我带你变装出来玩的事情了。我看晋阳姑母不罚你面壁个把月的。” 云溪郡主瞪着靖王,两个人你来我往,斗嘴斗的不亦乐乎。 “好了好了,你们俩啊,就不能在代善郡主面前收敛些?”陆长笙道:“郡主可是在这里看着呢,大顺的脸都被你们两个人丢光了。真是该打,该打。” 云溪郡主闻言便是脸红了一下,靖王道:“好男不跟女斗。” “贺仲麟,你——”云溪郡主顿时怒了,指着靖王说不出话来。 陆长笙见这架势急忙拉开了云溪郡主与靖王,笑看着苏云溪道:“云溪啊,你看你跟代善郡主还算是很有缘分,不若你带着代善郡主出去玩玩,四处转转可好?” 苏云溪见代善公主和善可亲,便也点头答应。两个人一见如故,便起身离开。 等二人离开后,陆长笙方才叹了口气,无奈道:“女人啊,就是麻烦。” 靖王瞥了一眼陆长笙,淡淡道:“那代善郡主,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陆长笙无奈叹息,苦笑道:“今日我与定北王本来好好地去接待羌芜国的使臣。但是谁知道这羌芜国的使臣没说什么,倒是这位郡主,我只是与她对视了一眼,她过了片刻便要我带着她四处转转。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惹到这位姑奶奶了。” 靖王道:“人长得不错,虽然是个异域的姑娘,但是好歹,长得不赖嘛。” 陆长笙瞥了一眼靖王,冷笑道:“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你这算是安得什么心?要娶你去娶,我可是不 娶。这女人长得漂亮到底是福还是祸谁也说不准。况且我总觉得,这个女人有点什么。但是看她那一双眼睛,我便是觉得心惊胆战的。” 靖王嗤笑:“没有那么夸张吧?你也把人说的太坏了。” “所以啊。”陆长笙无可奈何地瞥了一眼靖王,道:“所以说啊,靖王你看女人的眼光是真的不如我。只要看看苏云溪是什么样子的人,我就能掐指一算,仲麟你这辈子啊,女人缘虽然多,但是能到手的却少的可怜。” 靖王白了陆长笙一眼:“你自己追薛小姐妹追到,可不能把全天下人都一棒子打死啊。” “不是因为兰兮的事情。”陆长笙道:“我早就过去那个坎了。兰兮不是我能追的道的女人,或许她命中注定就不属于我吧。”他叹息了一声,脸上的神色不是太好看。 “是啊,也不知道季侯大婚后每日没事就借酒消愁,哭着喊着要找兰兮的人是谁。”靖王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这句话恰好戳中了陆长笙的痛处,他跳起来怒视着靖王,“你小子真他娘的欠揍。我要是皇上,我也得揍你。” 靖王缓缓露出一个极其欠揍的笑容:“来啊,来揍我啊。” 陆长笙:“……” 傍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季君珩微微蹙眉,看着自己手里的请帖,便叹了口气,询问道:“可否不过去?” 王安诧异,道:“侯爷这话的意思是……”他赔笑道:“季侯夫人是皇上跟太后身边的红人,若是季侯夫人不再,太后到时候问起来,只怕谁都没法子交差吧。” 季君珩道:“也不是我们想要抗旨不尊。只是兰兮她……她近日有些中暑,身子还不太舒服。若是强行要去赴宴,我怕她出什么意外。 ” 王安闻言颔首,“哎呀,季侯夫人中暑了?那老奴可要好好回去跟皇上说说了。只是这帖子季侯爷您还是收好吧,万一若是季侯夫人病好了,也就随时可以去了不是?” 季君珩顿了顿,旋即点了点头。 等王安走后,薛兰兮方才从屋子里走出来。她轻轻咳嗽了两声,道:“王安怎么跟侯爷说的?” “看样子不去不成了。”季君珩蹙眉道。 薛兰兮闻言点了点头,笑道:“既然是如此,那就准备准备过去吧。” “你身子可还行?”季君珩拉住了薛兰兮的手臂,轻声询问道:“万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该如何是好?到时候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岔子了。” 薛兰兮见季君珩担心的像是个孩子一般,只好皱眉想了想,对季君珩道:“那,侯爷若是怕我出什么意外,不若就跟我一道过去吧。虽然侯爷素来是不愿意到这些场合的,但是有时候,还是要偶尔出现一下才是。” 季君珩素来是深居简出,若是没有什么极其重要的宴会,他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但是此刻…… 季君珩略一犹豫,似乎是不太想答应一般,但是很快就点了点头,轻轻叹息道:“既然如此,那事到如今却也只能如此了。我吩咐底下人收拾收拾,今晚我与你一道去赴宴。” 若是说薛兰兮心中一点点波动都没有是假的,季君珩总是这样。她看着季君珩远去的背影,心里这么想到,他总是能在平淡到毫不起眼的地方能在自己的心中漾起一丝波澜。等到自己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这种浅尝辄止的感觉,时不时却又能蔓延在心头,久久不能消散。 季君珩真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啊。 薛兰兮叹了口气,这么想到。 第二百八十八章 相见 薛兰兮还没见到那代善郡主的面,倒是先听到了些跟她有关系的传闻。 她的马车方才到了宫墙门口,就见后面跟上来一匹快马。那马上端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靖王。而稍稍慢下来的一个人,便是陆长笙。 薛兰兮站定,见到靖王策马到近前下马,又见他身边跟着陆长笙,便对二人笑道:“靖王殿下也来了?陆表哥?” 靖王点了点头,道:“是。” 陆长笙揉了揉自己发青的脸颊,薛兰兮见状便笑了起来,道:“表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脸上青了一块?这是让人给打了不成?” “没事没事。”陆长笙摆了摆手,龇牙咧嘴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叹息道:“我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了。” 薛兰兮见靖王吹胡子瞪眼,怒视着陆长笙,便知道兴许是两个人闹矛盾了,于是掩面笑笑道:“靖王也忒较真了。陆表哥什么样子的性子,靖王殿下还不知道啊。他这人就是敢说不敢做,你何必跟他计较?” 靖王哼了一声,也没理会薛兰兮。 薛兰兮想到陆长笙似乎是与定北王一道迎接羌芜国来使的,便询问道:“听说今日陆表哥与定北王一道去迎接羌芜国来使了?世人皆说羌芜国的人生性野蛮,还未曾被教化,举止粗鲁野蛮。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陆长笙见薛兰兮问起来,也不再跟靖王计较起来那事了,半笑着道:“欸,别提了。那羌芜国使臣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至少没有传闻中那么吓人就是了。但是……他们羌芜国可是来了个厉害角色了。” “哦?”薛兰兮微微一愣,好奇道:“这厉害角色,怎么说?” 靖王在一旁随口接话道:“是那位跟过来的和 亲郡主,代善郡主。那个女人,很是不同寻常。” 薛兰兮听罢,微微蹙眉。羌芜国递上国书求和的事情她是听说了的,找个公主郡主来和亲按照道理也是正常程序。怎么……似乎这个郡主在两个人的嘴里,都显得有些不太寻常? 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厉害的角色?薛兰兮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她了。 靖王一面走一面道:“怎么,看起来兰兮你对这件事情也很感兴趣?” 薛兰兮莞尔道:“什么感兴趣不感兴趣的,不过是这京城里面的女人都看厌了,想找个新鲜点的来聊聊天罢了。”她低头笑了笑:“我们这些个女人,又不像你们一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平日里也没有什么能寻欢作乐的地方,也就只能在一块聊聊天拉拉家常了。” 陆长笙闻言不仅“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笑吟吟地看着薛兰兮道:“兰兮,你可就装吧。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虽然人在卫陵侯府,但是心啊,却早就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薛兰兮撇了撇嘴,笑道:“诺,已经飞到了那位羌芜国的代善郡主身上了。” 陆长笙哈哈大笑起来,薛兰兮也自顾自笑了笑。 三人一道赶往宴会的高台之上。 路上碰上了甄家的小姐甄婉婷,薛兰兮与她好久不见,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交情,但是好说歹说算是礼数上的东西,难得昔日温文淑雅的甄婉婷愿意来与他们说话,薛兰兮也就应承着与她说了几句。 虽然甄婉婷明面上是在与自己寒暄,靖王与陆长笙迫于形势也跟在薛兰兮身后站着。但是薛兰兮却深深明白,甄婉婷并非是想要单纯与自己寒暄几句这么简单。 薛兰兮瞥了一眼自己身侧的靖 王,他仿佛是对面前的女子不太感兴趣,只是负手而立,站的笔直。甄婉婷朝着靖王屈膝道:“见过靖王殿下。” 靖王见甄婉婷是在与自己说话,便朝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免礼。 陆长笙倒是不太舒服了,道:“我不服,我与贺仲麟同时站在这里,怎么甄小姐只与他一个人打招呼?莫不是没有看见我?” 薛兰兮嗤笑了一声,陆长笙这话虽然说的蠢,但是也多多少少能缓解几分尴尬之情。 甄婉婷忙不迭朝着陆长笙施礼,连连道歉,被陆长笙那么一说,小脸都是通红通红的。陆长笙本来只是想要调节一下气氛,没想到把甄婉婷弄得紧张兮兮的,也急忙闭上了嘴,不再多言语。 薛兰兮道:“那咱们进去再聊?” 甄婉婷摆了摆手,轻笑道:“夫人先进去吧。我与云溪郡主约好了要在此处等她的,若是云溪郡主来了,我却不在了,那岂不是让郡主难堪了?” 靖王听到“云溪郡主”便陡然抬头,不觉道:“她还没有来吗?” 甄婉婷发愣了片刻,方才明白过来是向自己发问。她抿了抿嘴唇,涩涩道:“是。今日郡主悄悄溜出去玩,只怕是被晋阳长公主发现了,正在家里挨骂呢。” “被发现了?”靖王不觉喃喃道:“那等下我要与晋阳姑母说一说了。” 甄婉婷不可置信般抬起头看向靖王,她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咬了咬嘴唇,默不作声了。 薛兰兮见气氛不太对劲,急忙道:“那咱们便先进去吧。正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位公主到底生了个什么模样了。” 陆长笙与靖王也纷纷道是,三人一道进了殿。 方才的一来一回,薛兰兮已经大概摸清楚到底是什 么情况了。 甄婉婷的父亲本就不是什么高官,虽然世代为官,但是始终都没有什么成就。这也就意味着,甄婉婷与靖王之间有着天差地别的鸿沟,无法被衡越。这不是如同薛兰兮与季君珩一般只需要你情我愿便可以的事情。靖王不同于季君珩,乃是正统的皇子,甚至将来有可能成为大顺的皇帝。他的妻子,绝对不可能出身过于低贱。 爱上靖王,可以说是一个毫无保障,而且处处艰险的行为。但是倘若拥有了靖王的心,变不一样了。 薛兰兮知道,靖王贺仲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们相识多年,靖王骨子里那种保护欲与占有欲能让人感动的一塌糊涂。从他对自己母亲的态度上便可以窥得一二。靖王在京城里面有不少的爱慕者,但是他本人却从不做什么风流事,家里也只有几个皇上硬塞进来的侧妃而已。 若是靖王真的与甄婉婷心心相印,说什么薛兰兮也要成全他们才行。但是如今,若只是甄婉婷的一位单相思,那么…… 薛兰兮即使是有心,也爱莫能助了。 她叹息一声,只希望甄婉婷不要因此走上歧途才是。 坐定片刻,云溪郡主便带着一个身着异国服饰的女人与甄婉婷一道走了进来。薛兰兮瞥了一眼那女人,便朝着云溪郡主笑道:“郡主来的晚了,当罚。” 云溪郡主瞥见薛兰兮,也是眼光一亮,笑着走过去道:“我都要以为你不来了呢,怎么现在想要要过来了?季侯说你中暑了,身子不太舒服。我担心了好久,还打算明日去看你来着。” “是想要去看望我,还是想要出去玩啊。”薛兰兮板着脸看向云溪郡主。 云溪郡主吐了吐舌头,拉拢着头看着薛兰兮。 薛兰 兮侧头看见了那女人,忙不迭对云溪郡主道:“不知道这位是……” 云溪郡主笑着拉过代善道:“这是羌芜国的代善郡主。郡主,这位是卫陵侯夫人薛兰兮,也是我的好朋友。” 那代善郡主微微挑眉,看向了薛兰兮。薛兰兮也抿着嘴唇看向代善郡主。两个人相视一眼,便像是魔怔了一般,无法移开目光,始终都盯着彼此看着。 薛兰兮略感惊讶,这个人……看上去为何那么眼熟?但是若是仔细去想,却又想不起来自己在那里见到过这个人。 于是薛兰兮索性开口询问道:“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见过面?我怎么瞧着代善郡主好生的眼熟?” 代善郡主抿了抿嘴唇,朝着薛兰兮欠了欠身道:“夫人说笑了,我自小便待在羌芜国,未曾来到过这大顺,又怎么会与夫人见过面?想来是夫人记错了。” 薛兰兮微笑道:“看起来也想是我记错了。那还请代善郡主莫要怪罪才是。” “这是自然。”代善郡主朝着薛兰兮施礼,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她。 薛兰兮心中的不安还是一直存在,她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会给她带来如此不安而熟悉的感觉。但是她知道,若是……也许,这个女人与薛兰兮真的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 不等薛兰兮再去看那代善郡主,郡主就被沈贵妃叫走了。虽然代善郡主不是什么名门贵族,但是却好歹说起来是个邻国的贵女。沈贵妃与她一番客套,又是带着她去见过了皇后与太后。 薛兰兮便听不太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见远处沈贵妃娇笑连连,许是再说什么笑话。 她低头不语,忽然见有人道:“你也觉得,那个代善郡主不太对劲是吗?” 第二百八十九章 拜访 忽然有人压低了声音道:“你也觉得,那代善郡主有些不太对劲是吗?” 薛兰兮骤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定神去看,才发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季君珩。 薛兰兮捂住胸口舒了口气,道:“侯爷吓死我了。” “我刚刚到的。”季君珩随意坐在了她身侧,压低了声音问道:“一进来就瞧见你看着那代善郡主发呆。” 薛兰兮沉吟片刻,方才道:“代善郡主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许只是我瞎想了。” “这样?”季君珩扬眉反问道。 薛兰兮恩了一声,便不再出声了。 季君珩与她坐了片刻,薛兰兮便起身去凑到了皇后与太后那群人的身边,约摸着是去打听什么事情了。季君珩只静静看着薛兰兮与那些人灵活敏锐的交谈,他只是微笑,却并不多说什么。 次日一早,代善便被外面的敲门声震醒了。 庭院深深,处处精致,这是她许多年都不曾看到过的景象了。对,许多年,自从自己离开了那个躯体,便再也未曾体会过这般情景了。 她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便会察觉到自己在做梦,于是咬了咬嘴唇,伸手轻轻触摸头顶上的那一束花穗。 “郡主……“外面有人轻声叫道,旋即拍了拍自己的门。 代善翻身坐起,清了清嗓子询问道:“何事?” “是京城里面的甄小姐来了,说是想要来拜访一下您。”那人如实说道,旋即又压低了声音道:“这位甄小姐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若是郡主不想要见她,那臣这就去打发了她就是。” 代善沉默片刻,旋即道:“不,请她进来。” “郡主,这……” 代善微微展眉一笑,道:“不要 轻易小看任何人,去吧,带她进来偏厅等候。我稍后便到——记得态度客气一点,我倒是很好奇,这位甄小姐此刻来找我做什么……” “是。” 代善换上了一身常服,梳好了发髻,便起身走到了驿馆的偏厅。 却见甄婉婷正坐在那里,似乎是有些坐立不安,她柳眉微蹙,显得很是局促不安,四下环顾,似乎是在焦急地等着代善一般。 代善笑道:“原来是甄小姐,底下的人有眼无珠,似乎是冲撞了小姐?小姐不必担心,我已经骂过他们了。” 甄婉婷见了代善,心中便有些平静下来了。她缓缓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伸手抓住了代善的手,笑道:“我昨日晚上见着郡主便觉得一见如故,只是始终都没有机会能够与郡主搭上话,这才冒昧起身来与郡主说话。郡主不会怪罪婉婷冒失了吧?” 代善舒眉,笑道:“怎么会呢,我这初来乍到的,一时之间也是糊涂了,还请甄小姐不要怪罪我忽视小姐才是。” 说罢,代善坐在了甄婉婷身侧,道:“来人,给甄小姐上茶。” 不过片刻,便有人来给她们端茶倒水,还带了一盘小点心来。代善一面为甄婉婷倒茶,一面笑问道:“昨日我见甄小姐与云溪郡主一道出入,想必甄小姐与云溪郡主感情不错?” 提及“云溪郡主”,甄婉婷的反应有些不太好。本来堆满笑容的脸上顷刻间阴沉下来,她抬起一双星眸,眼眸当中却有一瞬间的寒意闪过:“是,我与云溪郡主相识已久。” “原来是这样。”代善笑着点头,似乎是有意,却有似乎是无意一般说道:“看起来,靖王与云溪郡主似乎也颇为亲近。你们 是一起长大的吧?” 甄婉婷摇了摇头,道:“不是。云溪郡主的母亲晋阳长公主是皇上的姐姐,算起来她跟靖王殿下,算是表兄妹。” 代善郡主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她顿了顿,笑道:“我先前见到靖王殿下,似乎靖王殿下脾气不太好呢。婉婷妹妹与靖王殿下相熟吗,我觉得他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若是婉婷妹妹不嫌弃我烦人,便与我讲一些靖王的事情?” 甄婉婷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道:“靖王殿下是皇上的第三个儿子,也是最为骁勇善战的一个皇子。靖王的‘靖’字,便是取的靖定天下的意思。靖王殿下在十几岁的时候便与卫陵侯季君珩一道上了战场,拨得头功,破例封了亲王。大顺朝中武将稀缺,靖王殿下几乎顶的上是朝中的武将半边天了。” “这些我倒是稍稍听说过。”代善道:“不过我倒是更好奇,似乎你们皇帝不太喜欢他?如此优秀出色的一个皇子,为何皇帝却一直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反倒是他那两个人平庸无奇的哥哥更得君心?” 甄婉婷蹙眉叹息道:“此乃我大顺的家事,还是不便说与郡主听了。” 代善颔首,笑道:“靖王的确是个不错的男儿。单单凭借婉婷妹妹说过的这些,便已经可以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甄婉婷一惊。 代善目光流转,话音一转,笑道:“自然是能看出来,婉婷妹妹你啊,对着靖王可真是情深义重了。若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又怎么能为靖王跑到我这里说这么多的好话?” 甄婉婷陡然一愣,脸上一阵阵泛红,她道:“我并不是这样的意思,郡主误会了。再说了 ,靖王殿下乃是皇子,我一个小小的官员之女,又怎么能配得上他?” 说到这里,甄婉婷忍不住感慨的叹息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代善抿唇不语,只是静静看着甄婉婷。 甄婉婷见代善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无奈也只好起身告辞。 等送走了甄婉婷,代善陡然冷笑出声。 好个甄婉婷啊,看起来单纯无害,其实却暗地里在搞鬼心思。 与此同时,代善却又觉得有些可惜。得不到……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得不到,却又为什么还要把它毁掉呢?难道这样折磨自己心爱的人,自己真的会快乐吗? 代善想了想,便在甄婉婷前脚走出驿馆,自己后脚就差人送了帖子去晋阳公主府,准备去找苏云溪。 苏云溪正在被晋阳公主罚抄《女则》,晋阳公主为了惩罚她再次女扮男装逃出公主府,一怒之下罚她抄了三十遍《女则》。苏云溪的丫头在旁边看着她,心疼的不得了,却也只能看着。 晋阳公主说了,若是看到哪个丫头帮郡主抄《女则》,就要把她剁了手脚丢出去。晋阳公主素来和善,但是唯独在对待女儿苏云溪的态度上,算得上是残暴了。 忽然有人敲门,苏云溪咳嗽了一声,道:“谁啊。不知道本郡主正在抄《女则》吗?还老烦本郡主?给本郡主滚!” “云溪。”外面忽然传来晋阳公主威严的声音,吓得苏云溪赶快捂紧了嘴巴。 晋阳公主吩咐人把门打开,苏云溪见了晋阳公主便低头叩首认错:“母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晋阳公主看着自己女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牙切齿道:“有客人来了。云溪。” 苏云溪闻言顿时愣 住了,抬起头来盯着来人看了看,旋即惊呼道:“代善?!” 代善摘下了面纱,笑看着苏云溪道:“郡主。” 晋阳公主叹了口气,还是免不得对苏云溪龇牙咧嘴地威胁了一遍:“今日先放过你,等到明日再开始抄写《女则》。你放心吧,三十遍少不了你的。” 说着,晋阳公主慢悠悠地走出去了。 苏云溪:“……” 代善上前一步,拉住了苏云溪的手,小声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惹得你母亲那么生气?” 苏云溪叹了口气,嘀嘀咕咕道:“诶,别说了。还不是因为昨日的事情,她总是不让我出去,我能有什么办法。要是不让陆长笙带我扮男装出去,我还没出晋阳公主府的大门口,就被人抓了个正着了。” 代善忍不住“扑哧”一笑,道:“我觉得你穿男装还挺好看的。” “是吧是吧。”苏云溪惊喜万分,笑嘻嘻地看着代善。 代善笑着点了点头,忽然道:“对了,你可还记得昨日你带着的那个姑娘?跟你走在一起的那一个甄姑娘?” 苏云溪道:“甄婉婷吗?” “是是是,就是甄婉婷。”代善点了点头。 “她怎么了吗?”苏云溪好奇道:“婉婷素来是个和善可亲的姑娘,怎么,你与她出什么事情了?” 代善闻言便朝着苏云溪意味深长道:“和善可亲?你当真觉得她和善可亲?这样的和善可亲,就是在背后对身为她的姐妹的你捅刀子吗?” 苏云溪闻言顿时愣住了,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代善。她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击到了,忍不住惊呼出声道:“怎么会呢?婉婷她素来都是个和善可亲的好女孩,她怎么会……” 第二百九十章 莫名其妙 代善微微眯起眼睛,笑着轻轻覆上苏云溪的肩膀,小声道:“你可别忘了,人总是会改变的。况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的道理,郡主总应该明白吧?” 苏云溪有些后知后觉,她愣了许久,方才反应过来,急忙道:“此事虽然不大,但是若是说起来却也不小。多谢郡主相告。” 苏云溪心思单纯,并没有往自己身上想,只是单纯觉得可能是有人在利用甄婉婷,让她挑唆代善接近靖王。靖王尚未婚配,若是轻易被人控制了,那岂不是…… 她不免有些担心。说起来苏云溪与靖王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勉强算是半个青梅竹马。萧康帝很是喜欢晋阳公主家的这个小丫头,苏云溪性子活泼开朗,率真可爱,皇帝疼她堪比亲生的宫主。苏云溪也是从小就在皇宫里面厮混,与诸位皇子|宫主都混的很熟。 容王和豫王小时候就知道要讨好这个表妹,因为他们深知,得到了晋安公主的支持便意味着什么。但是唯独贺仲麟,这臭小子每次看见苏云溪都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不,应该说他看见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靖王与大家都格格不入,苏云溪反倒是更愿意跟他一起玩。贺仲麟也并不抗拒跟苏云溪一起玩,两个人就这么久而久之的,成了最好的朋友。 苏云溪叹了口气,道:“靖王那个傻子,要不是看着昔年一起长大的份上,谁替他留意着这种事情啊。” 代善笑吟吟道:“那能够得到郡主的帮助,真是靖王毕生之幸啊。” 苏云溪眼眸一转,略感不解地看着代善,“不知道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虽然与靖王交好,但是也……啊,不是不是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苏云溪 恍若大悟代善言下之意,连连摆手道:“我只是单纯的与靖王是朋友而已。郡主想多了。” 代善只含笑不语,道:“既然我已经把话带到了。那还是烦请郡主到靖王府上走一遭吧,也省的靖王还浑然不知道,又要被人暗算了。” 苏云溪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多谢郡主了。”她正欲起身相送,忽然想起来自己还要待在家里抄写《女则》,若是不抄完,只怕母亲不会轻易放自己走的。 于是苏云溪笑着耸了耸肩,道:“那我便不送郡主了。郡主走好。” 她眼瞧着代善出去,晋安长公主便从回廊那头过来,低声问道:“那羌芜国的郡主来与你说什么了?” 苏云溪道:“有人想要暗算靖王,她不放心,便告诉我来了。” 晋安长公主闻言大感不解,疑惑道:“既然是靖王的事情,说与你听做什么?你虽然与靖王交好,但是却毕竟是个姑娘家。她不去告诉季侯爷,怎么找上你了?” “娘。”苏云溪叹息道:“人家初来乍到的,哪里认识什么季侯爷?况且,季侯爷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吗?我与代善郡主有过数面之缘,她身份特殊,也不方便再去找别人,找熟人不是很正常吗?” 晋安长公主瞥了一眼苏云溪,幽道:“你可给我小心点,别再搞什么幺蛾子了。靖王也好,什么王也好,都与我们没有关系。你能不去招惹,便尽量不要去管。为娘的,不是对谁有什么看法,只是为了自保。你可明白?” 苏云溪嗤笑,“怎么,娘也觉得,靖王有争储之心?” 晋安长公主道:“靖王脾气与皇上不和,只怕难以成事。但是换而言之,靖王性情耿直,说一不二,也是朝中难得的敢说实 话的人。此事到底是好还是坏,你我都难以说明,只能让皇上来定夺。” 苏云溪知道,母亲看似不理朝中局势,但是对朝中事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这么多年了,她之所以如此,也只是为了自保和保住她而已。 苏云溪正发着愣,忽然被晋安长公主拉住了双手,轻声道:“云溪,我就只要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明白,为娘不希望你参与到这朝中的争斗之中去。这种被人控制,身不由己的滋味,为娘已经体会过一次了。我不想让我的女儿,也因此赔上一生。若是可以,便远远地嫁走吧,不管是嫁给什么人,只要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便是为娘最大的心愿了。” 见状,苏云溪也只好点了点头,无比真诚地答应下来了。 虽然晋安长公主对她掏心掏肺地说了那么多话,但是却还是一样要抄写《女则》的。苏云溪抄写的手都快麻了,晋安长公主却连问都不问。 没想到,还没等苏云溪抄完了《女则》去找靖王,靖王倒是自己想找上门来了。 晋安长公主亏得不在家,若是她知道靖王“明目张胆”地爬进自家院子,只怕要被活生生气死。靖王翻墙进来后,便找了个丫头询问苏云溪在哪里。 那丫头被靖王吓了一跳,以为是盗贼,还没等靖王问话,她就先尖叫出声。 好在这里离前院远,也没人听见。靖王朝着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声道:“你小声点。我是靖王,来找云溪郡主的。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那丫头正是跟在苏云溪身边的丫头,她看清楚了靖王的脸,连连点头,道:“郡主在厢房里面抄经书呢。” “你不要声张出去。”靖王对她嘱咐了一句,旋即闪身往厢 房走去。 方才进去,靖王便察觉到不对劲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听得黑暗中有人叫道:“呔,哪里来的盗贼,居然敢偷到你姑奶奶苏云溪头上了?!” 靖王举起了手,妥协地说道:“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是姑奶奶的屋子,还请姑奶奶放过我吧。” 苏云溪听了靖王装出来的声音说着这话,顿时是笑了,几乎笑岔了气,点起烛灯道:“快说吧,来找姑奶奶我什么事啊?” 靖王叹息了一声,方才扭过头去,道:“得了。我听说你正在四处声讨我,这就赶紧来负荆请罪来了。” 苏云溪扬了扬眉,坐在凳子上翘起了腿,一拍桌子哼笑道:“来啊,你的鞭子在哪儿呢?还不快跪下,让老娘抽你几下解解气。” “来得急了,没有来得及备上鞭条。” 苏云溪眼珠子一转,道:“行啊,既然没有鞭条,那就这样吧。”她随手一指桌子上的纸墨笔砚,道:“给老娘抄十遍桌子上的东西。” 靖王走过去一看,不觉扬了扬眉:“是《女则》?” “怎么,有意见吗?”苏云溪瞥了一眼靖王。 靖王笑了笑,“没有没有,我这就抄。” 说着,他便真拿起笔沾了沾墨,提笔抄写起来。 苏云溪便坐在那里,过了片刻,她起身去把桌子上的蜡烛点着了,“你真笨,居然不知道点上蜡烛。要是熬坏了眼睛,只怕皇上都不饶我了。” 靖王笑了笑,“没事没事,我眼睛好得不行呢。即使是在晚上,也能看见东西。” 苏云溪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那靖王殿下还真是了不得。” 靖王抬起头看向苏云溪,苏云溪瞥了他一眼,便立刻觉得移不开眼睛了一般。她怎么从来就没有发现,昔日 那个灰头土脸的倔强小男孩,此刻已经变成了英姿飒爽的翩翩少年了。他的那一双眼睛,当真是如同黑暗中的星星一般,闪烁着静静的微光。 “怎么了?” 苏云溪揉了揉眼睛,诧异道:“怎么,你还能感觉到我在看你不成?” 靖王笑了笑,“差不多吧。不过这不是什么特殊本事,而是从心中感觉到的。” “从心中,感觉到的?”苏云溪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靖王笑道:“听说,两个人相处的久了,便会有这样的感觉。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苏云溪用力眨了眨眼睛,“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因为你从来都不在意吧。”靖王喃喃道:“因为从来都不在意,所以从来都觉得自己不曾感觉到。” “那你之所以能够感觉得到,是因为你很在意咯?” 鬼使神差的,苏云溪这么反问靖王。甚至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苏云溪反应过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想要证明那不是自己说出来的。 靖王却并未在意,他依旧低着头为苏云溪抄写《女则》,只是与此同时笑了笑:“看起来,你也很在意。” 苏云溪皱了皱眉头,嘟囔了一句:“我才没有。”就坐在一旁打起了瞌睡了。 靖王道:“诶诶诶,云溪,你可不能睡着啊。等会你睡着了,晋安姑母若是来了,岂不是我成了擅闯民宅的强盗了?” 苏云溪瞪了一眼靖王,“你还好意思说。昨儿你带我出去玩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茬?要我说,就该让我娘亲去拉着你到皇上跟前告状,让皇上好好教训教训你。” 靖王笑吟吟道:“父皇若是惩治了我,往后谁带着你出去玩?”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两小无猜 靖王笑吟吟道:“父皇若是惩治了我,往后谁带着你出去玩?” 苏云溪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安稳的睡着,她怎么能让晋安长公主抓到靖王呢? 她只是撑着手臂坐在一旁,盯着桌子上的随便什么东西,开始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了。 不过都是一些孩子们之间的玩笑事,不知怎的,却在顷刻间涌上心头。 她记得那还是一年的秋猎时分,苏云溪跟靖王一道去秋猎行宫里跟着大人们打猎。苏云溪吵着想去吃蜂蜜,贺仲麟便带着她去找蜂窝。那一年,苏云溪只有七岁。 贺仲麟那个时候也不过还是个毛头小子,打下来蜂窝以后却没有看到远处有个熊瞎子在对着那个蜂窝虎视眈眈。那么庞大的一个熊瞎子,贺仲麟把她推开,身上只带着一把匕首,便去要跟熊瞎子拼命。 苏云溪跑去找人来救他,回来的时候,大家却都不约而同地被自己面前的场景惊吓到了。 贺仲麟已经是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了,但是他手里却紧紧抱住那一只蜂巢。在他的脚下,是一只倒下的熊瞎子。 他把蜂巢举到了苏云溪的跟前,轻轻对她说:“云溪,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云溪?”靖王叫了一声,苏云溪陡然从回忆当中惊醒,有些诧异地看向靖王。 靖王举起自己手里的纸,笑道:“我抄完了。” 苏云溪接过那一张张的纸,仔细看了看那端正整齐的字迹,不觉叹息了一声:“真没想到,你写的字还挺好看的。” “还成吧。”靖王伸了个懒腰,笑道:“许多年前被父皇逼着练字,若是写不好,就不只是抄十遍那么简单了。被逼着抄的救了,也就习惯了。” 苏云溪数了数纸张,三十份算是抄完了,她也 算是松了口气。靖王道:“我抄也抄了,那就算是我们扯平了。云溪,你往后可不许生我的气了。” “你就这么在乎吗?”苏云溪低声询问道。 靖王骤然被她问的有些发蒙,不解地看向苏云溪。苏云溪笑着叹了口气,旋即又问道:“你是真的很在在乎我生不生你的气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靖王义正言辞地看着她,脸颊却有些诡异的微红:“我只是不想要失去朋友而已。” 苏云溪哦了一声,笑了笑,旋即又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顿时沉默了起来,两个人都彼此低下了头。许久,直到外面有人拍门道:“郡主,郡主!长公主回来了!” 苏云溪立刻慌乱了起来,急声道:“我母亲回来了,你快走。” 靖王会意,旋即开门闪身离去。 苏云溪四下望了望,旋即坐下,低着头数着纸张。晋安长公主开门进来的时候,苏云溪正数着纸张,晋安长公主四处环顾,要笑不笑道:“我刚刚听吓人说府上进贼了?可没有惊吓到你吧?” “母亲又听人胡说了。”苏云溪撇了撇嘴,道:“云溪就在这抄写经书,哪里有的时间出去玩啊。” 晋安长公主撇了撇嘴,拿起苏云溪手里的纸张看了又看,方才笑道:“行啊,苏云溪。这些东西,抄的倒是很快。” …… “甄婉婷?”薛兰兮愣了愣,端起那青花连枝茶盏喝了口茶。她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脸上换了一副笑容:“原来如此。只是,侯爷怎么会知晓此事?” 季君珩道:“无独有偶。我今日路过晋安长公主府的时候,恰好看见了云溪郡主。她托我给靖王带给话,我询问起来,她这才说出了这般缘由。” 薛兰兮微 微凝眉,道:“她又是如何得知甄婉婷的事情的?” “听说……似乎是那位从羌芜国来的代善郡主说给她听的。代善郡主许是以为苏云溪与靖王是一对,这才跑过去告诉苏云溪。结果那丫头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还傻愣愣的让靖王不要上当。”季君珩语气中含着笑意:“倒是很有趣啊,这些孩子。” 薛兰兮“扑哧”一笑,“侯爷这话说的,倒像是咱们多老了似的。” 季君珩睨了一眼薛兰兮,道:“至少我们已经不是那些为了些什么情情爱爱,就要闹别扭兜兜转转,百转千回的人了。” 薛兰兮颔首,笑道:“那可不是,侯爷当真是果敢之人,从来不在情爱之事上下功夫过。” 季君珩瞥了她一眼,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看样子,夫人倒是有些吃醋了?” “我与侯爷说笑罢了,侯爷怎么就真的听信了?”薛兰兮话音一转,叹息道:“那甄婉婷也是个可怜姑娘,若是甄家再稍微上的了台面一些,甄婉婷也不会如此想到要走歪门邪路来得到什么了。真是可怜人啊。” 季君珩倒是不以为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夫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薛兰兮点了点头,“自然如此。只是凡事,却也要稍微留些脸面来。毕竟,甄婉婷也并未真的做什么,我们总不能因此而说什么。只消让她自己心里明白,有些事情是断断不能用什么歪门邪道地便是了。” 季君珩也喝了口茶,静静地听薛兰兮道来。 薛兰兮忽然道:“对了,若是说起来,我倒是更好奇这位代善郡主。虽然她只是来了数日,但是单凭这些所作所为,我便已经觉得此人绝不简单,倒是颇为有趣。若是侯爷不介意 ,我想明日请她来府上一叙,可好?” 季君珩道:“这不仅仅是我的季侯府,也是你的。这些事情,你又何必请示我,你又不是季侯府的下人?自己做决定就是了。” “就算不仅仅是侯爷的季侯府,那也不是兰兮的季侯府。”薛兰兮道;“总归还是要说一下,不然,侯爷又要生气,怪我莽撞了。” “我何时——”季君珩话音一顿,便想到了先前晋阳公主的事情,似乎是有些懊悔,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薛兰兮莞尔一笑,并未再提起此事。 薛兰兮当日便以自己的名义下了请帖,不过半日便受到了代善公主的回答。她很是愿意赴约。薛兰兮见此,忽然对折枝道:“对了,你且差人去薛府问问母亲明日可有空闲,若是有空闲,就请她来季侯府上坐坐。” 折枝诧异道:“小姐怎么忽然想到要找夫人了?” “忽然有些想念而已。”薛兰兮笑道。 折枝欠了欠身,急忙去办了。 次日一早,陆氏便乘着小轿来到了季侯府。她这还是自大薛兰兮与季君珩成婚后第一次来季侯府上,不免有些拘谨。薛兰兮亲自来门口接她,陆氏看了又看,低声道:“季侯可在?” “侯爷早朝去了。”薛兰兮笑道:“此次前来找母亲只是我闲得无聊,想找母亲来聊聊天而已。母亲不必紧张,这里没有别人,折枝也是您熟悉的。你就放心吧,这里与薛府没有任何区别。” 薛兰兮握住了陆氏的手,牵着她的手一路往前走,走到了自己院子里的小偏厅里,道:“这就是我住的地方。” 陆氏四处打量一番,点头道:“不错,季侯府不愧是侯府,比起咱们的薛府,可就气派了不止是一点了。” “薛府也 好,季侯府也好,都不过是一个居住的地方而已。”薛兰兮淡淡道:“与我而言,并无区别。” 陆氏坐定,见薛兰兮并不坐下,于是便问道:“你可是还在等谁?” “哦,是。”薛兰兮回身,对陆氏点头道:“是羌芜国的郡主。母亲也听说了吧,羌芜国的使臣来我们大顺和亲来了。那位羌芜国的郡主倒是很有意思,我前几日在端午晚宴上与她见过一面,今日却又听说了一桩关于羌芜郡主的美谈,所以才想到要找她来好好一叙的。” 陆氏凝眉,大感不解:“哦?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叫我过来?岂不是——” “诶诶诶,母亲,母亲。”薛兰兮见陆氏要起身,急忙拦住她,摁住她的肩膀笑道:“娘,那羌芜郡主又不是什么修罗恶魔,你这么害怕她做什么?” 陆氏道:“人家是来做正事的。你既然是找她有事,那我呆在这里算什么样子?我与你们又插不上什么话。” 薛兰兮叹息了一声,“我邀请人家也只是过来聊天,也不是来干什么事情的。你何必如此在乎?” 两个人正争执不休,忽然折枝疾步走进来道:“郡主来了。” 薛兰兮急忙抚了抚袖子,连带着陆氏也急忙起身整理衣冠。三人一同往院子前走,迎接代善郡主。 代善郡主还没见到人,却能听到她的声音,笑道:“季侯府果然是名不虚传,气派堂皇,与寻常人家就是不一样。” 薛兰兮便扶着陆氏的手迎了上去,代善郡主看见了薛兰兮与陆氏便顿时愣住了,本来和颜悦色的面孔顿时刷的一下变得苍白无比,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般,浑身都开始颤抖着。 薛兰兮听见她极其微弱的声音叫道:“娘……” 第二百九十二章 相像 虽然那一声极其轻,但是薛兰兮还是听的真真切切了。 她抿唇不语,只是本来如秋水般的眼眸有一瞬间凝结成出了冰霜,凌厉之光一闪而过,旋即换成了微笑打着圆场的表情。 数日前见到代善郡主第一面的时候,薛兰兮便对她有所怀疑了,但是她始终都不太敢去想这件事情。今日叫来陆氏,也只是想要顺带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却没想到…… 陆氏约摸着也是被代善郡主吓到了,手一哆嗦,急急忙忙地看向薛兰兮。 薛兰兮拉着代善郡主的手,笑道:“郡主快进来吧,外面大太阳的,若是晒着了多不好?” 代善从善如流,笑着点头,任凭自己被薛兰兮拉着进了屋子里坐下。薛兰兮道:“郡主不必畏惧,这是我母亲。只是因着今日恰好母亲来看我,这才撞到了一起。我想着,虽然母亲没有跟郡主见过面,但是我母亲素来是个好客的人,想来郡主也能跟母亲相处和善。” 代善听着薛兰兮说话,眼神却情不自禁地飘到了陆氏那里。陆氏又惊又怕,咬了咬嘴唇,手里绞着帕子,时不时抬起头瞥了代善几眼。 两个人便这么眉来眼去的,薛兰兮勾了勾嘴角,笑着拉起代善的手问道:“郡主觉得呢?” “额?什么?”代善挑了挑眉,回过神来,对薛兰兮笑着说道,旋即自顾自笑骂道:“哎呀,夫人瞧瞧,我啊,平日里最是喜欢发愣,一时之间就没有注意到夫人在说话。” 薛兰兮点了点头顺着代善的目光看到了陆氏那里,薛兰兮不由得笑道:“怎么,看样子……代善郡主似乎是对我母亲……” “啊,不是的。”代善连连摆了摆手,笑道:“只是觉得,老妇人生的与我过世的母 亲很是相似而已。” 陆氏闻言便是一怔,眼眶情不自禁红了起来。她急忙拿起帕子擦拭了数下眼睛,笑道:“原来如此。说起来,我还有一个女儿,只是可惜,她已经过世了。” 薛兰兮瞥了一眼陆氏,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母亲好好地说什么伤心话?教郡主听了多不好?” 代善尴尬地笑了笑,“无妨。” “只顾着说话了,我都没来得及给郡主上茶和点心。”薛兰兮笑吟吟道:“折枝,去上茶点来。约摸着我在厨房里面煨着的藕粉桂花糕也好了,你一并拿来吧。” 折枝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薛兰兮道:“我啊,平日里面无聊的很,就是喜欢做些小点心。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也很是喜欢我的点心,虽然这话说的不是太谦虚,但是若说这京城里面做糕点好吃的,我也能勉强算得上名头了。郡主可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 陆氏闻言拿帕子轻轻拍了拍薛兰兮,道:“在郡主面前,也不嫌丢人。” 薛兰兮与代善郡主各自笑了,薛兰兮笑道:“那可不丢人,郡主此番是要嫁到咱们京城来的。咱们又是先前就相互认识的,这么说起来,以后还要跟郡主多多走动呢。” “我在这京城里面无依无靠的,倒是孤零零怪可怜的。”代善郡主瞥了一眼陆氏,目光又转向了薛兰兮:“我瞧着今日相见,与老妇人一面如故,与夫人更是亲如姐妹。若是夫人与老妇人不嫌弃的话,就收我做个干女儿得了。我与夫人往后也算是有个伴了,将来嫁出去了也不觉得自己空落落的没有个娘家人了。” 薛兰兮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却好奇地询问道:“怎么,郡主……没有家人吗?” 代善郡主低垂眼帘 ,轻声道:“我的父母早就过世了,我说起来是羌芜国的郡主,但是实际上,也不过只是个虚头而已。这不,我们君主刚刚决定要跟大顺求和,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这个有虚无实的女人嫁出去了。” 她的语气略带着些伤感与自嘲,听着便让人觉得心疼。 薛兰兮叹了口气,陆氏正想要起身,却被薛兰兮拦住了:“如此说来,似乎是无计可施了。想必若是等郡主嫁了人了,便也就与羌芜国断了联系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代善缓缓抬头看向薛兰兮。 薛兰兮接着道:“这么说起来,我的经历倒是与郡主所差无几了。一夜之间,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滋味,只怕是不怎么好受的吧?倒也难为公主了,还能喜笑颜开。” “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却并没有出声。 陆氏倒是坐不住了,绕过了薛兰兮拉住了代善的手,低声道:“别听她的,这个干女儿,我算是认了。“ 薛兰兮叹了口气,“娘……” “你今日就不必替为娘做主了。怎么,做娘的,想多个女儿作伴都不行吗?”陆氏冷声冷气地对薛兰兮说道。 薛兰兮只能苦笑出声。 代善闻言便是眼泪汪汪,低声叫了一声:“娘!” 陆氏更是泪如雨下,呜呜咽咽地便抱住了代善。 两个人就这么抱在一起哭作一团,薛兰兮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坐下喝了口茶,静静地看着两个人哭。 多少有些可笑,薛兰兮想。 但是若是朝自己身上想起来,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笑的?其实倒也没有什么了。 等两个人擦干眼泪,各自坐下的时候,折枝恰好端着薛兰兮的茶和藕粉桂 花糕进来了。薛兰兮扬了扬手,示意折枝分给他们吃。薛兰兮自顾自喝了口凉茶,稍稍舒缓了一下心情。 代善抽噎了许久,等到她缓过来的时候,尝了一小口那藕粉桂花糕,笑着赞叹道:“真好吃,夫人果然是心灵手巧。” 薛兰兮摇着折扇笑道:“这还算是稍稍次了点。藕粉桂花糕要等到刚刚出炉的时候趁热吃才是最好吃的时候,无奈你与我母亲方才那样子,是怎么叫都叫不起来了。也就只好看着它凉掉了。” 代善与陆氏皆是面露尴尬神色,薛兰兮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一口一口接着喝茶。 代善又在府上聊了许久,直到约摸着中午时分,季君珩忽然回来,代善不好意思在府上多待,只好离去,临了临了,还与陆氏细细告别。 薛兰兮嘴上没说什么,陆氏道:“你这是怎么了?” 薛兰兮愣了片刻,方才对折枝道:“你去告诉侯爷,说我今日不太舒服,午膳让他先吃就是。” 折枝愣了愣,小声道:“小姐身子不舒服?可要请大夫来瞧瞧?” 薛兰兮淡淡道:“没什么事,就是有些乏了,可能是暑气太重导致的。我睡一会便没事了。你如实去回侯爷便是了。” 折枝小声道“是”,屈了屈膝转身出去了。 等折枝离去后,薛兰兮方才道:“娘也未免态度太过于奇怪了吧?怎么说我都是您名义上的亲女儿,您就算是不喜欢我,但是好歹,这幅皮囊还是你的亲生女儿的。怎么,你就这么急着确认代善是你的女儿?” 陆氏咬了咬嘴唇,道:“我是做娘的,是不是我女儿,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薛兰兮叹了口气,陆氏怎么说也不过是念女心切,她又能如何?薛兰兮低声道:“ 您这是何苦急在这一时?代善此行是必定要留在中原的,即使是不嫁给皇子,皇上也会为她安排一个体面得当的好人家的。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况且此刻人多眼杂,若是让别人轻易看出来什么端倪了,我们岂不是有理说不清了?” 陆氏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了。” “那便好了。”薛兰兮点了点头,握住了陆氏的手,道:“对了,娘这些日子可千万不要私底下跟代善联络。她尚且还是别国的郡主,若是让有心人看见娘跟别国郡主私底下有往来,只怕是有理也说不清楚了。” 陆氏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薛兰兮留陆氏在府上多留一会,陆氏说自己不太舒服,要回去赶紧吃药。薛兰兮素来知道,陆氏身子已经不大好了,一年不如一年,身上的毛病也越来越多。她也不多留陆氏,只是嘱咐车夫走的时候慢一些,多顾及一些陆氏。 目送着陆氏的马车离去,已经过了晌午了。薛兰兮吃了点藕粉桂花糕,便觉得稍稍有些饱了。折枝问她午饭想吃什么,薛兰兮想了想,道:“吩咐厨房做点马蹄蜜瓜冰碗来,我去亭子里小憩一会。” 她打了个哈欠,便走便道:“倒是真的有些困了。这鬼天气,怎么越来越热了。我先去睡一觉,等我醒来了再说。记得让人在亭子四周多放口水缸,我实在是闷得慌。” 折枝跟上去一一点头,听到最后一项,愣了片刻道:“小姐,这……这不太好吧?万一要是照亮了可怎么办啊。您还不是不知道,上次您中暑了,侯爷把我们骂的跟什么似的。” “多放几口水缸我不就是不会中暑了吗?”薛兰兮瞥了一眼折枝:“好没有眼力的丫头。” 第二百九十三章 生病 薛兰兮瞥了一眼折枝:“好没有眼力的丫头。我白疼你那么多年来了。” 折枝气得直跺脚,红着脸小声对薛兰兮道:“小姐,您又嘲笑我。奴婢这还不是为您好吗。您身子弱,太冷太热都要生病的。您还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再这样想去,奴婢可就要生气了。” 薛兰兮伸了个懒腰,躺在了贵妃榻上,闭上眼睛道:“行,既然你乐意,那你就给我扇扇子吧。反正我不嫌麻烦。” 折枝叹了口气,却也没有抱怨什么,只是轻轻给薛兰兮盖上了冰纱被子,坐在一旁的小凳上,轻轻给薛兰兮扇风。 薛兰兮这么一睡,便睡了大半个时辰了。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便感觉到自己身边凉风阵阵,有人轻轻地给自己扇风,力气大,风也舒服。她浑身上下都是黏腻腻的,被汗打湿了整个薄衫。 “唔……往我身边来一点,太远了。”薛兰兮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先吩咐起来。 那人微微一愣,旋即坐在了她的贵妃榻边上,轻轻地闪动起来,低声问道:“这样如何?” 薛兰兮一怔,旋即脸颊微红,惊讶道:“怎么会是侯爷你?” 季君珩穿着一身单薄青衫,他笑看向薛兰兮:“怎么,你以为是谁?” 薛兰兮撇了撇嘴,四处望了望,想找折枝顶嘴,道:“这丫头,准是又偷懒了。” “是我让她先下去的。”季君珩道:“你啊,倒是怪难伺候的。” 薛兰兮笑道:“侯爷知道便是,怎么现在才明白过来,后悔了吗?” 季君珩端起那桌子上的晶莹剔透的碗,拿着勺子就要喂薛兰兮,薛兰兮推辞道:“怎么能让侯爷亲自喂呢,我又不是没有长胳膊长手?” 季君珩没出声,只是轻轻 把薛兰兮的鬓发夹到了耳后,轻轻叹息了一声。薛兰兮脸颊微红,伸手接过了季君珩手里的碗,一口一口喝。旁边季君珩看着看着,便拿起扇子又为她轻轻扇了扇,随口问道:“我听说你今日叫你母亲来了?” “是。”薛兰兮也不打算瞒着季君珩,道:“突然有些想她,她一个人在薛府里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我没事就把她叫来说说话了。” 季君珩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又问道:“这么说起来,那代善郡主……” 薛兰兮没想到消息传的那么快,不觉道:“只是我母亲一时起意而已。她很喜欢代善郡主的性子,况且……” “况且什么?” 薛兰兮有些紧张,忽然想到了陆长笙,随口道:“况且景郡王府上的陆长笙不是还没婚配嘛。好歹陆长笙也算是我的表兄,更是我母亲的亲侄子。我母亲有意思想要让代善郡主跟陆长笙凑一对。” 季君珩点了点头,道:“今日皇上还在跟大家讨论呢,说是这代善郡主身份尴尬,到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若是公主,便可嫁给靖王或者容王做王妃,但是偏偏是个郡主,做侧室也不太好。这么说起来,世家子弟里面倒是有几个可以选择的人。” “陆长笙虽然看上去有些散漫,但是内里却是个透彻的人。我倒是觉得,他很好。”薛兰兮若有所思道。 季君珩看着薛兰兮一眼,淡淡道:“这么在相公面前夸别的男人,似乎不太好吧?” 薛兰兮脸颊发烫,低着头笑笑道:“侯爷也是会吃醋的吗?” “不然呢?”季君珩瞥了一眼薛兰兮,“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是大方的。尤其是对自己的妻子。” 薛兰兮清了清嗓子,道:“那我 也有一句话要讲与侯爷听,侯爷听了可不要生我的气。” “哦?说来听听?” 薛兰兮笑道:“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哪个女人是大方的。女人都是很小气的,尤其是面对自己的相公。” 她说的自然而笃定,季君珩一愣,心尖却是骤然一甜,像是骤然受到了什么鼓励一般,俯身轻轻吻了吻薛兰兮的眉眼,嘴角轻轻弯了弯。 “兰兮。”他哑着嗓子叫道。 薛兰兮心中一动,轻轻嗯了一声:“侯爷。” “我终于等到这一日了。”季君珩紧紧抱住了薛兰兮,带着胜利的微笑。 薛兰兮也笑了笑,是啊,终于等到了这一日了,她终于能够把自己全身心地交给这个男人,再也不怕背叛与寒冷。从此以后,无论是寒冬还是炎夏,总有一人陪着她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侯爷……” “恩?” 薛兰兮推了推季君珩,小声道:“热。” 季君珩笑了笑,放开了薛兰兮,道:“快穿上外衫吧,小心着凉。” 季君珩说话不过是威胁薛兰兮几句,谁料薛兰兮居然是真的生病了。半夜三更的,她迷迷糊糊地发着烧说胡话,折枝起夜来看薛兰兮是不是叫自己,谁料却发现薛兰兮的脸烧得通红。折枝吓坏了,急忙去差人叫季君珩来。 季君珩大惊失色,急匆匆地披上外衫便过去了。他一面派人去请大夫,一面吩咐折枝去找凉水毛巾来给她敷一敷额头。薛兰兮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在做噩梦还是在想什么,时不时冒出来几句话,时不时却又哭着挣扎着。季君珩紧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着。 直到大夫来了,给薛兰兮诊治了片刻,开了药方,对季君珩道:“侯爷安心,夫人并无大碍,只是 寻常的发热。” 季君珩忽然想到了什么,拧着眉头道:“当真只是发热?” “这……不知道侯爷此话何意?” 季君珩也并未与那大夫多言语,吩咐折枝把人打发了就是。 一碗汤药灌下去,季君珩怕她接着发烧,便自己在这里守着,直到她退烧了才回去小憩一会儿。折腾了大半夜,等季君珩回去的时候天都亮了。他只是小睡了片刻,便起身换上朝服准备上朝。 朝中无什么大事,礼部的官员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性的问题,季君珩懒得听,等朝会散了以后,他就急着赶回去看薛兰兮的情况。 靖王见他走的比寻常都要着急,急忙叫住他:“君珩,你这么急,是打算去干什么吗?” “兰兮发烧了。”季君珩道:“还昏迷着,我要先回去看着她了。那些大夫我都不放心。” 靖王叹了口气,“昔日里你受多重的伤也没见你这样在意过。兰兮兰兮,你当真是着了薛兰兮的道了是吧?” 季君珩正欲上马车,闻言回身道:“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怀疑有人给她下药。她之前已经病过一次了,最近她身子比以往都要虚的多,这绝对不是偶然。家长里短的事情,真没有靖王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叹了口气,“等靖王你成了家,便也能体会几分这种感觉了。” “不会吧。”靖王露出了一个苦笑。 季君珩没空与他多说,稍稍致意便催促马车赶快回府上。 下了马车,季君珩便迫不及待地往薛兰兮院子里走。折枝见季君珩来的早,连朝服都没有换,忙道:“小姐还没有醒来,不若侯爷先去换身衣裳吧。” 季君珩点了点头,去书房换了身常服,旋即对折枝道: “折枝,兰兮这里我来守着。你替我去办一件事情。” 折枝素来都是听薛兰兮的话的,她哪里被季君珩指挥过,一时之间有些为难起来。季君珩道:“此事不难,但是关系到你家小姐的安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折枝瞬间愣住了,脸上一变,道:“莫非是……有人想要害小姐吗?” 季君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折枝便朝着季君珩欠了欠身道:“奴婢明白了,还请侯爷吩咐。” 季君珩朝着她低声说了几句,折枝点了点头,便转头离去。 “但愿如此吧。”季君珩叹了口气,转而往薛兰兮的屋子里走。 薛兰兮还在昏迷,如果真的只是单纯的发烧,那这也未免昏迷的太久了吧?季君珩沉吟片刻,便已经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了,但是却不愿意说破。他紧握住薛兰兮的手,轻轻叹息了起来。 直到傍晚时分,薛兰兮方才迷迷糊糊地从噩梦当中清醒过来。 她一醒来便看见季君珩守在自己的床前,他的手紧握住自己的手,薛兰兮一动,季君珩便醒了过来,睁了睁眼睛看向薛兰兮:“你醒了?” 薛兰兮叹了口气,“刚刚做了一个梦。”她歪着头想了想,想了半晌,头一阵阵的抽痛着,薛兰兮方才摇了摇头放弃:“好像……这个梦有点长?” “还成吧。”季君珩不咸不淡地说道:“也就一日左右吧。” 薛兰兮听罢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哀哀叹息了一声,不觉的喃喃自语道:“我既然……既然睡了这么久的吗?” 季君珩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最后还是不放心,两个人额头相抵,季君珩仔细感受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放开了薛兰兮:“恩,好了,这回是真的退烧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虚张声势 薛兰兮脸颊微红,低着头推了推季君珩,嗔怪道:“侯爷莫非便一直在这里守着吗?” 季君珩挑了一下眉头,道:“怎么,不应该吗?” 薛兰兮叹息道:“病来如山倒,倒是为难侯爷了。” “还好。”季君珩道:“你平安无事便好。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做给你吃。” 薛兰兮身子还有些虚弱,轻声对季君珩道:“随便什么都行,我没有什么胃口,只是肚子里面空空的,有些不太舒服。” “你还在病着,不宜吃太过于辛辣冰凉的东西。我让折枝去给你煨一点小米粥,熬得稠稠的,加点蜂蜜和红枣,最能滋补。”季君珩说着便起身去吩咐了一遍折枝,折枝连连点头,临走前还不忘瞥了一眼薛兰兮,笑着给二人关上了门。 季君珩想扶着薛兰兮躺下,薛兰兮却摆了摆手,道:“我想要坐一会,躺的久了,有点难受。” “好。”季君珩挑了个干净松软的靠枕垫在了薛兰兮背后的墙上,扶着她慢慢倚着墙坐好,又掖了掖被子。 薛兰兮抬头注视着季君珩,道:“真是没有想到,侯爷居然会如此的照顾人。我平日里倒是低估了侯爷了。” “没什么难的。”季君珩轻声说着,眉眼都温柔下来:“我小时候也常常生病,那时候我母亲便如此照顾我。后来母亲过世后,就再也没什么人照顾我起居了,更别说生病了想找个人陪着。其实自己也能慢慢习惯,但是或许是当初自己经历过那些,便想要对别人好一点,再好一点,生怕有人重蹈自己的覆辙。” 薛兰兮低眉敛目道:“侯爷当真是个有心人。” “有心之人,却不只是我一个。”季君珩沉沉说道。 薛兰兮“哦”了一声,抬起头来 ,诧异道:“侯爷此话何意?” 季君珩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搭在了薛兰兮纤细的手腕上,摸了摸她的脉搏,旋即道:“若只是单纯的风寒发热,绝对不会有如此紊乱的脉象。我虽然不精通医术,但是也明白的很,这绝对不是风寒之症。” 薛兰兮闻言一怔,眼眸当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莫非……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季君珩轻轻点了点头,道:“但是我毫无凭证,此番只怕不是刷点小手段就能轻易查出来是谁干的的。对方的伎俩很高明,而且陷阱也很多。目前我有两个猜测,但是都不怎么靠得住,若是想要寻找线索,只怕要稍稍费一点力气了。” 薛兰兮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侯爷需要我做什么吗?” “没什么特别的。”季君珩道:“等会我去找个大夫来,不管他待会跟你说什么,你都要表现出一副本就是如此的表情。如此,我便能稍加试探出来对方到底是意欲何为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却也不由得好奇起来,季君珩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她能猜得出来几分自己到底是得罪了谁,才会导致对方想要试探她。但是……究竟那个人想要试探出来自己的什么事情?薛兰兮却不得而知了。 季君珩以往从来不参与薛兰兮的事情,因此薛兰兮也并不知道他居然如此心思细腻。本来如此不值一提的小事,他居然能从中分析出来那么多东西…… 薛兰兮喝了折枝端过来的粥,便觉得精神稍微好一点了。季君珩问她要不要睡一会,薛兰兮摇了摇头:“没必要,先让我见见那个大夫吧。” 季君珩略一犹豫,旋即出去了片刻。约摸着一盏茶的时间,季君珩已经回来了,身后还跟 了一个大夫。薛兰兮看那大夫穿的是官府,料定对方是太医院的大夫,不觉有些惊讶。季君珩把太医院里面的太医请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夫请吧,”季君珩拱手做“请”,道:“夫人就在这里。” 那大夫见了薛兰兮便朝着薛兰兮行了礼,道:“在下受侯爷之托来给夫人瞧瞧这到底是什么病,能让侯爷与夫人忧郁不已。” 薛兰兮点了点头,微笑道:“如此以来,那就先多谢大夫百忙之中抽空给兰兮看这样的小病了。” “什么大病小病的,为医者,什么病都是要治疗的。”大夫笑着朝着薛兰兮微微致意,捋着胡子笑着说道。 薛兰兮微微含笑点了点头,对大夫轻轻道:“多谢您了。” 那大夫便垫高了薛兰兮的手腕,伸手为她把脉。大夫沉吟片刻,季君珩眸色沉沉,与薛兰兮对视一眼,两个人对视一眼,旋即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大夫沉默片刻便起身道:“夫人病了多久了?” “只是昨日吃了些凉瓜,又吹了风没穿外衫,晚上便发烧了。”薛兰兮如实道:“之前倒是也有过一次,不过大夫说是我中暑了,所以我觉得应该与此事无关吧?” 那大夫摇了摇头,缓缓笑道:“夫人此言差矣。”他捋了捋胡子,心中似乎是已经有了主意,对薛兰兮与季君珩笑道:“若是老臣猜测的不错,夫人恐怕是有喜了。只是时日尚早,因此看不太出来。只因夫人体虚乏力,容易生病,再加上脉搏浮动,老夫从医数十年来看,多半是有喜了。恭喜侯爷,恭喜夫人啊。” 薛兰兮闻言大惊失色,有喜? 怎么会有喜?薛兰兮自己对自己跟季君珩的事情了如指掌,两个人虽偶有暧昧,但是 却并未有过切肤之亲,又怎么会有喜? 若非大夫误诊了,那么便是他在胡扯八道了。 薛兰兮见季君珩与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心下会意,忙咬了咬嘴唇,眼眸当中闪过一丝惊诧之色:“大夫可是说真的?” 季君珩笑了笑:“既然是如此,那么便是最好不过了。我与夫人成婚也有两年了,理应是该有喜才是。” 薛兰兮忍不住瞥了一眼季君珩,季君珩神色淡定自如,丝毫看不出来他是在一本正经地扯谎话。那大夫说的认真,脸上的笑意合都合不拢:“是啊是啊,这下可就恭喜侯爷与夫人了。” 季君珩急忙找人好生招待那大夫,待人都走了后,季君珩脸色方才慢慢沉了下来。 薛兰兮朝着他比了比手指,笑道:“高啊,侯爷。” “高什么?” 薛兰兮眨了眨眼睛,说道:“侯爷演技高超,实在是让我佩服佩服。” 季君珩瞥了一眼薛兰兮,淡淡道:“还成吧。” 薛兰兮叹了口气,道:“只是我实在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何要说我有喜了?这大夫莫非是被人收买了?” “你换个角度想想?”季君珩道:“我们成婚已经快两年了,若是此刻大夫说你可能有喜了,我们当即否定,不是换而言之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圆房吗?这乍一看好像的确不能让人想到什么,但是你若是仔细想想,若是有人怀疑起来你的身份……” “侯爷的意思是,有人开始怀疑我不是真正的薛兰兮了?” 季君珩瞥了她一眼:“人多眼杂,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好。” 薛兰兮淡淡道:“莫非是骆夫人?” “不好说。”季君珩道:“此事若是想要圆过去也简单的很,因此大可不必张扬出去。我自有办法来圆这个说 法,你要做的,就是假装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就是。” 薛兰兮忍不住攥紧了被子,手心腻出了一层冷汗:“侯爷话说的倒是轻巧,只是我已……” “你害怕了?”季君珩问道。 薛兰兮一愣,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季君珩握住了她攥的紧紧的手,道:“你若很是担心会有人对你下手,这些日子都待在我身边吧。” “什么?” 季君珩道:“你让折枝在你这床边上做个小榻,我晚上睡在这里。有我在,没有人敢动你一下的。” 这郑重其事的保证听起来好像挺像那么回事的,薛兰兮想了想,点了点头道:“恩,好。” 她答应的利索,反倒是让季君珩吓了一跳。季君珩抿着嘴唇笑道:“怎么,这么相信我?” “怎么,难道侯爷觉得自己不能相信不成?”薛兰兮故作诧异,朝着他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叹了口气道:“反正我这辈子是要跟定侯爷了。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薛家待我不好侯爷也不是不知道,如此看来,似乎只有侯爷才是值得我信任的人了。若是连侯爷有一日也不能相信了,那我只怕是真的要成为孤魂野鬼了。” 季君珩轻声道:“放心吧,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饿到你。”他紧了紧手,低声道:“即使是没有我的饭吃,我也不会饿到你的。” 薛兰兮的话,说的半真半假,但是季君珩的回答,却是意料之外的让人安定。季君珩本就有这样的能力,能让人轻而易举地相信他,依靠他。这本不是什么坏事,但是薛兰兮却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像是一个早就预谋好的阴谋,他眸底缠绵悱恻的情意,丝丝缕缕地包裹住她,拖着她走向深渊。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夜(上) 他的眼底,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深渊。而薛兰兮,此刻正在身不由己的一步步走向这个深渊。 多像是一个温柔的圈套?薛兰兮嘴角弯起,扯出一抹笑意:“侯爷言重了。” “又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季君珩淡淡道:“朝堂,本就是一场博弈。赌的,无非就是站队的问题。若是我有幸站对了队伍,那还好说;若是我站错了队伍,或者靖王出了什么意外,别说我是什么将军,什么侯爷,能不能保得住性命都是问题。” 薛兰兮笃定道:“那我赌,侯爷所选择的的,必然是对的。” 季君珩扬了扬眉,不觉寻思道:“对我这么有信心?” “对靖王殿下,也很有信心。”薛兰兮莞尔一笑。 季君珩叹了口气,提起贺仲麟,他似乎是颇有些无奈之色,道:“这么多年了,若是论起来性子之古怪,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超越靖王。他绝对是这大顺最难搞的一个人了。” “怎么,连侯爷从小与他一起长大都对他没什么信心?” 季君珩摇了摇头,幽道:“这又岂是什么信心能够衡量的?靖王性子自小便倔强冷僻,原本谢贵妃在宫里得宠,皇上也能稍稍容忍他的性子。说得好听了,那就是耿直率真,是难得的直性子,能提出忠言的忠义之人。但是自从……那件事情之后,靖王与谢贵妃的地位在宫中是一落千丈,靖王不得所以,更是对皇上幽怨不已。朝中哪个不是捧红踩白的墙头草,皇上厌恶他,大臣与兄长们排挤他,这样的环境,他又如何能够好好的?” 薛兰兮低下了头,低声道:“靖王承受了太多他不该承受的东西了。他本应该是个有无线前途的人的。” “以后也会 。”季君珩自然明白薛兰兮所言何意,语气中带着微不可闻的温柔。 薛兰兮“恩”了一声,季君珩握了握薛兰兮的手,小声道:“累不累?睡会儿吧?” 薛兰兮不太累,但是坐了许久,依然是有些腿脚酸麻。她便摇了摇头,颇不好意思道:“只是腿脚有些酸麻了,许是躺的久了。” 折枝敲了敲门,送来了一碗浓黑的汤药。一进门薛兰兮与季君珩便闻到了一股极其刺鼻难闻的味道。薛兰兮拧着鼻子看着折枝,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折枝皱了皱鼻子,道:“小姐有所不知,这是刚刚那位张御医配的药,说是什么……安神养气血的。奴婢也觉得这药苦的要命,气味刺鼻,但是小姐总不能一直病着吧,所以奴婢就……” 折枝还未到近前来,季君珩便已经接住了他手里的碗,道:“这里交给我吧。” “劳烦侯爷了。”折枝素来想要撮合薛兰兮与季君珩,无奈薛兰兮以往态度总是淡淡的,但是今时今日却不同了。折枝巴不得两个人赶快和好,增进感情,当下飞也似的蹿出了屋子,还不忘为二人打上了门。 薛兰兮叹息道:“这丫头。” “折枝人不错。”季君珩端着汤药,用瓷勺子舀了一勺药汁喝了一口,随口对薛兰兮道:“你若是放心得下,不如我们找个日子就成全她与钟离吧。” 钟离与折枝的事情已经过了许久了,薛兰兮已经不怎么记得了,但是却依稀还能想起来个轮廓。两个人想必等自己张口等了半年,几乎都已经心灰意冷了吧?尤其是折枝,每日在这里陪着她,却始终不提起一丝一毫关于那件事情。虽说在季侯府,两个人还是有很多机会可以 见面的,但是却终究并非光明正大,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因此当季君珩提起此事的时候,薛兰兮多少有些想法了。她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一直没有想的起来。经侯爷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的确是应该要好好去筹划一下此事了。” “他们眉来眼去很久了,我以为你不知道此事。”季君珩压低了声音笑着,语气中似乎都带着嘲笑的意味。 薛兰兮没再出声,懒懒的睡了片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垂时分了,她动了动,便察觉到身边有人一动不动地在黑夜里坐在她身边。薛兰兮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叫了一声,还未出声,季君珩便已经缓缓睁开眼睛,抬起头低声道:“你看外面,多美。” 屋子里面已经漆黑了,窗外却还是夕阳流火的情景。那云霞翻涌,金灿灿的煞是好看。红日已然西沉,随着云霞翻涌到西边,天色也逐渐暗淡下来。薛兰兮盯着远处的天边一动不动,季君珩道:“我去点灯。” 他起身,随后拿出了火折子点燃了蜡烛。薛兰兮拥被而坐,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回廊当中,折枝身后跟着一队的奴婢,正在挨个点灯。星星点点的烛光像是萤火虫,又像是天边散落的星子,很是好看。 季君珩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薛兰兮拉着季君珩的手,低声问道:“侯爷今日一日都待在此处吗?” “怎么了?”季君珩失声笑道。 薛兰兮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样不好。我已经没事了,侯爷先去忙吧。” 季君珩没有出声,却也没有离开。他的身子显得有些僵直,脸庞棱角分明,更显冷峻。他淡淡地看向薛兰兮,眼眸 当中凌光一闪,一字一字道:“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吗?” 薛兰兮道:“我已经没事了。侯爷没必要再为我浪费时间。” “你觉得,我在你身上,就是在浪费时间是吗?”季君珩哑着嗓子开口说道。 薛兰兮顿时被他问的愣住了,她不过是提醒一下季君珩,怎么季君珩却这么以为呢? “在你身上,就是浪费时间……” 薛兰兮嗤笑,这话与她的本意完全背道而驰,却也不知道季君珩到底是怎么从自己那句话想到这里的。 她本想要出声解释,忽然见季君珩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头也不回。 薛兰兮愕然,只听得门“咣当”一声被关上了。 她嗤笑,扯着嗓子叫了几声“折枝”。折枝点了一圈的灯,回来便遇见季君珩怒气冲冲地从薛兰兮院子里出来。折枝本想拦住他问问到底怎么了,但是见季君珩那副煞气的样子,也不敢再多说话。 折枝急忙赶到薛兰兮屋子里去,薛兰兮叫的嗓子累了,扶着床咳嗽了几声。折枝一来便看见薛兰兮弯着腰剧烈的咳嗽着,她着急的要命,急忙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薛兰兮摆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呼吸道:“没事。季君珩发脾气呢,跟个小孩子一样,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在意些什么东西。” 折枝扶着薛兰兮下床,薛兰兮披上外衫,道:“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吧。” 刚刚用过晚膳,厨房里面自然没什么能吃的。折枝央求着厨子给薛兰兮又现做了一碗水晶虾饺。薛兰兮也没有挑剔什么,大约是饿着了,吃的很香。饭后,薛兰兮扶着折枝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晚风拂过,煞是惬意。 诸多事情在薛兰兮的脑中转了转,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侧头看着折枝,轻轻凑到她耳边小声询问道:“对了,折枝,你与钟离,怎么样了?” 折枝一愣,旋即吃了一惊,咬着嘴唇低声道:“小姐此话何意?” “没什么,就是单纯的想问一问。”薛兰兮笑了笑,轻声说道:“这么多日子了,也该问问了。” 折枝脸颊微红,咬着嘴唇只是“嗤嗤”地笑道:“还成吧……钟离人很好,待奴婢也很好。”这话说的颇具小女儿情态,但是很快,折枝便话音一转,义正言辞道:“只是奴婢一心都在小姐身上,因此这些日子也不怎么见着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撑着手臂道:“挺好的。今日侯爷与我提起此事,说你是个好丫头,若是有钟离当真是情投意合,我们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 “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折枝闻言便是急了,对薛兰兮义正言辞道:“奴婢还没为小姐挑好可靠的丫头,若是奴婢就这么走了,那小姐往后岂不是连个信任的人都没有在身边了吗?不成不成,奴婢还不能离开。” 薛兰兮闻言便是“扑哧”一声笑了,伸出手指点了点折枝的额头,笑道:“你啊,还真是着急。就算是现在要把你嫁出去,也要等好久呢。再说了,正如你说的,若是没有了折枝你,我往后还不知道要信任谁呢。你就放心地在我这里带着吧,等一切都安定下来,我必定会安排你们成亲的。” 她歪着头想了想,道:“到时候我便与母亲说,收你做了义女,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你觉得可好?” 折枝连连摇了摇头,道:“小姐,这可使不得。奴婢如此低贱的身份,又怎么能……”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一夜(下) 薛兰兮与折枝随口扯着胡话,说起来越来越没有个边际。直到月上中天,折枝方才小声道:“小姐,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奴婢怕您大病初愈,夜深露重的,您呆在这里若是再风寒着凉了可怎么好?” 薛兰兮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折枝挑着灯笼,两个人慢慢往院子里面走去。 还未走到院子里,薛兰兮便能远远看到自己的屋子里亮着灯。灯下有人影闪动,似乎是坐着那里的。 折枝见状略一思量,便知道是季君珩在屋子里。于是折枝也就知趣的不跟过去了,送薛兰兮走到门口,对着她欠了欠身笑道:“小姐先进去吧。奴婢便不过去了。” 薛兰兮瞥了一眼折枝,旋即叹了口气,推开了门。 随着“吱呀”一声,门算是打开了。她顺着视线看过去,便能看得到季君珩的一角衣袍。想必他已经坐在那里等着自己很久了。 薛兰兮想起白日里他对自己莫名其妙发脾气,便有些恼火,索性迈着大步往屋子里走。季君珩果然是坐在自己平日里看书的书案后,正侧卧着在灯下看一本书。薛兰兮不怒反笑道:“侯爷怎么有兴致看妾身的书了,这都是些了无生趣没什么意思的闲书,妾身还以为入不得侯爷的眼呢。” 季君珩放下了手里的书,那是一本游记,薛兰兮瞥了一眼那书名便立刻得知那本书从何而来了。这本书本是一卷孤本,是薛清宴生前托人费了好大功夫才得到了一本抄录本,辗转流落到了薛兰兮这里。薛兰兮想到薛清宴,心中更是堵得慌,看向季君珩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季君珩起身道:“怎么,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为何我看不得了?” 薛兰兮懒得理他 ,往内室里面环视一周,不觉心中一凛,道:“侯爷不是说要在屋里住下么,怎么连个床铺都没有带……” 不是没有带,只是薛兰兮没有看见而已。 本来只搁了一个枕头的床榻,多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折枝的用意显而易见。 薛兰兮深吸了一口气,但闻身后传来季君珩轻飘飘地笑声,“怎么,夫人觉得,我与夫人还要分床睡吗?” “你……”薛兰兮想说什么,但是却找不出来什么指责的话,咬了咬嘴唇,还是放弃了。 季君珩道:“我等夫人等的都累了,夜已经深了,怎么,夫人还不歇息吗?” 薛兰兮冷着脸看着季君珩,从他手里夺过那一本书,放在了书案上。季君珩静静地看着她动作,却也没有任何表示,待薛兰兮回过头来,便看见季君珩伸长了手。 “侯爷这是干什么?” 季君珩挑了挑眉:“当然是宽衣。怎么,难道夫人嫁入季侯府之前,从来没有嬷嬷教导过你该如何伺候夫君吗?”他脸上露出了极其诧异的表情,旋即道:“看起来,我也应该给你请个女师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夫人如此蕙质兰心,聪明伶俐,应该一学就会吧?” 薛兰兮缓步上前,最终还是屈服了,伸手为他脱下了外衫。薛兰兮表情严肃,丝毫没有反应,似有意是无意地躲开了季君珩想要触碰自己的手。薛兰兮躺下的时候,季君珩倒还是坐着。两个人相处数年,却是第一次彼此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 薛兰兮甚至能听得到季君珩的呼吸在她的耳边。这么久了,她却是第一次感受到另外一个人的呼吸,一个男人的,属于她的夫君的。 季君珩吹灭了蜡烛,悉悉索索地盖好被子躺 下。薛兰兮不动声色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季君珩,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赶快入眠。 但是越是这么想,薛兰兮便是越睡不着觉。窗外阵阵蝉鸣聒噪的要命,燥热又让她心浮气躁,难以消停。本来屋子里倒是足够两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君珩来了之后,这屋子里总是显得有些闷热潮湿。 薛兰兮还未睡着,便听得季君珩轻笑起来:“怎么,睡不着了?” “……”薛兰兮没理会他,仅仅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季君珩居然缓缓撑起身子,掀开了一点被子,侧头靠了过去。 薛兰兮能感受得到闷热的呼吸在自己的头顶越压越低,甚至带着些陌生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有些无从适应。 季君珩压低了身子,半个身子都覆在了薛兰兮的身上。他一动不动地靠近,衔住了她的耳垂,低声笑道:“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薛兰兮猛地坐起来,狠狠地推了一把季君珩,冷冰冰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应该是我问夫人吧?”季君珩似乎是被薛兰兮撞到了鼻梁骨,揉了揉鼻子,笑道:“夫人想干什么?” 薛兰兮咬了咬牙,道:“侯爷自重!” 季君珩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薛兰兮复又躺下,便不再出声,使劲往里面靠了靠。季君珩没再骚扰她,薛兰兮不过多时也沉沉睡去。 浑浑噩噩的梦,薛兰兮猛地睁开眼睛,却是什么东西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天色不过微微发亮,薛兰兮却感受到了身边的动静。她本以为自己醒来之时,季君珩应该已经要去早朝了,却没想到他还在自己身边,甚至好像还在睡觉。 薛兰兮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酸麻,仔细看了半晌,才发现自 己居然压着季君珩的手臂睡了一晚。她急忙把季君珩的手臂挪开,季君珩皱了皱眉,平稳的呼吸让人觉得煞是安心。 青白色的天空蒙蒙发亮,薛兰兮便盯着窗外的天色看了半晌。忽然季君珩翻了个身,便滚到了薛兰兮的怀里,似乎是把她当做什么人了,死死地搂住她的手臂,脸颊埋在了薛兰兮的胸前。 薛兰兮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推季君珩。季君珩似乎是睡死了,怎么推也推不醒了。薛兰兮只好一点一点地掰开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指。季君珩抓的很紧,她只能一点一点叩开。季君珩陡然一松手,薛兰兮便不由自主地被带到了他怀里。 薛兰兮本想慢慢爬起来,怎料腰间却骤然有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她。薛兰兮挣扎了片刻,咬着牙恨恨道:“季君珩,你……” “夫人,大早上的,你在做什么?” 薛兰兮懒得理他,此刻绝对不是逞强的时候,她莞尔一笑:“侯爷是不是该起身去准备上朝了?” 季君珩见她态度转换的快,便戏谑般的笑了,手掌轻轻抚过薛兰兮白净细腻的脸庞。他的手指上有很厚的茧子,是常年习武留下的。带着些粗粝质感的摩挲着她的脸庞,薛兰兮感觉有些痒,忍不住眨动了几下眼睛,伸手拂开了季君珩的手。 “侯爷该起身了。”薛兰兮又提醒了一遍。 季君珩“恩”了一声,便下床去找中衣穿上。薛兰兮侧躺着,闭上眼睛又睡了会儿。 恍惚睡着之时,她察觉到有人低声交谈着,但是薛兰兮却无力睁开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回去。再醒来的时候,折枝恰好推门进来,打帘问道:“小姐可醒了?” “什么时辰了?”薛兰兮想了想,询问道。 折枝道:“方才过了辰时。” 薛兰兮脑子里转了转,旋即坐起身,道:“我居然睡了这么久,你们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折枝用袖子掩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姐想必是累了,才会如此贪睡。多睡一会儿又有何妨?” 薛兰兮正打着哈欠,仔细品了品折枝话里面的味道,便骤然察觉到不对劲。薛兰兮瞥了一眼折枝,淡淡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哎呀,小姐就不要装了。”折枝笑吟吟道:“方才侯爷走的时候,特意吩咐奴婢,说是不许打扰小姐,小姐昨晚没有睡好,要让小姐多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薛兰兮冷笑,“你听他胡扯。” 折枝大感不解,薛兰兮却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此事不必再说了。” 薛兰兮起身后,用了早膳便待在凉亭里看书。约摸着看了一个多时辰,季君珩便回来了。薛兰兮正坐在凉亭里吹风看荷花,季君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了,他压低了声音道:“夫人睡得可还好吗?” “多谢侯爷挂心,妾身睡的一直不错。”薛兰兮不卑不亢地说着,朝着季君珩屈了屈膝,继续靠着栏杆往远处看荷花。 季君珩负手而立,站在薛兰兮身侧,沉默片刻方才道:“太后病了,你可知道?” 薛兰兮一怔,“什么?太后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倒是没有人与我讲过。” “今日我遇上靖王从谢贵妃那里回来,谢贵妃说起的。”季君珩道:“太后待你情深义重,你可要抽个时间进宫看看她?” 薛兰兮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还有。”季君珩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记得带上羌芜国的代善郡主。” 第二百九十七章 说亲 薛兰兮闻言便是一愣,不由得笑了笑,朝着季君珩道:“怎么,看样子,侯爷似乎有所打算了?” “差不多吧。”季君珩道:“代善郡主婚配之事,皇上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了。” 薛兰兮素来知道,皇帝对羌芜国的联盟很是在意,为此羌芜国送来的郡主到底与谁婚配还争论了许久。自然此事要慎重进行。而如今,皇帝居然已经这么快就决定了吗…… “这么说起来,我们在宫里面能碰得到的人,也就是皇帝心里的人选了?”薛兰兮很快反应了过来。 太后有病没有病,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这背后的含义,却值得让人深深去体会。 季君珩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笑着对薛兰兮道:“太后很是想念你,点了名跟我说要让你过去陪陪她老人家。难得太后有那么喜欢的人,昔日里太后也没有少帮你的忙,这回怎么说你也得过去一趟陪陪她老人家了。” 季君珩跟薛兰兮打起来哑谜,无非是想要告诉她自己在这次的事情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薛兰兮会意,点了点头,对季君珩道:“放心吧。” “那就好。”季君珩点了点头。 “不过……”薛兰兮忽然话音一转,清澈的眼眸直直看向季君珩,淡淡道:“妾身还是想要请问侯爷一句话,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从妾身的屋子里搬走。” 季君珩挑了挑眉,有些嘲讽地笑道:“你便这么觉得我应该搬走吗?” “不应该吗?” 季君珩笑道:“这事传出去,让天下人听到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侯爷应该有的是办法能不让这件事情传出去吧?”薛兰兮淡淡道。 “有是有的。”季君珩道:“不过我还是那句话, 我为何要搬出去?” 薛兰兮咬了咬牙,忽然舒展眉头,嫣然一笑道:“若是侯爷乐意待在妾身的屋子里,那妾身只好委屈一下,自己搬走了。只希望不要打扰到侯爷的好梦才好。” 季君珩直视着薛兰兮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好啊,那夫人就试试看好了。” 薛兰兮拂袖而去。 薛兰兮回了屋子便与折枝说了午后要出去,让折枝为自己梳妆换衣服。等稍稍打扮好了以后,折枝忽然道:“小姐可否要与侯爷一起去?” “不。”薛兰兮果断否决,忽然又顺着镜子瞧了两眼折枝,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我身边最贴身的心腹丫头,已经胳膊肘超外拐,要跟着侯爷姓‘季’了。” 折枝吓得一个哆嗦,急忙下跪,低声道:“小姐,奴婢没有……小姐,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奴婢绝对没有想要背叛小姐的意思。” 薛兰兮烦躁地叹了口气,拉着折枝起身道:“我说气话而已,你不必当真。只是我也要说一句,折枝,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我的人,而不是季君珩的。你没必要为他说话,我晓得你是为我好,但是我现在……” 她顿了顿,陡然沉下声音,淡淡道:“我现在很讨厌他。” 折枝啊了一声,很快又捂住了嘴巴,用力对薛兰兮点了点头。 稍加打扮,薛兰兮便草草用了些饭,启程往宫里走了。到了太后的宫前,才知道太后刚刚午睡下,先下还没醒来。薛兰兮笑了笑,对臻沁嬷嬷欠了欠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太后娘娘休息了。我就先在御花园里逛一逛乘乘凉,不去劳烦嬷嬷来招待我了。” 臻沁嬷嬷朝着薛兰兮施礼,道:“夫人这才是折煞 奴婢了。等太后娘娘醒来了,奴婢定然派人去找夫人。” 夏日炎热,薛兰兮扶着折枝的手往树荫小阁里面走。那里本是供宫中贵女休憩更衣的地方,只是鲜少有人来往,薛兰兮也有些乏累,正好走到里面休息片刻。 她还未推门进去,便听见里面有人道:“外面的,可是季侯媳妇?” 这声音……薛兰兮暗暗寻思起来,不觉欠了欠身,低声道:“臣妇不知道娘娘在,冒昧惊扰了,还请娘娘恕罪。” 那女人便是慵懒的笑了笑,道:“没什么恕不恕罪的,你进来吧。正好,本宫也正好闲着无聊。” 薛兰兮欠了欠身,便有宫女掀开了珠帘请薛兰兮进去。 薛兰兮一进去便顿时觉得身上清凉了不少。那殿中幽香扑鼻,薛兰兮往里面走了走,便看见斜躺在贵妃榻上假寐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谢贵妃。 “原来是……谢贵妃娘娘,多有失礼。”薛兰兮复又低头行礼。 谢贵妃急忙道:“起来吧,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客套话?”她瞥了一眼内室,咳嗽了一声道:“既然是季侯夫人,你也不必躲了。麟儿,出来吧。” 薛兰兮一惊,靖王怎么在这里? 正说着,便从内室当中走出来了一位身穿青袍的英武男子。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靖王贺仲麟。贺仲麟对薛兰兮点了点头,算是致意了。薛兰兮道:“靖王殿下怎么在这里?” 谢贵妃面露尴尬之色,小声道:“我有些想念麟儿,便在今日早朝之后拦住了他。没想到说这话便已经说到了现在了。” 薛兰兮对靖王笑了笑,道:“方才侯爷还在念叨靖王,原来靖王是跑到这里来与贵妃娘娘说话来了。” “我都听说了。”谢贵妃 拉着薛兰兮的手,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一开始本宫也担心皇上会想要让麟儿娶了那羌芜国的郡主,毕竟,诸王之中也就麟儿还没有正妃了。但是还好,皇上看上的人不是麟儿。” 薛兰兮不免也好奇起来,笑道:“既然不是靖王殿下,那又会是谁?” 谢贵妃叹了口气,道:“是景郡王府的世子陆长笙,也是你的表哥。” 陆长笙? 薛兰兮皱了皱眉,不觉惊奇道:“皇上怎么会看上陆长笙了?陆长笙素来不过是个闲人,那羌芜国的郡主乃是大顺与其结盟的纽带,如何能交给陆长笙这种人?他素来风流惯了,放浪形骸的事情也没有少做。若是他与郡主成婚过,两个人脾气不和闹起来,那郡主把陆长笙干的那些蠢事都交代出去,那陆长笙岂不是连带着大顺的名声都一起坏了?” 谢贵妃安慰薛兰兮道:“你也不必着急。陆长笙那孩子我也见过几面,虽然的确是有几分风流像,但是却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只要稍加约束,必能成大器。” 靖王也笑道:“是啊,陆长笙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倒也还算是了解。昔日与他一道做过事情,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薛兰兮又与谢贵妃和靖王说了些家常话,靖王面对谢贵妃的时候脾气极好,几乎算得上是与平日里见到的倔驴截然相反的状态。薛兰兮知道,谢贵妃对于他来说,或许就是这冷漠人世界当中唯一一缕温暖和值得眷恋的美好了。 因此薛兰兮也没有打扰他们母子叙话,于是没过多久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那小轩,还没有走出多远,便远远听见一声脆生生的呼喊道:“兰兮!” 薛兰兮只听这声音,便知道定然是 苏云溪过来了。 果然是苏云溪,她今日穿着一身白色的利索长裙,头发只是拿发呆高高束起,显得人精神又干练。女儿家的柔情与英武潇洒的扮相让她平白多了些爽朗的气质,最是让人喜欢不过。 薛兰兮也迎上去,笑道:“真没想到,你也来了。” 苏云溪笑嘻嘻地说道:“难得能有机会逃离公主府,我干嘛不出来?不出来等着被骂吗?还是等着被她再罚抄五十遍的《女则》?” “你又被罚抄了?”薛兰兮扬了扬眉,“靖王不是帮你写过了吗?” 苏云溪听到“靖王”二字,一下子便怒道:“贺仲麟?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这算是什么意思,写的字特意能被我母亲看出来。我母亲发现我找人代我抄写《女则》后,不仅仅让我重抄了三十遍,还又加了二十遍。你说说看,是不是那贺仲麟故意陷害我?” 薛兰兮听得好笑,抿唇笑道:“既然如此,那郡主这番是来找靖王算账呢?” “那小子,谁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苏云溪鄙夷的四处环顾,旋即道:“也不知道谢贵妃那么温婉可人的性格,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一个缺根筋的倔驴来了。他若是能有谢贵妃的一半好脾气遗传给他,只怕现在,他的境遇要好上不止一点点了。” 薛兰兮摇首,对苏云溪说道:“这可说不定,靖王岁日脾气不好,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优点不是吗?人各有命,每个人的路都是不一样的。云溪你也好,我也好,靖王也好,不都是这样吗?” “哎哎哎,不说这破事了。”苏云溪亲昵地挽着薛兰兮的手,对薛兰兮悄声笑着说道:“今日代善郡主和陆长笙也来了,走走走,我们快过去凑凑热闹去。” 第二百九十八章 长笙 薛兰兮含笑点了点头,便挽着苏云溪的手随她往慈宁宫走去。 此时正是盛夏,七月流火,慈宁宫的院子里放在一只一只的大水缸,水缸里栽着开的正盛的荷花。含苞欲放的荷花在风中摇曳着,亭亭玉立,煞是动人。太后素来喜荷,听说这些荷花都是萧康帝特意派人从太液池中挑了最好的几株特意栽到太后的院子里。世人皆对萧康帝的孝心感慨不已。 薛兰兮看着那一株株迎风摇曳的荷花,心中不免充满了感慨。 苏云溪见薛兰兮看着那荷花发愣,便笑着将其缘由讲给薛兰兮听:“皇上真的是好生孝顺呢。太后娘娘真有福气。” “你也觉得,太后娘娘很有福气吗?”薛兰兮瞥了苏云溪一眼。 苏云溪被薛兰兮骤然的问话问倒了,她愣了愣神,察觉出来薛兰兮话语里面的意味深长,还是愣愣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道:“对啊。我小时候在皇祖母跟前的时候,时常能看到皇上来慈宁宫里问安。” 薛兰见状也觉得自己失言,便对苏云溪展颜一笑,温和道:“我也这么觉得。咱们皇上虽然看上去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但是对太后娘娘,却是极极孝顺的呢。” 苏云溪点了点头,薛兰兮便挽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进了屋子里了。 还未进屋,便先听到太后的笑声,身边似乎还有人跟着笑,并一个清朗的男声道:“看起来太后娘娘很喜欢郡主呢,郡主也算是与太后娘娘有缘分了。我可是好久没看见太后娘娘笑的这么开心了。” 那边苏云溪便接着陆长笙的话茬道:“那还不是长笙你好久不来与皇祖母说话了?咱们几个从小便在皇祖母跟前长大,你可是都忘了不成?” 陆长笙见苏云溪与薛兰兮进来,忙起身道:“原来兰兮也来了。” 薛兰兮与陆长笙乃是表兄妹,自然不必对她以“季侯夫人”相称呼,加上这里也没有外人,便直截了当地称呼她为“兰兮”。 薛兰兮皱了皱眉,还是对陆长笙笑道:“真没想到,表哥也在这里。” “是啊。”陆长笙对太后拱手作揖道:“小时候常来太后这里要吃要喝,撒娇耍泼,长大了却被郡主说是忘了情分了。方才又听家母说起来太后娘娘身体抱恙,这就赶紧赶过来给太后娘娘赔不是来了。” 太后笑着打了一下陆长笙:“哀家病了才知道回来看哀家,若是哀家一直不声不响的,你们几个啊,都要忘了我这个老婆子了。”她的目光留在了苏云溪身上,忙拉着苏云溪的手笑眯眯地打量着她,道:“苏丫头也是,你也好久没来看哀家了。哀家听你母亲说,你最近又调皮了?” 苏云溪面露苦色道:“皇祖母可要为云溪做主。云溪本早就想来看皇祖母来着,无奈母亲罚我在家里抄写《女则》,云溪抄的手都要废了。您可要好好说说母亲。她不能一天到晚没事就想着该怎么整治收拾我。” 太后打了一下苏云溪的额头,“你啊,从小就不让你母亲省心。晋安是哀家的女儿,哀家如何能不知道?她虽然对你严厉了些,但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她如何能害你?这都是为你好啊。” “皇祖母!”苏云溪撇了撇嘴,太后忙岔开了话题道:“对了,哀家倒是好久没看见仲麟了。那孩子,也不知道最近在忙活什么,总是也没有个消息。云溪,你与仲麟关系好,你可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 薛兰兮欠了欠 身,笑道:“前日侯爷还提到靖王来着。靖王殿下近来都没什么动静,谢贵妃还是病着,他似乎是有些忧心。” 太后叹了口气,无奈道:“谢妃的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急有什么用,这病啊,是由心结的。” 薛兰兮自然明白太后所言何意,但是苏云溪却有些疑惑,似乎是要开口问,薛兰兮急忙拉住了苏云溪的袖子,不动声色地笑道:“是啊,我看谢贵妃娘娘近日倒是比平日好多了。许是靖王日日来请安说话的缘故。想来靖王若是时时与谢贵妃说说话,母子二人多团圆几日,谢贵妃的心也能宽慰些了。” 太后点了点头:“薛丫头说的倒也不无几分道理。改日哀家就向皇上说说,让仲麟能多去陪陪谢妃。罪过再大,也不是仲麟与谢妃的罪过。皇上此举,未免也有些过分了。” 后半句话,太后的音量明显提高,似乎是有些忿忿不平。薛兰兮自然知道,太后对萧康帝的做法不满许久了,那件事情……在太后的心里面,或许一直都是一个过不去的劫。 即使萧康帝的孝心功夫做的如此之足,即使母子二人看上去并无异处,但是嫌隙却是依旧存在,无法被忽视的。 薛兰兮不知道太后的心结何时才能解开,或许……等到颜家被平反的一日,或许……永远没有。 陆长笙眼光一转,便对太后笑道:“怎么说着说着便提到了这些。今日咱们这些晚辈来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就应该高高兴兴的才是。”他目光一转,便落在了代善郡主的身上。代善郡主从方才便一直都有些郁郁出神,直到陆长笙说话,她方才缓缓地回过神来。 “方才兰兮与云溪郡主没有来的时候,代 善郡主可是与太后娘娘说了好些有趣的事情。不如咱们继续?”陆长笙笑着说道。 代善郡主笑着点了点头。薛兰兮也与苏云溪坐下,薛兰兮好奇道:“哦?既然是有趣的事情,那不如请郡主继续?我们啊,都是从小就在中原长大的,中原外面的世界倒是从来都没有接触过。郡主与我们生长的地方不同,想必必定见识过我们都没有见识过的东西。” 代善郡主说了许久,她本是个活泼可爱的人,性子里面带着股异域人的豪爽大方之气,说起话来妙语连珠,听得大家皆是入了神了。苏云溪更是吵着说要去塞外一睹塞外草原风光。 代善郡主笑道:“郡主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塞外苦寒之地,也就是风景稍稍能够入得人眼一些。郡主这样的千金之躯,若是到了塞外一次,必定今生今世都不想要再踏足羌芜国一步了。” “你是不知道啊,这京城烦闷的,就好像是一只鸟笼子一样。看样子是金碧辉煌的,谁又知道这金碧辉煌的就不是笼子了?3我可是在这里呆的够够的,若是能离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太后打了一下苏云溪,板着脸教训她道:“又胡说八道了。你母亲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若是走了,你让你母亲怎么办?” “皇祖母……”苏云溪朝着太后撒着娇道:“云溪只是说着玩玩,又不是不回来母亲身边了。” 太后这才摸了摸苏云溪的头,笑着道:“你们啊,正如代善丫头所说的。都是一个个不知道惜福的。人生在世,不管是在哪里,都有不如意的时候。活在世上这么多年,就得看得开一点。明知道有些事情是做不成的,无法改变的,那就不 要想去改变它,自顾自把自己折腾好了比什么都重要。过过小日子,相夫教子也好,在朝堂一展宏图或是做个闲人也好,都是各自的福分。不知道惜福的人,永不满足,这一生一世啊,都会活得累的。” 薛兰兮淡淡笑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惜福二字,虽然简单,但是能做到的,却也少之又少。烦心事多了,便会觉得人生无望,或者是想要逃离,这样的想法可是万万要不得了。” “薛丫头说的对。”太后闭目怅然道:“能进能退,能屈能伸,方才能活得自在啊。” 苏云溪见状便不言语了,反倒是陆长笙笑道:“太后娘娘看事情看的可比我们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晚辈看的清楚多了。” “是啊。”太后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陆长笙,不觉笑起来:“所以长笙你啊,也年级不小了吧?可想着要娶亲了?” 陆长笙闻言便笑了笑,瞥了一眼那代善郡主,旋即对太后道:“太后还惦记着长笙的婚事呢,真是折煞长笙了。云溪郡主还未婚配,臣倒是觉得……” “陆长笙!”云溪郡主闻言不觉恼怒起来,跺着脚气怔怔的瞪着陆长笙,小脸都涨得通红:“你胡说八道什么?!” 陆长笙委屈地撇了撇嘴,道:“我胡说什么了?郡主,你可不要平白无故诬陷好人。” “那你……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云溪郡主咬着嘴唇,咄咄逼人地看向陆长笙。两人本就是幼年时候开始的玩伴,说起话来也没轻没重的。 陆长笙转头看向了苏云溪,便随口笑着道:“我自然是说,云溪郡主还未婚配,我觉得若是谈婚论嫁,也应该先谈云溪郡主的婚嫁才是。哪里轮得到我陆长笙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妥协 云溪郡主瞪了一眼陆长笙,哼了一声,没再理他。 太后笑吟吟道:“云溪不急。毕竟啊,哀家已经知道,云溪有喜欢的人了。” “皇祖母?”苏云溪一脸不解地看向太后。 太后摆了摆手,道:“错了错了,不应该是云溪喜欢的人,应该是已经有靠谱的人喜欢云溪了。云溪若是嫁给了他,定然不会吃亏的。况且,哀家也相信,云溪心里肯定也是喜欢他的。” 这一番哑谜打下来,苏云溪已经被太后绕进去了。 薛兰兮是局外人,看的最是清楚不过了。太后早已经对靖王喜欢苏云溪的事情了如指掌,只是不愿意过早揭露事实而已。况且,靖王那个木头桩子,倔驴脑袋,若是不自己说出来,而是让别人代劳,只怕他更会止口否认自己对苏云溪的情愫。 感情这回事,有时候还真是迂回辗转的让人着迷。 太后拉着代善的手,笑吟吟地看着代善,另外一只手又拉起了陆长笙的手,笑道:“那日皇帝来找哀家,问哀家说代善郡主与谁婚配最为合适。哀家本要推脱,不愿意管这件事情。但是忽然,不知怎么地就想起来长笙你这孩子了。以前哀家素来以为你对薛丫头喜欢的不行,但是薛丫头都嫁了人了你都没什么动静,哀家便知道,你的心不在薛丫头身上了。” “你这孩子啊,哀家也听外面的人说过不少你的风流事,始终都觉得你不是什么花心的人。只是还没有个人能拴住你的心罢了。哀家这回,就冒昧给你们做个主。代善哀家也见过了,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觉得郡主如何?” 陆长笙的眼底始终都是带着笑意的,他低垂眼帘,对太后笑了笑,跪下磕了个头道:“长笙,多谢太后。” 薛兰兮听到他答应 ,便是松了口气。 终于,陆长笙还是没有搞出来什么事情。如此以来,即使是太后出面强行赐婚,但是总归说出去还是好听的。 代善郡主也谢过了太后,她难得的露出了小女儿情态,低垂眉眼,霞飞双颊。太后笑了笑,便拍了拍陆长笙的肩膀。 薛兰兮道:“虽然陆表哥是答应过来,但是却也要景郡王妃来瞧瞧才是。只怕又要劳烦太后娘娘这个红娘来牵桥搭线了。” “这是自然。”太后道:“只是想来,既然长笙已经答应了,景郡王妃应该也不会拒绝才是。” 一行人又说闹了一会,直到日落时分方才各自离去。 太后许久不见苏云溪,自然是要留着她在慈宁宫住了一晚。代善郡主与陆长笙在前面说了几句话便各自离去。代善郡主转身瞧见薛兰兮在身后不远处,吓了一跳,朝着她微笑了一下,便转身飘然而去。 陆长笙也回过头来看陆锦汐。陆锦汐快步走了两步跟了上去,道:“看起来,似乎表哥不是很开心?” “被太后赐了婚,哪里能不高兴呢?”陆长笙负手而行,微笑道:“再说了,娶亲又不是像故事里面说的那样,一定要爱的死去活来。我倒是更喜欢这样淡淡的感情,虽然谈不上极其有好感,但是却也胜过许多了,不是吗?” 薛兰兮点了点头,知是这些话说的没落,也不乏陆长笙的真心话,却只能故作不见:“表哥所言甚是。说到底,成了夫妻,往后更多的便是亲情吧。这种彼此羁绊的感情,有的时候真的不需要任何强烈的好感。那样,对夫妻之道来说,反倒是更加危险。” “兰兮。”陆长笙忽然叫了一声薛兰兮,驻足停留,侧头看向了薛兰兮道:“你比我要通透的多。” “通透?”薛兰 兮诧异,旋即笑笑道:“也就那样吧。或许是因为我嫁人嫁的早了……” 陆长笙低声道:“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嫁给季君珩?” 薛兰兮笑吟吟地侧头望过去,旋即摇了摇头,道:“我不后悔。” “不后悔……”陆长笙低声重复着,旋即朗声笑了笑:“好,好,好,不后悔就好。” 他也没有再与薛兰兮打招呼,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薛兰兮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之间觉得有些心酸。或许陆长笙还是怨恨自己的吧?明明自己早就知道,却还是要来把他推入这个陷阱当中——这一切,本身就是一个早已精心布置好的陷阱。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或许是从他见到代善公主的时候,也或者是更早,在羌芜国国王递上求和的国书的时候。皇帝早就决定要把他牺牲出去,做这个羌芜国的驸马。 薛兰兮深深叹息了一声,忽然听见有一道声音传来:“怎么在这里叹息?” 她侧头往回看,那徐徐走来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季君珩。 季君珩挑了挑眉,“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从太后哪里回来?” 薛兰兮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与靖王来商量了点事情而已。”季君珩不咸不淡地说道。 靖王…… 薛兰兮忽然想到自己午后方才到慈宁宫的时候,曾经在御花园的小轩里看见了靖王贺仲麟。这么说起来……莫非那个时候,季君珩也在里面? “原来侯爷也来宫里了,真是好兴致。”薛兰兮冷淡地回了一句。 季君珩轻轻点了点头,“恩”了一声,“看你的样子,似乎陆长笙答应了?” “他还有机会不答应吗?”薛兰兮反问道。 季君珩苦笑了一声,道:“方才……你与陆长笙的谈话,我都听 见了。” 薛兰兮嘴角抽搐了一下,打断了季君珩的话,淡淡道:“侯爷也不要忙着先下结论。我还没有说为什么‘不后悔’,侯爷就先不要觉得是因为自己人格魅力突出,英俊潇洒好不好?” “难道不是事实吗?” 薛兰兮淡淡道:“侯爷是朝廷最年轻的万户侯,炙手可热,年少有才。别说是我,换做是京城里面任何一个官宦女子,若是能够得到机会嫁入卫陵侯府,别说是做主母夫人,就是做侍妾,也会有大批的人排着队一直排到西城门那么多的人等着来的。更不要说是后悔了。天下没有人会后悔的。” “我看你就挺后悔的。”季君珩淡淡地说道。 薛兰兮耸了耸肩,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笑的越来越大声。季君珩扬了扬眉,颇为不解地看着薛兰兮。 薛兰兮忽然之间觉得心情极好,于是鬼使神差地挽起了季君珩的袖子,道:“走吧,侯爷,咱们回家吧。” “恩?” 薛兰兮侧头看着季君珩,一字一字道:“我方才说不后悔,是认真的。” “我知道。” “不管是因为什么,我从未后悔嫁给你。” …… 慈宁宫内,太后微微睁开眼睛,见臻沁嬷嬷用银拨子拨了拨那火苗,便问道:“云溪睡下了?” “是,郡主约摸着是白日里累坏了,很快就睡着了。”臻沁嬷嬷如实禀报,关切道:“时辰不早了,太后娘娘也快些就寝吧。” 太后微微闭上了眼睛,道:“臻沁,你觉得哀家是不是做错了?” “太后的意思是……”臻沁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太后露出了一丝苦笑,幽道:“怎么,你今日便没有看出来,长笙那孩子的变化吗?” “景郡王世子?”臻沁疑惑,便叹了口气,道:“奴婢虽然 没怎么见过景郡王世子,但是却有多多少少听过一些这孩子的传闻。陆公子似乎这些年名声不是太好。” “你还真被这小子骗了?”太好嗤笑,缓缓道:“那是这小子装出来骗大家的罢了。这小子本不是什么流连花丛的性子,这一点,哀家自小便跟他接触,如何能不知道?再说了,自从薛家丫头嫁人了以后,他便越发嚣张了。他以前是喜欢薛丫头的,但是谁又能想到,他这个近水楼台,居然还输给了季君珩这小子?陆长笙心里有气,只是无人可发罢了。” “那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笑了笑,无奈道:“既然陆长笙接受了代善,那我们便装作浑然不知此事就是。别的无需再多做思量。此事无人可以插手,还得陆长笙他自己,能够缓的过来才是。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够看淡这些是是非非了,那他便是能真正的大彻大悟了。陆长笙是个不错的孩子,哀家又怎么忍心,让他如此堕落下去?” 臻沁嬷嬷低眉敛目,轻声道:“太后所言甚是。” 太后轻声叹息,侧头往窗外看了看,幽道:“臻沁,你可知,为何哀家一下便相中了那代善郡主?” “这……”臻沁嬷嬷低眉敛目,踌躇片刻方才道:“奴婢也正自好奇呢,太后从来不待见外人,怎么今日,反倒是与那羌芜国的一个小小郡主如此亲近?想来定然是那羌芜国的郡主,身上有什么不同于常人之处吧。” 太后含笑静默片刻,手里拨动着一串佛珠,“哀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地,总觉得这郡主,身上有一种相当熟悉的特质……许是哀家多心了,但是却又总觉得她似乎早就与哀家见过面。许是哀家老糊涂了,但哀家却心里明镜似的,这代善郡主,并不是什么不善之人。” 第三百章 说客 从慈宁宫回来之后,便消停了数日。虽然萧康帝没有明面上下旨,但是街头巷尾已经多半有流言传出,说是京城里有名的风流公子,景郡王府的世子陆长笙要迎娶羌芜国的代善郡主了。 坊间的流言蜚语虽然时有真假难辨的时候,但是这件事,却是薛兰兮亲眼所见的。她想来这定然是幕后有人想要让这件事情散播开来。但是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薛兰兮却是懒得理会了。 这本不关她的事,再多做什么也是无益。 陆氏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说是薛兰兮病了,便抽空来看了一眼薛兰兮。薛兰兮那时候早已经大病痊愈,能跑能跳的,与陆氏几番说下来,方才明白陆氏的意思。 “景郡王妃的意思?”薛兰兮诧异。 陆氏点了点头,颇有些有心神不安道:“长笙那孩子,忽然闹这么一出,王妃吓得是寝食不安,险些一头栽倒了。你也知道,长笙素来花天酒地惯了,这忽然说是要娶代善郡主,我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母亲,那代善郡主您也是见过的了,怎么就放心不下了?”薛兰兮挑了挑眉,伸手为陆氏沏茶。热茶氤氲出的雾气迷蒙,虽然不日便立秋了,天气却还是热的不依不饶的。她穿着单薄的纱裙,依旧是热的满头大汗。 晌午时分,没有一丝丝的风凉气。最后一茬的荷花开的正是娇艳,烈日炎炎,却被晒的花瓣似乎都要蔫了。 陆氏叹了口气,端起那青花缠枝杯使劲吹了吹,叹息道:“我喜欢又有什么用处?景郡王妃的脾气,你是不晓得。郡王并不待见她,好不容易有了长笙,那是她在景郡王府生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她视长笙如命,从前郡王打骂一下 都哭的死去活来的。如今莫名其妙长笙说自己要娶一个异域女子,景郡王妃当然不乐意,哭着问了长笙几次,最后吓得长笙家门都不敢进去了。” 薛兰兮倒是真的没有见过景郡王妃,不过听陆氏这么一说这位她的舅母,想来也不是什么省心的人。 薛兰兮便好笑道:“那,母亲这是来替长笙表哥当说客了,还是替景郡王妃来当说客了?” “长笙这些日子都躲在靖王府上。靖王虽然强硬,但是他哪里顶的过景郡王妃去他府上闹一闹?靖王年纪尚幼,这点脸皮还是要的。他招架不住,长笙只好让人写信找我来当说客去跟他母亲说明情况。” 薛兰兮哂笑:“那母亲怎么找到我这里了?我跟景郡王妃可是从未打过照面的。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么一个侄女儿。” 陆氏叹息道:“话虽如此,但是毕竟,兰兮你是那日知道情况的人,你好歹也可以给为娘和长笙做个见证不是?想来那景郡王妃也不会为难你?” 薛兰兮心道,是不会为难卫陵侯夫人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卫陵侯夫人”这样的称呼,已经成为可以充当挡箭牌和杀手锏的代名词了。自己也没做什么,若说真做了什么,那大概就是嫁给了季君珩。 果然,薛兰兮前些日子说什么来着,嫁给季君珩,真是一个让京城所有女子都不会后悔的好选择啊。 薛兰兮哂笑,道:“长笙表哥先下人在哪里?” 陆氏道:“我让他先待在靖王那里了。等会咱们去靖王府上找他便是。” 薛兰兮想了想,道:“待在靖王哪里只怕说出去不太好听。这样吧,我让侯爷找个理由让他来府上,正好也一起吃个午饭。等用 过午膳之后,咱们再一起回景郡王府与景郡王妃说一说。你看如何?” 陆氏自然点头,薛兰兮便找折枝传话给季君珩。不过片刻功夫,折枝便回来了,薛兰兮问答:“侯爷怎么说?” 折枝有些窘迫,嗫嚅道:“侯爷说他知道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笑道:“那我们就等着侯爷的消息吧。” 陆氏见状便问道:“你与侯爷怎么样?过的可还算是顺畅?” “我们能有什么不顺畅的?”薛兰兮笑着低头看向水杯,仔细摩挲着水杯上的纹路,低声道:“太后娘娘那日说的对,我们啊,就是不知道惜福。年纪轻轻的,总觉得自己应该轰轰烈烈一场。但是相伴相守,平安喜乐这样的事情,何尝不是人活在世最让人留恋的东西?” 陆氏点了点头,浅浅笑道:“你若是能这么想,那也算是好的了。卫陵侯府,是多少京城女子想要挤破头来挤进来的,兰兮,我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约摸着过了一刻钟时间,薛兰兮便远远看见远处有两个人影慢慢走近。穿着深色衣裳的是季君珩,月白色长衫手里拿着折扇的则是陆长笙。 薛兰兮与陆氏忙起身,陆长笙笑道:“我听说是季侯来找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季侯也是受人之托啊。” 陆长笙与陆氏见过了礼,季君珩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兰兮,今晚不必等我回来,我今夜会睡到军营里去。” 薛兰兮点了点头,还是朝着季君珩深深一礼,不动声色道:“多谢侯爷。” 季君珩微微一动,朝着薛兰兮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虚伪。” “侯爷慢走。”薛兰兮装作没听到他的那一句 话,淡淡道。 陆长笙似乎是察觉到了薛兰兮与季君珩之间的微妙气氛,咳嗽了一声,笑嘻嘻道:“多谢兰兮相助。” 薛兰兮瞥了他一眼,陆长笙这些日子不知道躲在靖王府里干什么了,下巴上长了一圈淡青色的胡渣,比平日里没个正经的样子更加成熟了许多。薛兰兮便嗤笑道:“表哥这些日子在靖王府里,该不会每日就跟靖王借酒消愁吧。” “哪有哪有?”陆长笙摆了摆手,“借酒消愁的人不是靖王,靖王那种性子的人,谁能让他愁啊。只有他‘愁’别人的分。” 薛兰兮笑道:“亏得靖王不在这里。你这话若是让靖王听见了,他非得揍你不可。” 陆长笙揉了揉鼻子,笑道:“他这不是不在这里吗?” 三人说了会话,折枝便过来说是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让薛兰兮带着陆长笙与陆氏一道去偏厅用膳。 绕过了假山回廊,一路走到了偏厅。抄手游廊的门帘上皆系着风铃,午后凉风袭来,吹动风铃清凌凌地响动,煞是好听。因着皆是薛兰兮的娘家人,也就没有多准备什么,皆是寻常的家常菜,却胜在做的精致可口,色香味俱全,看着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折枝终究是跟着薛兰兮许久的,对陆氏的口味了如指掌。几道菜都是陆氏喜欢的,另外还要几道是薛兰兮寻常爱吃的。陆长笙不常与薛兰兮一道吃饭,却是吃的最香的一个。 薛兰兮笑道:“慢点慢点,若是觉得不够,厨房里应该还有。我寻常都吃不了这么多,表哥尽管放开了吃便是。” 陆氏忍不住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靖王虐待你,不给你吃饭呢。” 陆长笙好不容易抬起头,略显委屈地看着二人:“靖王 府那饭菜算是什么。靖王好歹还算是一个亲王,吃起饭菜来清淡的不行。他是出身军旅,吃习惯了粗茶淡饭。本少爷可是从来没吃过那等苦的。” “这倒也像是靖王的作风。”薛兰兮道:“不过,约摸着也是因着靖王府还没有女主人的缘故吧。等到将来,靖王娶了王妃,家里有人主持事务了,想必应该能好很多。” 陆长笙闻言便笑了,摆了摆手道:“兰兮你还别说。依我看,靖王是这辈子都娶不到如意王妃了。他那个性子,几个侧妃都吓得要命,恨不得躲他躲得远远地,哪里还有姑娘家愿意蹚靖王府这趟浑水?倒不如嫁个清闲侯爷享享清福来得好。” 薛兰兮撑着手臂,拨弄了一下碗里的菜,笑吟吟道:“看起来,表哥是觉得,我有福气了?” “那当然了。”陆长笙笑道:“兰兮你福泽绵长,哪里是我们能比得了的?” 薛兰兮知道陆长笙是故意跟她开玩笑,却也甘心接受,笑着吃起来饭菜。 薛兰兮一道夏天便饭量小,饭后又吃了一碗马蹄西瓜冰碗。虽然说是冰碗,但是折枝早就在薛兰兮还未吃好饭的时候拿出来解冻了,等到薛兰兮拿到那冰碗的时候,已经不再冰凉刺骨了,温温的。薛兰兮知道是季君珩的意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折枝说要少放些蜂蜜和车厘子。 折枝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小姐觉得这冰碗味道可还行?” “还成吧。”薛兰兮舀了一勺西瓜,细嚼慢咽地嚼了几下,咽了下去:“少糖就是。” 折枝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薛兰兮笑着放下碗,道:“一个冰碗而已,你就紧张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我的冰碗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呢。” 第三百零一章 景郡王妃 折枝脸色骤然一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咬着嘴唇道:“小姐这话奴婢就听不懂了。” 薛兰兮只是随口打趣,提点折枝不要太听信季君珩的话,谁料折枝居然如此大的反应。薛兰兮忽然就想起来自己曾经警告过折枝说“不要忘记谁才是你的主子”。那话虽然事后薛兰兮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太重,但是却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还记着。 陆氏与陆长笙也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薛兰兮叹了口气,扶起折枝道:“你这丫头,我只是随口说一声而已。你怎么就这么当真?我身边就你一个信得过的丫头,你若是如此,那往后我也真不知道要信任谁了。” 薛兰兮一抬眼便看见折枝红着眼眶擦眼泪,陆长笙“哎呦”了一声道:“折枝妹妹怎么哭了?这梨花带雨的,你主子也是个胆小的人,怎么能经得起你这么哭啊。” 薛兰兮瞥了一眼陆长笙,示意他闭嘴,哄了哄折枝道:“你先下去吧。” 折枝屈了屈膝,飘然离去。 陆氏睨了一眼薛兰兮道:“折枝从小就跟着你,她是什么性子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我倒也没有要怀疑她的意思。”薛兰兮叹息了一声,道:“先去跟在我身边那丫头的事情……娘也知道,从那往后,我就再也不敢再轻易用人了。这么多日子了,也就身边有个折枝能与我相互照应着。我哪里能怀疑她?折枝这丫头有些心细敏感,之前我对她说过气话,她想必是记在心里,觉得我怀疑她罢了。” 陆长笙笑着煽风点火道:“我怎么看着,是因为季侯爷?你与季君珩不合?” “关他什么事?”薛兰兮瞥了一眼陆长笙:“表兄 不要胡说八道,危言耸听。” 陆长笙摆弄着碗里的汤勺,笑吟吟道:“兰兮啊,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啊?怕是折枝妹妹想着要让你跟季君珩好,你生季君珩的气,连带着生她的气吧?人家折枝妹妹说到底也是希望你这个做主子的好好地,你怎么就明白不过来呢?” 薛兰兮咬了咬嘴唇,被说到了痛楚,也不出声,低着头吃甜点。 陆氏叹息了一声,也不再言语。 饭后,三人便一道启程。薛兰兮倒也没有闷闷不乐,依旧是让折枝随身伺候着。折枝方才红红的眼眶也没了,依旧笑吟吟地跟薛兰兮说话,为她挑选衣裳首饰,给她擦汗扶她上车。 陆氏与薛兰兮坐马车,陆长笙则是骑马跟在前面。 一行人晃晃悠悠便到了景郡王府,因为来的意图,并未递上名帖。但是守门的两个人一见到是陆长笙回来了,忙不迭起身朝着里面喊道:“快去告诉王爷王妃,世子回来了!” 另外有一人则是走到了陆长笙面前,牵着陆长笙的马,对他笑着道:“世子总算是回来了。这些日子,王妃娘娘可是担心坏了。” “我娘没为难你们吧?”陆长笙眯着眼睛,直截了当道。 那些人笑了笑,道:“哪里算得上是为难,世子殿下说笑了。” 陆长笙叹了口气,“我娘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 话音未落,远处便赫然传来景郡王妃的声音,“长笙……长笙,你可算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为娘的都快被你急死了。这么多天,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景郡王妃声音方才到了近前,便瞥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陆氏与薛兰兮。她看见薛兰兮的时候,更是眼神一愣,抿了抿嘴唇道:“怎么,卫陵 侯夫人也来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啊,怎么都来寒舍了?” 薛兰兮闻言不觉咂舌,这亏得还是陆氏与她乃是妯娌之间的关系,自己多少也算得上是景郡王妃的外甥女了。若是旁人在,只怕又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来了。 “兰兮见过舅母。”薛兰兮避重就轻,刻意强调了“舅母”,提醒景郡王妃注意分寸。 景郡王妃此刻却是一门心思扑在了陆长笙身上,恨不得把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情,吃了什么亏了。 陆氏与薛兰兮站在外面好生尴尬,好在陆长笙不断地朝着薛兰兮使眼色,薛兰兮方才咳嗽了一声,笑道:“兰兮素来不爱出门,身体又柔弱,这才一直都没有机会来拜访舅母。还望舅母不要怪罪才是。” 景郡王妃瞥了一眼薛兰兮,淡淡道:“卫陵侯夫人这话说的便是言重了。哪里是您来看我的道理?倒是你与季侯成亲,我这个不爱出门的没有钱去道喜才是错了。如今你与姐姐一道来了,自然是要快快进去坐坐,也好让我多加招待一番才是。” 景郡王妃说着,便招呼众人打开大门,让薛兰兮与陆氏进去。 陆氏似乎是有些沉不住气,薛兰兮却扶着陆氏的手,不动声色地按了按,低声道:“母亲还是忍一忍比较好。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才是。” 陆氏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在身后冷哼了一声。 薛兰兮觉得好笑,素来知道陆氏待字闺中的时候便与这位景郡王妃性子不和。没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这两个人还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但是当着陆氏的面,薛兰兮终究还是不好意思笑出来,只好轻咳了一声,用帕子掩着嘴角抿了抿。 景 郡王府虽然是郡王府,但是规模终究要比卫陵侯府大上许多。盛夏时节,院子里更是花开四季,姹紫嫣红,看的人目不暇接,只觉得是走错了地方,误入了什么神仙庙宇。 景郡王只是个世袭的王位,并无实权。到如今的景郡王,年轻时候风流了一段日子,等到老了,悔悟了以后更是一心想要求道长生,对世俗之事素来是不管不问。因此景郡王府的当家权,也就顺理成章地落在了景郡王妃的手上。 陆长笙虽然早就已经及冠,但是却还是没有碰过家里的权利。 景郡王妃虽然爱他,但是却未免爱的有些自私自利了。亦或者说,其实景郡王妃如此,只是希望儿子不要卷入朝廷斗争的是是是非非当中去,即使是花天酒地,平安快乐的过完这一生,也比在朝廷当中步步为营好得多。 因此,薛兰兮变能理解为何景郡王妃对陆长笙要娶羌芜国的代善公主有多么反对了。 这不仅仅是取了个异域媳妇回来,更是皇上有意在拉拢陆长笙。 今日可以让他娶个异域女子,那明日,后日,大后日又会让他做什么? 这是无法令人想象的。 当然,景郡王妃也许并没有这么想,但是薛兰兮同为女人,女人之间的直觉与对事物的判断能力,都是如出一辙的。 一行人绕过了假山回廊,一路走到了偏厅。过道两侧的抄手游廊的门帘上皆系着风铃,午后凉风袭来,吹动风铃清凌凌地响动,煞是好听。弱势仔细去看,势必会发现那风铃皆是玉璧所制成。薛兰兮不由得感慨起来,这景郡王府,当真是气度万千啊。 真是想不到,仅仅只是因为爱,陆氏便舍去了这么美好舒坦的日子,甘愿嫁到薛家 去。 陆氏一路走来,丝毫没有左顾右盼的意思。薛兰兮看着,约摸着陆氏从小看这些东西,早就已经厌倦了。 一路走到了偏厅,还未坐定,便有人端着茶点送过来。薛兰兮瞧着那精致的小点心,便心里明白了两三分。这糕点也好,茶也好,甚至包括这托盘,都是只有皇室才能用得起的东西3. 薛兰兮喝了口茶,笑道:“以前表哥还素来与我说自己家的茶多么多么好,我当时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此话当真是有几分道理。这茶叶,的确不是外面寻常的茶可以比拟的。” 陆长笙也品了口茶,点点头道:“是啊,这茶啊,可是千金难求。想起来靖王那小子家里的粗茶,我就心里来气。过些日子我定要打包几碗我们家的茶递给他尝尝。亏得他还是个王爷,若是不说出去,谁还以为他是个什么山野粗汉呢。” “若是靖王听见了,只怕要被气得肺都要炸了。”薛兰兮笑吟吟道:“靖王行事不拘小节,他哪里有闲心慢慢坐着品茶?能好端端的坐上半个时辰已经算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陆长笙撇了撇嘴,或许因着是自己家的缘故,也不讲究坐姿,随意地坐在了凳子上,腿翘得老高:“是啊。靖王这小子,是个没福气的。脾气不好,又不愿意听别人说话。早就该有人出来收拾收拾他小子了。” 越说越是没有个正经,薛兰兮见状急忙扯开话题,笑道:“此话倒是不假。别说是靖王,就是表哥你自己,也得需要找个人来收拾收拾你了。” 陆长笙哈哈大笑,“兰兮啊兰兮,你真是的。我哪里需要别人收拾我?我这么好,也这么会怜香惜玉,京城里面哪个姑娘不想要嫁给我啊。” 第三百零二章 意料之外 却在这时,本来不怎么多说话的景郡王妃忽然忍不住插嘴道:“长笙的婚事,怎么说也与卫陵侯夫人无关吧?怎么夫人倒是急不可耐地想要把我们家长笙卖了?莫非,卫陵侯夫人也是收了什么好处来了,想要从中捞点什么?” 景郡王妃的话说的难听,薛兰兮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陆氏却也是忍不下去了,手里的杯子“啪”的一下摔到了边桌上,冷冰冰地看着景郡王妃道:“王妃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兰兮好意前来,怎么在王妃嘴里,就成了如此不堪的行为了?” 景郡王妃冷笑了一声,目光流转到陆氏身上,便笑道:“薛夫人倒是护着自家女儿。” 薛兰兮不动声色道:“兰兮愚昧,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王妃。长笙乃是我的表哥,素日里待我甚好,我自然要帮他来说几句的。若是王妃娘娘觉得兰兮心怀不轨,那兰兮便就此告辞了。至于长笙与郡主的婚事……我也在这里给王妃娘娘一句实话。这是太后娘娘亲口定下来的,更是长笙表哥亲口同意的。若是王妃娘娘觉得有什么不妥,在这里与兰兮一个小小的晚辈置气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不若进宫去向太后娘娘问个明白?” 景郡王妃沉着脸,不屑一顾地哼笑了一声。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太后娘娘会如何揣度王妃娘娘的心思?王妃娘娘是觉得自家儿子娶了那小小的羌芜国郡主吃亏了?还是觉得朝廷是在利用欺压景郡王府了?皇上想来秉公执法,不如向皇上去讨个明白道理?” 薛兰兮话音未落,陆长笙便咳嗽了一声,起身对景郡王妃道:“母亲,孩儿都说过了,想娶羌芜国的郡主是我自己的打算。此事怨不得兰兮与姑母 ,更怨不得太后与皇上。你都不曾问过孩儿的意思,便断定孩儿不喜欢那郡主吗?” “这么说起来,你真的……”景郡王妃似乎是不太敢相信一般,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也真是的。什么都不与我说清楚,便直截了当说自己要娶亲。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在那里,母亲如何不能担心你?” 陆氏正欲出声,却被薛兰兮不动声色地摁住了手,薛兰兮扬声道:“既然如此,不如景郡王妃先见见这羌芜国的郡主再说如何?” 陆长笙会意,也急忙点头笑道:“好。” 不过片刻,代善郡主便赶来了。在京城约摸着有半个月了,代善郡主也换上了中原女子的服饰,穿的一袭素净清爽的碧色长裙,头发并未点金镶翠,而是一支素净的银簪子挽起乌黑的长发,愈发显得人明眸皓齿,煞是动人。 她见了景郡王妃,便心中一动,急忙低头俯身下拜。 景郡王妃不动声色地抬起头,静静地打量着那代善郡主。郡主并不畏惧她的眼神,反倒是与薛兰兮对视了一眼。薛兰兮对她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番眼神交流,便已经心下|明了彼此的想法。 陆长笙率先开口,对代善郡主道:“这是我母亲。” 代善郡主何其聪慧,急忙朝着景郡王妃欠了欠身道:“见过王妃娘娘。” 见此,景郡王妃也不再掩饰,只是起身缓缓走到了代善郡主面前,朗声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代善郡主低声道“是”,便直勾勾抬起头来看着景郡王妃。 景郡王妃信步绕着她走了几圈,又仔细端详了半晌她的相貌,甚至让她伸出手来自己摸了摸。摸了摸代善郡主的手心,景郡王妃便惊奇道:“你曾经做过粗活 ?” 代善郡主觉得诧异,便点了点头,道:“羌芜国不比大顺,我们那里没有那么多伺候人的人。大多数事情,包括生活起居还是要自己来才是。况且……我也并不是正统的公主,父母自由双亡,直到成年都流落在外,自然少不了做粗活。” 景郡王妃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代善郡主身上,她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纠结什么。许久,景郡王妃方才点了点道:“很好。” 代善诧异起来,景郡王妃却只是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陆氏与薛兰兮也是不解,尤其是那句“很好”,薛兰兮扬了扬眉,忽然就想起来了些有关于景郡王妃的事情。 景郡王妃性子嚣张跋扈,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之所以如此张扬泼辣,仅仅是因为自己出身低微,根本比不上那些世家小姐。因此她就竭尽全力把自己武装成一个尖酸刻薄不近人情的人。 她希望陆长笙的媳妇能是一个能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人,绝对不能是要别人伺候的大小姐,而是要更贴心一些,更愿意做一些。 某种程度上来说,代善郡主或许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 景郡王妃与陆氏依旧不说话,但是却意料之外地要留着薛兰兮与陆氏在景郡王府用晚膳。薛兰兮推辞说自己还要回去料理家事,便与陆氏起身告辞。 陆氏与薛兰兮走出了景郡王府,陆氏方才冷哼了一声。 薛兰兮讪笑:“母亲还在生景郡王妃的气?” “她那种人,若是代善嫁过去了,能给她好脸色才怪。”陆氏恨恨道:“委屈了那丫头了。” 薛兰兮心中一沉,还是笑道:“无妨。我倒是觉得,景郡王妃对代善这个儿媳妇,还是很满意的。她先前一直反对陆长 笙娶这异域的郡主,或许是因为觉得对方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女人,哪里想得到代善郡主是这样的一个妙人呢。” 月上枝头,不觉空气中有些寒意,薛兰兮道:“母亲赶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侯爷指不定还在家里等着兴师问罪呢。” 陆氏诧异:“侯爷不是说他今晚不回来么?怎么,你们关系不好?” 薛兰兮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道:“也不是不好。”她顿了顿,旋即又苦笑道:“但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陆氏嗤笑:“小夫妻两个,以后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你还不敢跟他敞开心扉,坦诚相待?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若是你一直不愿意与他诚恳相待,那往后你的日子,可就难熬的很呐。” 薛兰兮眨了眨眼睛,叹息一声,“母亲教训的是。” 果然不出薛兰兮所料,她回去的时候,季君珩正在偏厅里头用晚膳。 薛兰兮洗了手便过去坐下,季君珩只装作毫不在意一般,淡淡道:“回来了?” 薛兰兮“恩”了一声,朝着季君珩笑道:“侯爷不是说今夜不回来吗?怎么又回来了?” “怎么,不想看到我吗?”季君珩面前放着一碗面,他正低头吃着,忽然抬起头来看向薛兰兮。 许是灯火昏黄的缘故,照的季君珩的脸上半明半昧的,有些阴晴不定。偏厅外面是一片紫藤花架,晚风拂过,紫藤花簌簌飘落,此刻四周安静无声,唯有风吹花落,一时之间居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薛兰兮笑了笑,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手帕,捻着手帕的一角便往季君珩的身边倾。她无比温柔地用帕子擦去了季君珩嘴角的汤汁,笑吟吟道:“侯爷也真是的,也不知道注意一下。” 季 君珩拉住了薛兰兮的手,宽大的衣袖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到手腕处,露出一截算得上是白皙瘦弱的手臂,手腕上套着的和田暖玉镯子也顺势滑到了手肘上。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朝着季君珩笑道:“怎么了吗,侯爷?” 季君珩缓缓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薛兰兮的嘴角,方才若无其事地松开了薛兰兮的手,自顾自地埋头吃面。 薛兰兮抹了抹嘴角,笑着把白日的事情说了一遍给季君珩听。以前薛兰兮还是有这样的习惯,约摸着是两个人最近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因此薛兰兮也不怎么说起自己在外面遇见的事情。 季君珩沉默片刻后,低声道:“看起来,陆长笙是答应了?” “是。”薛兰兮撑着手臂点了点头,“他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虽然对代善郡主说不上是有好感,但是总归不是讨厌的便是了。其实两个人成亲,过一辈子,也没必要非要彼此心怀爱慕,只要脾气还算是对的上,能坦坦然然的彼此信任,也就不枉此生了。” 季君珩轻轻点了点头,忽然道:“虽然现在还算是放心他,不必担心他对你有所企图,但是你也不要掉以轻心。”说到这里,季君珩的眼眸骤然一沉,低声道:“这京城里面,想要针对你,利用你的人,可不只是有陆长笙一个。” 薛兰兮当日明白季君珩的所知,沉吟片刻,仔细想了想这句话的深意,忽然道:“怎么,你到现在还怀疑他对我有所企图不成?” “不然呢?”季君珩冷冷的看着她,“你也未免,太小瞧陆长笙了吧?” 薛兰兮有些哭笑不得,想来自己这些日子与陆长笙的几次相见,季君珩都莫名其妙地出场了,看起来也是季君珩有所准备。 第三百零三章 祈福 “侯爷……”薛兰兮低着头轻轻叫了一声。 “什么事?” 薛兰兮撑着手臂歪着头看向季君珩,轻声道:“你吃醋了吗?” 季君珩顿时愣住了,半晌都没有理会薛兰兮,自顾自地低头吃面。薛兰兮等了许久也没见季君珩出声,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季君珩没好气地抬起头。 薛兰兮急忙绷着脸,强忍着笑意道:“没什么。” 季君珩淡淡道:“不要胡思乱想了。早点睡。我还有别的事情。” 说罢,季君珩便起身离去。 薛兰兮点了点头,正低着头吃饭,忽然听见远处季君珩来了一句“不用等我”,顿时薛兰兮便有些明白了季君珩的意思,脸“蹭”的一下子滚烫了起来。 约摸着过了九月份,重阳节刚过,便已经感受到了秋意。满京城的枫叶,煞是好看。云溪郡主不愧是在京城里面待不住的人,早早便约了薛兰兮与代善一道去京城郊外皇陵旁的护国寺赏枫。 护国寺在大顺建国之前便有了。前身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寺庙,因着高祖皇帝的皇后高后在战乱的时候曾经受到这座寺庙主持与僧侣的恩惠,在高祖皇帝建国后便亲封这座寺庙改名护国寺,并在护国寺外亲笔题词“护国定邦”四个大字。等到了当朝皇帝的时候,护国寺已经颇为出名,寺的四周边植枫叶,一到秋日,便陆陆续续有连绵不断的游客前去赏枫。 三人约好的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薛兰兮走的稍稍晚了些,等到马车到了城门口,才发现唯有自己是坐了马车来的,苏云溪与羌芜郡主皆是骑着马在城门口等着。 薛兰兮便笑道:“倒是我,虽然会骑马,但是已经两三年没碰过 马了。没想到你们俩倒是都骑了马来。” 苏云溪笑嘻嘻道:“没关系,兰兮是淑女,怎么会跟我们一样骑马呢?你只怕是要比我们再慢些了。路上颠簸,你且小心。” 薛兰兮点了点头,又瞪了一眼苏云溪道:“郡主还是谨慎些,不要出什么意外了才好。” “今日秋高气爽,路上行人也多,哪里来的什么意外。兰兮你啊,是被这京城里面的事情吓得怕了吧?”苏云溪丝毫不以为意。 薛兰兮无奈笑了笑,瞥见了一身戎装的代善郡主,变也是对她点了点头,道:“郡主一路辛苦了。” 代善郡主只是对薛兰兮报以微笑。 薛兰兮放下帘子,便闭目养神,等着车夫慢慢赶马前去。车轮滚滚,颠簸的虽然不甚厉害,但是车厢里面闷热,薛兰兮热得难受,折枝就在一旁为薛兰兮扇风。 “这大热天的,怎么还要去赏枫。真不明白云溪郡主这是在想什么。”折枝抱怨了两句。 薛兰兮掀开车帘子,透了透气,叹息道:“罢了罢了,那丫头,还不是想出来一出是一出?她许久没有出门来了,好不容易得到晋安长公主的许可,自然要出来好好玩玩。代善郡主在京城里面人生地不熟的,跟云溪多玩玩也是不错的选择。” 正说着,薛兰兮抬头看了一眼天,叹息道:“也不知道,这天怎么会这么热。” “热的久了,只怕是要下雨了。”折枝道:“咱们等会可得赶紧回来,万一要是下雨了,被困在皇陵附近,那才真是渗人。” 薛兰兮笑了笑,道:“你胆子这么小?” 折枝叹息了一声,“奴婢哪里是胆小,奴婢是害怕自己不能保全了小姐了。小姐可要当心一些。“ 不过片刻功夫 ,便瞬间狂风大作,乌云密布。薛兰兮在车厢里面都能听到呜呜咽咽的风声,急忙掀开帘子对车夫道:“外面起风了?” 车夫回头朝着薛兰兮看了一眼,无奈苦笑道:“夫人,外面的风很大。您还是小心些,赶快进去吧。” 薛兰兮微微凝眉,道:“如果风太大了,就先找个地方停一停吧。云溪郡主的马,可还在前面?你且让她先慢一些吧。” 折枝也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道:“小姐,只怕云溪郡主与代善郡主走的急了,已经跟不上了。” “再看看吧。”薛兰兮说着,只觉自己眼皮直跳,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心烦意乱,煞是不安。 恰逢车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听闻马骤然嘶鸣一声,旋即剧烈的颠簸了一下。薛兰兮在车厢里面也能清晰无比地感觉到震动。她咬了咬牙,道:“怎么了这是?” 车夫道:“夫人,这马方才不小心受了惊吓了。只怕咱们得在这长亭稍稍停一停了。” 薛兰兮心中一沉,旋即抿了抿嘴唇。折枝摇了摇学薛兰兮的手臂,询问似的看着薛兰兮。薛兰兮轻轻按住折枝的手,淡淡道:“行,那我们便不要等他们了。我们先去避一避风雨吧。” 在车厢里面还不知道,出了这车厢,便骤然觉得外面狂风暴雨,几乎已经到了不能行走的地步了。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怎么样了……薛兰兮心事重重,折枝没有带伞,便为薛兰兮披上了披风,拢了拢披风的头,扶着薛兰兮下车走到了长亭当中躲避风雨。 薛兰兮叹了口气,一手抓住折枝的手,问道:“折枝,这雨下的这么大,只怕云溪郡主与代善郡主都不会带伞,我隐约记得咱们车厢后面 似乎是带了蓑衣的。老张,麻烦你去拿了蓑衣来,我让折枝去给云溪郡主送过去吧。” 老张愣了愣,旋即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便冒着雨去车厢后寻找蓑衣。 折枝见状不免大为不解:“小姐……咱们车上哪里有什么蓑衣……况且……况且这车夫不是王叔吗,哪里来的老张?” “正是如此啊。”薛兰兮冷冷的说道:“哪里来的老张?” 折枝闻言便不由地捂住了嘴,脸上露出了极其惊恐的表情:“莫非……小姐的意思是说……” 薛兰兮淡淡道:“你不要慌张。此处离城门尚且不远,如果我没有猜错,今日侯爷会与靖王一道出来做城防工作。他们必定被大雨拦在了城门附近,你只消去找侯爷前来便是了。” 折枝闻言便不由地惊恐道:“那小姐呢?奴婢便要留着小姐在这里与这歹人一起吗?” “你可别忘了,”薛兰兮冷冷道:“云溪郡主与代善郡主还没有消息,只怕你带着侯爷回来的越是晚,她们两个就越是危险。折枝,我们三个人的性命,就全靠你了。等会我让你去送蓑衣,你便从小路绕出去,你可听明白了?” 折枝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点了点头,紧紧地拉住了薛兰兮的手。 薛兰兮暗暗按了几下折枝的手,示意她不要露出太惊慌失措的表情。 等那车夫拿着蓑衣从远处回来,薛兰兮便低声道:“我们的马车,也被人调换过了。你且不要出声,看看他怎么说。” “夫人,蓑衣找来了。”车夫道。 薛兰兮点了点头,道:“递给折枝姑娘吧。折枝,你去送给云溪郡主与代善郡主,记得嘱咐他们在原地带着,等雨停了再走。” 折枝“诶”了一声,急 忙戴上了蓑衣,急匆匆地走到了雨里,消失在了水雾之中。 薛兰兮便坐在了长亭的栏杆处,愣愣的看着从屋檐上落下的雨水。那车夫也不动声色地看着薛兰兮,并未出声,但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是越来越紧张。 薛兰兮故作不见,却没想到那车夫却不动声色地慢慢靠近薛兰兮,甚至缓缓露出了一点亮银色的亮光。 “果然还是,沉不住气了吗?”薛兰兮突然睁开眼睛直视着那人,笑道:“你的耐心,比我预想的,还差一点。” …… 季君珩望着窗外的雨,不觉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沉寂。 靖王在门口端着茶杯喝茶,瞧见季君珩又在走来走去,不觉有些不耐烦,索性道:“季君珩,你走来走去烦死了。你这是干嘛呢,不就是下个雨吗?” “她们去护国寺了?”季君珩淡淡地说道。 靖王嗤笑:“怎么,你连这点小事都要担心?季大将军,你没吃错药吧?薛兰兮都那么大的人了,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你老是担心她干什么?再说了,云溪与她一道去了,云溪多少会点武功,你总不会连这点都信不过吧?” “心里不太踏实而已。”季君珩负手而立,又在京外面前走来走去了。 靖王一跳而起,索性把季君珩赶了下去:“去去去,既然你这么想薛兰兮,你干脆去护国寺找她得了。正好,人家估计也没有带伞,去给人家送伞去。” 季君珩被他推搡着下了楼,却骤然听到外面有人道:“侯爷,外面有个丫头说是要见你……我们把她拦住了,但是她声称自己是季侯夫人身边的丫头。” 季君珩眼皮子猛地一跳,与靖王面面相觑:“她人在哪里?快快把她带来见我!” 第三百零四章 夺命 薛兰兮陡然睁眼,还未等那车夫反应过来,薛兰兮已经先举刀刺去。那车夫眼神一凛,侧身躲过了薛兰兮的那一刀,很快回过神来,想要抓住她的手臂。 薛兰兮的身子陡然向前倾去,车夫没抓住她的手腕,但是薛兰兮却失手丢了手里防身的匕首。她踉跄数步扶住了柱子,勉强稳住了心神,回身看向那车夫。 车夫似乎是明白薛兰兮此刻已经无路可逃,冷笑着一步步逼上前去。 薛兰兮弯着腰喘着粗气,忽然听到远处马蹄声声,薛兰兮绝望的闭上眼睛,“你为何要杀我?” “杀你需要理由吗?”车夫冷冰冰地看着薛兰兮,似乎是觉得好笑,便忍不住笑起来道:“死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 薛兰兮虚弱地笑着抬起眼睛,淡淡道:“我只是想死的明白一点。是骆夫人派你来杀我的吗?” 车夫却没有再回答薛兰兮的话,他抬起手臂,便狠狠地要劈下来一掌。 薛兰兮紧紧地闭上眼睛,那意料之中的一掌却始终都没有落下来,反倒是耳畔有嗖嗖的几道劲风传来。薛兰兮惊诧的抬起头,便瞧见苏云溪与代善从远处走过来,而那车夫不知何事已经跪倒在地。 苏云溪急忙拉起来薛兰兮,她浑身湿透了,却喘着粗气拉住薛兰兮的手,叹息道:“万幸,你还没有什么事情。不然我们可就罪过了。” 代善郡主上前制住了那车夫,苏云溪见状便道:“多亏了代善的飞镖了,不然我们可就倒霉了。” 薛兰兮这才瞧见那车夫的胸口鲜血直流,原来是直勾勾地插着一支翎羽飞镖。代善点头微笑,道:“不过是些羌芜国寻常的防身方式罢了。羌芜国不比大顺,如此太平,我们那里,淫贼 强盗可是遍地都是,若是不好好保护自己,只怕有的苦吃了。” 薛兰兮便欠了欠身,道:“多谢代善妹妹了。” 代善也拉着薛兰兮的手,轻轻安慰道:“想必方才吓坏夫人了吧?” 薛兰兮点了点头,瞥了一眼那车夫,道:“我本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后来直到咱们走到这半山腰方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原来是整个马车都连带着被人掉包了。好在今日侯爷与靖王一道在城门口巡防,想必折枝能很快就把他们叫过来了。” 代善闻言便眸光一沉,眼神之中满是忧虑,她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想必那伙人不只是有这么一批。方才我与云溪郡主便在前面遇上一伙,我们拼死打倒他们才出来的。方才回来找你,便看见这车夫对你行凶,只怕他们一伙人,不只是这么点,我们还是要多加预防才是。” 云溪郡主也点了点头,道:“也不知道卫陵侯他们什么时候能赶到,只是此刻我们绝对不能依靠他们这货援兵。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去撑一撑。兰兮,你不必担心。只要我还在这里,我就不会让他们动你一下。” 薛兰兮望着云溪郡主与代善,顿时心中也充满了担忧。 薛兰兮并非是信不过苏云溪的武功。她自小习武,武功是跟着朝廷最有名望的将军学的。虽然是个女孩子,功夫比起靖王与季君珩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多多少少也能对付的来一般的人。只是……如今薛兰兮不会武功,苏云溪与代善虽然习武,但是毕竟也是女孩子,人少还好,人若是多起来,只怕更会麻烦。 折枝还不知道到了城里没有……即使她到了城里,若是没有见到季君珩,或者是说季君珩刚好在忙 什么事情,被人打发了…… 薛兰兮不敢再往下想,心中念及季君珩,与去年除夕她在城门口被人围追堵截,季君珩赶来营救的样子,顿时觉得心中暖暖的。 不知何时,“他一定会来救我”这样的想法已经在薛兰兮心中根深蒂固。季君珩在她心中不知不觉已经形成了一种极其难以动摇的地位,在不知不觉当中。 也许那句话说的不错,感情这种东西,就像是一颗等待生长发芽的种子。越是想要压制,它就越是渴望见到阳光,开始疯狂的声张,在自己无法看见的地方,已经枝繁叶茂,开花结果,遮天蔽日了。 三个人在长亭当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无比的气氛。 薛兰兮方才要出声,却骤然听见苏云溪沉声道:“来了。” 侧耳倾听,便能听到四周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代善笑了笑,舔了舔嘴角:“终于来了。” 薛兰兮紧了紧手里握住了苏云溪的手,苏云溪低声道:“兰兮,你不要怕。不过是几个杂碎而已,等会我们两个拖住他们,你赶快走。他们是针对你的,你千万不要回头,听到了吗?” 薛兰兮点了点头,眼神之中略有一丝犹豫:“你和代善……若是不行,万万不要硬撑着,你可明白?” 苏云溪点了点头,舒眉笑道:“这是自然。谁还活得不耐烦了想死啊。” 正说话间,忽然一声极其锐利的响声,旋即薛兰兮便看到有利箭破空而来。苏云溪急忙拉着薛兰兮躲避,代善眼疾手快,一面躲闪一面从袖中飞出飞镖去。电光火石之间,薛兰兮只听一阵刀刃刺入皮肉的闷响声,便哗啦啦从天而降一片黑压压的黑衣人。 那群人对视一眼,便急匆匆地往这里冲 去。 薛兰兮应付不急,苏云溪一面抵挡,一面厉声喝道:“快走!” 她猛地推了一把薛兰兮,薛兰兮一咬牙,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有几个黑衣人见薛兰兮逃脱,急忙想要追上去,但他们跑得快却不及代善的飞镖飞的快,还没等他们追上薛兰兮,便已经纷纷中镖倒地了。 薛兰兮一个踉跄,喘了口气,很快反应过来,提着一口气疯狂的往远处京城的方向跑去。 此刻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雷鸣闪电相交,不过片刻,薛兰兮身上的衣服便被淋湿了。薛兰兮咬了咬牙,冲向前去。 半山腰里山路崎岖泥泞,薛兰兮拖着湿哒哒的衣裳,亦是受到了不小的阻力。她约摸着打斗的声音远了,这才敢放下心来。却不料自己猛一抬头,却发觉身后已经有几个身形轻快的黑衣人正飞也似的朝这里追赶过来。 薛兰兮心中猛然一沉,料是对方当真对自己动了杀机了。她猛地站起身,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忽然,她脚下似乎是绊到了石头还是什么,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她的裙子里全是水,厚重地几乎站不起来。此刻薛兰兮却察觉到自己脚下不太对劲,脚踝似乎是扭到了。 那几个黑衣人由远及近,眼见着就已经追了上来。 薛兰兮往后挪动了几步,但见他们其中已经有人露出了自己袖中的匕首。匕首的银光闪的薛兰兮眼睛直痛,她咬了咬嘴唇,几乎快要把舌头咬破了,却想不出来此刻自己该如何逃脱。 苏云溪和代善呢?她们是受伤了,还是遇到了其他不测? 薛兰兮沉下心来,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几个黑衣人。他们个个皆是面无表情,只露出一双透着寒光的眼睛,脚步悄无声息, 缓缓接近薛兰兮。领头的一个王四下看了看,旋即与同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他当即大喝一声,举着匕首从空中猛然劈下。 薛兰兮陡然闭上了眼睛。 但是想象之中的冰凉感与痛楚并没有传来,反倒是有一股大力从远处掠过自己身边,旋即传来一声刀剑摩擦的剧烈声响,磨得人耳膜生疼,只觉得刺耳又难受。 薛兰兮缓缓睁开眼睛,却见远处立着一个穿着盔甲的男子。男子长身玉立,冷笑道:“几个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来来来,既然你们想打,本王就陪你们玩玩。” 那几个黑衣人皆是面面相觑,方才对薛兰兮出手的那一个似乎是受了靖王一掌,脸色煞白,嘴角吐出一丝血迹。他露出了一抹阴森的微笑:“居然是靖王。” “怎么,很好奇吗?”靖王哼了一声,“本王就知道,你们眼里只有我那两个哥哥,哪里会有我这个不得宠的小王爷?”旋即,他的眼眸当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声道:“但是,本王今日就让你们知道。我这个靖王,可也不是好惹的。” 话音未落,靖王已经跃身而起,单枪匹马地应对那些刺客。 薛兰兮躲在远处,却是瞪着眼睛看的真切。那些刺客的功夫,剑法,虽然薛兰兮看不太懂,但是与靖王所使用出来的正统中原武功出入却不是一般的大。她虽然不能具体指出来这是什么功法,但是却可以肯定,这些人,以及他们背后的主人,都绝对不是中原人。 来自……除了大顺以外的势力吗? 薛兰兮略一沉吟,忽然想到昔日派钟离去打探骆夫人时,钟离事后所说的话。他所遇到的那些人,武功高强,也同样并非出自中原功法。 难道说—— 第三百零五章 不简单 正说着,靖王已经解决掉了最后一个黑衣人。薛兰兮见他掐着那人的脖子,急忙爬起来对靖王道:“王爷先不要——” 话音未落,那黑衣人却依旧口吐血沫子,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身子,翻着白眼断气了。 薛兰兮张了张嘴,叹息道:“也罢,估计也是问不出来什么东西的。” “你想要问出来什么?”靖王扬眉,好奇道:“这些人的装扮看起来并不像是家养的死士,多半是一些被雇佣来暗杀的人,你且看他们不成功便立刻自杀的做法便知道,他们定然是受人雇佣的。而这些异域装扮的人,其实也很难查出来背后到底是谁。” 薛兰兮点了点头,道:“王爷所言甚是。” 靖王四处望了望,便对薛兰兮惊诧道:“云溪呢?她人在哪里?” 薛兰兮指了指远处,道:“王爷,云溪郡主与代善郡主方才在长亭处拖住了那群黑衣人,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我先走一步。等下季君珩会过来,你现在这里等他!”靖王扬声对薛兰兮说着,旋即起身翻身上马,冒雨策马狂奔到远处。 薛兰兮叹息一声,心中也为苏云溪和代善默默祈祷,希望她们平安无事,那才是最好。 薛兰兮自己崴了脚,便扶着树慢慢的站起来,想活动一下脚踝,无奈脚踝生疼,薛兰兮浑身冰冷,冷风一吹,更是难受不已。不过片刻功夫,薛兰兮便迷迷糊糊之间听到远处有人喝道:“把这里全都封锁起来,不许放走任何一个人!” 薛兰兮微微凝眉,便勉强抬起头往前望去,那缓缓走过来的人,是季君珩? “兰兮!” 季君珩从远处狂奔而至,走的太快,最后索性丢掉了伞,冒着雨跑到她面前, 看见薛兰兮平安无事,便伸手把她拥在怀里,低声询问:“兰兮,你怎么样了?” 薛兰兮触及他温暖的怀抱,心中终于是安定下来了,于是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没事,侯爷。” 季君珩点了点头,伸手把薛兰兮抱起,快步走到了远处的队伍当中。队伍里有一辆马车,季君珩急忙为她脱掉湿透的外套,换上干净的毯子裹着让她取暖。 “冻坏了吧?”季君珩伸手搓了搓她冰凉的手,“那群人,有没有伤到你?” 薛兰兮如实摇了摇头,道:“我倒是没有事情。云溪郡主救了我,为了让我脱离危险,她跟代善郡主在一起拖住那群黑衣人。眼下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回来了。”季君珩掀开帘子,瞥了一眼窗外,朝着靖王挥了挥手:“怎么样?” 靖王身后是拉拢着脑袋,仿佛犯错的小孩子一般委屈巴巴低下头的云溪郡主。季君珩道:“你怎么把人家弄得委屈巴巴的?靖王,好歹你也算是一个堂堂王爷,怎么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起来了?” 靖王冷冰冰地回头瞥了一眼苏云溪,淡淡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倒是并不想管。”季君珩淡淡道:“只是云溪郡主受了伤,若是你不好好问问郡主,等下你怎么与晋安长公主交代?晋安长公主视云溪郡主为性命一般,你该不会不知道吧?如今你冷着脸把人家云溪郡主送回来,也不怕晋安长公主盘问起来?” 薛兰兮忙道:“这阴雨连绵的,云溪,你快上来取取暖。” 苏云溪讪笑,瞥了一眼靖王的脸色。 薛兰兮看着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想来是看家苏云溪胡来,自己给自己制造危险,靖王心里不太好受,便语气冷了一 些。苏云溪当然知道靖王此刻绝对不能惹,也就只好跟着他回去了。 “你快来,这若是病了可怎么好?”薛兰兮说着,出去弯腰把手递给了苏云溪。 苏云溪满脸狼狈,笑着正要递给薛兰兮自己的手,忽然却被靖王陡然握住了手腕。 靖王回头对薛兰兮道:“夫人若是受凉了可就不好了。还是先顾一顾自己吧。云溪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 薛兰兮闻言不免有些恼怒,沉着脸郁郁看着靖王,淡淡道:“靖王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你与云溪,当真就好到能够掌控她的一切的地步了?云溪是女儿家,就算是以前与你闹着亲近了些,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你是亲王,她是郡主,若是让生命有心人看见了,指不定又要说出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了。” “王爷生活在京城里面这么多年,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薛兰兮一番话威胁也威胁了,软话也说了,就等着靖王点头,自己好解救苏云溪了。 却没想到,靖王盯着薛兰兮看了片刻,却是“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伸手便抱起苏云溪,转头便走:“我贺仲麟做事,还从来就没有仰人鼻息过。你说的话固然很有道理,但是这与我又有何干?” 薛兰兮被气得恼怒不已,忍不住出声叫道:“贺仲麟,你——” “夫人还是顾好自己吧。”靖王冷冰冰道:“别教下次,再出什么暗杀的事情,还连累了别人了。” 季君珩扳过薛兰兮的肩膀,又帮她加了一层披风,示意她先冷静下来。 “靖王对云溪郡主也没有恶意,你也不必如此。”季君珩道:“或许对靖王自己来说,这不过是表达爱意的一种办法而已。” 薛兰兮冷笑:“我看云溪 倒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的倾向。” 季君珩伸手又帮薛兰兮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要发烧了就是了。回去之后,我找人煮碗姜茶给你喝,喝完姜茶睡一觉就好多了。” “好。”薛兰兮点了点头,靠在季君珩的肩膀上闭目养神。 她的脑中一团纷乱,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理出一个头绪来。忽然,她脑中骤然闪过一道亮光,那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那伙黑衣人手里拿着的匕首与所使用的功法。念及此,薛兰兮陡然睁开眼睛,对季君珩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季君珩听罢点了点头,静默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这帮土匪是有预谋的?” “对。”薛兰兮点头道:“不仅仅是那些人单单想要冲着我来,似乎我看他们的意思……是想要把我们分开。” “分开?”季君珩挑了挑眉,闻言抿了抿嘴唇,道:“这倒是也说得通。看样子似乎是全都冲着你来,但是实际上却是想要把你们全都杀了?这天下,又有谁同时想要杀了京城的三位高门贵女?” 薛兰兮也沉吟许久,方才道:“侯爷,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他们真正想要杀得人,反倒不是频频针对的我,而是……“ “是羌芜国的代善郡主。”季君珩会意,说道。 薛兰兮点了点头,眉头皱的更紧了:“其实若是说要对羌芜国的郡主下手,倒也不是没有理由。除非……对方不想要大顺与羌芜国联姻,甚至于不想要大顺有任何外交上的进展。” “再加上那些黑衣人所展示的功法来看,其实也就不难猜得出来这次到底是谁下的手了。”季君珩幽道。 薛兰兮看向季君珩,点头道:“ 骆夫人。” 薛兰兮的脑中已经自动浮现了骆夫人的身影。时隔这么久了,这个骆夫人,居然还是一直都对她耿耿于怀。或者说,她还在暗地里下定决心,对大顺进行一定程度的伤害。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仇恨,能让她处心积虑这么多年,频频对一个国家用尽阴谋诡计? 薛兰兮不得而知,或许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但是其中的错综复杂仅仅是一点两点的猜测又如何能得出结论? “虽然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她,但是却也不能绝对断定就是她做的。”季君珩沉声道:“或许此事还有其他隐情,此事还是稍微压一压的好。兰兮,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薛兰兮自然明白季君珩所言,于是点了点头道:“我的意思也是这个。等明日我便去与云溪稍稍说一声,想来代善郡主如此聪慧,自然也不会多加言语。” 季君珩闻言便是笑了,薛兰兮诧异起来:“侯爷笑什么?” “那代善郡主不过与你们相处了半个月不足,你现在居然这么相信她了?”季君珩压低声音笑着说:“怎么,女人与女人之间建立信任就这么容易吗?” 薛兰兮也哂笑道:“倒也不是我,只是云溪性子天真烂漫,与代善郡主交好,加上之前因为长笙和景郡王妃的事情,我们这才熟悉起来。想来往后代善郡主就是景郡王府的媳妇了,我母亲出身景郡王府,自然也是要多亲近往来一些。” 季君珩点了点头,“似乎是有这层原有在这里面。”过了片刻,季君珩忽然叹息了一声,幽道:“怎么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也不见得你对我有多么信任?兰兮,你可别忘了,我还是你的夫君,更是你应该信任一辈子的人才是。” 第三百零六章 交锋 走到半路的时候,雨已经要停了。雨过天晴,一碧如洗的天空蔚蓝空旷,薛兰兮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了看,回头对正在闭目养神的季君珩道:“方才有些匆忙,还没来得及问侯爷,代善郡主如何了?” 季君珩靠在车厢内壁一角,仰着头闭目养神。他听到薛兰兮说话缓缓睁开眼睛,道:“陆长笙从侧面策应靖王,眼下他应该是跟羌芜国的郡主在长亭躲雨,等雨停了自然就会回去。” 薛兰兮点了点头,不觉诧异道:“陆长笙怎么也跟过来了?” “他本是来找代善郡主的,他想要告诉你们今日天气不太好,让你们不要去护国寺了。结果还没走到城门,就撞见靖王心急火燎地抢人马匹要赶着去救人。陆长笙二话不说,就跟着我们一起来了。” 薛兰兮闻言不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歪着头看向季君珩道:“还真是没有看出来,季君珩对代善郡主,居然这么在意。” 季君珩脸上浮动着淡淡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静默许久,他方才缓声道:“总有人后知后觉,也总有人对此颇为敏感。大约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缘故吧。” 薛兰兮恩了一声,忽然又抬起头,迷迷怔怔地看向季君珩,一愣一愣地:“侯爷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季君珩嗤笑,“有人后知后觉,而夫人你不一样。” 薛兰兮有些迷惑,歪着头看向季君珩,“侯爷说,我哪里不一样了?” “夫人是不知不觉。” 薛兰兮眨了眨眼睛,反应了好久方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她不觉有些恼怒,抱怨道:“侯爷这话是在抱怨我吗?” “不是。”季君珩摇了摇头,便闭上了眼睛。 薛兰兮微微 蹙眉,往窗外看了看,约摸着是已经到了城门口了。薛兰兮便对季君珩道:“此事如何与皇上说?亦或者是,压下来不说?” 季君珩道:“即使是告诉皇上了,皇上也充其量不过是让刑部的人再去查一查此事罢了。倘若当真是有人在朝中故意使诈,那么想必凭借刑部的力量也查不出来什么东西。况且,我们也不知道刑部里面到底有没有别有用心,已经被人收买的人。不过此事也绝对不能闭口不提。我会差人好好查查此事。你且不要担心,相信不过了多久就能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此刻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主意了,也只能相信季君珩的力量了。 两个人径直回到了侯府里。薛兰兮还未下车,折枝便急匆匆的迎了上来,见薛兰兮平安无事,又惊又喜,急忙拉住了薛兰兮的手,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小姐,你平安无事就好。奴婢还担心小姐会出什么事情呢,阿弥陀佛,小姐总算是没事,真是太好了。” 薛兰兮笑着瞪了折枝一眼:“你又胡说八道什么。我不过是让你去报个信而已,你以为要出什么事情了?” 折枝连连点了点头,笑道:“是是是,小姐说的都是。只要小姐平安无事,奴婢怎么样都好。” 季君珩在身后对折枝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去准备热水,让你家小姐好好洗个热水澡。她刚刚淋了一场大雨,只怕再站在风口上说话,等下又要病倒了。” 折枝连连点头,转身便往屋子里面跑去。 薛兰兮沐浴后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参汤,又与季君珩用了些午膳。 两个人正吃着饭,忽然外面有人进来,急匆匆地递给了季君珩一张条子。季君 珩看完纸条脸色一沉,对薛兰兮道:“等下用过饭我要出去一趟。” 薛兰兮便对季君珩道:“侯爷先去忙吧。等下我要过去一趟晋安长公主府了。” “哦,怎么?”季君珩抬了抬眼,“去长公主府做什么?” 薛兰兮幽幽苦笑道:“侯爷又不是不知道。晋安长公主素来不喜欢靖王这个侄儿。云溪与靖王自小厮混在一起,她性子里的劣根在长公主眼里看来全都是靖王教坏的。现在云溪负伤归来,靖王还带着她。你说,长公主会怎么想?我得赶快过去解释一番,不然靖王可就麻烦了。” 季君珩叹了口气:“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茬。走吧,我与你一起去。” 季君珩要出城去城外办事,正好路过晋安长公主府把薛兰兮放下来。临走的时候,季君珩吩咐薛兰兮道:“靖王脾气倔,认准死理绝不松口。他与晋安长公主是绝对合不来的。若是有什么冲突,你且尽量安慰着晋安长公主便是。不必理会靖王。若是有什么别的事情,皇上尽管互收拾他,你且放心。” “亏得靖王还把侯爷当成出生入死的亲兄弟。”薛兰兮哭笑不得,瞪了一眼季君珩道:“侯爷这是三两下就把靖王卖了?” 季君珩嗤笑:“我又没有说错。他那个倔脾气,也就只有遇上皇上,才能稍稍收敛一些。只要他不害怕跟未来的丈母娘闹翻,最后娶不上王妃,你就让他尽管闹就是。” 薛兰兮点了点头,季君珩便朝着她挥了挥手:“你先进去吧。我走了。” 薛兰兮朝着他致意,旋即与折枝进了晋安长公主府。 一进府里便见苏云溪身边的小丫头急急忙忙地出来迎接薛兰兮。她见了薛兰兮急忙施礼,带着薛兰兮 走近抄手游廊里面,方才低声道:“夫人来的正是时候,长公主正生气呢。” “哦?靖王还在这里?”薛兰兮也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那小丫头点了点头,叹息道:“靖王殿下也真是的。明知道长公主不喜欢他,还非要进来,您说,这不是故意来找骂吗……若是长公主再去到皇上和太后那里哭诉,只怕这回靖王又不知道要被罚多重呢。” 苏云溪身边丫头的话也并非是危言耸听。早在几年前,靖王就曾经因为擅自带着苏云溪跑到终南山去打猎,结果被一头熊瞎子伤到,虽然靖王最后打死了熊瞎子,但是苏云溪却被伤的极其严重,晋安长公主知道了此事惊吓过度居然直接昏了过去。事情最后闹到了皇上那里,皇上一气之下便打了靖王五十板子,随后打发他去守了一年的皇陵,好好反思。 薛兰兮叹息了一声,轻声询问道:“长公主现在很生气吗?” “都快要杀人了。”那小丫头无奈苦笑道:“夫人快去劝劝吧。” 薛兰兮素来知道的,这位晋安长公主素来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她当初对付自己的亲姐妹晋阳的手段就可以看得出来,晋安长公主只是已经了无牵挂,心中唯有这么一个女儿能让她为之牵肠挂肚,思前想后了。 她沉默片刻,还是走进了屋子里。 晋安长公主平静的出奇,但是唯有红红的眼眶和紧捏着的手帕可以透露出来,她现在有多么的紧张与愤怒。大夫还在为苏云溪诊治,本来她红润的小脸此刻显得苍白无比,衣衫上沾了点血迹,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靖王愣愣的站在床边,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薛兰兮看着触目惊心,不觉大惊失色:“难道 ,云溪郡主的伤势,居然这么严重了吗?” 她的到来立刻引起了晋安长公主的注意,晋安长公主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对薛兰兮点了点头致意,薛兰兮道:“让长公主担心了。此事也是兰兮的责任,兰兮实在是没有想到……” “好了。”晋安长公主淡淡地打断了薛兰兮的解释,冷哼了一声道:“一千个人能有一千种说法,这个时候本宫不想听这些东西,也不在意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本宫只在意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的云溪受到了伤害。” 靖王似乎也是忍不住了,一字一句道:“姑母就只觉得,直接对云溪造成伤害的人,是我对吗?” 晋安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盯着靖王看了片刻,“本宫可没有这么说,靖王殿下不必把责任全都往自己身上揽。我的云溪是个不入流的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大家闺秀,本宫更没有想要让她卷入京城权利纷争的意思。靖王殿下|明白本宫的意思吧?” “我不明白。”靖王冷淡道。 晋安长公主匪夷所思地瞥了一眼靖王,嘴角缓缓勾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薛兰兮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薛兰兮淡淡道:“大夫,云溪的伤势怎么样了?” 那女医方才为苏云溪绑好了伤口,此刻见薛兰兮询问,便转身朝着众人略一施礼,淡淡道:“回禀长公主殿下,靖王殿下,季夫人,云溪郡主的伤势主要都是外伤,并没有伤及内在。但是依旧不得放松,得好好的休养才是。此外更要注意伤口,绝对不可让伤口感染。这样的天气,若是一旦感染了什么东西,只怕是再无回天之力了。”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在个人眼里听了便是不同的意思。 第三百零七章 偶见 靖王松了口气,晋安长公主却是微微攒起秀眉,脸色显得有些凝重。 女医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臣便先行告退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朝着女医屈了屈膝道:“劳烦女医这些日子多加照顾云溪了。” 女医不卑不亢,亦是朝着薛兰兮欠身道:“此乃臣之责任所在,臣自然责无旁贷。” 薛兰兮四下望了望,目光便留在了靖王身上。薛兰兮温声劝道:“靖王殿下还是先回去吧。现在云溪郡主已经脱离危险了,您留在这里也是毫无益处。况且,您今日本来是跟侯爷要一起去巡查城防的,如今侯爷已经赶去了,若是您疏忽职守,只怕皇上怪罪下来,也是难逃罪责。” 靖王攥紧了拳头,咬了咬牙。 薛兰兮笑道:“殿下还是快去吧,别让谢妃娘娘担心了。娘娘还在宫里,怎么,殿下不想去看看娘娘吗?” 提及“谢妃”二字,靖王的脸色似乎舒缓了许多。说到底,谢贵妃就是靖王为数不多的死穴。 靖王冷声道:“告辞。” 他转身离去,大步流星,直直消失在了转角处。 薛兰兮见靖王离去了,方才舒了口气,上前一步对晋安长公主道:“兰兮在这里给长公主陪个不是。云溪郡主受伤,是兰兮的错。我与云溪郡主还有代善约好一道去护国寺赏枫的事情,想必长公主也已经知道了吧?路上遇见劫匪,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多亏了靖王与侯爷都在城墙附近巡防,我才能让折枝过去通风报信,最后得救。只怕若是没有靖王在,我们三人都——” “你不必再为靖王说话了。”晋安长公主淡淡地挥了挥手,打断了薛兰兮的话,瞥了她一眼道:“你与云溪素来交好,我便不赶你走了 。但是你若是还要再为靖王说话,可就不要怪我不顾念靖王是我侄子的情分,到御前再去告他一状了。” 薛兰兮知趣地闭上了嘴,笑了笑道:“长公主不是知道的吗?” 晋安长公主闻言顿时愕然,“什么?” “兰兮说,长公主不是心知肚明吗?靖王与云溪郡主的事情?”薛兰兮微微眯起眼睛,道:“长公主当真是不喜欢靖王殿下吗?还是说,另有隐情?” …… 午后的狂风暴雨并没有落在萧康帝的耳朵里。今日他在沈贵妃的羲和宫午睡,沈贵妃最是擅长熏香,今日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香,带着股淡淡的幽香,又似乎是沉水香的味道,清冽中带着一丝的醇厚,让人安心不已。 萧康帝午睡起来,沈贵妃正坐在榻前缝补东西。萧康帝醒了,便睁开眼睛温声问道:“你在绣什么?” 沈贵妃似乎是被萧康帝吓到了,急忙抚了抚心口,笑道:“皇上醒了?可是吓了臣妾一跳了。这不,桓儿过些日子就要过二十三岁的生辰了,臣妾这个做娘的,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好,就自己缝了件贴身的衣裳给他。” 萧康帝撑着手肘半躺着,一手伸过去翻了翻沈贵妃手里的衣裳,道:“宫里有的是绣娘,何必自己动手,劳心烦神?” “宫里的绣娘虽然好,但是哪里比得上臣妾对桓儿的一片心意?”沈贵妃笑吟吟地说道。 萧康帝嗤笑了一声,便自顾自起身道:“成了,朕也歇得差不多了,就先回去了。” 沈贵妃闻言色变,急忙起身道:“皇上这就要走?” “你忙着给自己儿子准备生辰,朕也不必再在这里自讨没趣了。”萧康帝不以为意道:“走了王安,咱们回去。” 早就候在外面的王安闻言 便是躬身从外面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扶着皇上的手,缓缓往外面走。 “皇上起驾。” 沈贵妃咬了咬牙,还是在萧康帝身后欠了欠身,“臣妾恭送皇上。” 萧康帝眯着眼往前走,王安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这是,想去哪儿?” “随便走走吧。”萧康帝伸了个懒腰,道:“这刚刚是下过雨了?” 王安点头道:“是,皇上刚刚醒,雨就停了。这御花园里的枫叶开的正好,皇上若是有兴致,咱们不妨往御花园里面走走,散散心?” 萧康帝颔首,“成,那就去御花园里走走吧。自从御花园里修缮过后,朕还从来没过去看过。” 王安笑着说:“哟,那皇上可要去看看了。这御花园现在被收拾的那叫一个漂亮啊。现在雨打枫叶,想必正是红枫最好看的时候,皇上快走吧。” 萧康帝也不着急,慢悠悠地便往御花园的枫树林里面走去了。枫林里果然是遍植红枫,此刻红枫如血染满了整片院子,金灿灿的红色,看着赏心悦目,煞是动人。萧康帝幽幽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王安心中一动,便壮着胆子道:“不知道皇上这是叹息什么?可是觉得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多的去了。”萧康帝瞥了一眼王安,“你似乎是看出来了?” 王安讪笑:“奴才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但是看皇上今日这么急着离开羲和宫,奴才也能稍稍猜到三四分到底是什么事情了。” 萧康帝闻言便冷哼了一声,也不再隐瞒,道:“一个个都盯着太子的位置,都挤破了头想要争储。争储夺权,除了这些,朕的那两个好儿子还会干什么?!一个只会玩弄权术,算计别人的储君,朕又如何能放的下心把这江山交给 他?” 王安笑道:“皇上消消气。王爷们这也不都是想着要为皇上解忧排难吗?您瞧瞧,这大皇子为人和善,与上下官员都其乐融融,二皇子做事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三皇子……” “仲麟?”萧康帝挑了挑眉,不觉嗤笑:“贺仲麟,别跟朕提那臭小子!今日有人前来单独参他一本,说他今日在城门口带着巡防营的人巡防的时候,擅自离去,居然一声招呼都不打?这臭小子,朕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你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兴许靖王殿下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呢。皇上也别太着急嘛,等明日一早,把靖王叫过来问问不就成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不觉却走到了一座宫殿面前。萧康帝一怔,回头看向王安:“这里是个什么地方?怎么朕从来都没有什么印象?” 王安仔细看了看,方才笑道:“皇上忘了?这里是椒兰殿,是谢妃娘娘住的地方啊。” “谢妃?”萧康帝提起这个名号顿时有些恍惚,谢妃,谢贵妃。提到靖王,便怎么能不想到谢贵妃呢?靖王与萧康帝这么多年父子之间的隔阂,不就是从那场灾祸开始的吗…… 七年了吧? 还是八年?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谢贵妃了,自然也不太想的起来谢贵妃的模样。只是萧康帝的脑海中,却依稀记得那一方丝绢,那青色衣衫的少女,抬眸浅笑嫣然。那是不可追忆的过往时光,亦是他们之间彼此残存的一点美好记忆。 倘若知晓最后的结局会是如此,那么当初的相遇,是否就是一个不该犯的错误? “朕,有七年没有见谢妃了吧?”萧康帝缓声询问道。 王安叹息一声:“算一算是有七年了 ,当初靖王殿下还是个小不点呢。一转眼都已经加冠封王了。” 萧康帝沉默许久,方才摆了摆手道:“走吧。进去看看。” 王安顿时一愣,不可置信般又询问了一遍:“皇上说是要进去看看?” “怎么?”萧康帝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王安,低声道:“此事不要记录进去彤册当中,也不许跟任何人提起,你可明白了?” 王安会意,连连点头笑道:“奴才明白皇上的意思。” 椒兰殿的规模并不算大,萧康帝缓缓走进去的时候,恰看见一个素白衣裳的身影正坐在亭中的小凳上低头看书。萧康帝径直往前走,忽然有一个小丫鬟从屋子里出来,笑着叫道:“娘娘,皇——” 她忽然瞧见萧康帝不知何时立在了院子当中,顿时惊讶的长大了嘴巴,连手里捧着的书也掉了一地。 那素白衣裳的人影听到书籍掉在地上的声音急忙回头,叫道:“怎么了这是……” 话音未落,她便紧抿嘴唇,兀自站起身来,痴痴地望着萧康帝的方向,却忘记了说话,忘记了行礼,忘记了一切的语言与动作,只是呆呆的望着萧康帝。 萧康帝亦是抬眼望着谢贵妃,缓缓走到她跟前,捡起她脚下的书拍了拍灰,漫不经心道:“院子里有点脏,也不知道让丫头去扫一扫。” “皇上……?”谢贵妃不敢置信一般,依旧低声喃喃道。 萧康帝点了点头,抬头望向谢贵妃,笑道:“是朕,怎么了?”他低头看了一眼书名,道:“你也在看这本游记?朕那里有全本,你若是喜欢,改日朕差王安送给你阅读,可好?” 谢贵妃颤抖着双手,朝着萧康帝伸出了手。 萧康帝握住了她的手,谢贵妃却骤然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第三百零八章 意外 萧康帝急忙扶着谢贵妃坐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低声叹息道:“你的病,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好?” 谢贵妃缓了许久方才反应过来,低声涩涩笑道:“皇上说的哪里话?臣妾病了许久了,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了的?况且,臣妾也已经不想要让它好了。” 萧康帝顿时脸色一变,道:“为什么?” 谢贵妃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袖,她咬了咬嘴唇,忽然吃吃的笑了出来,有些凄惶地看着皇帝,“难道皇上不明白吗?”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了。萧康帝负手而立,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沉默许久方才道:“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学会放下吗?” 谢贵妃低低苦笑道:“皇上说的倒是好生简单。放下放下,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却是如何的难,皇上便不知道吗?若是皇上已经放下了,也不会到了今日才敢站在这里与臣妾说话了。” 萧康帝听到这里便是有些恼怒了,不觉低声道:“雨薇!” 谢贵妃性子刚烈,萧康帝又何尝不知道,昔日萧康帝素来喜欢谢贵妃刚正不阿的要强性子,可是如今看来,却已然是成为了累赘了。 谢贵妃抿着嘴唇,缓缓抬头看向萧康帝,淡笑着道:“皇上既然愿意来看臣妾,臣妾自然是高兴的。就不说这些话让皇上烦心了。皇上方才说要给臣妾送书的事情,臣妾可还记得。皇上可不许反悔。” “这是自然。朕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萧康帝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 谢贵妃依旧笑着,但是嘴角却略显有些僵硬。何曾骗过她?谢贵妃苦笑,他到底什么时候对自己坦诚相待过呢? …… “什么,皇上今晚不过来了?” 沈氏闻言顿时一惊,嗓音不觉也拔高了起来。 她身边的丫头闻言急忙给她端了杯茶水递到沈氏手里,安慰道:“娘娘也不要着急,想来是皇上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处理吧。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的。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当心身子不要累坏了才是。” 那小太监急忙打断了沈氏丫鬟的话,有些犹豫地说道:“不……奴才听说……皇上并不是因为今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才不往娘娘这里来的……而是……而是因为……” 话说到一半,小太监急忙抬起头试探般地朝着沈氏望了一眼。 沈氏冷笑,挥了挥手示意丫头上前去塞了一把金裸子给他。那小太监方才喜笑颜开,忙对沈氏道:“此事也毕竟是奴才从王公公那里听来的。王公公素来都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娘娘的心里面,想必是一清二楚的。奴才今日对娘娘所说的这些话,娘娘可千万仔细,不要被旁人听了去了。” 沈氏早就已经有些不耐,不觉道:“你且说就是。怎么,连本宫都信不过了?再说了,皇上能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你这么神神秘秘的?你可最好当心的你的嘴,不然,当心本宫就把它割下来喂狗。” 小太监哆嗦了一下肩膀,悄声道:“娘娘仔细听好了:皇上今日去御花园散步的时候,往椒兰殿去了。” “谢贵妃?”沈氏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又是那个女人!本宫好不容易让皇上在我这里歇息一夜,又被她给搅和了!” 丫头拉扯了一下沈氏,示意她小声一些。沈氏抿了抿嘴唇,扬眉对那小奴才道:“你确定,皇上当真是睡在了椒兰殿?” 小奴才道:“千真万确啊娘娘。王公公的确是跟奴才说皇上是今夜睡 在椒兰殿里面的。” “好了,你先下去吧。”沈氏闭上了眼睛,有些绝望的对那小奴才说道。 待那小太监离去了后,沈氏陡然瘫软在了身后的贵妃榻上,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她复宠的那么轻易,为什么……” 小宫女沈氏如此,也不敢多说说什么,匆匆行了一礼,慌忙而去。 沈氏一个人在宫殿里也没闲着,思前想后,她终于回过味儿来。萧康帝与太后虽然面上冷冷淡淡,到底是一条心的母子。所以,当初谢贵妃才能迅速复宠,而她若是也走了太后这条路子,总归是会便捷一些。 慈宁宫里,沈氏方才坐定,便四处望了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这动作不免引得太后注意,太后搁下了手里的杯子,淡淡道:“你在看什么?” 沈氏掩嘴笑道:“臣妾是在找谢贵妃呢。怎么,贵妃似乎很久没来过了呢?” 萧康帝今日也在,闻言顿时一怔:“你平白无故找她做什么?” 太后也淡淡道:“贵妃素来不喜见外人,因此每每都与你岔开时辰来陪哀家说话。怎么,平日里你巴不得自己看不见她,怎么今日却想着要来找这么一个平日里面都想不起来的‘姐姐’?” 沈氏闻言“扑哧”一笑,道:“太后娘娘这话可就是说笑了。臣妾何曾有什么时候不愿意看见谢姐姐了?只是贵妃姐姐素来低调行事,也不愿意与臣妾说话,臣妾何必自讨没趣呢?”她眼眸流转,落在萧康帝身上,便是低低浅笑道:“只是如今便是不一样了。即使臣妾再不喜欢谢姐姐,也不能对贵妃姐姐失了礼数了。皇上素来看重后宫和睦,臣妾也必定要做个表率才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康帝闻言顿 时沉下脸来,冷冷的看着沈氏道。 沈氏惊奇无比,连带着太后看着萧康帝的眼神也变得诡谲无比。太后沉默片刻,凉凉地道:“怎么,皇帝也这么大火气?沈氏,你也不必一口一个‘姐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萧康帝瞥了一眼沈氏,淡淡道:“雨薇哪里得罪你了,你说出来便是。” 沈氏当下惊恐万分地看着萧康帝,美眸流转,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她起身朝着太后与萧康帝欠了欠身,低垂眼帘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臣妾最近听说皇上到谢妹妹那里去的频繁了,想来那椒兰殿地处御花园北面,地方阴冷潮湿。贵妃姐姐身子又不太好,于是臣妾就想着想要让贵妃姐姐搬出椒兰殿。臣妾的羲和宫也是极好的,让贵妃姐姐入主也未免不好。 “这话说的倒是够酸的。”太后冷冷的瞥了一眼沈氏:“雨薇那孩子不与你们走动多年,也不见得你们多关心她。今日偏偏要刻意提起她,沈氏你今日是来向哀家诉苦,想敲打敲打皇帝,让他也不要太沉溺于谢贵妃,乱了雨露均沾的章程,是这样么?” 沈氏哀哀地看着太后,膝行几步到太后跟前,摇了摇头道:“太后娘娘,臣妾实在是冤枉啊……” 太后只是冷笑,却并不出声。 “闭嘴!”皇帝陡然拍案而起,怒道:“沈氏,这么多年了,你处处针对雨薇,朕已经很给你面子闭口不谈了。结果你跟容王却还变本加厉。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吗?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不肯放过她?这么多年来了,她何曾惹到过你?你再如此处处针对,就不要怪朕不顾念你和容王的脸面处置你们了。” 沈氏闻言大惊失色 ,低垂眼帘,哀哀跪了下来,泣道:“臣妾不知哪里做得不对,竟然让皇上误以为臣妾是如此小气恶毒之人,如若臣妾哪里做得不对,还请皇上多加指正。臣妾实在是没有任何想要针对贵妃妹妹的想方法,还请皇上明鉴。” 皇帝冷着脸看着沈氏,气得胸口剧烈的一起一伏着。 太后慢条斯理地剥了一个橘子慢慢吃了,道:“皇帝也是,好大的火气。不过是一个妃子而已,值得你们这么大动干戈吗?” 萧康帝与沈氏闻言皆是望向了太后,太后依旧浅笑着,道:“沈氏你也不必多此一举了,更没有什么好担忧的。贵妃也好,靖王也好,哪个能比得上你与容王的恩宠?你若是再不安心,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母后!”皇帝叫了一声。 太后摆了摆手,叹息道:“好了好了,哀家也累了。你们就都先下去吧。哀家知道,你们都忙着,不必理会我这个老人家了。” 萧康帝与沈氏这才各自告退。 太后叹息了一声,抓了一把瓜子慢慢剥了,一面对臻沁嬷嬷道:“臻沁,你看看,这才什么时候,沈氏就如此不安稳了。罢了罢了,哀家就当是不知道罢了。” “沈氏的确有些过界了,只是她揭了皇上的痛处,想来皇上也不会轻易绕过她。”臻沁嬷嬷低声说道:“太后可以安心了,此事牵连不到贵妃。再说了,皇上既然愿意护着贵妃,想来沈氏也碰不到她。再不济,还有靖王在呢。” 太后嗤笑:“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呢。” 皇上与沈氏刚走,后脚便过来了谢贵妃。谢贵妃方才进来,便听见太后叹息,便拿手帕掩着嘴笑道:“太后娘娘这是叹息什么的?大好的日子的。” 第三百零九章 家事 太后抬眼看了一眼谢贵妃,今日她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宫装长裙,显得人倒是比平日里面娇媚几分。不过见到了谢贵妃,太后的心情总算是稍好一些,道:“不过是些烦心的人罢了。你怎么,今日这么有心情?穿的也比平日里面好看了许多,想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谢贵妃施施然朝着太后施礼,便抿了抿嘴唇道:“哪里是有什么喜事,麟儿在外面不与我惹事就是好的了。臣妾方才还听说他带着云溪郡主出去,结果害的云溪郡主被歹人伤到了。晋阳长公主正气着他呢。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等午后他过来请安了,臣妾定然要好好说说他了。” “你且听晋阳胡说罢了。”太后哼了一声,从果盘里面捡了个荔枝剥开来,“晋阳那孩子,因着多年前熊瞎子的事情,还在怨恨着靖王呢。什么事情都往靖王头上扣。哀家从薛家丫头那里问了,是她与云溪一道去护国寺赏枫,结果路上下了大雨,又遇上了歹人。云溪丫头好逞强,就护着薛丫头,结果自己受了伤了。靖王是过去救人回来了,晋阳护女心切,信口胡扯罢了。麟儿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许骂他。” 谢贵妃闻言便点了点头,道:“谁说不是呢。这孩子,从小跟着我就受委屈,我身子不好,也没有什么家世,只会平白拖累这孩子的前途。若是换个母妃,只怕皇上也不至于看他不顺眼了。” 太后拍了拍贵妃的手,温声道:“你可别这么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靖王那么孝顺,当然不会在意此事。况且,皇上也未必不喜欢他。靖王没有结党营私的迹象,皇帝高兴还来不及呢。” “太后可千万别这么说。”谢贵妃道:“臣妾只盼着麟儿能平 安无事一辈子便好,别的便什么都不求了。若是将来能得了一块封土,安安稳稳的做一个亲王,我们母子两个早早搬出去也未尝不可。宫闱之地,纷争暗涌,实在不是麟儿那孩子所能呆的下去的。” 太后便岔开了话题,忽然道:“靖王年纪也不小了。你这个做母妃的,自他搬出去便再未操心过。如今这选妃的大事,可得好好上上心了。靖王的王妃,必定得是个端庄稳重的人,万万不可大意啊。” 谢贵妃点了点头,“这次麟儿进宫来请安,臣妾也正想着要来问一问他的意思。昔日臣妾问过去,他总说此事不要臣妾操心,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了。” “既然有了,那定时要带进宫来好好看看的。不说好与不好,起码你这个做母妃的要先把把关才是。” 与太后稍稍聊了会天,临近中午,谢贵妃便起身告辞,回宫准备午膳。 “这个桂花酒酿圆子是靖王喜欢的,你们多做一些。还有这个藕粉糖糕……“谢贵妃忙忙碌碌,在厨房吩咐着厨子丫鬟,语气颇为轻快。 正忙着,那边便有小宫女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叫道:“娘娘,娘娘,靖王殿下来了。” 谢贵妃急忙出去,便见靖王从外面走进来。母子相见,自然是一番欣喜交加。谢贵妃上前摸了摸靖王的脸,叹息道:“瘦了。”她伸手掂了掂靖王身上的衣裳,不觉皱眉道:“最近天气冷了些,你也未免穿的太过于单薄了。这怎么能受得了?府上居然都没有人给你加衣服吗?” 靖王笑道:“娘,我是习武之人,哪里顾得了天气怎么样?我不冷,你放心吧。倒是您,经常在这深宫之中待着,也不常走动,还是多走动一下不要老是坐着,容易着凉。” 谢贵妃笑着道:“是是是,娘知道了。你啊,在外面也不让人安生。我方才还从太后那里听来了你的好事。” 靖王憨笑着挠了挠头,“好事?太后她老人家也知道了?” “你啊,还真觉得是好事吗?”谢贵妃拉着靖王坐下,语气中有些责怪的意味:“你明明知道晋阳长公主不喜欢你,还故意跑过去凑什么热闹?一碰到云溪郡主的事情,你就是这么不稳妥。如此意气用事,你让为娘怎么好能放心的下来你?” 靖王低声笑了笑:“晋阳长公主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就是。我也没招惹她。” “你招惹了她的宝贝女儿,就是招惹了她。惹毛了。”谢贵妃语重心长道:“天底下哪个父母不拼命护着自己的孩子的?你也不想想,熊瞎子那事过去了,你自己没落得什么好处,还被她记恨了。不是吃了哑巴亏吗?” 靖王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地递给谢贵妃,笑道:“母亲说了这么久了,口渴了吧?快喝口茶润润嗓子。” 谢贵妃嗔怪地瞥了一眼靖王,还是接过了茶水,叹息道:“好了好了,什么也不要说了。咱们娘俩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我净顾着骂你了。你且想等一会,我去催一催厨房的午膳好了没有。” “母亲做了午膳吗?” 谢贵妃诧异:“怎么,你吃过了?我也没做几道菜,只是想着你许久没过来了,加上秋天天凉,你自小到了秋天就容易咳嗽,就给你做了点桂花酒酿圆子。还有一些桂花酒酿,等下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让府上的丫鬟给你煮圆子吃。” 靖王点头笑道:“我只是很久没吃过母亲亲手做的饭菜了,有些想念。” 谢贵妃闻言更是心中欢喜不已,脚下生风,到了小厨房去吩咐丫鬟上菜 。 不过是转个身的功夫,再回去却发现前殿似乎多了点人。谢贵妃心中一沉,不觉走的越快,直直绕过走廊往前殿去。 靖王已经不再坐着,而是毕恭毕敬地站着,显得有些不自在。谢贵妃往殿内一打量,便反应过来是萧康帝来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萧康帝会这个时候过来,便有些尴尬地走了过去。靖王显然是对萧康帝的出现颇为意外,甚至有些愤怒。谢贵妃施施然行礼道:“不知道皇上居然这个时候来了,倒是教臣妾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是在跟靖王说话呢,倒是朕此刻过来,没有打扰到你们母子说话吧?”萧康帝看向谢贵妃,伸了个懒腰道:“朕闻着你殿内的桂花酒酿味道就来了,本想是,昔日你做的桂花酒酿最是香甜,朕就过来讨一碗桂花酒酿圆子吃的。没想到,居然恰好就撞上了仲麟在这里。” 谢贵妃急忙过去碰了一下靖王的手,小声道:“父皇在这里,你怎么不说话?” 靖王阴沉着脸,慢慢抬起看着萧康帝。萧康帝也抬起脸看着他。两个人彼此对视着,相似的脸庞却各怀心事。萧康帝轻声嗤笑道:“算了吧,仲麟这脾气,朕看也是难改。在朝堂之上他都敢公然跟朕叫板,今日想来怎么劝也不会妥协。大丈夫顶天立地,当时有这般无畏的勇气,只是但愿你的勇气不要用错了地方,反倒是害了你了。” 谢贵妃又拉扯了一下靖王的袖子,不断地小声催促后,靖王方才起身,朝着萧康帝恭声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萧康帝也无意再为难靖王,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冷着了,吃饭吧。朕忙了一上午了,还没顾着吃饭。好容易咱们聚在一起,不能扫了兴致。” 谢 贵妃也点了点头,忙对丫鬟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可以开始上菜了。 这顿饭吃的三人都心事重重。素来爱与谢贵妃说笑的靖王对萧康帝这个不速之客显得相当不耐烦,表现出来相当地冷漠表情。或许是仗着谢贵妃还在这里,他对萧康帝那种显而易见地不欢迎并没有得到萧康帝的任何不满。 但是谢贵妃却看得出来,萧康帝不愿意与靖王计较,或许是另外有事情。 萧康帝放下筷子,用手帕抹了抹嘴,对谢贵妃和靖王道:“朕听说,前几天,仲麟你跟季侯在城门口巡防的时候,碰见云溪郡主被歹人围追堵截了,是有这回事吗?” 提及此事,靖王便张口要说什么,却被谢贵妃拦住,道:“是有此事。方才麟儿还在跟臣妾说呢。实在是一场误会,麟儿是得到季侯夫人身边丫头的消息,过去救人去的。谁料把云溪郡主救回来了,晋阳长公主却反倒以为是仲麟带着云溪郡主跑出去玩,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皇帝瞥了一眼靖王,“是这回事?” “怎么,父皇不信任儿臣?”靖王挑了挑眉。 皇帝嗤笑:“季侯前几日倒是跟朕说起来这件事情了,他说靖王得到消息了,走的比谁都急。抢了人家的马就跑了。那马的主人恼羞成怒,反倒是来官府告了仲麟。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京兆尹府上奏给朕,朕也是头疼得很啊。若不是季侯还为你说话,你现在啊,指不定又要被关禁闭,见不到你母亲了。” 谢贵妃闻言顿时大惊失色,惊道:“仲麟居然还干了这样的事情……”她有些责备地看着靖王,“你也太不懂事了。百姓的马你也敢抢,这说白了就是抢劫,你虽然事出紧急,但是也不能做出来那样的事情啊。” 第三百一十章 刺探 靖王冷笑:“母亲这么说起来,似乎是人命还不如这匹马了?更何况云溪郡主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晋阳长公主还活不活了?这样利弊权衡一下,母亲还觉得儿臣做得不对吗?” “一码归一码。大顺朝建国之本就是一奖罚分明。你不要以为你救了云溪郡主就能逃脱罪责。”萧康帝淡淡地睨着靖王。 靖王哼了一声,撇过脸没有再出声。 萧康帝忽然道:“不过朕这次来,是有别的事情要跟你母妃说。正好也是关于你的终身大事的,你既然在,那就正好也一起来听一听吧。” 谢贵妃闻言便笑道:“臣妾今日也正在与太后娘娘说呢。太后娘娘说仲麟这么大了,府上也该有个主事的人照顾他的起居了。皇上倒是与太后想到一起去了。” 皇帝瞅着靖王的脸色,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的八宝菜,道:“羌芜国欲与大顺联姻,以此来巩固联盟。朕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羌芜国的郡主该送来嫁给谁。自然是能嫁给朕的儿子最好,你的两个兄长都已经有了正妃了,朕也不好让那羌芜国的郡主做妾。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你可愿意?” 谢贵妃闻言脸色立刻变了,她皱着眉头看着皇帝,轻声道:“皇上是这么想的?” 萧康帝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谢贵妃,并未言语,只是偏过头来看着靖王,道:“朕也不想强人所难,所以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谢贵妃闻言便心中有了计较了。如今京城里面皆是传言萧康帝早早有心思把羌芜国的代善郡主嫁给景郡王府的世子陆长笙。此事当初是借着太后的面子做成了,谢贵妃也知道此事。如今皇上再度提起此事,想来也不是要反悔,只是想要试探一二靖 王罢了。 谢贵妃也看向靖王,温声道:“麟儿,你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吧。此事既然是你父皇私底下与你说的,自然也是想要听听你的意思。你且说说看吧。” “恐怕要让父皇失望了。”靖王起身,一撩长袍便跪在了低声,仰着头看向萧康帝,朗声道:“请父皇恕儿臣不能从命。” 萧康帝侧着头舀了一勺酒酿圆子慢慢喝了,方才回过神来,慢悠悠地问道:“哦?你不愿意?”他随手捡了帕子抹了抹手,冷冽的笑道:“朕养育你这么多年,怎么,如今要你为大顺做点事情,就不愿意了?” “皇上,仲麟他并不是这个意思。”谢贵妃一面劝慰萧康帝,一面对靖王使了个颜色。 靖王故作不见,挺直了腰板,直视着萧康帝道:“若是别的事情,父皇就算是要儿臣赴汤蹈火,儿臣也在所不辞。只是婚姻大事,儿臣实在是有难言之隐。请父皇再恕儿臣不能从命。” 萧康帝愣了片刻,方才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你起来吧。本来也就是随口说一说,你这孩子,动不动就要说什么重话。朕也没有那个意思。况且……”他上下打量着靖王,奇怪道:“羌芜国郡主的婚事,朕早就有了定论。满京城的人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怎么,你这个王爷反倒是对此毫不知情?你居然没想到,朕只是随口说一说,想要试探你一下吗?” 靖王一愣,低垂眼帘道:“儿臣事务繁忙,并无多余空闲听什么街头市井的无妄之言。” “恩,这一点朕还是最为喜欢仲麟的。”萧康帝点了点头道:“这才放心把京城的巡防营交给你统辖。虽然巡防营没有多少人,但是维持京城治安,却是不小的责任。这一 点,你做得很好,朕很满意。前些日子季侯也上周夸奖你巡防营的训练做的不错。” 靖王道:“都是父皇教导有方。” 萧康帝哼笑:“教导有方?算了吧你,说谎话奉承人也换个词来吧。若真说是什么教导,或许还是当年早早把你送上前线的益处来了。你这孩子啊,心眼耿直,这一点,不像朕,倒像是……” 像是那个人。 萧康帝想到了自己的胞弟定北王,但是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 谢贵妃却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她看了一眼靖王,靖王有些诧异的雨谢贵妃对视了一眼。谢贵妃道:“皇上饭后是要回去,还是在臣妾这歇一歇?” “今日既然仲麟难得来一趟,朕就不坏了你们母子相聚了。等下再坐一会,朕就去慈宁宫看看太后。” 谢贵妃点头,命丫头把桌子收拾了一番,又倒了清爽的茶给皇上。皇帝闭目养神,谢贵妃坐在一旁为皇帝按了按肩膀,靖王坐在一旁,一时三人无言。 给靖王倒茶的丫头似乎是也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靖王手一抬,便撞翻了那水壶,顿时“啪嗒”一声,水壶翻了一地,温茶撒在了靖王身上几滴。 那丫头连忙跪下,把头压得低低的,低声求饶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靖王淡淡点了点头,道:“不碍事。” 谢贵妃急忙过去看了看,确认过那是温茶不是热水之后,方才叹息道:“还好没事。” 靖王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手帕擦了擦身上的水渍,皇帝此刻也醒了,盯着靖王看了一会方才道:“仲麟的府上,还是只有那么几个侍奉的丫头么?” 谢贵妃回头,勉强笑了笑:“谁知道那孩子呢,臣妾也想给 他挑几个好姑娘送过去,可是他总推说自己不缺人。这不,身边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她诧异了一下,“不过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萧康帝淡淡道:“他的手帕都是你绣给他的,能看不出来吗?”皇帝伸了个懒腰,道:“说起来,靖王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要给靖王选妃了。京城里面好人家也不少,贵妃你可有主意了?” 谢贵妃摇了摇头,“哪里有什么主意,仲麟他是提都不想要臣妾提起来这件事情了。” “那可不行。”萧康帝道:“你大哥二哥都已经儿女绕膝了,你却还是个孤家寡人,这怎么行?正好,母后也与朕提起这件事情,贵妃你若是有空,便多留意留意。往后便是重阳,你的生辰也快到了,不如就安排一次花宴,宴请各家的小姐,让靖王亲自来挑如何?” “父皇——” 萧康帝瞥了一眼靖王,显然是不想听他说话了,果决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贵妃,你看着若是需要什么,尽管跟朕说。靖王妃必定得是个合乎靖王心意,也要让你觉得满意的人。你觉得如何?” 这话显然不是在问靖王,而是在问贵妃。 谢贵妃颔首,莞尔道:“臣妾自然是乐意的。多谢皇上还记挂着此事。” 皇帝点了点头,拍了拍谢贵妃的手道:“朕过去慈宁宫了,你们母子好好说话吧。” 说罢,皇帝便已经起驾,飘然离去。 谢贵妃与靖王待皇帝走后,两个人方才坐下。谢贵妃喝了口茶,淡淡道:“仲麟,母亲知道你想说什么,什么都不要说了,皇上既然是愿意为你操心,你尽管顺着他的意思便是。至于你跟你的心上人,此事就全权交给母亲来做吧。” 皇帝似乎对沈氏 的举动很是生气,那日他见过沈氏后便再未召见。宫中有流言纷纷说沈氏惹怒了萧康帝,恩宠不再。沈氏知道了更是怒不可遏,擅自处置了几个嫔妃。 那些嫔妃不满她许久,联合告到了皇帝那里。萧康帝大为光火,褫夺了沈氏协力后宫之权,幽禁在了羲和宫,待遇形同于嫔。宠冠六宫多年的沈氏,也终究难逃厄运,销声匿迹。 秋日融融,薛兰兮难得闲了下来,一年转眼便又过去了,她从箱底翻出来了一件季君珩的大氅,大氅有个地方一件破了,约摸着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的,薛兰兮想了想,便着手在上面绣了一片竹子。 京城里面最近安详而又平静,她从早上便一直坐在窗边绣花,直到夕阳西斜时分,方才抬起头晃了晃发酸的脖子。 门帘微微晃动,季君珩便拿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薛兰兮抬起头,有些诧异:“侯爷今日回来的好早,巡防营没什么事情了吗?” “京城里面要是日日都出事,那还得了?”季君珩反问,已经走近了,往薛兰兮身边坐下,好奇道:“你在绣什么?” 薛兰兮笑道:“是侯爷的一件大氅。前些日子我与折枝一道给侯爷收拾屋子的时候从箱底翻出来的。想来侯爷是极其珍视这件衣裳的,但是却破了个洞。我就想着,能不能在上面绣点什么弥补一下。” 季君珩有些恍惚,叹息道:“这件大氅,还是我娘亲手给我做的。她过世了以后我便很少穿了,约摸着是去年穿出去的时候与歹人作战,不留神被对方割了一刀。我觉得心疼,便没舍得丢掉。” 薛兰兮想起来去年除夕那场混战,不由得也有些心神恍惚,轻声道:“侯爷很少提起自己的母亲。” 第三百一十一章 花宴 “是吗?”季君珩歪着头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或许是因为她过世的原因,我这个人,不太喜欢提起过去的事情。我母亲,她是个作任何事情都很淡然的人,但是她身子不好,一直都缠绵病榻。我这么多年都很少去看过她,临终前也不过是过去陪她了一小会,或许她也对我有些怨恨吧。” 季君珩的母亲,薛兰兮以前是见过的,不过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在她还是颜家的女儿的时候,曾经去看望过那位缠绵病榻的女人。她长得很美,季君珩的一双眼睛便是遗传了母亲,但是却始终都是带着一丝丝的忧愁。 薛兰兮轻轻握住了季君珩的手,道:“怎么会呢,你母亲,应该会为有这么的儿子而骄傲才是。” 季君珩接过那件大氅,仔细摩挲着薛兰兮绣的几篇青竹,叹了一声:“绣的真好。” 薛兰兮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轻笑道:“我的绣工实在是不好,侯爷不要嫌弃就是了。” “不过我今日是有东西要交给你的。”季君珩把手里的请帖递给薛兰兮,“是今日我从宫里出来,谢贵妃特意与宫女一道拦住我,亲手交给的。让我务必转达给你。” “这是……”薛兰兮打开那请帖看了一眼,便知道是什么事情了。薛兰兮道:“是靖王的事情,皇上要给靖王选妃了。谢贵妃打算办一场花宴,让靖王挑一挑有没有合适的佳人。” 季君珩叹息了一声,“只可惜,靖王的佳人,还在病中。” 薛兰兮道:“我昨日去瞧了瞧云溪郡主的情况。她倒是醒了,也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晋阳长公主这回大概是真的气急了,既不许她下床,更不许外人来看她。看起来,她是被靖王彻底激怒了。” 季君珩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这次花宴既然会邀请京城名门望族的女儿,那么……甄婉婷是否也应该在其列当中?” “甄婉婷?”薛兰兮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季君珩,压低了声音道:“难道……侯爷怀疑,之前我们在护国寺的路上遇险,这件事情跟甄婉婷有关系?” 季君珩淡淡道:“也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根据我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约摸着就是跟她有关系了。” 念及那个总是在大家面前很自卑,有些怯懦的小姑娘,薛兰兮便觉得有些惋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却也未必不可怜。若是她的家境能稍稍殷实一些,族人稍稍争气一些,或许她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好,我会多加留意她。”薛兰兮点了点头,应道。 季君珩却是摇了摇头,薛兰兮诧异:“怎么,侯爷有别的意思?” “我以为你要去问问她呢。”季君珩道:“我以为你当是有所怀疑,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笃定,一点机会也不愿意给她?” 薛兰兮笑了笑:“机会也不是谁给的,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她做错了事情,若是还不知悔改,只怕谁也救不了她了。侯爷说是不是?” “可怜她对靖王一片痴心了。”季君珩叹息了一声。 薛兰兮难得见到季君珩能有如此时候,便朝着他笑道:“侯爷难得能为谁惋惜。看起来是佳人楚楚动人,能拨动侯爷的心肠了?” 季君珩闻言便朝着薛兰兮板起脸来,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随口说一句而已,侯爷还当真了?”薛兰兮笑笑,“不过这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的?并不是所有的爱慕,都能有始有终。若是这份爱 慕对对方毫无益处,甚至还会拖累,那么自己放下或许对他也是一种成全。人啊,有的时候还真的是要想的开一些,若是一味地死缠烂打,反而招人讨厌。侯爷说是不是?” 季君珩随口调侃道:“你这话倒是想说给有心人听的。” “这里还有旁人?”薛兰兮四处环顾,旋即眨了眨眼睛,“总之,并非是说与侯爷听的便是了。” 靖王虽然不是受宠的皇子,但是这也给了京城里面诸多想要飞上枝头的姑娘们一些不可多得的机会。靖王再如何不受萧康帝宠爱,却也毕竟是个皇子。就算是日后做不成九五之尊的皇帝,却也能成为一个一辈子衣食无忧的亲王。加上靖王模样英武,更是吸引了诸多姑娘的目光。 花宴虽然只是泛泛请了些人,但是薛兰兮到了地方才发现,到处都是打扮的千娇媚的姑娘。虽然是秋日,却感觉如同置身于春日的花园当中一般,百花盛开,娇艳无比。 其实早在花宴开始之前,便有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打听靖王打听到了薛兰兮这里。许是季君珩与靖王关系密切,连带着好几位夫人都争相前来,只为能得知一些靖王的喜好。 薛兰兮又哪里知道靖王有什么喜好,只是却也不好回绝他们的好意,只好稍稍讲了一些靖王的事。偶一日靖王来卫陵侯府做客,见到那些夫人对自己不怀好意的架势,更是吓得掉头就走。 事后靖王还询问薛兰兮原因,薛兰兮笑着说:“那都是想要来问一问靖王有什么喜好的。” 靖王更是莫名其妙,却也不当回事。薛兰兮暗暗为那些精心准备,只为让自己女儿有朝一日飞上枝头的夫人感到不值。靖王的确是个如此痴心的人,一旦是爱 上了,便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咬紧牙关绝不回头。只可惜,他的心中,已经有了那样的一个人了。 约摸着是因为对靖王身边人的组成太过于熟悉,薛兰兮一到御花园里,便有人争相前来与薛兰兮打招呼。薛兰兮平日里倒是与世家小姐们没有这么好的人缘,一下子有些不适应,还是勉强笑着应对。 她却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看到了定北王妃。多日不见,定北王妃倒是显得丰腴了不少,人也愈发风趣可爱。她见到了薛兰兮,招了招手示意薛兰兮过去。 薛兰兮也正想离开这群叽叽喳喳的莺莺燕燕,于是就推辞着走向了定北王妃。 定北王妃笑着拉过薛兰兮的手道:“好久不见,我听说你们在护国寺外遇险的事情了,你不要紧吧?” 薛兰兮摇了摇头,“多谢王妃娘娘关心。兰兮没事,多亏了云溪郡主。只可惜……云溪郡主现在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了,若非如此,那还真是兰兮的罪过了。” “我昨日也去看了云溪郡主了。”定北王妃叹息道:“可怜的孩子。我看着晋阳长公主哭的伤心,眼睛又红又肿的。她也真是在意这孩子。” 薛兰兮点了点头,叹息道:“是啊。” “也不知道那伙歹人是哪里来的,居然如此大胆。怎么,居然没有调查清楚吗?京兆尹府办事也太不靠谱了吧?云溪郡主可是晋阳长公主的心头肉啊。再说了,那羌芜国的郡主也必定是友邦的贵客,若是在我大顺遇刺,传出去了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吗?”定北王妃说到这里便有些愤愤地攥起拳头,叹息了一声。 薛兰兮勉强笑了笑,拉着定北王妃的手道:“好了好了,反正现在也不是没有事情吗?至于那伙贼 人,侯爷也没有与我说清楚,约摸着是还在查吧。” 她目光一扫,便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独自一人站在人群之外的女子,眉目清秀,穿着虽然是普通,但是却也能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她不时朝着薛兰兮与定北王妃这边看一眼,随后又飞快地移开目光,似乎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一般。 薛兰兮继续笑道:“兴许,是牵扯到朝中的什么人了吧……这件事情,若是查出来了,想必是一桩大案子。侯爷办事,咱们只管放心就是。” “是是是,季侯办事,怎么能不让人放心?”定北王妃爽朗地笑着:“况且事情牵扯到他的媳妇,我看这小子啊,是巴不得全部心思都扑到这件事情上去。” 薛兰兮扬了扬下巴,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不过话说回来,当时我与云溪郡主倒是问出来了些什么,那个车夫虽然嘴里含了毒药,但是没死之前,却说出了些东西。想必,那些东西应该也是极其有用的吧。” 果不其然,薛兰兮话音未落,那人却是猛地一个哆嗦。她似乎是察觉到了薛兰兮戏谑的眼神朝着自己望过来,便抿了抿嘴唇,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薛兰兮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定北王妃却诧异地看向薛兰兮:“方才你一直在看什么?咱们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薛兰兮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却听见有人道:“贵妃娘娘到——” 只见谢贵妃从远处袅袅婷婷地走来。她挽着一个望月髻,发髻上只斜斜插了一根步摇,步摇的碎玉坠子落在她的耳边摇晃,清泠作响,很是好听。谢贵妃本是柔弱而清秀的女子,如此稍加装扮,便显得人气质多了,也更威严了几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对峙 虽然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但是关于当年盛宠一时的谢贵妃为何忽然销声匿迹,民间还是有不少猜测的。但是谢贵妃终究是皇妃,再怎么被议论也终究是无疾而终。从盛宠到冷宫,再复盛宠,甚至反压倒了宫中多年来盛宠不衰的沈贵妃,谢贵妃无疑是一个传奇般的女子。 这些出生在宫墙外的世家小姐对谢贵妃的传闻也终究是只停留在传闻当中,并未见过本人。此刻见了谢贵妃本人,虽然已经诞下靖王近二十年,但是她却依旧花颜依旧,甚至让很多小姐都自愧不如。 谢贵妃便被那些错综复杂的目光纠缠着,却淡然走到了上座,环顾四周,朱唇轻启:“都起来吧。” 大家纷纷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有不少胆子大的世家小姐已经开始打量起来这个女人,那些狐疑的,羡慕的,嫉妒的目光并没有阻碍到谢贵妃,她依旧笑得温婉大方,对那些错综复杂的眼神毫不在乎。 谢贵妃展颜笑道:“本宫一来,倒是让大家都拘谨了。大家都尽管自己玩自己的,不必在意本宫。” 虽然贵妃这么说着,但是大家都还是显得有些拘谨,也不如方才热闹了。不过片刻,却也各自散开来,三五成群,谈论起来什么事情,时不时传来“咯咯”的轻笑声。 也有夫人壮着胆子带着姑娘来与谢贵妃请安,谢贵妃只稍稍过问几句,便算作罢。既不亲近谁,也不疏远谁。 薛兰兮与谢贵妃招手,便朝着谢贵妃走过去。定北王妃虽然来到京城约摸着半年了,但是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谢贵妃。两个人互相见了礼,定北王妃亲昵地拉着谢贵妃的手,朝着她爽朗地笑道:“昔日见到贵妃娘娘,娘娘 只是避世不见,如今终于得以相见了。贵妃娘娘果不虚言,是个真神仙般的人物啊。” 谢贵妃亦是感慨,轻声叹息道:“昔日雨薇恰在病中,因此对王妃娘娘多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王妃娘娘海涵才是。” 两个人各自寒暄了一番,薛兰兮便朝着谢贵妃欠了欠身,笑吟吟地打趣道:“娘娘总算是愿意出来了。今日的娘娘,可是真真能算得上是明艳动人了。真是让我等都望尘莫及。” 谢贵妃笑着叹了口气,不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幽道:“说什么傻话,本宫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能跟你们这些小姑娘相提并论。” 薛兰兮四处瞥了一眼,皆是些姑娘夫人,却唯独不见了主角。于是薛兰兮便笑着询问道:“怎么不见靖王?这些姑娘们今日啊,可都等着这么一个主角来呢。怎么却不见靖王人来?可不要到头来,让这些姑娘们忙活了大半个月,却是一场空啊。” 定北王妃也好奇道:“是啊,靖王怎么不来?” “那孩子。”谢贵妃叹了口气,“他不肯来,本宫也没有法子。况且……本宫也不是不晓得,他心里早就有了人了。这一次花宴,也充其量不过是走个过场,给皇上一个交代罢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打趣道:“前些日子啊,靖王偶然去府上做客,没想到却被一些找我打听靖王的夫人们堵住了,靖王可是尴尬了好一会子啊。女人对靖王来说,可真的是死穴。” 定北王妃闻言便用帕子掩着嘴笑道:“靖王真是个很有趣的人啊。” 谢贵妃也笑了起来:“这孩子,从小就不擅长跟姑娘们沟通,云溪郡主跟他玩了那么多年,居然没有被他气哭,也只能说着两个人是天 生的冤家罢了。” 定北王妃素来八卦,见状忙追问道:“这么说起来,靖王的心上人,莫不是……” “嘘。”谢贵妃急忙制住了定北王妃的嘴,小声道:“这孩子,虽然喜欢人家,怎么却是怎么也不肯出声。这样怎么能行?谁家孩子能受得了他这个样子?若是他自己不愿意说出来,那只怕谁也难以帮得了他。“ 薛兰兮反复往人群中寻找着甄婉婷的踪影,对谢贵妃与定北王妃笑道:“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陪着娘娘了。咱们抽口再说吧。” 谢贵妃点了点头,似乎是明白了薛兰兮的意思,道:“你也小心。” 薛兰兮欠了欠身,便往甄婉婷离去的方向走。甄婉婷一路与她似乎是有所默契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走到了一处寂静的树林中,甄婉婷方才在前面停下了脚步,淡淡道:“此处甚好,夫人觉得呢?” “的确不错。”薛兰兮抬起头,仰头望着漫天簌簌飘落的枫叶,低声道:“只是这风景啊,也终究是有凋零的时候呢。其实秋天凋零的叶子倒是不少,但是有些叶子,不过还刚刚发芽,便已经凋零了。甄姑娘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有些叶子,本是好的,但是奈何,树枝也跟着腐烂了,树枝一旦腐烂,叶子便要跟着凋零了。叶子凋零乃是往来寻常的事情,但是若是从心里面已经开始腐坏了,那便是真的没得救了。” 甄婉婷便低声笑了起来,“夫人觉得,我的心,已经坏了吗?” 薛兰兮静静地注视着甄婉婷,道:“我并没有这么说,没有人能决定谁的心是好是坏,关键是她自己。若是甄姑娘你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那么其实,现在回头也不晚。你 还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至少……这件事情还没有任何结果,不是吗?” “其实已经有结果了,就在夫人和卫陵侯的心里面,不是吗?”甄婉婷笑了出声,低声道:“夫人和卫陵侯都很想要知道真相,对不对?” 薛兰兮闭着眼睛缓声笑了笑,道:“不,你错了,真相这种东西对我而言,其实没有任何吸引力。我所想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结果。你可明白?” “哦,原来如此。”甄婉婷若有所思道:“夫人是觉得,自己得到的结果和自己想要的结果并不是同一个是吗?所以才会觉得失望?” 薛兰兮莞尔:“看起来甄姑娘对这件事情清楚得很啊。却也怪不得,甄姑娘能胸有成竹的站在这里。只是,我很好奇一件事情,既然那个人能支撑着甄姑娘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么,甄姑娘真的不害怕吗?” 甄婉婷微微一愣,“怕?怕什么?” 薛兰兮眯缝起眼睛,朗声道:“甄姑娘真的不害怕靖王知道这件事情么?你明明知道靖王喜欢云溪郡主,却还刻意针对她,甚至想要置她于死地,你难道不怕靖王知道了,恨你入骨吗?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想要除掉苏云溪,是因为你太在乎靖王了吧?太在乎了,所以想要不择手段地把他弄到手,我说的没有错吧?” 甄婉婷不觉往后退了一步,瞳孔陡然收缩,肩膀也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起来。 “怎么,甄姑娘这是开始害怕了?难道甄姑娘不觉得,现在害怕有些晚了吗?”薛兰兮一步步上前,歪着头笑着道:“恩?真的不觉得太晚了吗?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要嘴硬?” 甄婉婷露出了一个苦涩地微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我没 弄死她,这就已经说明,我没有机会了,不是吗?” 薛兰兮一愣,“怎么,你这是要跟我鱼死网破了吗?” “夫人,我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何来的什么鱼死网破?” “这么说起来,你是不介意我告诉靖王了?”薛兰兮道:“那你猜猜看,他会怎么对付你?是选择亲手杀了你呢,还是选择亲手逮捕你?甄姑娘,我知道你很喜欢靖王,但是你得明白,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份爱慕都需要有始有终。更多的,皆是有始无终的感情。但是你却不能抱怨什么,至少不能抱怨你爱的那个人,和你爱的那个人他所爱的人,因为感情这样的事情,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成王败寇,我懂的。”甄婉婷苦笑,“所以,像我这样的人,就永远都不值得一提了是吗?所以我就可以永永远远的成为他们故事里面的恶人,永远被唾弃吗?或者做一个连他都叫不上名字的人,永远做苏云溪的陪衬吗?他甚至都不记得我,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喜欢他,这样的感情,如果我不争取,那么我永远都会不被知道,永远都默默无闻。” 薛兰兮心中顿时一痛,她微微一顿,轻声道:“你本可以不必如此的,甄姑娘,这世间的男儿并不是只有靖王一个——” “可是我只要他一个就够了。”甄婉婷陡然打断了薛兰兮的话,几乎是声嘶力竭,一字一句道:“你可明白这样的感情?夫人,你不懂的,你永远都不会懂。我只要他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就够了。可是他的目光却永远都在苏云溪一个人身上,我甚至都分不到一个眼神,一句问候,你可明白这样的感觉到底是有多么令人痛心?” 第三百一十三章 病重 薛兰兮的眼眸当中仿佛要刺出针芒来,她逼视着甄婉婷道:“这就是你想要加害于其他人的理由吗?因爱生恨,你不觉得这样对其他人太残忍了吗?正因为你得不到,就要也毁掉其他人的幸福吗?如果说你之前还值得我去同情,那现在的你,只是一个跟骆夫人一样恶毒到没有人性的疯女人!” 甄婉婷盯着薛兰兮看了片刻,陡然哈哈大笑起来:“疯女人?薛兰兮,若你这么看我,那你就真的太抬举我了。不错,正如你所说。我的确是受到了骆夫人的指示。可是——哪有怎么样呢?薛兰兮,季君珩之所以只能查到我身上,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无法证明骆夫人有罪。她才是真正高明的多的女人。薛兰兮,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四周,方方面面,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她控制了。” “你当真是疯了不成?”薛兰兮攒着秀眉,喃喃自语道。 甄婉婷大笑起来:“是,我是疯了又如何?你可还记得景郡王妃?你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对你疼爱无比的景郡王妃忽然对你冷着脸吗?薛兰兮,你想不到吧?” “难不成,舅母之所以那日……”薛兰兮陡然反应了过来,脑子电光火石间清明了起来,“居然是她干的好事!” 两个人正在说话间,却忽然听到远处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薛兰兮眼疾手快地回头,“谁?” “兰兮?你怎么在这里?”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薛兰兮也是一惊,甄婉婷更是吃惊不已,急忙抹了抹脸上的泪,回头望过去。方才回头看了一眼,甄婉婷便是愣住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靖王。 靖王从远处的小道缓缓走来,看见薛兰兮便远远朝 着她打招呼,却又忽见一个娇俏的陌生女子,便礼貌地微笑,朝着甄婉婷点头。 薛兰兮见状急忙道:“这是甄家的小姐甄婉婷。怎么,靖王不认识了?上次我们还一起看花灯来着呢,王爷记性真是不好。果然是贵人多忘事。” 靖王见薛兰兮刻意提醒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目的,只好点了点头,朝着甄婉婷笑道:“原来是甄姑娘。我素来不太能辨认的清楚人,因此对姑娘多有冒犯,还请姑娘不要在意。” 甄婉婷一怔,眼睛扑闪着,居然红红的要落下泪来。靖王见甄婉婷只是痴痴地盯着自己,便觉得有些奇怪,免不得询问似的朝着薛兰兮看了一眼。薛兰兮道:“甄姑娘这是由迎风流泪的毛病,王爷千万别在意。甄姑娘这是怕王爷嘲笑她呢。” 靖王连连点头,愣愣地说道:“这没事的。我不在乎这个。甄姑娘也不要害怕。” 薛兰兮看向靖王,她颇有些不知道该说靖王是聪明还是笨的无力。薛兰兮笑道:“靖王这是吓到人家了。甄姑娘不必在意,靖王便是这个傻愣愣的样子,他不常跟姑娘们接触,免不得说话多有失礼之处。” 却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几声杂乱的叫喊,“靖王殿下!靖王殿下!” 薛兰兮与靖王都不由得回头看过去,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那来人是一个穿着侍卫衣裳的男人,男人似乎是靖王的亲信,一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远远便朝着靖王喊道:“殿下,云溪郡主出事了!” 靖王微微蹙眉,听见“云溪郡主”四个字,更是急得不行,直叫道:“云溪怎么了?你倒是快说。” 那人站定了后,方才急声道:“方才属下听到晋阳长公主府上传来的 消息,说是云溪郡主不知道什么回事,昨天就开始陆陆续续发低烧。大夫本来说是没事,但是晋阳长公主信不过,另外请了宫里的太医过去,结果太医便查出来说是云溪郡主伤口感染,危在旦夕了!” “什么?!”薛兰兮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她与靖王对视一眼,靖王转身便走:“兰兮,你且告诉我娘,我先走一步了!” 薛兰兮急忙之中瞥了一眼甄婉婷,甄婉婷却也是愣住了,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薛兰兮懒得追究其原因,急忙叫住靖王道:“靖王殿下,我与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去只怕晋阳长公主连门都不会让你进去的。” 靖王点了点头,两个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晋阳长公主府上。 门口的侍卫还未拦得住二人,靖王便一脚踢翻了一个,与薛兰兮先后走了进去。晋阳长公主似乎是听到动静了,带着侍女出来,便见靖王与薛兰兮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晋阳长公主也微微一怔,怒道:“靖王,季侯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这公主府也是可以乱闯的了?!贺仲麟,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靖王俯身道:“姑母见谅,我实在是担心云溪……” “住口!”晋阳长公主怒喝道:“云溪郡主的名讳也是你可以直接叫的?!贺仲麟,你也太没有一点规矩了吧?好歹是一个亲王,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薛兰兮已经先一步走到了屋子里,大夫与一帮侍女都在屋子里等着。大夫见了薛兰兮更是一怔,“这是……” “大夫,云溪她怎么样了?”薛兰兮焦急地询问道。 那御医叹息了一声低声道:“老夫才学浅薄,只怕是袖手无策了。还请夫人另请高明 吧。” 薛兰兮陡然愣住,不觉出口道:“先生,您是宫中最好的御医了,若是您都说袖手无策,那您还想要让我们去找谁来呢?” 晋阳长公主似乎是听到了那御医的话,便忍不住哭出了声,声音呜咽,听着让人难受。 薛兰兮皱着眉头,沉默片刻忽然想到了一人,于是薛兰兮便道:“长公主不要着急。侯爷身边有一位奇医公孙先生,此人用药虽稀奇古怪,但是的的确确是有几分真本事的。长公主若是信得过兰兮和靖王,这便请靖王前去卫陵侯府去找侯爷说明情况。公孙先生定然有妙计可以救治云溪。” 还不等晋阳长公主出声,靖王已经转身离去:“等我!” 长公主还在呜咽,薛兰兮却对长公主道:“长公主不觉得,此事奇怪吗?” “奇怪,这有何奇怪?!”晋阳长公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薛兰兮道:“你还是觉得,我错怪靖王了么?” 薛兰兮知道自己此刻还不是与晋阳长公主说此事的时候,于是便自己思量了起来了。 奇怪,着实是奇怪的很。他们被刺杀,甄婉婷以权谋私借机想要除掉云溪郡主,折枝意外逃脱,得到机会向在城门口巡防的靖王与季君珩求救。靖王赶来救了云溪郡主,但是却被误会……而此刻,云溪郡主却忽然感染了伤口。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一连串你的阴谋。他们看似书已经破了此局,但是却远远没有想到,一切不过是一个更大的骗局。 薛兰兮冷笑起来,骆夫人不仅仅想要让大顺与羌芜国的盟友关系破裂,更是希望靖王与晋阳长公主的关系破裂,从而让靖王失去一个强有力的后援。同时,对云溪郡主的爱慕,与得不到的怨恨,也会加 深靖王的执念。谁也无法想到,一旦承受了这么多的靖王,最后到底能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来。 薛兰兮越想越觉得可怕,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靖王已经带着公孙先生赶来了。公孙先生一袭白衫,行走飘逸,宛若天上仙人,忽然不似凡人,吸引了诸多婢女的目光。连晋阳长公主都不由得对他多看了几眼,“你当真确定,此人乃是医术高明的大夫?” 晋阳长公主凑近薛兰兮,小声询问道。 公孙先生听到了晋阳长公主的问话,笑吟吟地回过头说道:“夫人说错了,长公主不要误解。在下不会行医,只会用毒。” 晋阳长公主闻言差点没有被气的昏过去,靖王也着急的看着公孙先生,催促道:“公孙先生此刻就不要胡扯了,快去给云溪……云溪郡主诊治吧。” 薛兰兮也道:“快去吧,公孙先生。云溪郡主的性命,此刻可就握在你的手上了。” “那在下便得罪了。”公孙先生也没有带什么诊箱,更没有拿出丝线做什么悬丝诊脉,而是径直坐在了床榻边上,伸出手握住了云溪郡主的手腕。晋阳长公主方才想要制止公孙先生,却被薛兰兮用眼神制止了。 “长公主此刻还是相信公孙先生为好。”薛兰兮淡淡道。 不过片刻,公孙先生便站了起来,转身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众人面前。他对薛兰兮温文尔雅的笑了笑,“夫人,属下已经有结果了。” “你可有把握治好云溪?”薛兰兮急急忙忙地询问道。 公孙先生却摇了摇头,道:“夫人错了。属下的意思是说,属下得出的结论是,云溪郡主并不是什么伤口感染了,而是被人下了毒了。” “下毒?!” 第三百一十四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晋阳长公主眼前一黑,便直勾勾地倒了下去。身边的女婢们叫成一片,惊呼着把晋阳长公主扶住了。薛兰兮也急忙过去看了看她,晋阳长公主喘着气低声道:“怎么会被下毒?云溪与人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就不能下毒了吗?”公孙先生冷冷的反问,嘴角勾了勾道:“长公主殿下也把事情想的太过于简单了吧?” 薛兰兮吩咐奴婢们找了个凳子给晋阳长公主让她坐下,薛兰兮询问道:“不知道云溪郡主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一种叫不出来名字的异域毒。”公孙先生道:“毒性很慢,外表的症状与炎症无二,但是却足以让人致命。” 薛兰兮压低了声音询问道:“那……公孙先生可有解毒的办法?” 公孙先生瞥了一眼晋阳长公主,轻声道:“夫人,请借一步说话。” 薛兰兮严重闪过一抹疑惑,还是跟着公孙先生走到了门外。 “先生有话,就在这里说吧。”薛兰兮道:“晋阳长公主听不见,靖王也没有跟出来。” 公孙先生讪笑,“夫人谅解,属下也不得不谨慎一些。毕竟此事涉及到一些不能透露给旁人的信息,所以还是想要先请示一下夫人才是。” “你是侯爷的门客,若是请示,也不是轮得到来请示我吧?”薛兰兮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公孙先生:“先生这么信任我?” “夫人在,就是侯爷在。属下听命于侯爷,自然也听命于夫人。”公孙先生道:“这是临走前侯爷让属下说给夫人的话。夫人这下,大可放心了吧?” 薛兰兮心中顿时有些暖洋洋地,便点了点头。公孙先生沉声道:“熟悉乃是西域之人,幸而当年落魄至性命堪忧之时,得到侯爷的救助,方才能 苟活到今日。侯爷乃是属下的再生父母,属下此生必当竭尽全力追随侯爷。只是此毒,让属下想到了一些不该想到的东西,因此觉得还是要知会一下夫人的好。” “不该想到的东西?”薛兰兮幽道:“那是什么?你尽管说就是。” 公孙先生道:“属下方才说过了,此毒乃是一种无名的异域毒。实际上,这种毒乃是流传自西域的一种毒,而且是一种秘药,寻常人是无法轻易得到的。所以,属下想要斗胆请问夫人一二句,下毒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薛兰兮心中一沉,“你确定,此毒乃是西域的秘药?” “属下的祖祖辈辈皆是大夫出身,恰好属下的祖父曾经在西域的某个国家做过御医,因此对这种只有那个国家极少数王族才掌握的这种秘药了如指掌,得以记载在了纲目之上。所以,还请夫人告知一二。” 薛兰兮一时之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些混乱,她也没有答应,更是不敢直接拒绝,只是道:“此事我还没有定论。但是我已经可以确定,对云溪郡主下毒的人,乃是一个西域之人。并且,她的身份并不简单。” 公孙先生眸光一凛,抿了抿嘴唇,恭声道:“属下|明白了。” “那公孙先生可能解此毒?”薛兰兮问道。 公孙先生点了点头,道:“此毒并不难解,因此夫人不必担心。只是属下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夫人允诺。” “你说便是。” “属下不希望属下会解此毒的事情,流出去。”公孙先生低声说道。 薛兰兮骤然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晋阳长公主与靖王也绝对不是多嘴的人。此事,包括你的身份,绝对不会 有不相干的人知道。” 公孙先生便点了点头道:“多谢夫人。” 公孙先生只是在这里稍稍呆了片刻便回去了,此事薛兰兮没有对任何人说明情况,唯有晋阳长公主与靖王看懂了薛兰兮的暗示,并未出声。 不过到了下午的光景,季侯府上便有人说是来找薛兰兮的。薛兰兮出门,便看见一脸茫然的折枝,手里提着个篮子。她见了薛兰兮便道:“小姐,侯爷让奴婢把这个盒子无比送到晋阳长公主府上来……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用意。” 薛兰兮接过那盒子,道:“我已经知道此事了。” 说罢,她打开来盒子,从里面端出来了一小碗还热着的汤盅,招了招手,找了个小丫头过来道:“这个汤喂给你们家小姐吧,喝了就能好了。” 靖王见状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拦着那小丫头,硬生生从人家的手里抢过来那一碗汤药,语气强硬道:“我来吧。” 薛兰兮扬了扬眉,笑道:“真是没想到,靖王殿下还会照顾人。” 靖王没理会薛兰兮的调侃,只是默默地走到了云溪郡主的病榻前,坐下来轻轻扶起云溪郡主。苏云溪还昏迷着,薛兰兮让折枝过去帮衬着些,扶着云溪郡主坐着,不要把汤药撒了。靖王果真是耐心,一口一口地放在嘴边吹了吹,甚至自己先喝了一口尝了尝温热程度,方才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了云溪郡主。 她毕竟还是个病人,更别说还在昏迷了。自然是喝三口吐出来两口的模样,靖王皱着眉头,耐着性子一口一口地喂着。云溪郡主身边的丫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起身道:“靖王殿下,还是让奴婢来吧。” “不用。”靖王冷冷的拒绝了。 那奴婢回头看了一眼薛兰兮,薛 兰兮咳嗽了一声,道:“殿下毕竟是外男,更别说还是亲王身份了。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不太好听吧?”还是放着让丫头们来吧,毕竟这样不是男人做的事情。” 靖王犹豫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 薛兰兮道:“外面的事情已经闹翻天了,靖王还躲在这里偷闲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今日的事情,是好是歹王爷也得给贵妃娘娘和世家小姐们一个交代。就算是王爷现在已经有人了,也要说个明白才是。不然贵妃娘娘要为王爷干着急了。王爷先进宫去跟贵妃娘娘说一说吧,这里我来守着。若是云溪醒了,我必定第一个通知你,这样可好?” 靖王似乎是被薛兰兮说动了,薛兰兮何尝不知道靖王本质上是个孩子气的人,必定要仔细地哄着劝着他才行。 靖王犹豫了片刻,轻声询问道:“这药,当真有效果吗?” “就算是没有,也已经晚了。”薛兰兮道:“不过公孙先生的医术,我是见识过的。因此,我还是愿意相信一下他的。” 靖王便点了点头,终于答应回去了。 其实靖王就算是呆在这里,最后也是被晋阳长公主赶出去。与其到时候让事情闹大,倒不如让靖王先行离开,也避免再跟晋阳长公主正面冲突了。 这一夜,云溪郡主还没有什么动静,次日薛兰兮再过去的时候,便听到云溪郡主身边的丫头兴冲冲地跑过来对薛兰兮道:“季侯夫人来了?我们家郡主这边醒了。” “醒了?”薛兰兮闻言也是心头一喜,笑道:“那就好,上天保佑,总算是让这个小祖宗醒了过来了。” 她急忙对身边的折枝道:“折枝,你吩咐人快去靖王府给靖王报信。别让靖王等着急了才是。” 折枝点了点头 ,也是喜上眉梢,连忙回去报信了。 薛兰兮快步走近屋子里,果然见云溪郡主已经醒来,坐在了床上,似乎是想要穿上外衫起来。薛兰兮与那丫头过去的时候,丫鬟急忙过去拦住云溪郡主,大叫道:“郡主,您刚刚醒来,身子还虚弱着呢,怎么能擅自起来?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云溪郡主哼了一声,目光转向了薛兰兮。她冲着薛兰兮撇了撇嘴道:“兰兮,你都不知道,我在这屋子里睡了好久,我都觉得自己快要被闷地发霉了。” “你啊,刚刚脱离危险,就又要开始活蹦乱跳了?”薛兰兮忍不住斥责道:“还是不要太调皮的好。你都不知道,我们这一群人啊,为你担心了多久。靖王还活生生挨了你母亲一顿骂呢。” “啊,他挨骂了?”云溪郡主闻言更是一脸诧异,急忙询问道:“为什么会被我母亲骂?难道他又闯了什么祸了?” 薛兰兮被云溪郡主给弄笑了,她道:“你醒了就是了最好的结果了。也不枉晋阳长公主昨日为你担心的几乎快要吓昏过去了。不过啊,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是你与靖王之间的事情,我就不瞎参与了。免得我也遭受连累。”薛兰兮说着,轻轻为云溪郡主撩起一抹耳鬓的发丝,低声笑了起来。 云溪郡主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看向薛兰兮。 薛兰兮道:“那日的事情我不在场,但是我也能多多少少猜到几分了。靖王大约是与你说了什么吧,是不是云溪?” 云溪郡主闻言便脸颊羞红起来,咬着嘴唇露出了一丝小女儿情态,“才没有……兰兮,你又胡说八道了。”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了吗?”薛兰兮嗤笑:“你,可明白他的心意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郎情妾意 薛兰兮话音未落,云溪郡主便低下了头。她本生的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此刻这眼睛扑闪着,微微低敛,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薛兰兮叹了声气,道:“我的郡主,你此刻还不想与你母亲说,是想要急死靖王么?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皇上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想到要给靖王挑王妃,着手让谢贵妃去办了。若是晋阳长公主再不妥协,只怕就算是你们有心,也无力回天了。” 苏云溪轻轻道:“兰兮,我素来与你交好。虽然看上去只是嘻嘻哈哈,但是你却是明白,我是真拿你当我的姐妹看待。贺仲麟那日已经与我全都说了,我心里明白。这么多年,他对我这样好,是因为喜欢我。可是我却不明白我到底是不是喜欢他。兰兮,我希望你替我拿个主意。” 薛兰兮顿时呆住了,她是着实没有想到苏云溪会这么把问题抛给了自己,急忙道:“云溪,我哪里能帮你做决定?只是……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苏云溪闭上眼睛,温声道:“我想到了很多,但是其实,我从未想过这么多。正如我从未料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应该嫁人了,更是从未料想过贺仲麟那臭小子,居然真的……那日羌芜郡主误会我与贺仲麟彼此爱慕,我现在才知道他那个时候是因为这个生气……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他,若是我嫁给了他,却发现事情本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哪有该如何是好?” 薛兰兮握住了苏云溪的手,苏云溪反抓住薛兰兮的手腕,定定道:“兰兮,你告诉我,你可喜欢季侯?” “什么?”薛兰兮一愣,“你问我……” 是不是喜欢季君珩? 薛兰兮也愣住了,她好像从来 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初或是误打误撞,或是有意为之,最终与季君珩走到了一起。 数年来,薛兰兮经历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她与季君珩似乎相识许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也逐渐在日常中习以为常。 季君珩也并非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不同寻常。那不是不可察觉的,只是薛兰兮却始终不敢拿定自己的主意。 季君珩就像是她心中的一块解不开的禁地,她已经默许了他的存在,但是还未曾彼此真正敞开心扉,去彻底容纳。 薛兰兮回身,对苏云溪笑道:“郡主这么问,难道是真的因为不知道是不是?” “你对季侯的疏远,看上去是装的若无其事,其实只是你自以为而已。凡是在你身边稍稍待过的人,应该都能感觉得到,你对季侯的梳理。不是一点半点,而是根本毫无夫妻之情。”苏云溪直截了当地揭穿了薛兰兮:“兰兮,你并不爱他,对吧?”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轻轻勾起嘴角,笑道:“那只是郡主你自己的猜测罢了。我们只是恰好在闹矛盾而已。侯爷爱吃醋他连景郡王府的表哥陆长笙的醋都要吃,不跟我生气才怪。我也懒得理他而已。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正在尝试着爱上彼此呢?” “兰兮,你……”苏云溪瞪大了眼睛,惊讶无比地看向薛兰兮。 薛兰兮点了点头,温声笑道:“好了,云溪。你若是自己也不确定,那便再去仔细想想便是。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靖王现在大约刚刚下朝。我已经吩咐人去通知他你已经醒了,想来他马上就要来了。” 苏云溪紧攥着床单,轻轻咬了咬嘴唇。 薛兰兮道:“你饿不饿?我去让丫头给你做 点粥吃。生病的病人不能吃太多的东西,我去厨房亲自给你煮一碗粥青菜猪肝粥。你先等一等,很快就有热乎乎的粥喝了。” 薛兰兮起身,与苏云溪的丫头来到厨房,着手吩咐他们做起来。 片刻,薛兰兮端着热乎乎的粥往苏云溪的屋子走去。却骤然听到外院一阵喧哗。此刻天有些发闷,乌云攒动,闷热的空气中却没有一丝丝的凉意。薛兰兮不觉皱眉,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折枝转了转眼珠子,却畏惧着是在晋阳长公主府上,不敢随意走动,只好对薛兰兮道:“奴婢瞧着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苏云溪身边的丫头见状便道:“夫人先去看看郡主吧,奴婢过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心中咯噔一下,不觉道:“该不会是靖王来了吧?” “靖王来了,居然这么大的阵势吗?长公主也不至于吧。”折枝小声嘀咕了一句。 薛兰兮却没有再出声,挥了挥手,示意那丫头可以去了,自己则带着折枝往苏云溪的屋子里走。 苏云溪还对外面的事情浑然不知,薛兰兮把热腾腾的青菜猪肝粥端给苏云溪。嫩嫩的黄青色菜心,煮的香香糯糯的,配上可口的猪肝,苏云溪吃的很香,薛兰兮也知道她这些日子委屈了,滴水未进,被人折腾的都快脱了型了。 真是个遭罪的孩子。 薛兰兮叹息了一声,苏云溪很快吃空了碗,薛兰兮接过碗,下意识地问道:“还要喝吗?” 苏云溪摇了摇头,“劳烦兰兮你费神了。” “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薛兰兮说着,却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道:“郡主,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薛兰兮闻言便皱眉,低声往外面看过去,冷冷地看着来人,道:“何事慌慌张张,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难道晋阳长公主府就这样教奴婢回禀事情的吗?” 那丫头被薛兰兮说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苏云溪也有些不悦,便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不要单是冷着,只管说就是。” 那丫头吞吞吐吐,瞥了一眼苏云溪,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薛兰兮道:“你只管说就是。你家郡主在这里,有什么话是当着她的面不好说出口的?” 丫头见状,也只好说出来,声音中都带着颤抖:“方才奴婢出去查看到底是外院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却发现……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她跟靖王争执了起来了。靖王说是要来看云溪郡主,可是长公主却说郡主身子不好,闭门谢客。靖王不信,非要进来看看,两个人便争执了起来了。” “你说什么?”薛兰兮不觉惊呼出口。她的确是想到靖王会急急忙忙地过来,但是却没有想到,晋阳长公主对此当真是如此在意。她真的只是因为云溪郡主曾经跟靖王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受伤才疏远甚至是厌恶靖王吗?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不成? 苏云溪却是已经坐不住了,急声道:“这怎么行?外面全都是人,他们都巴不得看母亲跟贺仲麟的笑话呢。兰兮,我们快出去劝劝他们。” 薛兰兮急忙按住想要下床的苏云溪,低声道:“云溪,你的身子还弱得很,此刻不宜行动。你不要着急,晋阳长公主并非是没有分寸的人,我相信长公主一定是有她的坚持的。” “兰兮,你怎么能这么想?”苏云溪大惑不解,急忙道:“如此以来,贺 仲麟那傻小子怎么办?他若是见不到我,定然不会罢休。母亲又岂会对他手软?此事非得我出面解决不可。” 到底该如何解决,薛兰兮与苏云溪还没商量好,却听得外面“哗啦”一声,疾风骤雨骤然袭来,伴随着一声惊雷滚滚而过,豆大的雨点倾盆落下。外面的丫头争相躲避,熙熙攘攘似乎是要组织去收什么东西。 薛兰兮望了一眼窗外,道:“外面下雨了。云溪,你大病初愈,更是万万不可淋雨着了凉。不然别说你出了什么岔子,就算是稍微咳嗽几声,长公主都要心疼死了。想来靖王也该回去了,先等等吧。等雨停了我们再出去看看吧。” 苏云溪虽然想要出去一探究竟,但是毕竟被薛兰兮拦住,也只好作罢,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瘫坐在了床上。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忽见门被推开,晋阳长公主冒雨赶来,脱下了身上的披风,见到苏云溪果真是平安无恙,方才松了口气。 晋阳长公主难得对薛兰兮也稍稍舒展眉头,对薛兰兮道:“还是多谢夫相助,方才能救治云溪。” 薛兰兮笑着点了点头,推辞了几句。晋阳长公主并不是擅长客套的人,也就不再提及此事了。薛兰兮正琢磨着该怎么发问她关于靖王与她方才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她自己却主动说了出来。 “贺仲麟那臭小子,是真的仗着自己是个皇子,本宫不敢把他怎么样吗?”晋阳长公主冷笑连连,道:“外面的雨那么大,本宫就不信他还不走。” 苏云溪闻言却不由得惊呼了一声,捂住了嘴巴:“什么?母亲的意思是……贺仲麟他现在还在外面吗?!” 这句话不免引得晋阳长公主与薛兰兮同时侧目。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不如成全 晋阳长公主狐疑地瞥了一眼苏云溪,语气有些古怪地询问道:“怎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云溪还未出声,晋阳长公主却摆了摆手,语气中蕴含着些怒气:“云溪,我生养了你这么多年,真没想到,到头来却还是如此!仅仅只是一个贺仲麟而已,你就要跟你的母亲对着干么?!” 苏云溪急忙辩解道:“母亲,我没有!” “那你就应该早早听我的话,与他断了联系了。”晋阳长公主斩钉截铁地说道。 苏云溪愕然,据理力争道:“母亲,你这话云溪就听不懂了。靖王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为何要与他断了联系?这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事情罢了,况且我受伤与靖王并无半分关系。您到底在在意什么啊?难道靖王当真就有什么地方能让您如此之讨厌么?” 晋阳长公主气得胸口剧烈的一起一伏着,她的脸颊涨的微红,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狰狞可怖。薛兰兮也是觉得诧异,能让素来娴静沉稳的晋阳长公主动这么大的火气,莫非是她已经看出来什么了? 薛兰兮把目光转向晋阳长公主,但是晋阳长公主显然是已经忽略了薛兰兮的存在了。她沉着脸道:“云溪,母亲不会害你的。旁人都可以,但是唯独靖王不行。” “他到底哪里惹到母亲了?”苏云溪愈发不解,疑惑在心中蔓延着,逐渐也化作怒气:“我当真不明白,母亲。倘若今日你不与我一个合适的说法,我是断断不会轻易这么做的。” 晋阳长公主也来气了,指着苏云溪道:“我告诉你,今日你若是出了这个门,就不要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重了。她话音未落,却见满屋子的婢女黑压压 跪了一地,纷纷道:“长公主三思!” 苏云溪惊骇无比地看向晋阳长公主,也不觉落下泪了。她眼眶红红的,却倔强地撇过头去。 窗外的天气,却是愈发阴暗。狂风卷着暴雨袭来,吹的窗棂子哗啦啦来回翻动着。屋子顿时要比方才更黑上几分。薛兰兮叹息了一声,母女之间的气氛,却是愈发紧张了起来。 晋阳长公主与苏云溪拥有相似的面庞,苏云溪的执着也同样源自于母亲的血脉相传。彼此相似如同模子里刻画出来的两个人,此刻却各执己见,都想要试图说服对方。但是显然,并不可行。 雨渐渐大了,几乎算得上是狂风暴雨。苏云溪望向窗外,心里不觉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贺仲麟那个倔驴般的人,哪里会知道要躲一躲雨?只怕自己再不出去,他便真的要在门外站上一日一夜。 她的心中顿时充满了焦虑,那种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焦躁心情,让她此刻显得有些烦躁起来。 苏云溪与晋阳长公主僵站在门口,晋阳长公主逐渐沉下的脸,透露出比平日里更加愤怒的东西。那是苏云溪与晋阳长公主生活将近二十年来,她从未见到过的严肃表情。 苏云溪知道,自己若是再不作出决定,只怕会什么也落不下。 苏云溪盯着晋阳长公主看了片刻,她的眼眸当中充斥着不解,愤怒,无辜。晋阳长公主看着看着,心中便顿时一软,想要抓住苏云溪的手跟她说话,苏云溪却轻轻叹了口气,叫了一声:“母亲。” 晋阳长公主几乎是欣喜交加地拉住了苏云溪的手,苏云溪朝着薛兰兮看了一眼,薛兰兮朝着她点了点头,苏云溪安心地笑了笑,嘴角微微掀起。 谁料苏云溪却骤然脱 离了晋阳长公主的手,转头便跑了出去,几乎是一鼓作气,头也不会,跑的极快。 待晋阳长公主反应过来的时候,苏云溪已经冲出了内院了。 几个婢女顿时尖叫起来:“郡主!” “云溪……”晋阳长公主也哆嗦了一下身子,险些软倒在地。 大雨迷蒙,很快苏云溪便不见了踪影。 她还未急着发怒,却听薛兰兮轻轻道:“长公主何必如此担心呢?” 晋阳长公主仿佛是方才想起来这屋子里还有这么一个人,愤怒地转过身,冷冰冰地注视着薛兰兮,那目光冰冷如千年寒冰般,冷彻入骨。她冷冷的开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兰兮嘴角轻轻上扬,四处看了看。晋阳长公主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先出去。” 待几个婢女都悄无声息地离去,为两个人贴心的关上门之后,晋阳长公主方才淡淡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薛兰兮莞尔:“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为何长公主要如此不讲道理地要针对靖王。这样的针对,其实说是为了保护云溪郡主,其实更像是无理由的找茬吧?长公主有别的想法,是吗?“ 晋阳长公主不愧是晋阳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瞥了薛兰兮一眼,随后波澜不惊地说道:“你想太多了,本宫不过只是想要让云溪远离靖王而已。” “靖王这小子迟早要惹上事情,我不希望云溪跟着他一起倒霉。本宫应该很久以前就说过,本宫希望云溪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不要再去参与什么宫廷争斗。她本是心思单纯的女孩子,若是再卷入了些勾心斗角地腌臜事情里面,本宫也不能保护她一辈子,不是么?” 薛兰兮闻言便欠了欠身,道:“长公主殿下说到底,还是信 不过靖王是么?” “季侯是靖王的生死之交,你自然是与靖王一派的,看起来,本宫以后也应该要让云溪远离你了。”晋阳长公主勾了勾嘴角,语气中带着些嘲讽与威胁。 薛兰兮并不在乎,只是淡淡道:“关于护国寺官道上的事情,侯爷已经查出来了一些始末。我觉得长公主殿下应该会对此感兴趣的,当然,长公主肯定也在查这件事情吧?那么,长公主想不想要听一听我关于此事的见解,随后再做判断?” 晋阳长公主微微眯缝起眼睛,点了点头道:“你说。” “正如长公主所猜测的那样,此事与靖国公府的靖国公夫人脱不了干系,同时也的的确确是一场针对靖王的事情。但是事情的始末,并非如长公主所想象的那样,是那位夫人直接针对靖王的。其中有些曲折而已,而之所以有这些小小的曲折,目的也不过是想要一石三鸟,顺便用长公主来打压一番靖王罢了。” 薛兰兮道:“我们当日遇险,看上去是针对我的,实际上却是暗暗在背后针对云溪与代善郡主。之所以看上去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是因为,那根本就是一伙有两个目的的人所做的。” “两个目的?”晋阳长公主扬了扬声音,“此话怎讲?” “此事的主谋之一,是甄侍郎的女儿甄婉婷,此女素来不甚显眼。但是我却知道,她很喜欢靖王。但是很不巧的是,她知道靖王喜欢云溪郡主,于是想尽办法让郡主与羌芜国的代善郡主起冲突,甚至不成之后,想要出手除掉云溪郡主。自然,我猜测她也没有这个本事,而刚好,那位靖国公夫人想要找个人来帮她做件事情,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甄婉婷心甘情愿 ,做了靖国公夫人的‘帮手’。” 晋阳长公主静默片刻,方才沉声道:“你怎么查到甄婉婷的?” 薛兰兮淡然道:“侯爷已经可以确定,此事的确是甄婉婷所为。所有的相干证据一应俱全,只要侯爷一个命令,刑部就会着手把此事上报朝廷,甄婉婷必死无疑。当然,这对于那位夫人来说,也是最乐于见到的方式。” “甄婉婷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她最好的解决方式,自然是中断这件事情的所有调查——这大概就是这位夫人的聪明之处吧,无论是之前的事情,还是现在的,我们都无法直接查到她头上。所以即使有了什么想法,却也只能是想法。” 晋阳长公主勾了勾嘴角,笑道:“正是如此,靖国公夫人在大顺朝的势力盘根错节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没有谁能动摇她分毫。本宫早就明白,虽然本宫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想要正面与她冲突,那绝对是鸡蛋碰石头。” “本宫不问朝政之时,闭门谢客多年,自然不想要再卷入什么事情当中。而云溪……既然那位夫人想要针对靖王,那本宫自然不能让她再跟靖王有任何瓜葛。怎么,你觉得本宫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吗?” 薛兰兮摇了摇头道:“长公主殿下选择明哲保身,自然是正确无比的选择。只是我更想要说的是,逃避是没有用的。只要长公主殿下还与云溪郡主生活在这京城里面一日,那那位夫人就不会放过长公主与郡主的。” “哦?”晋阳长公主冷笑:“怎么,难道她是故意想要针对本宫?” 薛兰兮摇了摇头,叹息道:“长公主殿下怎么就不明白呢?她所想要针对的并不只是谁,而是——整个大顺。” 第三百一十七章 抉择 晋阳长公主此人若说难缠,其实是相当难缠的主儿。但是若把道理都与她说开了,她便显得相当的通情达理,大度非常。 靖王虽是在雨里站了几乎一个时辰,但是好在此番倔强总算是得到了些许成就,与云溪郡主总算是把话说开了。薛兰兮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去年元宵,薛兰兮便已经知晓两个人彼此有意,但是却磨蹭了这么久,方才彼此心意相通。 靖王病了两三日,苏云溪日日皆去看他,薛兰兮看他的架势,倒是巴不得自己再多病些日子,日日都能看到苏云溪在自己跟前。 只是毕竟皇上还在那里,若是再不前去上朝,只怕又要有朝臣参他说他恃宠而骄,推辞装病,心机深沉了。 靖王的地位一日一日的稳固了起来,再加上他人逢喜事精神爽,遇见谁都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倒是着实让许多朝臣吓了一跳,心道靖王突然这么开窍,怕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薛兰兮是打心眼里希望靖王这么好起来的,他本质善良,心机城府都不算是太深,加上偶尔任性突出的脾气,的确是个让人一旦深交便不可能戒掉的人。更重要的是,如今有了晋阳长公主暗地里的默许支持,他的确方便了很多。 季君珩与他是生死之交,自然更希望他好。靖王一连为萧康帝办了三四件大事,萧康帝越来越看重靖王在朝中的地位。几乎一度也让风头正盛的容王心生不悦。容王手底下的官员连连参了靖王几本,皆是被几个平日里不起眼的官员挡了回去。朝中看好靖王的人,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 薛兰兮听见季君珩下朝回来与她说起这件事情,便皱眉道:“靖王开始崭露头角了,往后的日子,只怕 是越来越难了。” “就是难,才会有趣。”季君珩满不在乎地端起茶杯,啜饮一口,轻轻道:“来日方长,不怕还有人能够圣宠不衰。就算是沈贵妃,专宠后宫二十余年,不也一朝跌下了位置么?” 薛兰兮见季君珩似乎很有把握,便也点了点头,道:“侯爷所言甚是。只是希望靖王,也做个明白人。” “他本就是个明白人,只是有些事情,不想要明白的太过于明白。”季君珩弯弯绕绕地说着,嘴角掀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薛兰兮点了点头,会意道:“若真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季君珩微微一顿,道:“对了,护国寺官道上的那件事情,我已经彻底查清楚了。夫人可有兴趣听一听?” “哦?”薛兰兮道:“看侯爷的样子,似乎是……没有查到那位了?” 季君珩微笑起来,徐徐喘了口气道:“是,她倒也是真够聪明的。做事情也够决绝。那些刺客一个都没有活下来,而唯一知晓此事的活人,就是甄婉婷了。甄婉婷是唯一能有迹可循的幕后指使。伤了云溪郡主还算是事小,真正要命的是代善郡主乃是异邦之贵女,若是她真的有丝毫闪失,那么伤的就不只是大顺的颜面了。此事关系到两国的邦交,倘若此事上报刑部,那想必甄婉婷必死无疑了。” 薛兰兮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但是……她还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就这样让她逃脱?怎么能这样让一个被嫉妒所利用的女人去死? 薛兰兮低声道:“侯爷是什么意思?” “我想要问问你。”季君珩搁下手里的茶杯,缓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薛兰兮略感不解:“此事乃是朝廷重案,若是一旦公 布,乃是能震惊整个天下的案子。侯爷怎么能听信一个妇人的言论?” “倒也不是这样,此事可大可小。毕竟涉及到大顺的颜面,倘若我们就这么一直瞒下去,想必也没有谁有胆子把此事泄露出去。而且……甄婉婷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一旦说出去,可就是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兰兮,你可要想好了。毕竟,甄婉婷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利欲熏心,还罪不至死。” 薛兰兮知道,季君珩是想要让自己来判断。只是手握这么大的权利,薛兰兮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选择。 季君珩淡淡道:“以我的意思来看,我是希望你说出去的。甄婉婷虽然罪不至死,但是她却也毕竟犯了错误。杀一儆百也未尝不可。况且,你与甄婉婷并未有什么交集。而且此事还可以给那位夫人一个警告,我们不是查不出来,希望她稍微收手一点,不要以为,整个大顺都可以让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薛兰兮摇了摇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道:“侯爷,把此事压下来吧。” “哦?”季君珩诧异起来,挑了挑眉道:“当真不要说?” 薛兰兮点了点头,道:“甄婉婷虽然与我非亲非故,但是她的确是个可怜姑娘。况且,如果此事捅出去了,对羌芜国与大顺的关系也并不好。羌芜国有意归顺大顺,此等良机,实在是万万不可因为一点小事而受到印象。骆夫人的目的是要扰乱大顺与羌芜国的联姻,我们若是能够加以阻止,便是赢了她这一局了。” 季君珩听罢薛兰兮的话,脸色逐渐变得缓和起来,他点了点头,对薛兰兮笑道:“夫人所言甚是,只是甄婉婷的事情……” “此事我自会处理。”薛兰兮 和声道。 季君珩便颔首,对薛兰兮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一番薛兰兮,道:“你要出去?” 薛兰兮诧异,“侯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些小细节罢了。”季君珩道:“你平日在府里从来不用带装饰的簪子,只是用一根玉簪挽头发,也来都是穿方便行走的小袖。脸上还涂了胭脂,画了眉。” 薛兰兮听罢只好掩面笑道:“侯爷观察地还真是仔细。我以为侯爷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东西。” 季君珩幽道:“不是我不在意,而是你从不觉得我在意罢了。” 薛兰兮如实回答道:“我与云溪郡主约了一道去护国寺祈福还原。云溪郡主说靖王最近很是倒霉,要为他求个平安福。我倒是不怎么相信这个,但是秋日里天气闷得很,倒不如出去走走。” “平安符?”季君珩闻言便扬了扬嘴角,漆黑深邃的眼眸盯着薛兰兮看了片刻,道:“原来如此。” 薛兰兮歪着头想了想,道:“怎么,侯爷相信这个?” “不信。”季君珩淡淡地回答。 薛兰兮撇了撇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薛兰兮用过午饭便乘马车与折枝一道出门去,季君珩千叮咛万嘱咐要薛兰兮仔细路上。薛兰兮笑他多心,去晋阳长公主府接了苏云溪到马车上,马车方才慢悠悠地往城外的官道上走。 云溪郡主面色红润,整个人都显得很是精神,神清气爽地,笑吟吟看着薛兰兮。薛兰兮瞥了云溪郡主一眼,道:“我总觉得郡主这些日子不太正常,是不是被靖王传染了什么症状?” 苏云溪还在发愣,没反应过来薛兰兮说的是什么,只是傻笑着挠了挠头:“哎呀……是么……” “折枝,我觉得应该给郡主请个 大夫看看了。这动不动就傻笑的毛病若是会传染了怎么好……”薛兰兮与折枝说笑,折枝坐在外面,听到薛兰兮说话,掀帘往车里面看去,打趣道:“是啊,郡主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傻笑,怪渗人的。” 云溪郡主方才反应过来众人是在打趣她,小脸涨得通红,咬着嘴唇向薛兰兮抗议道:“兰兮,你欺负我!” 薛兰兮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郡主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但是也要注意一下分寸。往后郡主可就不是任性调皮的郡主了,这靖王妃可不好做啊。那么多人都盯着呢,你得好好学学规矩了。” 云溪郡主瞪着眼睛看向薛兰兮,“啊”了一声,有些迷惑道:“为何……我要学那些东西?不学不行吗?” 薛兰兮叹了口气,“你走出去就是靖王的牌面。若是你不稍微收敛一些,那别人就该笑靖王了。” 云溪郡王听罢撇了撇嘴,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发呆。 薛兰兮敲了敲云溪郡主的额头,笑道:“好了好了,我就是逗逗你而已。只要靖王喜欢,别说你不守规矩,只要靖王愿意,你想干什么干什么。” 三人一路走到了护国寺的山门下。护国寺建在半山腰上,上山不能走马车,只能走阶梯一阶一阶地爬上去。马车到了山脚下便不能上去了,三人只好下车往山上行去。来来往往,于护国寺有不少的达官贵人前来。远远便能看见护国寺的门匾,但是却仿佛是被人诅咒了一半怎么走好像都是离那块金光灿灿地牌匾那么远。 三个人气喘吁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爬了上来。云溪郡主倒还算是不错,薛兰兮与折枝两个人不经常出门的人,却是感觉浑身上下都被人拆散架了一般。 第三百一十八章 甄婉婷 进入了寺庙当中,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他们所熟悉的一些人。 云溪郡主素来擅长与人交往,她并无什么心机城府,也不晓得究竟哪些人是对她真亲近,又有哪些人对她是假客套。因此只要稍稍遇上一个人,便要拉着人家打个招呼。 薛兰兮却也只好陪着云溪郡主起身与他们打招呼,只是薛兰兮并不与他们亲近,因此也只是点头之交仅此而已。 一来一往,居然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苏云溪在佛像前虔诚地礼拜,随后与那方丈交谈了片刻。方丈取了一枚绣着“平安”二字的香囊给予云溪郡主。云溪郡主双手合十,虔诚地朝着方丈一礼。 她手里拿着香囊,甚是开心,走到了薛兰兮身边,小声问道:“兰兮,你可要也去求一枚?” 薛兰兮摇了摇头,笑道:“我不信这个。” “不是说给你。”苏云溪眨了眨眼睛,眉飞色舞地看向薛兰兮:“是给卫陵侯呀。” 薛兰兮闻言顿时一怔,脸颊微红,小声道:“我没事送这个给他做什么?” 苏云溪拉着薛兰兮的手,笑嘻嘻地说道:“怎么会没有用呢?卫陵侯时不时就要出门办事,求个保平安的平安符不也是你对他的一片心意吗?” 薛兰兮心中骤然一动,恍惚想起来今日季君珩对她说的话。无关紧要的强调,看似无意,实际上却是在有意点醒薛兰兮。薛兰兮暗自觉得好笑,季君珩在某方面的确是很孩子气。像个孩子一样,居然在暗示薛兰兮要对他好。 薛兰兮依言对方丈说明了来源,方丈让薛兰兮挑了一个,薛兰兮挑来捡去,寻了一个颜色低调高雅的石青色香囊取下,仔细收好。 两个人嬉笑了片刻,忽然说到上次本是想 要来护国寺看枫叶,结果却不料出了那样的事情。苏云溪指了指后山那一大片开的艳丽的枫叶,笑对薛兰兮道:“我们去看看好不?” 薛兰兮哪里能对这个小祖宗说不,即使自己说了,只怕苏云溪也不会听的。她笑着拉着苏云溪往后山走,倒是可怜薛兰兮与折枝许久没有走过山路,脚下崎岖的道路看起来泥泞不堪,薛兰兮只觉自己的脚已经被磨的红肿起来,有些发疼。 但是苏云溪却是兴致高昂,忽然,三人眼前出现了一抹穿着烟霞色长裙的身影,还没等薛兰兮确认那人到底是谁,苏云溪却依旧无比兴奋地喊了出来:“婉婷,婉婷!” 甄婉婷? 薛兰兮脸色骤然刷白,她与折枝对视了一眼,立刻心道不好。甄婉婷怎么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甄婉婷瞧见了薛兰兮,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她沉着脸看向薛兰兮,再转过头来走向云溪郡主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上了温婉和善的面容,轻轻笑道:“这么巧,原来是郡主。” 苏云溪笑着说道:“你也来这里看枫叶了?” “是啊。”甄婉婷叹了口气,幽道:“与家人一道来的。我母亲身子不太好,想要来这里拜一拜,求一求平安。恰好这后山的枫叶开的实在是不错,是个散步的好地方,我就想着要过来散散步,缓解一下心情。” 苏云溪点了点头,甄婉婷忽然道:“我听说郡主前些日子与季侯夫人一道出门的时候,在城郊遇险了,郡主不要紧吧?” 苏云溪正要说话,却被薛兰兮制止了。薛兰兮轻轻咳嗽了一声,笑着看向甄婉婷,“原来甄姑娘这么关心云溪,真是让人没有想到。” “兰兮,你这是什么话。”苏云溪抓住了甄婉婷的 手,笑着把两个人的手紧握在一起,笑道:“我跟婉婷认识那么多年了,我们也算是好朋友了吧?兰兮,你可不要胡扯八道些有的没的。若不是我素来知晓你的为人,我都要以为你是要挑拨离间我们两个呢。”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却察觉到甄婉婷眼眸当中闪过的一抹异色。她略显得有些局促地笑了笑,道:“哪里有郡主想的那么严重呢,季侯夫人也不过是想要好心提醒一下你而已。郡主也太任性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苏云溪吵着薛兰兮吐了吐舌头,薛兰兮笑吟吟道:“好了好了,你也别多说别的了。郡主,人家甄姑娘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你这样抓着人家,人家等会父母要着急了。” 苏云溪忙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看向甄婉婷。 甄婉婷有一瞬间的恍惚,忽然勉强笑了出来,对苏云溪道:“这倒是没有。不过……既然这次遇见了,那我就在这里跟郡主辞行吧。” “辞行?”苏云溪愕然,“怎么,婉婷,你要走吗?” 甄婉婷要走?薛兰兮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怎么,这是要逃避责任?还是有别的目的和计划? 甄婉婷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微笑,低声道:“是啊,我该走了。这偌大的京城,其实的的确确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我已经受过这个地方了……太让人难受了,就忽然很想要回老家。” “怎么会呢?”苏云溪听罢甄婉婷的话,更是急的跺脚。她紧紧拉住甄婉婷的手,小声说道:“怎么会呢?这京城里面还有谁敢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我去教训他们!婉婷,你不要怕好不好?” 甄婉婷有一瞬间的动容,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明亮的光亮,她叹 了口气,小声道:“这个世界啊,远远要比郡主你所想象的要恶毒的,也复杂的多了,有些事情,我就不必告诉郡主了。郡主只消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最难得的东西,便是郡主这颗善良纯粹的心肠。” 说着说着,甄婉婷便骤然笑了起来,她压低了声音道:“怪不得呢……他会爱上郡主,要是我的话……要是我的话,我也一定会爱上郡主吧。哪里能有人,有这样美好的心呢?真是让人羡慕无比啊。而我就不一样了……人皆是喜欢美而讨厌恶的,只要稍稍有一点点的污点,便会被人唾弃一辈子了……” “不是的。”薛兰兮忍不住出口,淡淡道:“不是这样的。婉婷姑娘,你搞错了。” 甄婉婷愕然无比地看向薛兰兮,薛兰兮道:“没有人能够决定谁是怎么样的人。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行善与行恶,并非是因为此事有没有价值,有无对错。而是从心底里么坚信此事是对的。只要是这样就可以了。婉婷姑娘,这一路还很长,不必因此一时的过错,而让自己错一辈子。” 苏云溪听了薛兰兮的这一番话,更是茫然不知所措。甄婉婷微微一怔,旋即朝着薛兰兮欠了欠身,道:“婉婷多谢夫人。” “不必谢我。”薛兰兮道:“谢谢云溪吧。云溪才是那个最应该被感谢的人。” 甄婉婷也朝着苏云溪行了一礼,缓缓道:“婉婷多谢郡主这些年的帮助与关心。往后,婉婷不再京城之内,还望郡主多加保重才是。” 云溪郡主惊愕无比地看着甄婉婷。于她而言,甄婉婷还只是一个有些胆小怕事,整日躲在她身后的小姑娘。只是不知何时,这个小姑娘已经变得与她印象里面的甄婉婷不太一样 了。 她知道自己是无法留住甄婉婷的,于是便点了点头,对甄婉婷笑道:“好。婉婷,一路顺风。倘若能有朝一日再相见,我们还是好朋友。你可不要忘了我了。” “是郡主贵人多忘事,不要忘了婉婷便是。”甄婉婷笑着欠了欠身,缓缓转身往远处走去。 风吹叶落,苏云溪轻轻叹了口气,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婉婷好端端的偏偏要走呢?” 薛兰兮淡淡开口:“这谁知道呢,许是这京城里面真的不适合她吧。亦或者……也许是她不喜欢这里,也不属于这里呢。” 苏云溪看向薛兰兮,轻轻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种说法吗?” “什么说法?”薛兰兮不解。 苏云溪解释道:“就是,你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会到什么样子的地方去,在什么时候老去,死亡,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吗?” 薛兰兮也摇了摇头,伸手拂去身上的落叶,道:“我也不知道。” “哦……”苏云溪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拉拢着脑袋,看上去很是手上的样子。 薛兰兮犹豫了片刻,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情。就是……你去哪里,你会选择留在那里,这或许真的在冥冥之中定有定数。有的地方,适合你,有的地方不适合你。而我们……你和我,我们呢,就是注定要在那个金牢笼里面挣扎沉浮的人了。” 苏云溪有些茫然地叹了口气,薛兰兮看向苏云溪,“怎么,有点灰心吗?” “为什么呢?” 薛兰兮笑笑:“因为你是云溪郡主,我是卫陵侯夫人。就这么简单。亦或者……是因我们手里所拿着的平安符吧。” 苏云溪伸手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平安符,不觉叹了口气,“既然是如此吗……” 第三百一十九章 偶遇 薛兰兮“扑哧”一声笑了,“好了好了,不必再故作深沉了。此事就这样吧,不过是我随口说了逗你玩的。” 苏云溪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坏兰兮,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哎呀,这不是云溪郡主吗?这是谁啊,敢这么大胆子,欺负云溪郡主,还让我们郡主说什么‘再也不理你’了这样的话。”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极其戏谑的声音,薛兰兮与苏云溪各自回头,便瞧见了远远从寺庙大殿方向走来的两个人,俨然是陆长笙与代善郡主。 陆长笙手里拿着把折扇,随手扇了扇风,模样很是洒脱。代善郡主似乎还在踌躇,直到云溪郡主颇为惊喜地瞥见了她,笑着道:“原来代善你也在啊。”的时候,代善郡主方才也缓步走来。 薛兰兮一瞧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出现在这里,便已经多少明白了几分,知道两个人是真的彼此喜欢,便也放下了一颗心。她与苏云溪驻足站立,薛兰兮瞅了一眼陆长笙,道:“可是在这里等了不少时候了吧?” 陆长笙笑了笑,代善郡主也已经到了近前。她颇为正式地朝着两个人欠了欠身,笑道:“我前几日就听说郡主身子大好了,正打算要去看望呢。没想到郡主居然就遇见了,可见是咱们之间的缘分不浅。” “那可不是嘛。”苏云溪笑着,朝着代善郡主与陆长笙眨了眨眼睛,拉着她的手道:“你可也没事吧?那日回去之后我便是糊里糊涂的,也忘记去问问你的情况了。” 代善郡主摇了摇头,讪笑道:“我自然没什么大碍。陆公子来的巧,我没有受伤。” 说罢,苏云溪与薛兰兮都纷纷朝着陆长笙看过去。 陆长笙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耸了耸肩看向二 人。苏云溪颇为知趣地笑笑道:“倒是我们,平白搅了你们了。兰兮,我们还是走吧。也让人家多相处相处。” 薛兰兮也点了点头,道:“是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好事若是全都被我们毁掉了,那岂不是白忙活许久了。” “就是就是。”苏云溪笑嘻嘻道:“对了,我前几日进宫听皇上说起来,似乎有意要给你们赐婚了。我跟兰兮在这里,先恭喜二位了。” 薛兰兮闻言倒是骤然一惊,这么快……就要急着赐婚了? 说起来也是,羌芜国的使臣来大顺京城的时候,还是在春天,一转眼马上就要入冬了。他们若是再不赶回去,只怕一场大雪下来,封了到西域去的路,他们就要等到来年春天才能回去了。 只是…… 薛兰兮的眼神不觉落在了陆长笙的身上,陆长笙点了点头,眯起眼睛笑道:“是啊。就快了。日子还没定下来,不过我娘倒是看样子比皇上更着急。她啊,许是生怕我一个改变主意,不想要娶亲了吧?” “天底下哪里会有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和美美的?”苏云溪掩面笑道:“你啊,也少让景郡王妃操点心吧。” 陆长笙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对薛兰兮道:“对了……兰兮,我母亲想要让我帮她带句话给你。那日她冷待你,实在是因为受到了奸人的挑唆再加上她那日与我祖母发生了点口角,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薛兰兮已经停甄婉婷说过那日的事情了,因袭也就并不多做在意,只是点了点头,微笑道:“我当然没有在意那件事情。还请舅母不要往心里去,觉得我斥责了她,当面顶撞她就是了。” 陆长笙见状忙笑道:“母亲自然不会见怪,只是我担心 你会往心里去而已。再说了,姑母那日的确是有些生气,我素来晓得姑母与我母亲不和,也不指望她们能有朝一日彼此好起来,只是希望你不要与我母亲再有了什么嫌隙就是。” 薛兰兮似乎有些明白陆长笙的意思了,她点了点头,微笑道:“舅母素来疼爱我,我心里还是明白的。” 陆长笙朝着她露出了一个会意的微笑,两个人先后离去。 苏云溪对薛兰兮小声道:“怎么,景郡王妃与你吵架了?” “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旧事而已,没什么。”薛兰兮不以为意道:“不过是受到了些奸人挑拨而已。郡主往后也遇见多了这些事情,不必多加理会便是。但是最要紧的,还是要自己稍稍提高些警惕才是。” 苏云溪颔首,肃然道:“兰兮,我忽然发现我真是太笨了。” “哦?”薛兰兮挑了挑眉,有些诧异地看向苏云溪,“怎么忽然想到这个了?” 云溪郡主素来算得上是一个傻人,她什么都不管,更是什么都不加以理会,只是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仿佛这京城中的风云暗涌与她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怎么可能会有人一直如此呢?薛兰兮深知,靖王若是想要稳住后房,全力以赴地与容王豫王周旋,那么势必苏云溪要做出些改变来。 不然,只怕到时候靖王自己都自顾不暇了。 苏云溪若有所思道:“你看,你都能反应过来景郡王妃是被人蒙骗的上当人,像我就不行了。我根本就不会去理会她。还有还有……护国寺官道上的事情,我都被吓得怕了,什么东西都忘得干干净净的,你都跟季侯一起把事情查的快水落石出了。” 苏云溪撇了撇嘴,拉拢着脑袋小声道:“我是不是 很笨的一个丫头啊……” 薛兰兮忍俊不禁,摸了摸苏云溪的头,轻笑道:“别吹捧我了。我也不过是经历的事情多了。郡主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小户人家出生,从小被养在小地方,若是自己不长点心眼,只怕自己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郡主从小养尊处优,又是被长公主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外面的那些乌烟瘴气地东西,哪里能够入得了你的眼?” 云溪郡主有些不解地歪着头瞅着薛兰兮,薛兰兮却紧握住苏云溪的手,拉着她往回走,边走边叹息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若是真想知道,其实只要稍稍多看看就会了……” …… 薛兰兮与苏云溪说了半日,口干舌燥,苏云溪却仿佛是一个发现了新世界的孩子一样,眨着大眼睛苛求薛兰兮再教她一些东西。 薛兰兮害怕自己交了太多结果却物极必反,于是便着手让苏云溪停下来,准备回去。 两个人耽误了许久,下山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刚刚到了城门口,薛兰兮便远远瞧见靖王站在城墙上远远朝着城门外眺望。他穿着巡防营的甲衣,目不转睛得看着苏云溪。薛兰兮瞥见,便侧头对一旁的苏云溪笑道:“瞧啊,那不是靖王么?” 苏云溪便觉得诧异,惊诧无比地往城墙处看去,也不觉道:“他站在那里做什么?” “许是在等心上人吧。”薛兰兮调侃了一句,不觉对苏云溪笑道:“难道郡主不这么认为吗?” 苏云溪刹那间红了脸,笑着瞪了薛兰兮一眼,哼了一声道:“兰兮,你净是胡扯!” “胡扯什么,小姐说的正是呢。郡主何必遮遮掩掩的?长公主都已经默许了您跟靖王的事情了,难道郡主还怕什么人不成?” 折枝也在一旁笑着打趣道。 苏云溪瞥了一眼折枝,笑着骂道:“兰兮你瞧,几日不见,这丫头倒是愈发厉害了。我劝你啊,还是早早地把这么口无遮拦的丫头嫁出去算了。也免得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看着碍眼。” 折枝听了便“哎呀”一声叫起来,哀哀地向苏云溪求情,一副吃瘪了的表情,“郡主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三人正说笑着,便到了城墙跟前,靖王早下了城墙,道:“你们早上便出去了,眼看太阳下山都还不回来,当真是吓坏我了。” 薛兰兮哂笑,探出头去对靖王道:“靖王可真是小心眼,不过是带着郡主出去祈福,靖王这架势似乎就是要来对我兴师问罪了。我可下次再也不敢带着郡主出去了。” 靖王对薛兰兮笑,拉着云溪郡主下车,道:“云溪就不麻烦你送了,我带她回去就是。夫人来的不巧,君珩方才离去,许是现在已经到了侯府了。夫人还是赶快回去吧,免的君珩担心着急。” “那我就先告辞了。”薛兰兮朝着二人点头,笑着放下帘子,示意车夫可以策马离开。 车轮缓缓转动,薛兰兮掀开车帘子往回看了一眼,只见苏云溪从袖中掏出了那枚心心念念求的平安符递给了靖王。靖王一脸又是害羞又是欣喜的表情,活脱脱像个孩子。看着两个人孩子气的人彼此相伴相守,不知为何,薛兰兮的心中也觉得甜甜的,也不觉勾了勾嘴角,长舒了一口气。 不管是经历过什么也好,不管是被人曾经怎么对待也好,倘若结局是美好的,那么那些经历过的酸楚,疼痛,都会被岁月磨成糖,甜甜的萦绕心间,待彼此一道回忆的时候,已经被酿成了可口的陈年佳酿。 第三百二十章 夜话 待到马车停下之时,已经是点灯时分了。季侯府门前的大灯笼半明半昧,已经入秋,晚风微凉。折枝先是跳下了车,随后扶着薛兰兮下了车,随口抱怨道:“早知道奴婢就给小姐带件披风了,这入夜的风怎么如此之凉?若是小姐着凉了就不好了。” 薛兰兮讪笑,“我哪里有那么虚弱的身子,风一吹就着凉了?走吧,咱们快进去。” 府上的丫头们都纷纷开始点灯了,一个个提着灯笼来回奔波在抄手游廊与各个院子侧室之间。见了薛兰兮,各个皆是笑逐颜开,亲切地喊了一声:“夫人。” 薛兰兮也只是点点头,她早已经习惯这么被人尊敬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季侯府早已经融入了她的生活当中,或者说,她也早已经融入了季侯府当中了。 素荷许是听到了声响,便远远朝着薛兰兮走过来,对薛兰兮笑道:“夫人回来了?” “恩,有事?”薛兰兮淡淡地询问道。 素荷微笑道:“侯爷已经在饭厅坐下了,夫人也快去准备用晚膳吧?” 薛兰兮心中顿时有些诧异,挑了挑眉道:“这不年不节的,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严肃正式?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素荷摇了摇头,听见薛兰兮的话也觉得不可思议:“夫人怎么会这么想,夫人与侯爷一道用晚膳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只是侯爷方才回来,发觉夫人还没回来,嘱咐奴婢多注意一点,等夫人回来了再开饭。” 天经地义,这是自然。 薛兰兮苦笑,她毕竟也不能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折枝小声道:“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薛兰兮道:“走吧。” 到了饭厅,方才 察觉到气氛的与众不同。季君珩似是已经知道薛兰兮会回来,饭菜都正在上桌,热气腾腾地的饭菜,看起来很有食欲。薛兰兮奔波了一日,自然也累了,更是觉得食指大动,匆匆净了手便下意识挑了个跟季君珩相对的位置坐了下来。 季君珩觉得好笑,于是就询问道:“你坐这么远做什么?我又不是什么恶魔,没必要这么远离我吧?” 薛兰兮尴尬地笑了笑,“侯爷连这个也要过问?” 季君珩歪着头打量着薛兰兮片刻,想了想说:“明白了。” 然后他起身,便挑着一个挨着薛兰兮的位置坐了下来,道:“夫人不喜欢主动,是想要让我多主动一些,是吗?” 薛兰兮吃吃的笑了,夹了一筷子的酱黄瓜就着香米饭吃了,方才道:“侯爷的想象力很是丰富。不过我今日的确是饿了,有什么事情咱们吃完饭再聊,侯爷觉得呢?” “来日方长。”季君珩说着,给薛兰兮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 薛兰兮扬了扬眉,也不曾说什么,低着头沉默地吃饭。许是吩咐做晚膳的厨子要挑薛兰兮喜欢的菜式做,晚膳桌子上的菜几乎都是薛兰兮喜欢的。薛兰兮走筷如飞,先慰藉了一下五脏庙,方才察觉到季君珩一直都没有怎么动筷子,而是观察着薛兰兮用膳。 “侯爷怎么不吃?”薛兰兮伸手用帕子擦了擦嘴,好奇道:“难道说是饭菜做的不合侯爷口味?” 季君珩愣了片刻,侧头看向薛兰兮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不舒服。老毛病了,许是以前打仗的时候留下来的。你先吃,不要管我。” 这不侧头不要紧,一侧过来头,薛兰兮便发觉季君珩的脸色出奇的差,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 嘴唇都泛起不正常的苍白颜色,看着让人觉得相当不好。 薛兰兮急忙询问道:“侯爷这是怎么了?” “正常,你先吃吧。还有一些事情,我等会还想问问你的意思。等会我们去书房谈谈吧。”季君珩强忍着不适,轻声说道。 薛兰兮怎么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季君珩这么疼下去,她刚刚想要叫人来,素荷却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薛兰兮用询问似的目光打量着素荷,素荷朝着薛兰兮欠了欠身,端着汤药递到了季君珩的手里。 季君珩堪堪端住碗,望着那黑漆漆的汤药,眉头都不皱一下,一仰头便全都喝完了。 薛兰兮叹了口气,她哪里还有兴致再吃东西,只好侧过头看着季君珩道:“这是大夫开的药吗?” “是的。”季君珩道:“吃了药就没事了。你不要担心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侯爷可要去躺一躺休息一会?” “不成,我说了,还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薛兰兮叹了口气,道:“那我扶着侯爷去躺一会吧,侯爷就算是不想睡觉,也可以跟我说说那件事情。” 季君珩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薛兰兮便扶着季君珩起身往季君珩的卧房走去。廊下的灯盏很暗,季君珩半明半昧的面孔在灯盏下更是难以捉摸。薛兰兮握着他的手往前走,走到了书房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那便是季君珩的卧房了。 薛兰兮很少踏足这里,因此摸索了许久才摸到火折子点上了灯。 季君珩的卧房里面简单的出奇,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书房里面处理事情,也唯有休息时方才会到这里躺一躺。卧房是两间,一侧有一道移门可以直接通往隔壁的书房,另外一 侧就放了一套简单的桌椅,和一套床榻。 薛兰兮让季君珩先坐,帮他铺好了床铺。她一摸那被子,便叹息一声道:“这被子都受潮了,侯爷也不知道拿出去让丫头们帮你晒一晒?都已经入秋许久了,怎么侯爷还是盖着夏天的薄被子?若是冻着了可怎么好?” “我向来不怎么注意这些。”季君珩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语气有些不太好。 薛兰兮笑着叹了口气,低声道:“是我这个做妻子的失职……往后我应该多注意一下侯爷的日常起居。”说罢,薛兰兮挥了挥手让素荷进来为季君珩换一套软和的床铺被褥。 素荷做事情麻利,很快就换了一套新被褥来。薛兰兮示意她放下被褥就可以离开,素荷有些尴尬地看着薛兰兮,忍不住出声道:“夫人,不如让奴婢来铺吧……” “无妨,我自己来就是。”薛兰兮淡淡道:“你先出去吧,我与侯爷有话要说。” 素荷只好点了点头,薛兰兮铺好了床榻,对季君珩道:“侯爷躺下吧,我去找点沉香来熏一熏,侯爷的屋子里面有股潮湿发霉的味道,等天气好了,要好好收拾收拾这屋子了。不然等到了冬日,侯爷要更难熬了。” 扶着季君珩脱掉外衫中单躺下,薛兰兮就要起身去自己院子里找沉香,手却忽然被季君珩拉住了。 “不要走。” 薛兰兮手臂一僵,不觉诧异的回头。 这样的语气,几乎带着些孩子气的任性意味。薛兰兮瞥了一眼季君珩,低声道:“侯爷怎么了?” 季君珩没有接话,只是双手固执地拉着薛兰兮。薛兰兮有些动容,坐回了床榻边上,点头道:“好,我不走。” “恩。”季君珩点了点头,便再也没话了。 薛兰兮见他依旧是紧皱着眉头,轻声问道:“侯爷还是觉得难受么?” “恩……”季君珩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扶着薛兰兮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胛骨的位置,“这里,很疼。” 他极少用这么任性的语气表达自己的疼痛,薛兰兮料想一定是很难以承受的痛楚,才能让他这么脆弱。薛兰兮轻轻揉了揉他的肩窝,季君珩轻轻叹息了一声,薛兰兮忽的想起去年除夕的事情,小声问道:“是去年除夕夜的时候受的伤吗?” 季君珩摇了摇头,道:“想不起来了。” 薛兰兮被他逗笑了,季君珩侧着头往里面躺了躺,拉着薛兰兮道:“躺过来吧。” “恩?” “我们说说话。兰兮。” 薛兰兮也不知道到底是被哪一句话戳到了,或许是他略带沙哑的嗓音轻轻|颤抖着叫出“兰兮”的时候,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的重击了一下薛兰兮的心脏。薛兰兮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侧躺在了季君珩的身边。 季君珩清浅的呼吸就在耳边,他侧过身来躺着,轻轻抱住了薛兰兮,把头埋在了薛兰兮的颈窝里,一字一字地叫着薛兰兮的名字。 “兰兮,兰兮……” 薛兰兮答应了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侯爷,我在呢。” “我知道。” “侯爷……” 季君珩撑起身子亲了一下薛兰兮的嘴角,温声道:“嘘,别说话。” 薛兰兮果然是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季君珩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躺在她身边。在这绝对安静的气氛中,薛兰兮仿佛听得到季君珩的心跳在自己的耳边一下一下,强劲有力地传来。与此同时,他像个孩子一般,在薛兰兮的怀里,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宁和的笑容。 第三百二十一章 抉择 薛兰兮眨了眨眼睛,黑夜里面,季君珩忽然出声道:“那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必我去处理了,”薛兰兮低声道:“甄婉婷或许已经明白过来了。我与云溪郡主今日撞见她,她似乎是决意要离开京城回老家去了。如果当真是如此,那也的确是不错的选择。侯爷觉得呢?” 季君珩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道:“这倒是的确。不过……你可确定,她能出的去这京城吗?” 薛兰兮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看向季君珩。季君珩压低了声音轻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谁知道骆夫人到底有没有想过要杀人灭口?” 薛兰兮似乎是不太敢冒险,皱了皱眉头道:“侯爷既然想到这一步了,可有什么别的主意吗?” 季君珩沉默片刻,轻轻叹息了一声。他的嘴唇贴着薛兰兮的耳垂,声音在薛兰兮听起来低沉又暧昧:“怎么,夫人就这么有把握,我会有主意能让甄婉婷逃脱一死吗?” “侯爷会平白无故提起来没有把握的事情吗?”薛兰兮笑着诘问,“侯爷说呢?” 季君珩低声笑起来,叹息一声道:“我倒也真不应该待你这么好。我的心思全让你给猜透了,往后我可就再也没有机会来故弄玄虚了。” 薛兰兮嗤笑,季君珩的手指缠绕着薛兰兮的发丝,轻轻道:“我从宫里得到的消息,皇上已经给陆长笙和代善郡主定好了日子了。” “这么快?”薛兰兮诧异无比,今日苏云溪也向她提起此事,薛兰兮本以为只是提上了日程,却没有想到皇上居然已经这么快就决定下来了。 季君珩点了点头:“羌芜国的使臣在大顺待的日子已经够久的了。若是再不准备 回去,只怕西域一下雪,大雪封山之后就只能等到来年春天才能回去了。再说了,若是代善郡主的婚事再拖下去,对两国的联盟也有一定的坏处。拖得越久越是容易出问题,这个道理,皇上总是比谁都更明白的。 “什么时候?”薛兰兮沉默了片刻,询问道。 季君珩道:“九月十五。就在半个月后。” 薛兰兮暗自咂舌,看陆长笙与代善郡主今日的样子,反倒是好像没有什么异状。她沉思了片刻,小声道:“这与甄婉婷有什么关系?” “与甄婉婷关系不大。”季君珩淡淡道:“你若是想要保险一点让她活命,那就可以顺带捎上她。但是我们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甄婉婷,而是定北王夫妇。” 薛兰兮不觉回头望了一眼季君珩,季君珩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一小簇火苗,薛兰兮叹息了一声,道:“侯爷真是高明。” 羌芜国的使臣出城,如果让定北王夫妇乔装打扮,混在使臣队伍里面出城,那么想必定然没有什么问题。只要稍稍对那些羌芜国的使臣施加些贿赂,想要得到这样的机会简直是易如反掌。甚至不需要告诉他们这些人是什么关系,只要找个合适的推辞就可以顺理成章。 季君珩笑起来:“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小伎俩而已。我真正怕的,是容王可能会出手拦住定北王。他素来对定北王虎视眈眈,谁也不敢保证,到时候他会做出来什么样子的事情。” 不过这些就并不在薛兰兮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薛兰兮点了点头,季君珩忽然瞧见什么东西从薛兰兮的袖子里掉出来,于是好奇地把那物什拿起来定睛一看,却不觉勾了勾嘴角:“这是什么?” 薛兰兮见季君珩拿着了 那东西分明是自己求来的平安符,不觉大惊失色,有一种心思被人洞穿的感觉,板着脸道:“侯爷快还给我。” “哦?”季君珩闻言不觉扬了扬眉,诧异道:“怎么,这不是给我的吗?” 薛兰兮气得昏了头,连这东西应该是给季君珩的都险些忘记了。她负气道:“我爱给谁用给谁用,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侯爷真是的。” 季君珩讪讪笑了,知道薛兰兮脸皮薄,也不再多说,只是轻轻地拉着她,凑过去亲了一下。 薛兰兮又气又恼,愤愤道:“我看侯爷倒是精神得很,我要回去睡了。” 季君珩没有出声,只是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低声道:“不要走。” “侯爷不要再蒙骗我了,我早就知道侯爷……” 季君珩摁住了薛兰兮的肩膀,耍无赖似的枕着她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薛兰兮叫了好几声,季君珩都没有反应,薛兰兮料他是故意装睡,自己偏偏又没有力气去推开他,只好歪着头胡思乱想着。薛兰兮不觉便睡了过去,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一早。 她被外面极其尖锐的推门声吓醒了,只是觉得诧异,自己肩膀却又酸痛无比,根本无法抬起来。薛兰兮在床上瘫了一会,方才反应过来这里居然不是自己的屋子。 回味过来昨日的事情,薛兰兮不免叹了口气,扯着嗓子叫折枝。 折枝满心欢喜地走进来,笑着道:“早上侯爷起来,便跟我们说不要去叫小姐起来。奴婢还诧异呢,没想到小姐倒是醒得巧。方才外面有人来拜访呢。” 薛兰兮沉默了一会,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道:“侯爷去上朝了?” “是啊。”折枝笑吟吟地看着薛兰兮,道:“小姐也该起来了。今日 外面有客人呢。” 薛兰兮这才想起来方才折枝说外面有人在等自己,不觉随口问道:“谁等着我呢?” “是甄小姐。”折枝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说也奇怪,咱们与甄小姐素来是不熟悉的。怎么今日甄小姐却又如何殷勤地想要见小姐呢?” 薛兰兮叹了口气,“还能是什么事情……” “小姐若是不喜欢她来,奴婢这就派人去打发她走就是了。”折枝急忙道。 薛兰兮摆摆手道:“不,请她进来偏厅稍稍等我一会。记得好生招待了,人家可是正经大家闺秀。折枝,不许偷懒,更不许因为人家没有权势就轻视人家,知道吗?” 折枝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小姐言之有理。奴婢这就去派人办。” 薛兰兮颔首,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后便走到了偏厅去见甄婉婷。 甄婉婷今日穿着颇为正式,她见了薛兰兮只是起身欠了欠身,却也并不说话。薛兰兮心知肚明,便对折枝道:“你先带着他们下去吧。我有些贴己的话要跟甄姑娘说。” 折枝点头,屈膝道:“是。”便带着几个丫头一道离开了偏厅。 薛兰兮随意坐下,淡淡道:“怎么,甄姑娘不是要离开吗?怎么忽然又想道来找我了?” 甄婉婷幽幽苦笑道:“你该不会是真的不知道吧?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出得了城门。只怕还没有出城门,就已经没命出去了吧?” “看起来……甄小姐此番前来,是来寻找庇佑的?”薛兰兮押了口茶,清冷地看着甄婉婷,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甄婉婷只是苦笑,却并未声张。 薛兰兮叹息了一声,道:“看起来,你不服气,也不甘心,我说的对吗?” “是这样… …又怎么样?”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甄婉婷攥紧了拳头,咬着牙一字一字说道。 薛兰兮颇为悲哀地看着她,不知道是该露出什么样子的表情,只好勉强道:“你得明白,甄姑娘,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甘心与情愿来衡量的。” 甄婉婷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本也没有想过要怎么样,只是……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 “你想要见一见靖王,是吗?”薛兰兮淡淡地打断了甄婉婷的话,微笑着看着她,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丝仿佛能洞察人心的锐利光芒。甄婉婷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还是承认了。 “是,我很想要见见靖王。” “真的只是见见吗?”薛兰兮压低了声音,似乎是自顾自低声呢喃般询问了一句。 甄婉婷的眼眸当中已经含着些泪花了,她用力点了点头,低声道:“是,我只是想要见一见他……这样应该没有问题吧。” 薛兰兮道:“自然没有。”她微笑着招呼来折枝,道:“甄姑娘是我的客人,因为不日便要离开,所以来府上与我一道道别。你去晋阳长公主府传个话,去问问云溪郡主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当做是个甄姑娘饯别吧。” 甄婉婷眼神怪异地看向薛兰兮,薛兰兮却挥了挥手,示意折枝赶快去做。 折枝点了点头,道“是”,便一路小跑着往外面走了。 甄婉婷忍不住站起来,低声问道:“不知道夫人这到底算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找云溪郡主来……才是明明是与她无关的。” “甄姑娘,你错了。”薛兰兮轻轻道:“靖王是她的未婚夫,此事既然与靖王有关系,那么自然与云溪郡主也是脱不了干系的。你说是不是呢?” 第三百二十二章 干系 甄婉婷却好像是早就已经对此心知肚明了一半,嗤笑道“夫人的意思,我心知肚明。” 薛兰兮笑吟吟道:“那便好了。说起来云溪还拿你当成好姐妹呢,既然是好姐妹,那么在一起告个别也是理所应当的。” 薛兰兮用了些早饭,再回去偏厅的时候,苏云溪已经坐在了甄婉婷的边上。苏云溪对甄婉婷的事情毫不知情,因此她也只是随意与甄婉婷聊着天。甄婉婷笑的淡淡的,总有些疏离的味道。薛兰兮在府里晃了一圈,查了查账目,一面等着靖王过来。 季君珩回来的晚,三个人桌子上的点心都已经换过一轮了。苏云溪瞧见他身后跟着靖王,也是一诧异,“你怎么来了?” 靖王见到苏云溪也是相当惊讶,道:“今日我本与君珩有要事要商量,君珩便邀我来府上吃饭。云溪你怎么也过来了?” “婉婷要走,正巧她来看望兰兮,兰兮说我们姐妹一场,毕竟是往后天涯海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就让我也来一起给婉婷送行。” 靖王点了点头,目光不觉落在了甄婉婷的身上。他与甄婉婷不过数面之缘,恰好前些日子见过甄婉婷,出于礼貌,靖王好奇地问了一句:“甄姑娘怎么要走?家不是在京城吗?” 甄婉婷闻言便有些哽咽,笑着说道:“多谢靖王殿下关心,婉婷家里本是平城人,虽然是被父母接过来京城住了些年,但是终究是比不过家乡亲近。再加上平城老家有祖母卧病在床,祖母对婉婷有养育之恩,婉婷怎么说也要去照顾一下老人家。” 靖王颔首,笑道:“那甄姑娘可要保重身体。” 薛兰兮适时咳嗽了一声,淡笑道:“靖王不是说,还有事情要去找侯爷 么,可别让侯爷等着急了。” 靖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倒是差点忘了。你们玩,我要过去了。” 眼看着靖王离去的身子,甄婉婷看的有些出神,嘴角不觉溢出了一抹有些凄楚的微笑。 “我是真没有想到,婉婷居然会来看望兰兮。”苏云溪随意说着家常话,笑着拉起甄婉婷的手,道:“你是什么时候背着我跟兰兮好上的?快老实交代。” 甄婉婷低低笑了笑,薛兰兮也咳嗽了一声,对苏云溪道:“哪里有什么背着你,你瞧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做错了事情似的。只是这京城里面能够彼此说得上话的姐妹当真是不多了而已。也难得咱们投缘,还能再多好些日子。往后婉婷若是走了,这京城里面却又是少了一个能说贴心话的姐妹了。” 薛兰兮低眉敛目叹了口气,苏云溪笑嘻嘻道:“诶,兰兮。不管怎么说,我都还在你身边啊。你可不能忘了我!” “不会的。”薛兰兮也不免笑了起来,点一下苏云溪的额头。 甄婉婷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没等用了午饭便起身要准备回去了。薛兰兮与苏云溪也没有挽留,目送着甄婉婷离去的背影,苏云溪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婉婷今日来找你,兰兮……到底是为了什么?”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沉思片刻道:“她要离开了,想要再见一眼靖王。” 苏云溪略感诧异,沉默了片刻却坦然接受了。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低低道:“其实我早就有感觉了。婉婷她……很喜欢仲麟。当初代善与我说起来婉婷有意想要挑拨离间的时候,我便已经有些察觉出来不对劲了。” 云溪郡主抬起一双秋水明眸,小声问道:“护国寺官道上的事情,到底是不 是跟她有关系?兰兮,你给我一句实话。” 薛兰兮不料云溪郡主居然如此能对事情加以分析理解,她思酌片刻,很快便准备将事情的真相告知苏云溪:“是。” 只是淡淡的一个肯定回答,苏云溪却仿佛是如释重负一般舒了口气。“果然不出我所料。” “但是此事并非那么简单。事情太过于复杂,此刻还不是说给你听的时候。”薛兰兮果决道:“云溪,甄婉婷并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她只是被人利用了喜欢靖王这一点而已。既然她已经主动要求退出离开,那么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帮她平平安安的离开。” “难道这京城里面有人想要害她不成?!”云溪郡主诧异地盯着薛兰兮,愕然不已。 薛兰兮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轻道:“世事无常,万一呢?” 云溪郡主不觉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字道:“到底是谁敢这么做?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也敢——” “郡主不要忘了,那日我们遇险的事情。”薛兰兮陡然打断了云溪郡主,提醒道:“你是晋阳长公主的女儿,皇上的亲外甥女;代善是羌芜国派来的和亲郡主,你们都是如此尊贵身份的人,居然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偷袭。郡主觉得,他们还会有所顾忌吗?” 苏云溪咬紧了嘴唇,望向薛兰兮:“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薛兰兮淡淡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等什么?” 薛兰兮抬头望向窗外的清浅流云,淡淡道:“等着陆长笙与羌芜国的代善郡主成亲的那一天。” …… 皇帝给陆长笙和代善郡主赐婚的旨意,赶在秋分的那一日,颁布在了景郡王府的门前。 京城里面已经鲜少再有什么喜事,因 此这一场浩大的联姻婚事成了全天下瞩目的焦点。比之那位神秘而富有异域风情的新娘,似乎这位京城里面有名的放浪公子规矩的成亲,更吸引人的眼球。 听说,陆长笙陆公子与代善郡主一见倾心,从此再无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 听说,陆长笙是被皇上以太后的名义要求进宫长谈之后才答应婚事的。 听说…… 无论外面的言论究竟是怎么样的,总之,这桩婚事算是成了。于皇上也好,于陆家也好,于……薛兰兮也好,都是莫大的好事。 秋分过后,天气就开始转凉了。薛兰兮身子单薄,折枝一面嚷嚷着要给她早早的量好身量准备做几身花样流行的袄裙,一面又主张给薛兰兮翻出来棉被棉衣,该晒的晒,该洗的西,准备过冬。 季君珩也时常要督促薛兰兮多穿几件衣服,手稍稍凉上一点点,就要连带着她和折枝一并劈头盖脸地板着脸责骂。一来二去,薛兰兮倒是已经麻木,折枝不敢跟季君珩顶嘴,只好满口答应,三句不离一个“是”字。 外面的流言蜚语也好,是是非非也罢,薛兰兮无心理会,却在暗地里琢磨那件事情。 事情必须要计划的周密仔细,虽然季君珩已经想的万般周全,只是毕竟,季君珩是季君珩,他不是能完全参与到这件事情的人,顶多算是一个坐正后方的统帅。 季君珩不能参与这次的行动。皇帝已经委任他与靖王全权负责婚宴时的治安管理。若是他不在现场被人抓住了把柄,那么就是得不偿失的事情了。 因此,直接参与那次危险的护送行动的人,就落在了薛兰兮的头上了。 薛兰兮毕竟只是一个未曾出过深闺的女子。即使身在颜家之时,曾经被 父亲教导过一些兵法之类的权谋,只是那毕竟只是纸上谈兵。薛兰兮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再加上她这么多年月为闺阁之事所耽误,早就已经忘得不知道多干净了。 季君珩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老师,他为薛兰兮讲起来那些事情颇为耐心。 “作战不能全靠主帅,如果完全依赖于主帅在后方的判断,事情有时候就会变得很糟糕。”季君珩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也是相同的道理。我只能尽量考虑所有的可能情况,但是一旦出现变数,还是要你自己来学会随机应变,你可明白?” 薛兰兮若有所思,把自己手中的棋子一一摆上棋盘,抬眸浅笑道:“兰兮明白。” “虽然我们已经尽量控制住此次事情的保密性,但是不可避免的,到时候可能会遇上一些不该遇见的人。”季君珩沉声道:“最有可能的人,当然就是容王。此次若是他能控制住定北王,或者抓住靖王的把柄,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但是,不排除豫王会来参与此事的可能性。” 薛兰兮很少听说过关于豫王的事情,但是豫王深藏不露的本性她却是略有耳闻。薛兰兮闻言不觉蹙眉:“这么说起来,靖王他……” “我不会让靖王跟着去胡闹的。”季君珩冷哼了一声,“靖王的人不会出现在队伍里面。但是我会让季宵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你切记,此番若是有一点点失误……“ 他抿了抿嘴唇,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那便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们了。即使是我也不行。兰兮,你可明白了?” 薛兰兮抬起了头,点了点头,笑道:“怎么,侯爷不相信我的能力?” 季君珩只静静看着薛兰兮,并未出声。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成婚 寒露过后,天气一日一日凉下去。冬日里人也都懒洋洋的,薛兰兮时常往椅子上坐着晒太阳,一晒便是一整天。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活动。偶有定北王妃或者是云溪郡主前来,薛兰兮也只是懒洋洋地跟她们聊天。 定北王妃来季侯府来的不是很勤快,但是每一次都能给薛兰兮带来些许信息。定北王妃精明能干,外表看上去憨厚可爱,爽朗明快,但是实际上却是什么事情都看在眼里却不说出来的个性。正因为如此,薛兰兮才能如此便捷的跟定北王夫妇交换信息。 季君珩此事并未告知靖王,靖王的个性,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为好。不然只要他那两个混账狐狸一样的哥哥稍稍套套话,就能把他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容王与豫王也没有什么动静。京城里面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和与热闹。但是有心人都知道,在这场看似和美的婚事之下,掩藏着这个天下,关乎王朝最肮脏,最险恶的交易与秘密。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并非全都是隶属于某一派别的人,也许更多的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来面对。 无论世人如何看待这么一场纯粹权利与欲望的产物,但是它毕竟到来了,毕竟是两个人的终身大事。 薛兰兮是陆长笙的表妹,虽然陆氏在景郡王府与掌事的景郡王妃关系并不好,但是景郡王妃疼爱薛兰兮是不争的事实。因此薛兰兮早几日便已经来到陆府帮忙了。 陆长笙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偶尔还要与东边的丫头调调情,西边的丫头说说话。景郡王妃瞧见他不正经的模样,又是恨又是无可奈何。薛兰兮瞧见陆长笙的模样,反倒是安心了不少。 有人道是人间不过数十载,只有眼下能抓得 住的才是最好的。 或许这就是陆长笙所信奉的理念信条。薛兰兮不能否认,但是看到他还未把这东西丢掉,心中也觉得欣慰无比。 成婚那日,是个有些清凉的天气。薛兰兮一早起来便赶过去景郡王府上。景郡王府张灯结彩,景郡王妃招呼着那些人来来回回的忙碌着。她见到薛兰兮来了,便笑着迎上去,极其热情地拉住了薛兰兮的手:“麻烦你了,兰兮。这么冷的天气,还要你起这么早。” 薛兰兮微笑道:“毕竟是表哥的终身大事,我起来早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片刻,定北王妃也赶来了。定北王妃说话明快,逗得景郡王妃与几个丫头都哈哈大笑起来。一时之间,早上清冷朦胧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直到大伙都来的差不多了,却左右不见新郎陆长笙来。景郡王妃微微蹙眉,道:“公子还没有起来吗?” 一个小厮急忙走进来,哆嗦了一下,急忙下跪道:“王妃恕罪,小的无能,公子还没起来……” “太不像话了!”景郡王妃低声呵斥了一声,冷着脸道:“快去叫他起来!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能允许他这么胡闹?!” “娘在说什么?” 却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道男声。众人纷纷回头,便看见一面伸着懒腰一面朝着众人笑的陆长笙。陆长笙许是方才起床,眼睛都没有睁开,眯着眼睛,愈发显得人气质优雅慵懒,像是一头正在休憩的猎豹一般。 陆长笙黑峻峻的眼睛环视一圈,旋即落在了薛兰兮的身上:“兰兮妹妹来的好早。” 薛兰兮浅笑道:“毕竟是表哥的终身大事,我来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唔,这话倒是不错。”陆长笙点了点头,脸颊微微发红。他笑着说 :“那我先去换衣裳了,娘。” 陆长笙晃晃悠悠地便被小厮牵引着去换衣裳了。景郡王妃还有别的事情要忙碌,薛兰兮与定北王妃一面做事,一面伺机说了两句话。 “王爷都准备好了吗?”薛兰兮低声问道。 定北王妃点了点头,含笑道:“这是自然。” 薛兰兮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出口询问道:“王妃娘娘也想好了?宁可浪迹天涯,放弃王位和尊贵的身份,也要离开这里?毕竟,即使是在京城里面衣食无忧一辈子,也是……” “兰兮。”定北王妃淡淡的截住了薛兰兮的话,道:“我与王爷这么多年了,我们两个什么样子的事情没有见过?只是现在,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和经历再去应对这些明争暗斗了。皇上的心思,我跟王爷已经不想猜了,也猜不动了。倒还不如,我们两个浪迹天下,做一对逍遥快活的神仙夫妇。” 薛兰兮缓缓低下了头,露出了一个略显得有些苦涩的笑容:“我……明白王妃娘娘的意思了。” 定北王妃急忙拉住了薛兰兮的手,轻声道:“你不要多想。兰兮,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你跟季君珩与我们不一样。君珩所追随的,是个极其圣明的人。所以,你也不要太或与怀疑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一样的路,毕竟我们,也是不一样的人。所以没有什么哪条路是好的,哪条路是不好的,你可明白?” 薛兰兮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低低道:“王妃娘娘既然已经心意已决,兰兮自然应当鼎力相助。娘娘不必担心,侯爷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吩咐好了,等下我们就按照计划行事。” 定北王妃拉了拉薛兰兮的手,笑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景郡王府的迎亲队伍 在京城的朱雀街排了整整一条街。嫁妆与迎亲的红色绸结几乎遮天避日,来来往往的百姓皆是探出头去张望,络绎不绝的队伍让人颇为惊叹。 薛兰兮远远望着那迎亲的队伍走了又回来,新郎官陆长笙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很是英俊潇洒。身后的花轿里,坐着的便是他的妻子,代善郡主。 往后的队伍几乎让人瞠目结舌,金银玉器,亦或者是什么名贵的家具,以及一些在大顺朝看不见的事物,都被一一放入了队伍当中,等待入库景郡王府。原本对迎娶异国郡主都持怀疑态度的贵妇人们,此刻却是不由得感慨起来。 景郡王府真是有福气啊。 薛兰兮听了以后便直直冷笑起来,却并未出声制止。 这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笑声。薛兰兮好奇地回头看过去,便看见一位穿着颇为讲究的男人缓缓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位带着青铜面具的男人,男人安安静静地跟着贵公子,显得很是谦卑。 “原来是季侯夫人,本王还以为是谁在这里呢。”那人笑着自我介绍道:“似乎应该先自我介绍一番,在下是——” “豫王殿下。”薛兰兮直截了当地点出了那人的身份,笑着欠了欠身,“不知豫王殿下驾临,妾身真是有失远迎……” 豫王抿了抿嘴唇,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薛兰兮,哂笑道:“季侯夫人果然是一如传闻当中一般,貌美如花,而且聪明过人啊。以往都没有机会能够与夫人相见,实在是憾事一件。今日幸而得到邀请陆公子婚事,方才能有机会一度夫人芳容。” 薛兰兮低眉顺眼道:“王爷过誉了。妾身一介女流之辈,实在是不敢当。” 豫王似乎并没有想要在跟薛兰兮 客套下去的意思,他单刀直入道:“怎么,季侯没有跟你一起过来吗?怎么也不见我那三弟?他素来与季侯最为要好,两个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啊。让本王也是好生羡慕,能有季侯这样有义气的朋友成为生死之交。可惜,本王没有三弟这么好的机缘,实在是可惜,可惜啊。” 薛兰兮若是再听不出来豫王话中有话,那便真是傻子了。 她抿了抿嘴唇,不动声色道:“男儿家的事情,妾身并不太懂……只是妾身知道,侯爷今日与靖王共同负责景郡王府周边的安全问题。若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只怕就是侯爷与靖王的失职了。如此一来,他们又岂敢松懈下来?王爷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是自然。”豫王扬了扬下巴,意味深长道:“那就真是……麻烦季侯与靖王了。” 薛兰兮屈了屈膝:“王爷言重了。” 却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折枝的呼叫声:“小姐……小姐……您快过来呀……” 薛兰兮朝着豫王对视了一眼,旋即低声道:“妾身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先请王爷恕妾身不能相陪的罪吧。” “你先去忙吧。”豫王笑吟吟地说道:“不必在乎本王。” 目送着薛兰兮离开了院子,豫王方才微微眯起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悠悠说道:“薛兰兮?”他忽的嗤笑了一声,“有点意思。” 身后跟着的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似乎是有些恍惚的样子,但是听见豫王说话,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淡淡地朝着豫王抱了抱拳,定定道:“属下|明白了。” “那就好。”豫王道:“不要让这个女人,坏了我们的计划就是了。如果有必要,随你怎么处置她都行。毕竟……这可是季君珩的女人。” 第三百二十四章 护送 因着是事关两国联姻的婚事,所以分外隆重。比之一般的郡王婚礼都要复杂上数倍,繁文缛节皆是按照最为传统的方式进行的,所以一套礼下来,几乎让所有人都感到疲惫不堪。 礼成后的酒宴,也是因为有了羌芜国使节的饯别成分,而显得格外的隆重。太后生病,萧康帝虽然未曾来观礼,但是也传下来旨意,让容王与豫王两位亲王好生招待羌芜国的使节。 约摸着下午时分,使节便起身告辞。女眷们还在里面嬉笑,薛兰兮忽然捂住了嘴,弯下腰干呕起来。 同桌坐的夫人小姐皆是惊慌起来,有人低声询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薛兰兮摆了摆手,干笑道:“我没事,多谢夫人关心。” 折枝红着眼睛道:“小姐,您就别逞强了。别人不知道,奴婢还不晓得您近几日脾胃不舒服,老毛病犯了吗?您快别逞强了,若是等下出了什么意外,侯爷怪罪下来,奴婢可就是万死莫辞啊。” 几位夫人闻言便立刻是惊呼了起来,其中一个急忙站起来道:“夫人,这样可不成。您快回去吧,这里就算是在重要也没有夫人的身子重要。” 薛兰兮咳嗽了一声,脸色愈发苍白如纸,“这……可是按照礼制,若是我不见了,只怕到时候不好交代吧……” “交代什么?”那夫人道:“若是有人询问起来,您就尽管让他们来找我便是。我们几位皆可以作证,夫人便是在这里,寸步未曾离开的。” 薛兰兮点了点头,惨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勉强而充满歉意的微笑:“那就麻烦夫人了……” “夫人若是真的不舒服,何必问起这个?”正在这时,正对着薛兰兮坐着的一个贵妇人悠悠然开口,一时之间众 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那位贵妇人的身上。 她年纪不大,但是却生着一张端庄娴静的面孔,显得愈发沉稳老练。薛兰兮瞥了一眼那样的穿着打扮,便心里有些明白了。如果没有猜错,眼下这位,便是豫王妃了。 她便欠了欠身,笑道:“只是以防万一罢了。王妃娘娘也知道,世间可不乏这样无趣到想要刨根问底,追寻蛛丝马迹的人的。” 豫王妃懒洋洋地眯起眼睛,侧过头看向薛兰兮,嘴角也是噙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是么?我还以为,是夫人心里有鬼呢。” “娘娘想必是多虑了。”薛兰兮欠了欠身,瞅了一眼豫王妃:“不知道……妾身可以先行离去,回府去看大夫了吗?” 豫王妃扬了扬下巴,轻轻点了点头。头上的步摇流苏清凌凌的晃动着,煞是耀眼。 薛兰兮安然退下,豫王妃在席间呆了片刻,也起身说自己有些醉了,于是要去醒醒酒。她兜兜转转到了院子里,果不其然,豫王已经在等着了。豫王妃欠了欠身,淡淡道:“果然如王爷所料。季侯夫人离开了。” “薛兰兮?”豫王勾了勾嘴角,回身对身后的面具男人道:“好戏要开场了,楚贺,你去吧。” 被叫做楚贺的男人似乎是还在恍惚,忽然听见豫王说话,不动声色地点头答应:“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豫王忽然挥手叫住了楚贺,道:“你先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楚贺心中咯噔一下,还是强作淡定,走向前去。豫王附在他耳边轻轻道:“你认识薛兰兮?” “不认识。”楚贺淡淡开口:“王爷又不是不知道,属下乃是王爷从边塞救回来的。哪里能有机会认识季侯夫人?”他一顿,似乎是不可 置信一般,叹息道:“王爷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楚某吗……” 豫王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只是你最近总是爱走神,罢了,你去吧。” 楚贺颔首,起身告辞。 豫王妃也略感疑惑,道:“王爷……楚贺是您从边塞亲自救下来的,怎么您也……再说了,您不是派人去查过他的身份吗,楚贺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姐妹,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怎么王爷忽然就怀疑起来楚贺了?” “感觉而已。”豫王淡淡道:“况且……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 薛兰兮从宴席之间离去后,旋即坐上了马车。折枝正欲在外面吩咐车夫赶去定北王府的时候,薛兰兮陡然打断了他们,“不,先不要去王府。我们先回家里去。” 折枝好奇起来:“小姐,刻不容缓啊,您此刻还要……” 薛兰兮瞥了一眼折枝,淡淡道:“方才坐在席间的人你以为是谁?那是豫王妃,她是被豫王安排过来试探我们的。且不说她到底有没有反应过来是被我们利用来看豫王的风向了,若是我们此刻便去王府,只怕容王的人就埋伏在哪里等着把我们人赃并获呢。” 折枝听罢不觉长大了嘴巴,薛兰兮想了想,低声道:“等下我们到了王府,你且叫上钟离,让他穿上车夫的衣裳,跟季宵一道待命。你明白了吗?”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折枝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薛兰兮心中此刻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豫王居然如此按奈不住,还好她察觉出来豫王妃的不对劲,只是这么一来……就要更加小心谨慎了。若是不耍点花招,只怕到时候真还没出城门就要被人拦下了。 到了王 府,折枝下去找钟离。薛兰兮则是对车夫吩咐了几句,旋即进屋换上了折枝的衣裳。折枝转而过去敲薛兰兮的门,却见薛兰兮穿着她的衣裳,不觉道:“小姐……” “进来,跟我换衣裳。”薛兰兮压低了声音,让折枝与自己调换了衣裳,旋即道:“等车夫架着我们刚刚走的车子离开后,你就上另外一辆马车去。无论外面出什么事情,你都不要下车,明白吗?钟离在外面会保护你的安全,你记住,无论是什么人说什么话,都不要轻易出声。记住了吗?” 折枝有些紧张兮兮地点了点头。 薛兰兮舒眉轻轻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此事并不会连累到你。他们察觉到我并不在那里的时候,我已经出城了。侯爷在城门口会接应你的。” 折枝闻言方才点了点头,“小姐放心。” 薛兰兮目送着折枝离去,心中也是捏了一把汗。季君珩根本就不知道薛兰兮计划有变,又谈得上是什么接应不接应?但是只要稳住折枝,让他有了底气,想来不会太紧张以至于露出马脚。 吩咐好一切后,薛兰兮方才找了一架两人的软轿,打着给小姐买药的名义,往城北的药铺走去。 城北的这家药铺,看上去距离驿站相当的远,若是坐马车过去,说是需要小半个时辰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若是对京城的布局熟悉的人,便能知道,其实只要从药铺后面的巷子走,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便能走到驿站的后巷。 薛兰兮从药铺后面的巷子兜兜转转走到了驿站。定北王夫妇早就换上了羌芜国的使臣衣裳在等着她了。见薛兰兮穿着折枝的衣裳过来了,定北王夫妇诧异道:“怎么,难道有人发现我们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叹 息道:“没想到豫王也横插|进来一脚了。豫王妃被我试探出来了,只怕我们需要稍微快一些了。我设置的一点点小把戏对付容王只怕不过片刻便会被识破。若是他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只怕我们两面都难,当真是无路可走了。” 定北王妃的脸色也凝重了几分,她与定北王对视了一眼,定北王只是苦笑,旋即道:“那便走吧。只是麻烦你了。” 薛兰兮笑了笑,“王爷与王妃跟兰兮是一家人,说什么这么客气的话?季宵在外面会照顾着我们,即使有什么麻烦也交给他就够了。话不多说,咱们先上车说吧。” 定北王已经与羌芜国的使臣关系不错了,那使臣听了定北王的遭遇也只是叹息:“伴君如伴虎,这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道理。定北王深明大义,愿意舍弃荣华富贵,当真是不容易啊。” 一行人混在了队伍当中,薛兰兮则是与几个女眷一道坐马车混在了后面的队伍里。羌芜国使臣归国,早已经在晌午与皇帝告过别,此刻启程,阵势却并不大。 从城北走到了城东的禛门,一路都相当的顺利,顺利的几乎让薛兰兮有所怀疑。城门口的驻军是沈家的人,那人也是沈家的公子。他眯着眼瞧了一眼正在暗处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的薛兰兮,旋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薛兰兮心中的疑虑愈发严重,却不好说出来,只好沉下心来跟着队伍往城外走。 还未等队伍走出几步,便听闻身后有人叫嚷着道:“使者请留步!” 那羌芜国的使臣便心中一惊,旋即叫停,回头看向那人。 赫然是那沈家的公子,他疾步追上来,便笑道:“容王殿下,奉旨来送一送使者。还请使者等上一等可否?” 第三百二十五章 混战之中 那羌芜国的使臣闻言赫然愣住,不觉道:“已经出了城门了,便不劳烦容王殿下相送了。再说了,郡主的婚宴还未完结吧?还是请容王去喝喝喜酒就是了。不必再来相送我们了。” 沈家公子歪着头对那使者笑道:“使者不必客气。此乃皇上的意思,也不是容王想要如此。既然是我朝皇帝的意思,使者还是就此接受比较好。也避免皇上对您和羌芜国有什么误解。” 如此来说,看起来是逃不掉了。 薛兰兮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了,那使臣似乎是在思量,不经意间与薛兰兮对视一眼。两个人相视一瞬,那使臣便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劳烦容王殿下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容王便带着人马赶来了。 薛兰兮瞧着那阵势,似乎是打定主意今日要把定北王拦下来了。 容王策马奔来,一路上硝烟滚滚,带起尘埃阵阵。薛兰兮忍不住低声咳嗽了起来。容王翻身下马,对那使臣说了什么,使臣勉强一笑,道:“劳烦容王殿下特意出来相送了。” “不必客气。”容王点头笑了笑,便把缰绳递给身侧的侍者,信步跟使者往前走了开来。 薛兰兮还在观察动向,季宵却已经在她身侧低声道:“看起来容王来势汹汹,夫人等下可要小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薛兰兮淡淡道:“看起来,一时半会豫王还追不上来。等下咱们可要快点动手了,若是慢了,只怕豫王反应过来上当了,恼羞成怒,到时候两面夹击,我们就麻烦了。” 季宵点了点头,决意道:“属下必定与夫人共进退。夫人不必担心。” 薛兰兮轻轻笑了,季宵跟着季君珩,素来都只是一个像是管杂事一般的管家一样 。季君珩武功高强,也只有在面对自己这么弱小的人的时候,季宵也许才能找到一点点的自信吧。 容王倒是沉得下心来,倒也不枉,在诸位皇子中间,有容王最为像萧康帝的说法了。他的确很像萧康帝,沉稳,老辣,蛰伏良久,只为一朝把猎物猛地扑到,一击致命。 往前便是长亭了,容王按照道理应该与使臣在此分别。使臣再三道谢,容王方才离去。 目送着容王离去的方向,薛兰兮遥遥与定北王妃对视一眼,她轻轻点了点头,队伍旋即停了下来。 薛兰兮与季宵共乘一马,定北王与定北王妃,还有几人各自骑了马,从队伍当中慢慢分散开来。 “危险还未过去,王爷和王妃娘娘可千万不要大意。”薛兰兮道:“毕竟,好戏,还没开始呢。” 一行人离开了羌芜国使臣的队伍后,便往西边的树林当中走去。因着是走的急了,前面的马匹受了惊。薛兰兮还未问出是怎么回事,便察觉到脚下的马匹被猛地一绊,旋即自己跟季宵被带着往前冲去。 巨大的冲击力被马匹和季宵冲去了一半,薛兰兮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季宵拔出剑哗啦啦格挡了诸多从天飞将而下的箭簇。季宵紧紧地把薛兰兮护在身后,还没阻挡完这一波箭簇,便有黑衣人从天而降,几乎是杀红了眼般,冷不丁便朝着众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季宵一面格挡,一面带着薛兰兮后退。黑衣人人数胜在多,几乎让众人难以招架。季宵与薛兰兮对视一眼,急忙喝道:”王爷,王妃快走!“ 话音未落,便有两个人影破除重围,飞也似的往前方窜逃。 那些黑衣人见要找的人已经走了,彼此对视一眼,旋即调走了大部 分的人去追那两个人影。 剩下的几个人不过片刻便被季宵与其余二人解决掉了。 一直带着斗笠的定北王与定北王妃一把掀开了斗篷。定北王妃嗔怪道:“这些娃娃也真是的,下手居然这么狠。也不掂量一下我们是他的亲叔叔亲婶婶?” 薛兰兮叹息了一声,道:“王爷和王妃快走吧。等下若是再来一个,可就真的没法子了。” 定北王与定北王妃旋即对薛兰兮作揖,定北王妃叹息道:“此番一别,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王爷王妃娘娘珍重。”薛兰兮紧紧地拉住了定北王妃的手,旋即叹息了一声,笑道:“往后快意江湖的日子,兰兮可要羡慕死了。” 定北王这才拉着定北王上了马,两个人越行越远,逐渐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薛兰兮沉默了片刻,季宵道:“夫人,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薛兰兮微微蹙眉,低声道:“不必现在就回去。季宵,你且去看看定北王和定北王妃可走掉了?无比要确保他们无事,我们才能安心离开。” “好。”季宵点了点头,四处环顾,低声道:“夫人自己注意安全。还是不要轻易离去,等属下回来以后再带夫人离去。” 薛兰兮颔首,在长亭处休息。 事情进行的太过于顺利了,顺利的几乎让薛兰兮有些怀疑。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容王的人追错了人,而豫王呢……豫王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吗? 不可能。折枝装模作样虽然认真,但是只要稍加分辨便可以看得出来真假。 那么到底…… 忽然远处疾风阵阵,薛兰兮警觉地站起来。刹那之间自己身边已经围了数十日,团团围住,几乎密不透风。 薛兰 兮的眼眸陡然沉了下去,她抿了抿嘴唇,站在了那包围圈的正中央。 “季侯夫人,真是久违啊。”忽然从包围圈外传来一道男声。旋即有人为那人让出了路。薛兰兮仔细分辨着那人的模样,青铜面具……这个人,是在豫王身边的人? 豫王?! 果然来了!可是现在才来,是不是有点晚了?还是说,他们的目的分明不是在定北王夫妇,而是在自己? 薛兰兮颇为不解地看着那人,那人却只闷闷的笑道:“忘了自我介绍了。季侯夫人想必并不认得某人,在下不才,乃是豫王身边的一介谋事楚贺。素来听闻季侯夫人冰雪聪明,时至今日,方才明白过来,夫人是当真聪慧啊。” 这话里面带着些讽刺意味了。想必他毕然是上过当了,方才敢这么说了。 薛兰兮不卑不亢,淡淡道:“楚先生过奖了。” 楚贺定定看着薛兰兮,心中忽然一动,仿佛是平静无比的海面上忽然扬起了涟漪。他定了定心神,道:“夫人算计好了一切,但是似乎,唯独忘记把自己给算进去了,是吗?” “楚先生这话说的……似乎已经打定我今日是走不了了是吗?”薛兰兮勾了勾嘴角,扬声道:“怎么,难道楚先生就不害怕侯爷忽然过来吗?此等情形,可是不太好解释的清楚吧?” 楚贺并不畏惧,而是半笑着说:“夫人不觉得可笑吗?若是季侯此刻来了,不久恰好证实了,他与定北王夫妇忽然消失的事情有所关系吗?那么他日,皇上着人处理起来这件事情的时候,侯爷与定北王勾结的事情,不就成了呈堂证供了吗?正因为害怕造成这样的场面,所以季侯才刚让夫人出来护送定北王夫妇的吧?” 薛兰兮无声无息的翘了翘嘴角,却没有出声。 楚贺露出的漂亮眼睛微微闪动着,充满了自信:“怎么,我说的有错吗?” “倒像是楚先生经历过此事一般。”薛兰兮嘲讽道。 楚贺负手而立,缓缓走到了薛兰兮的面前,沉声问道:“夫人似乎一点都不害怕我?”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薛兰兮莞尔一笑:“难不成,楚先生还要杀了我不成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薛兰兮嗤笑:“那不知道,楚先生打算怎么跟卫陵侯还要天下人交代?虽然我并不是什么紧要人物,但是卫陵侯夫人无缘无故失踪死掉了,此等事情想来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的。我也不知道楚先生到底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我却知道,这样做对楚先生来说是最不划算的。不是吗?” “倒像是那么回事。”楚贺道:“其实也大可不必杀了你。但是想要放过你,就有点难了。” 薛兰兮微微蹙眉,不觉望向了远处。 楚贺似乎是明白过来薛兰兮想要干什么,于是叹息了一声,随后笑道:“夫人就不要想着季宵会来救人了。季宵此刻,自顾不暇,更不要说来这里救出夫人你了。” 薛兰兮其实并不期望季宵能救出自己,但是若季宵死了,只怕当真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了。 虽然豫王与她算不上直接有仇,但是自己耍了楚贺却是不争的事实。倘若楚贺瞒下此事并不告诉豫王,而是自己慢慢留着报复自己,那么……事情可就复杂难解的多了。 楚贺微微眯起眼睛,笑着说道:“那就劳烦夫人……跟我走一趟吧。” 薛兰兮无可奈何,只好被人绑住了手脚,随后塞进了轿子里。 第三百二十六章 怀疑 薛兰兮浑浑噩噩地被带到屋子里。楚贺见她已经落网,便吩咐人道:“好生看管着她。我去请示王爷。” 那使者点头道是,楚贺便关上了房门,转而绕出后院,辗转来到了豫王府的前院里面。 此时已经是暮色四合,廊下的侍女纷纷低头点灯。楚贺迂回到了豫王的书房前,敲了敲门道:“王爷。” 豫王点头,略一沉吟,旋即道:“进来。” 楚贺进门,只见豫王半躺在椅子上,似乎正在把玩着什么玉器一般,漫不经心地抬头瞥了一眼楚贺,道:“看起来,你颇有所获?” 楚贺摇了摇头,淡淡道:“属下大意了。让季君珩的媳妇给算计了。我们的人辗转过去的时候,定北王已经走了。属下知罪,还请王爷责罚。”说罢,楚贺弯腰一礼。 豫王摆了摆手,颇有些烦躁地哼了一声:“这回便算了。至少,本王的消息看来,容王那小子千算万算,派人在城门口守着也没有捞得到什么好处。既然定北王已经走了,那就随他去吧。只要不要便宜了容王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楚贺略一思酌,也点了点头。 “那你此番前来,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豫王挑了挑眉。 楚贺颔首,道:“虽然并未找到定北王,但是季君珩的媳妇却落网了。属下不敢轻易放走她,就把她带了回来。不知道王爷的意思看来,是怎么处置这女人好?” 豫王想也没想,闭着眼睛冷冰冰道:“杀了吧。” 楚贺惊讶无比地看向豫王,下意识地反驳道:“王爷,只怕此举不妥吧?” “哦?”豫王懒洋洋地抬起眼睛瞥了一眼楚贺:“怎么个不妥法子?你是害怕杀了她,季君珩来找咱们的麻烦?还是说,你舍不 得杀这个小美人?” 楚贺压低了声音道:“毕竟是季侯夫人……” “季侯夫人……薛……兰兮是吗?本王倒是听过几件跟这女人有关系的事情。她看上去是个足不出户的侯爷夫人,但是背地里也不见得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留着也是祸害,不如干脆永绝后患的好。” 既然豫王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楚贺自然没有反驳的余地了。他抿了抿嘴唇,道:“是,属下这就去办。但是……若是卫陵侯质问起来此事……薛兰兮毕竟是季侯的媳妇,若是被查出来与我们有关系……” “楚贺!”豫王忍不住喝住了楚贺,道:“你最近怎么婆婆妈妈的?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再说了,季君珩哪来的那么多功夫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定北王的事情,容王想必已经恨透了季君珩这条在背后出主意的老狐狸了。容王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了,他还有心思来过问这些?” 楚贺点头,豫王又道:“做的干脆利索一点,不要留下任何马脚。” 楚贺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后院里。这里是豫王府上最偏僻的地方,几乎没有人知道豫王府还有这么个肮脏泥泞的地方。这里是最佳的刑讯场所,也是处理一些不该留着的人最好的地方。 那侍者见楚贺回来了,便起身恭恭敬敬地对楚贺道:“启禀先生,人还在里面呢,也没有什么东西,不哭不闹的,很是安生。” “只怕……”楚贺冷笑道:“她还等着她的夫君季君珩来救她罢?” 他摆了摆手,示意那侍者把门打开。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薛兰兮只是坐在干草堆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薛兰兮朝着他们看了过 来,目光淡淡:“楚先生来了?” 楚贺嗤笑,在薛兰兮的对面,那一堆已经腐烂的干草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个人在这间屋子里流了数不清的血了。 “夫人害怕吗?”楚贺踢开了那一小捆带着血的稻草,淡淡道:“这里,死过很多人。” 薛兰兮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些稻草上,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颇为痛苦的场景一般,闭上眼睛皱起了眉头。许久,薛兰兮方才开口,叹息了一声道:“不过就是死亡,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就是死亡,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最令人感到害怕和心寒的,恐怕应该是看到自己的家人,朋友在自己的面前一一倒下吧。 而自己,却只能看着,甚至不能发出一声哭声,甚至不能进行一点点的哀悼。 那些钻心蚀骨的疼痛,在每个下雨的寒夜里,连绵不断的纠缠着薛兰兮。让她一点一点的从这个繁华空梦当中抽离出来,清醒过来。怎能忘,家门惨案? 怎么能忘记呢? 楚贺见薛兰兮始终沉默着,便哼了一声:“看起来,夫人似乎不怎么害怕?” “我怕的很,但是怕到最后,其实也就无所谓了吧?”薛兰兮哑声道:“恨透了,就恨的麻木了。怕多了,也就不怕了。楚先生能明白这样的道理吗?” 楚贺心中一动,似乎是明白过来薛兰兮的话外之音。他想到了一些事情,不觉心潮起伏动荡,顿觉心生无限感慨。 但是他却强忍住自己这样的感觉,对薛兰兮淡淡道:“难得夫人能有这样大彻大悟的心思。只可惜,已经没用了。” 薛兰兮略感惊讶,旋即抿了抿嘴唇,强笑道:“原来如此。” 楚贺转头挥了挥手,叫来了两个 侍卫,吩咐道:“送季侯夫人上路。” 那两个人旋即压着薛兰兮站起来要往外面走。薛兰兮脸色一片死寂,她咬着嘴唇挣扎了两下。楚贺的脸上浮动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夫人还是放弃吧,现在才想起来挣扎求饶,不觉得太晚了吗?” “楚先生……”薛兰兮欲言又止,咬住了舌尖,最终只是苦笑了一声。 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抵的几个大汉力气大。待薛兰兮被押送出去后,楚贺也正欲出去,忽然在薛兰兮待过的稻草堆上,发现了什么闪亮亮的东西。 楚贺好奇地走过去,却赫然看见,在那稻草堆上安然放着的,是一枚模样精致,巧夺天工的金锁。 金锁……? 楚贺把那金锁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光处打量了片刻,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疯了一般的夺门而出,怒喝道:“快住手!” 那大汉手里的刀还未落下,却已被另外一个手疾眼快地同伴呵止,将那刀锋挥开格挡住了。 “楚先生,怎么了?”那大汉的同伴询问道。 楚贺定定地看向薛兰兮,手里的金锁捏的极紧。他沉默了许久,方才淡淡道:“我还有事情要问季侯夫人。你们先把她带回去,我会好好审问她的。” 两名大汉皆是跟楚贺亲近之人,自然对楚贺的行为没有任何的怀疑。他们点了点头,便扶起薛兰兮要把她丢回屋子里。楚贺呵止了他们,道:“我自己来。” 见状,两人面面相觑,旋即各自退下。 顿时只剩下二人。楚贺盯着薛兰兮看了片刻,这才扶着她的手把她带回了屋子。 薛兰兮疑惑地看着楚贺,“怎么……楚先生为何忽然改变主意了?莫非是意识到,兰兮的价值 还不止于此?”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楚贺沉着脸,冷冰冰地看着薛兰兮,缓缓把手里的金锁递过去,淡淡道:“这个,是你的东西吗?” 薛兰兮瞥见那一枚金锁,顿时愣住了。这是她贴身收着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样子的情况都待在身上的。那金锁本身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因此也不怎么引人注意。但是这世界上也许唯有薛兰兮一人才知道,其实这金锁是她的母亲亲手交给她的。 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与过去唯一相关联的地方,是这个世界上她最大的念想了。 那么,这枚金锁,此刻为何会出现在楚贺的手上? 是方才自己掉了吗? 薛兰兮无比紧张,但是却又不能让对方看出来自己的紧张,只好咬了咬牙道:“楚先生,拿别人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吧?” “哦?这么说起来,夫人是承认,这个东西是夫人的了?” 薛兰兮咬了咬牙,却没有吭声。 楚贺逼视着薛兰兮,一字一字咬着道:“这么说起来,我倒是要问问薛姑娘你了。作为一个薛府的小姐,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这是当年颜家的主母,亦是如今谢贵妃娘娘的姐姐,谢瑶月的东西。你到底,跟颜家是什么关系?” 薛兰兮被逼的急了,却也顿时冷静了下来。 这金锁平平无奇,若是不曾昔日里面见过它,又怎么能在短短时间之内说出这金锁的来历? 这么说起来……楚贺到底跟颜家是什么关系?为何他对这些事情知晓的这么清楚?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盯着楚贺一字一句道:“那么我也想要同样问一问楚先生这个问题——你是如何得知,这个东西是来自颜家的主母的?” 第三百二十七章 来历 楚贺仿佛也是被薛兰兮问倒了,他沉默片刻,一字一句道:“你与我说实话。” 薛兰兮历经世事,此刻又怎么会被楚贺镇住?只是楚贺如今因为一个小小的金锁就把她留下来,看起来,这金锁……不,亦或者说颜家,对楚贺来说相当的重要。 只是薛兰兮不明白。自己并没有印象自己的家里有姓楚的亲戚朋友,楚贺又如何会认得自己的母亲? 除非……楚贺是化名。 薛兰兮看向楚贺,淡淡道:“也请楚先生,说实话与我。不然,我怎么能判断楚先生是不是来试探我的?” “试探你?”楚贺冷笑道:“若是我说出去,此等东西乃是颜家主母的物件。就算是我今日不杀你,留着你把你送回给季君珩,你以为季君珩能保得住你?皇上对颜家的事情何等的在乎,这在大顺朝并不是什么秘密,你难道不知道,倘若皇帝知道此事之后的后果吗?不仅仅是你,还有季君珩,薛家,跟你有关系的任何人,只怕都难逃一死了。” 他说的并不无道理。薛兰兮沉默片刻,叹息了一声,苦笑道:“我是颜家的人。” 楚贺仿佛也是愣住了,拧着眉头打量着薛兰兮,似乎是要找出来薛兰兮说谎的证据。薛兰兮仰着脸看着楚贺,苦笑起来:“怎么,你不相信?” “颜家的人,怎么会变成薛家的小姐,季君珩的夫人?”楚贺一字字道:“季君珩奉命抄家,你既然是颜家的人,怎么会跟这种灭门仇人成亲。你说谎。” 薛兰兮苦笑道:“你错了。想要灭颜家的是皇上,不是季君珩。倘若季君珩不奉命抄家,只怕……颜家怎么样也不会有血脉留下来的。你要恨,也不应该是恨季君珩,而是恨那个想要颜家灭 门的人。” 楚贺冷笑;“看起来,你倒是知道的挺多?” “我这么多年,处心积虑想要打听当年的事情,虽然一直无所获——皇上已经封锁消息数十载了,哪里还能有什么消息流传下来?但是多多少少,我也明白了些个中缘由了。”薛兰兮说着说着,便顿了顿,抬头看向楚贺:“那么,可以告诉我了吗,楚先生,你到底是谁?” 楚贺沉默许久,却始终未曾出声。薛兰兮蹙眉,沉声道:“楚先生,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楚贺却始终没有出声,许久之后,他慢慢地蹲下身来看着薛兰兮,轻轻的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着那张脸,“你是阿忆么?” 薛兰兮猛地一震,宛若被五雷轰顶一般,脚下几乎软着没有力气了。她紧咬着嘴唇,不可置信地看着楚贺,哆嗦着嘴唇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你一定是阿忆对不对?”楚贺的声音宛若梦呓一般,他伸手缓缓地摘下自己脸上覆着的面具,面具下面,是一张熟悉无比的面孔。 颜慎! 大哥! 是她的哥哥?! 薛兰兮愕然无比地看着面前的楚贺……不,是颜慎,她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张脸,眼角却不觉落下一行清泪。 “大哥!”薛兰兮不顾一切的抱住了颜慎,泪水几乎沾湿了他的后背。她低声呢喃,“哥哥,我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颜慎也是略有些哽咽,紧紧地抱住了薛兰兮,“阿忆,大哥也真没想到,居然还能有生之年再见到我的亲人……” 两个人各自悲伤了好一会,方才从亲人死别,满门被灭的痛楚当中回过神来。颜慎颇为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薛兰兮,低声道:“你这么些年,到底 经历了什么?怎么成了薛家的女儿?又怎么会嫁给季君珩?阿忆,你到底……” 薛兰兮低垂眼帘,道:“说来话长。当年我跟妹妹逃出去后,便被射杀再当场,阿忆被薛家的人救了,送到了在江南做官的薛家长子那里。恰因薛家的姑娘薛兰兮过世,就冒名顶替薛兰兮做了薛家的姑娘。后来薛家回到京城,之后又误打误撞嫁给了季君珩……” “这么多年了,大哥一直都在设法寻找你们姐妹的踪迹,只是始终无果……”颜慎叹息道:“真没想到,居然是被薛家的人救了。不管怎么说,能够看到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也不枉哥哥这么多年的努力……” 颜家兄妹三人,长兄颜慎骁勇善战,颜愫与颜忆一对姐妹花更是名满天下。只是谁又能想到,斗转星移,数十年过去了,颜家烟消云散,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而她,盯着薛兰兮的身份,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京城宫闱,危机四伏,一步步不知道算计了多少人才勉强走到了今日。 而她的哥哥颜慎呢?那个昔日骁勇善战的少年,京城里最为青年才俊的男儿,又是如何变成如今这个模样的? 他如何在战场上侥幸活下来的?这么多年,他又是如何度过的?是否跟她一样,在午夜梦回,仍旧能想到颜家满门血流成河的惨状? 薛兰兮不得而知,但是颜慎脸上偌大的一块疤痕,却仿佛是明晃晃的证据一般,让人忽略不得,忘不掉。 薛兰兮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那块伤疤,低声喃喃:“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是……那一场战争吗?” “军中有奸细设计我们,父亲当时就死在了我面前,我这个儿子哥的,却偏偏只能让我的父亲为我挡刀剑,实 在是没用的很。这块伤疤,也是当时跟北狄人血拼的时候落下来的。只是我当时侥幸活了下来,并没有咽气。后来……就被一户老农偶尔救了出来。这才得以生还。” 薛兰兮愕然,“奸细?” 这么多年了,薛兰兮畏惧着皇帝对颜家事情的封锁,一直都没有机会去了解当年在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为何,皇帝会突然判定颜家叛变?又为何会突如其来,几乎不做任何审讯便将颜家灭门? 如此匆忙,虽然合情合理,但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消息,什么样子的证据才能让皇帝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决定要灭门颜家? 薛兰兮猜想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即使是季君珩,也对此难以猜测。 “哥哥能否细说,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薛兰兮道:“此事必有蹊跷,我已经多少能找出点头绪,但是若是能有哥哥在,我更可以得出结论,到底是谁设计了这么一个惊天大局想来陷害颜家了。” 颜慎低声道:“你可还记得程素娥此人?” 薛兰兮听到这个名字便忍不住咬牙切齿,脸庞几乎扭曲,恨恨道:“毕生难忘!” 颜慎道:“小妹,你且先不要激动。只要仔细想想,便会察觉到此事不对劲。程素娥若是孤身一人,又怎么会想到这么个惊天动地的法子要害死颜家一家?她的背后,有人在帮衬着她,甚至可以说是在指使程素娥来我们家里做这样的事情。”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莫非说,是她与朝中的人勾结了吗?” 其实仔细想想,此事倒也合情合理。程素娥之所以能够成功在短时间检举颜家,甚至还能做到不动声色,不惊动任何颜家在朝中的势力,足以说明在她的背后 有人在支持她。 是谁? 薛兰兮很久以前,一直都不明白,为何颜家不偏不倚,不参与任何党争也会造此灭门之祸。后来,薛兰兮便明白了。正是因为颜家如此,既不站队,也不公开表示自己支持哪一位皇子,才会让所有人都虎视眈眈,视为祸患。 她父亲颜锡自认一生都公正廉明,两袖清风,可是谁知道,到头来,却是她父亲的公正廉明害了他们全家。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若是她父亲在九泉之下有知,只怕更是要悔恨万分了,对大顺心灰意冷了吧? 谁又能想得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是容王。”颜慎苦笑了一声,幽幽地看向薛兰兮,道:“你大概多多少少有点察觉吧?” “沈家……”薛兰兮禁不住后退了几步,喃喃自语起来。 沈家,容王?! 是啊,容王来抄他们的家。薛兰兮至今难以忘怀,那个中午,容王来家里做客,指着薛兰兮笑着说:“是个倾城的美人。”她无法忘记母亲惊恐万分的表情。随后,晚上的时候,母亲却不让她们姐妹睡觉,而是一面流着泪一面告诉自己,等会不要出去啊,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去,听到没有? 容王穿着铠甲宣读圣旨的时候,薛兰兮后来还曾天真的想,不过是来替皇上宣旨做事罢了。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是蠢得吓人! 那眼睛里几乎看得到的嘲讽与激动,不是哀怜,而是赤裸裸的嘲讽。他哪里会为颜家哀怜啊,颜家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甚至杀之后快的一个无用棋子罢了。 薛兰兮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口齿之间顿时弥漫着一股子血腥之气。她的声音几乎都在颤抖:“我以为……我以为他是被逼的。真没想到……” 第三百二十八章 真相 真没想到,自己曾经忽略的一个人,才是自己的仇人。 真真正正的仇人啊。 颜慎苦笑道:“容王和沈家,是真真正正的想要让颜家消失的人。只怕他们怎么样没有想到,颜家居然还有人活下来吧?” “是,他们不会想到的。”薛兰兮的眼眸当中充斥着恨意:“只怕他们也不会想到,颜家会有人有朝一日来向他们索命吧?” 颜慎叹息了一声,“后来我在那位老农的家里养好了伤势,随后便伺机北上京城。我本想着你和妹妹或许能逃出来,于是便沿途打听,只是没有想到,却始终都没有任何消息。” “那后来呢?哥哥后来又是怎么到豫王这里的?”薛兰兮皱眉道:“豫王并不是什么善茬,哥哥应该知道吧?更别说是为颜家报仇了。此事于他而言,无关紧要。豫王是绝对不会轻易出手来触皇帝的霉头的。” 颜慎低低叹息道:“当年我心灰意冷,本打算远走他乡之时,却偶然遇见了一位父亲以前的学生。楚大人。楚大人见到我并没有死,便收留我在家里住了一段日子。并且为我准备了一个远房侄儿的身份,取名叫楚贺。他这才把容王抄家的事情说与我听。我与他那段日子反复多方打听,终于明白过来,当年正是程素娥联系沈家,用颜家来为容王铺路来了。只是后来……” “后来如何?” “后来,似乎是那位楚大人受到了什么牵连,便被皇帝远远发配去西域联合羌芜国联盟了。我便与他一道前往西域,谁料在去西域的路上却遇到了罕见的沙尘暴,我们在沙漠当中迷失了方向。楚大人便客死他乡,而我,则侥幸被豫王的人救了。”颜慎攥紧了拳头,低声道: “我当时并不想留在豫王身边,只是……” 薛兰兮微微舒眉,道:“只是……豫王透露出来了一丝对哥哥的同情是吗?还是说,豫王他善待哥哥,哥哥觉得此人任人唯贤,是个不错的盟友?” 颜慎苦笑:“我早已明白,这世间哪里会有什么真正的盟友?豫王虽然看上去待人亲切和善,但是我却明白,他并不是什么善类。容王如此咄咄逼人,豫王却还能与他周旋得当,可见此人城府之深。但是我别无选择。想要扳倒容王,为颜家报仇,只能先借助豫王的力量。” “哥哥说错了。”薛兰兮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豫王或许有心扳倒容王,但是对于颜家的事情,他是绝对不可能感兴趣的。就算是哥哥为他夺得皇位,立下汗马功劳。他到头来也不会给哥哥什么的……到现在为止,他有许诺给哥哥过什么吗?” 颜慎怅然道:“你倒是说对了,什么都没有。不过我也只是想要扳倒容王而已。若是能把血洗颜家的仇人置之死地,或许父亲母亲,还有那些亡灵,也能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吧。”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摇首道:“哥哥,扳倒容王,并不一定能为颜家报仇。因为父亲,还有颜家军那些惨死的将士,是被另外一波势力害死的。” “阿忆,你……” 薛兰兮苦笑着摇了摇头,“当然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不必挂怀。此事我还没有得出结论,他日若是能明白过来,自然告诉哥哥。” 颜慎低低道:“那你跟季君珩……” “哥哥不是最明白不过了吗,季君珩他从未动过颜家一个人。”薛兰兮道:“他虽然不是什么绝对光明磊落之辈,当初也没有站出来为颜家说话 ,但是如今,他却是我们在京城之中,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盟友。哥哥说呢?” 颜慎微微展演一笑,“你说什么呢,傻丫头。只要你过得好就是了,何必在乎哥哥怎么想?” 薛兰兮正欲说什么,外面忽然有人敲了敲门,道:“楚先生……” 颜慎板着脸严肃起来,他示意薛兰兮不要出声,旋即沉声道:“什么事?” “哦……没有……就是,您怎么在里面呆了这么久了?王爷方才正到处找您呢。您看您现在方便出来给王爷回个话吗?”外面那人有些谄媚地笑着说。 颜慎戴上面具,对薛兰兮道:“你就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薛兰兮点了点头,坐在了稻草堆上,侧着头,却也看不出到底是在做什么。 颜慎打开门跟着那人走过去,淡淡道:“到底怎么回事?” “还好方才您劝住了我们,不然现在王爷只怕是要宰了我们了。”那人神神秘秘地看了一眼颜慎,小心翼翼道:“方才王爷还在问呢,说是薛兰兮这女人杀不得。” 颜慎冷笑:“怎么,王爷以为我当真敢做主杀了季君珩的媳妇?若当真如此,只怕季君珩知道了,也不必等他过问什么朝廷刑部了,直接就提刀上门来,宰了我们了。” 那人哆嗦了一下,干笑道:“可不是吗,那卫陵侯的本事,朝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就算是季君珩不出手,靖王也要自己动手了。季君珩沉得住气,靖王那个暴脾气,可是甭管什么王爷,什么王法的。” 颜慎也笑了笑,往豫王的书房里面走去。 半路遇见了豫王妃从豫王的书房里出来,颜慎见了豫王妃,便拱手见礼,道:“王妃娘娘这是来给王爷送宵夜 来了?” 豫王妃却只是朝着他微微致意,借着昏黄的灯盏可以看到她眼眶还是略带着微红的,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颜慎道:“王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王爷还在等着楚先生,先生快过去吧。”豫王妃只是压着声音这么说道。 颜慎点了点头,愈发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敲了敲豫王的书房房门。豫王的声音从屋子里传进来:“进来。” 颜慎进门去,淡淡道:“王爷何事找属下?” “你进来。”豫王淡淡地说道,帷幕重重,颜慎一时之间也看不清楚豫王到底在做什么,只能看到帷幕后面豫王一个飘飘忽忽的身影。 颜慎点头道是,恭顺地走了进来。金砖铺就的地面光滑如境,几乎可以看得到自己的倒影,和灯火葳蕤的样子。 “王爷有何事吩咐?”颜慎共生询问道。 豫王似乎是正在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他顿了顿手里的笔,抬起头道:“你刚才看见王妃了?” “瞧见了。”颜慎道:“正哭着呢。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事情,我道是王爷委屈了王妃了?王妃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脸皮也薄,就算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王爷也应该耐着性子多多担待一些才是。” 豫王哼了一声,“就是这个蠢女人,坏了我们的好事。若不是她在宴会上与薛兰兮多说了一句,薛兰兮又如何能想得到那样的主意来故意蒙骗我们?你当本王是不知道了,若不是这个蠢女人说漏了嘴,此刻定北王绝不会踏出城门一步!” 见豫王还在抓着定北王的事情,颜慎便道:“王爷,此事虽然失利,但是我们好歹也没有让容王占到便宜。反倒是此刻他的人在城外受了伤,只要路人多看几 眼,再去报个官,此事一捅出来,容王就再难以解释了。皇上定然不会放过他。” 豫王闻言赫然抬头,歪着头打量着颜慎,似乎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许久,豫王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颜慎的肩膀,“好啊,好小子,真有你的。你可曾去准备了?” “自然。”颜慎道:“此事既然咱们没有捞到好处,那么自然要尽量让容王也捞不到任何好处。不仅如此,还要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豫王似乎听到这里心情好了不少了,他道:“对了,我听说,你并未杀了薛兰兮,是这样吗?” 颜慎闻言便拱手道:“请王爷饶恕属下。属下权益利弊,这季君珩的媳妇,实在是杀不得。且不说季君珩到时候会对咱们怎么样,就算是季君珩没有什么动静,靖王那个暴脾气,王爷也是明白的。若是闹到靖王那里去,靖王冲冠一怒,便不得了了。” “你啊,果然是比本王想的要周全。”豫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我方才的确是糊涂了。薛兰兮这个女人,还真不能杀。但是既然不能杀,我们也不能轻易放回去。不然薛兰兮若是到外面到处乱说就不好了。这到底该怎么解决,就交给楚贺你了。楚贺,你向来没有让本王失望过,本王相信,这一次,你也一定不会让本王失望。” 颜慎心里冷笑了一声,嘴上依旧是无比恭顺地答应道:“是。属下|明白。” 豫王安心的点了点头,对颜慎笑道:“好了,那本王就放心了。你先下去办事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们开口就是。只要是豫王府给得起的,你尽管去用便是。” “是,属下告退。”颜慎说罢便点了点头,躬身退下。 第三百二十九章 平安无事 薛兰兮静静地在黑夜里等着颜慎的回来。 今晚的这一切都看上去好像是一场梦一样,薛兰兮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既憧憬,同时又隐隐有些畏惧。 待颜慎与侍卫的交谈声传来的时候,薛兰兮顿时醒悟过来了。她慢慢站起来,颜慎打开门旋即又关上,对薛兰兮道:“豫王吩咐让我们想方设法不动声色地放了你。” 薛兰兮略一沉吟,旋即露出了一个略显苦涩的微笑:“你看吧。” “等下我会想办法去派人通知季宵,让他来救你的。到时候,豫王府的人会放点水让你们离开的。你就势离开便是,至于其他的事情,我相信季君珩的心中想必已经有了计较了。” 薛兰兮颇为不解,道:“我虽然明白豫王为何要放了我,但是他究竟又为何想要做这一场戏?” 颜慎摇了摇头,道:“并不是豫王想要做这一场戏,而是我。如今我只有想法设法让豫王对季君珩示好,如此一来,我们才有机会联起手来。你觉得呢?” 这其实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虽然季君珩心里也未必愿意跟豫王牵扯到一起去,但是如果能稍微有点关系,日后他们兄妹再相见,想必也不会太困难。 薛兰兮点了点头,道:“哥哥想的很周到。” 颜慎苦笑了两声,便道:“此事虽然看似周全,但是很容易被豫王揭穿或者发现。所以一切还是都要小心,若是没有其他情况,此事还是……还是不要轻易告诉其他人比较好。” 薛兰兮一愣,便已经明白颜慎所说的“其他人”是谁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季红裙,只怕没有人能称得上颜慎心里的“其他人”吧? 只是季红裙那样的性子……薛兰兮微微蹙眉,她为了颜家的事情 ,与季君珩闹别扭闹了许多年。这么多年的苦苦等候,如今颜慎平安的消息已经传来,但是薛兰兮却不能告知她…… 薛兰兮心中顿时一颤,这对季红裙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怎么……她,还在想着我吗?”颜慎闻言顿时一愣,不可置信道:“这么多年了,难道红裙她还——” “是。”薛兰兮免不得苦笑起来:“她与季君珩置气了多年,这么多年来,连我都相信哥哥你已经死了,可是唯有季红裙还在锲而不舍地坚持寻找你的音讯。她总相信你还没有死。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很傻的姑娘?哥哥,我真不能料想,如果我已经得知你还活的好好的,还要继续瞒着她……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颜慎咬了咬牙,眼眸当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旋即被掩盖地无影无踪,“即使如此,还是最好不要说比较好。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是安全。对你我也好,对季家也是。” 薛兰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颜慎不太想再提起这样的事情,便道:“我已经着手去办了,不过片刻,想来季宵就能赶到了。虽然我已经吩咐豫王府的人放水,但是你还是要一切小心。明白吗?” “我明白,哥哥。”薛兰兮会心地点了点头。 季宵来的快,几乎让薛兰兮和颜慎都吃了一惊。季宵瞥见薛兰兮与颜慎在一处,拔剑而出,怒喝道:“离夫人远点!” 薛兰兮瞥了一眼颜慎,对季宵淡淡道:“不要急,季宵……楚先生是友人,不必在意这些。” 虽然薛兰兮这么说着,季宵却依旧对颜慎保持着警惕。他冷冷地看着颜慎,颜慎却叹了口气道:“你先带你家夫人离开吧。这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是。” 这正是季宵所愿意看到的,季宵转头对薛兰兮道:“夫人,快跟属下回去吧。侯爷都快急疯了。您要是再不走,侯爷只怕过会就要来把豫王府拆了!” 薛兰兮闻言心中一沉,想到季君珩此刻在家里应该是心急如焚,薛兰兮便没有的也觉得有些不太好受。于是薛兰兮朝着颜慎点了点头,随季宵一道出去了。 趁着夜色,加上有颜慎的掩护,想要顺利离开豫王府并不是什么难事。季宵似乎是颇为紧张似的,紧紧地抓住薛兰兮的手臂,不断地嘱咐她道:“夫人,您可千万别出声。” 薛兰兮没有的忍俊不禁,觉得季宵有时候居然还挺可爱的。季宵此刻却没有兴趣跟薛兰兮开什么有没有趣味的玩笑。他一路都颇为警惕地四面环顾,一面带着薛兰兮顺利回到了卫陵侯府。 折枝在门口守了半晌,见薛兰兮平安回来,激动地一把抱住了薛兰兮,又是哭又是笑地道:“今日季宵说小姐被豫王的人劫走了,我吓得胆子都快破了。还好小姐没有事情,若是出什么事了,奴婢也不活了!” 这一闹腾,很快大半个卫陵侯府的人都快跟着出来了。薛兰兮一面安慰着折枝,一面往身后瞥去。季君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心急如焚,他看上去倒是颇为平静,淡淡地看着薛兰兮,目光平静悠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薛兰兮朝着季君珩笑了笑,道:“让侯爷担心了。” 季君珩恩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回来了就好。走吧,先去吃饭。” 不知为何,季君珩如此话家常般的语气,却让薛兰兮没有的更紧张了。她总觉得,季君珩貌似平静的脸庞下,压抑着更深层的愤怒。而这份愤怒,则随时随地都会爆发一 般。 薛兰兮跟上去,一面小声安慰着折枝,一面打量着季君珩的神情变化。 他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用了些晚膳,季君珩似乎是吃过了,并没有跟她一起吃,只是坐在桌边懒洋洋地看着薛兰兮吃饭。薛兰兮偶尔瞥见那样的目光,便顿时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 这种目光,就像是猎豹在盯着自己即将到手的猎物一般。 薛兰兮用过晚饭之后喝了两口热茶。已经快要入冬了,夜晚的温度愈发低了,薛兰兮方才喝了口茶暖暖身子,便听见季君珩在耳边压低了声音道:“那么,跟我来吧。” 薛兰兮愕然,手里拿着的茶杯也不由得放了下来,“侯爷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季君珩当然没有理会薛兰兮,他走在最前面,一路领着薛兰兮往书房里面走。 薛兰兮撇了撇嘴,心想季君珩是越来越玩的会这一套了。 书房里面似乎要暖和了些,薛兰兮猜大约是在自己回来之前,季君珩都待在书房里面的缘故。 季君珩随意地坐下,点燃了桌案上的蜡烛,让四周更明亮了一些。薛兰兮挑了个软一点的坐垫坐下,还未出声,季君珩已经先声夺人:“那么,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想要跟我说的?” 薛兰兮愕然地看着季君珩,有些愣愣的说:“什么事情?” “怎么,你觉得你在豫王府的遭遇,不值得跟我说一说吗?”季君珩眯起眼睛,缓声道:“或者,我们换个话题,关于那位楚贺楚先生,你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薛兰兮微微眯了眯眼睛,犹豫了片刻,转口问道:“看起来,侯爷对此事倒是颇为了解?或者说,侯爷已经心知肚明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差不多吧。”季君珩道:“但是 却苦于没有机会求证。以前跟豫王撞见的时候,偶尔见过几面。虽然豫王是没看出来,但是凭借几个颇为不寻常的小癖好,还有一些不大不小的试探,也能稍微明白一点。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们会误打误撞地相认。” 薛兰兮叹了口气:“我也没有想到。” 季君珩点了点头,忽然换了个问题:“他还在怨我么?” “恩?” “当年我眼睁睁看着颜家军战败,他或许还在怨恨我吧。”季君珩的声音愈来愈低,像是在低声呢喃一般,最后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罢了,说这些已经是于事无补了。” 薛兰兮苦笑道:“我已经与他说清楚了,他不会怨恨侯爷的。” “那你呢?” “我从未怨恨过侯爷。”薛兰兮眨了眨眼睛,莞尔一笑:“侯爷觉得我应该恨你吗?” 季君珩这个样子,倒是显得有些可爱。 季君珩低低叹息了一声,颇有些头疼地说道:“只是这样一来,虽然看上去我们皆大欢喜。但是……你也不是不知道,红裙那丫头,她以前不知道从那里得到的消息说颜慎没有死,一直都在想办法打听颜慎的下落。如今若是让她知道颜慎就在眼前,只怕更会一门心思扑进去。此事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告诉她为好。” “侯爷也觉得,不应该让红裙知道吗?”薛兰兮有些犹豫,于是发问道:“宁可让她怨恨侯爷,也不愿意让她知道真相?” 季君珩点了点头,沉声道:“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爱的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就是粉身碎骨,连带着家人一起家破人亡的代价了。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为好……怎么,你觉得不好吗?” 薛兰兮低敛眉目,轻轻道:“我只是觉得,对她而言,太不公平了。” 第三百三十章 生辰 两个人正自说着,忽然听到远处季宵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 薛兰兮与季君珩皆是警觉之人,察觉到不对劲之后季君珩旋即站起来,打开门朝着外面道:“季宵,出什么事了?” 季宵还在兀自低语,许久,他似乎是听到了季君珩的问话,也不见人,只是有声音从远处的抄手游廊处传来:“没……没什么,侯爷。只是个丫头,说是折枝姑娘打发来找夫人的。属下给挡回去了。” “既然是夫人的丫鬟,为何挡回去?”季君珩诘问道:“夫人就在这里,若是有事情大可来禀报就是。怎么,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季宵干笑了两声,季君珩淡淡道:“夜深了,你去让折枝姑娘过来候着吧。等下夫人回去,路上也没个灯的。” 薛兰兮闻言脸颊有些发红,小声道:“侯爷多虑了,兰兮不害怕黑的。” “哦?真不怕?”季君珩调侃似的看了一眼薛兰兮。薛兰兮低下了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手里端着青花缠枝茶盏低头不语。 季君珩也没有再追问要薛兰兮难堪的意思,只是低声对她道:“此事就先按下不说了。往后的事情便还是随机应变吧。你说呢?” “侯爷说的是。”薛兰兮点了点头,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今日兰兮受了些惊吓,要先回去歇息了。侯爷也早日休息的好。” 季君珩点了点头,忽然道:“对了,有件事情,想让你帮我准备一下……说起来有些不太好意思。” “什么?”薛兰兮也是有些不解地看向季君珩。什么事情能让季君珩说自己不太好意思的呢? “是关于红裙的。”季君珩压低了声音,眼眸当中闪烁出一丝无奈之情:“你也知道,红裙与我 不合多年。只是……今年是她二十岁岁的生日,我这个做哥哥的,却还是不能明着给她过生辰。母亲过世的早,红裙从小就是个没人疼爱的孩子。今年的生辰也格外重要,按照京城的规矩,她是该找个婆家了……” 薛兰兮抿唇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季君珩。季君珩诧异道:“怎么了?” 薛兰兮摇了摇头,笑道:“说是别的,我还是能帮帮侯爷。譬如过生辰之类的,红裙与我也颇为投缘,想来过个生辰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给红裙寻亲事的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得的。” 季君珩叹了口气,颇为头疼地说道:“红裙毕竟是我的妹妹。她都已经这么大了,若是再不嫁,只怕京城里面要有人说闲言碎语了。” “什么时候开始,侯爷也开始畏惧这些所谓的流言蜚语了吗?”薛兰兮的语气有些沉沉的,她轻轻道:“我以为,侯爷与他人不一样,从来都不在乎世人眼光。” 季君珩苦笑:“我可以不在乎世人怎么看待我季君珩,但是我不能不在乎世人怎么看待我的妹妹。兰兮,这是不一样的。” 薛兰兮欠了欠身,道:“我会让红裙开心一点的。素来我与红裙还算得上是说得上话,此事自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即使我这个做嫂子的再怎么卖力,有时候也抵不过侯爷一丝一毫。侯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日也请过来吧。好歹,再不说话,我们也是一家人。” 季君珩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我一定赶回来。” 薛兰兮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 折枝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她提着灯笼,一手搀扶着薛兰兮往院子里走。 经过抄手游廊的时候,薛兰兮隐约瞥见了一道黑 影,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方才发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季宵。 “季宵?你怎么在这里?”薛兰兮惊疑道。 季宵骤然被薛兰兮发现,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踌躇地看着薛兰兮,勉强一笑道:“是夫人啊,没事,我就是在这里散散心。方才夫人也吓坏了吧,赶快回去休息吧。” 薛兰兮被他的态度惊到了,她顺着季宵的身后看过去,犹豫了片刻,欣然点头道:“好,那我先过去了。你也诸伏侯爷早些休息吧。” 季宵点了点头,薛兰兮方才往院子里走。 走得远了,折枝压低声音道:“小姐不觉得季宵的态度有些怪异吗?” “没什么。”薛兰兮淡淡道:“不必在乎这个了。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 折枝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又笑道:“我已经给小姐放好了水,等下小姐就可以好好沐浴一下,然后舒舒服服地就寝了。我还嘱咐小厨房给小姐熬了一碗血燕,小姐可要好好补补身子。若是吓得什么地方不好了,那奴婢可就难以跟侯爷和夫人交代了。” 薛兰兮瞥了一眼折枝,笑着点了点头,无可奈何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是生怕我不知道,你是侯爷跟我母亲派来的奸细是吧?” 折枝跺着脚叫嚷道:“小姐,您又嘲笑奴婢!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哪里是别人能左右的了的?” 薛兰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早就明白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我们折枝姑娘都这么大年纪了,对外人可是凶悍的很,其实还是一个会上当受骗的幼稚小孩。” 沐浴过后,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随后折枝又点了安眠的沉水香,薛兰兮这一觉睡得格外香 甜。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醒来,折枝来侍候薛兰兮洗漱的时候,薛兰兮便道:“今日,明日,咱们可是有的忙这么一阵子了。你去嘱咐小厨房,记得让他们多备一些常用的东西。” “怎么,小姐又要下厨给侯爷做点心了?“折枝诧异道:“仿佛小姐是很久都没有下过厨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道:“不过不是为了侯爷就是了。大小姐后天过生辰,是双十的大生辰,咱们可要仔仔细细的给小姐准备着。” 折枝颔首,笑道:“小姐果然是有心呢。” “哪里是我有心,是侯爷提醒我的。侯爷他啊,一直心里都记挂着大小姐,只是苦于大小姐的脾气,所以一直都没有地方表露而已。” 折枝叹息道:“小姐说的也是。大小姐人的确是太倔了,侯爷待她那样好,她却总是不待见侯爷。” 薛兰兮苦笑连连,折枝这样的小姑娘,哪里能体会那样的感情呢?说到小姑娘,季红裙又何尝不是小姑娘脾气呢? 无非是仗着自己的兄长对自己的宠爱,甚至是宠溺罢了。隐约记得以前季红裙还是一个跟在季君珩身后的小孩子,什么事都要叫哥哥,什么东西都想着哥哥,嘴里十句话八句不离“我哥哥”。 当年京城里面多少人羡煞季红裙这么好的命,能有一个年少有为的兄长,时时刻刻都护着她。 季君珩对季红裙,或许一直以来都是愧疚与爱并生的吧。季老侯爷并不怎么在意他们兄妹,季君珩在母亲过世后便深深觉得亏欠妹妹,没有让她得到寻常人家应该有的父母之爱,因此才会对她愈发宠溺。季君珩如此泼辣的性格,或许多少还是季君珩惯出来的。 只是……或许是爱之深,责之切 。季红裙似乎后来再也没给过兄长好脸色看。那样不动声色的怨恨,甚至都没有给予季君珩解释的机会。 残忍吗,太残忍了。 对季君珩,对季红裙自己来说,都过于残忍。 薛兰兮伸了个懒腰,微微眯起眼睛道:“能不能让侯爷跟大小姐和好如初,就看此一举的了。” 用过早膳,薛兰兮便到小厨房里忙碌了起来。约摸着晌午的时候,薛兰兮正看着蒸笼里的藕粉桂花糕,忽然见折枝急匆匆地赶过来,凑在薛兰兮的耳边小声道:“小姐,大小姐来了。” 薛兰兮拧着眉头看向折枝,不觉喃喃道:“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平日里面薛兰兮与季红裙的来往并不见得多么频繁。况且,薛兰兮要给季红裙过生辰的事情只告诉过折枝一个人,那么季红裙怎么会此刻过来? 心里琢磨了片刻,薛兰兮便有了计较。于是她摆了摆手道:“你先大小姐在偏厅等我片刻,我等这一笼藕粉桂花糕出锅了,便带过去给她尝尝。” 薛兰兮捡了个素雅好看的青花莲叶缠枝盘子装了几块热腾腾香气扑鼻的糕点,便端着往偏厅走去。 果不其然,季红裙已经在那里等候。 她今日穿了一袭深蓝色的长裙,裙子的样式其实更接近于男子平日里穿着的便于行走的长衫,一头长发也用发带挽了起来,那张轮廓酷似季君珩的面庞显得更加英气。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儿郎。 薛兰兮朝着她微笑道:“怎么大小姐今日想到来找我来了?” 季红裙抿着嘴唇看向薛兰兮,那目光与平日里季红裙单纯而不含任何尘世的眼神不同,而是颇为复杂纠结的。薛兰兮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还是笑道:“怎么了吗?” 第三百三十一章 此言当真 季红裙似乎是颇为犹豫不决,低低道:“我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问一问嫂子。” 薛兰兮点了点头,心中虽然已经有了底了,但是却还是淡笑着道:“先不说这个,我做了些藕粉桂花糕,你要不要尝尝看?先前太后娘娘最爱吃藕粉桂花糖糕,但是御医说食用太多的糖对身子并不好,于是我就在想,能不能减少放些糖。这不,就恰好刚刚做好了一蒸屉,你就来了。可不说是缘分呢,你先来尝尝?” 季红裙虽然依旧是满怀心思的模样,但是见薛兰兮盛情相邀,却也不好拒绝,只好点了点头,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道:“多谢嫂子了。看起来我还是有些口福的,这可是第一个尝到嫂子的新花样糕点的人。” 薛兰兮笑的和善可亲,伸手从盘子里捡了一块桂花糕递给季红裙,亲昵地说道:“你这孩子啊,总是闷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我平日里想要跟你说说话却都找不到人。你都不知道,好几次我与云溪郡主都想要去找你玩,可是最后都悻悻回去了。你以后要多出来走动走动。” “嫂子说的是。”季红裙点了点头,舔了舔嘴角的残渣。薛兰兮挥了挥手,急忙让折枝去拿了解腻的乌龙茶来给季红裙喝。 季红裙喝了口乌龙茶解腻,笑着看向薛兰兮道:“嫂子的手艺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好。” 薛兰兮点了点头,拉着季红裙的手笑着说:“手艺好也要有人领情才是。你不知道,上次我给侯爷做了仙豆糕,结果侯爷放了许久,许是忘记吃了。那日我过去,他居然还就着那已经放了不知道多久的仙豆糕下肚,我啊,真是啼笑皆非。” 薛兰兮笑的眯起了眼睛,道:“再说了,我们红裙马上就要过 生辰了。这次你可千万不要推辞了,我啊,亲自给你操办生辰的事情。” 薛兰兮的热情,似乎让季红裙愈发为难。季红裙犹豫了许久,还是道:“嫂子,你不必再扯开话题了。昨日晚上……我都听见了。” “我并非是在扯开话题。”薛兰兮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既然季红裙说自己都已经听见了,那么自己……除了全盘托出,还有别的办法么? “这么说起来,昨日季宵,是在替你打掩护了?”薛兰兮押了口茶,淡淡地发问。 季红裙颔首,咬了咬嘴唇道:“季宵什么都不知道。他是看见我来了,本来是想要过去叫你跟……,但是我拦住了他,让他不要声张的。” 季宵如此老实的一个人,若是季红裙如此要求,他又怎么会拒绝? 薛兰兮早就该猜到的。 只是…… 薛兰兮微微蹙眉,道:“为什么呢?” “什么?” “你为什么要来前院?昨日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你为什么忽然想到要去找侯爷?”薛兰兮颇为不解道。 季红裙有些吃惊地看着薛兰兮,“怎么……在嫂子的眼里看来,嫂子被豫王的人绑走,这样的事情,还不算是大事吗?” “怎么,你也知道此事?”薛兰兮的脸色顿时沉了沉,此事并没有多少人具体的知道,季红裙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来不进前院,也从来不掺和她跟季君珩事情的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季红裙道:“我昨日出城去了。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豫王身边的那个谋士楚贺鬼鬼祟祟的,我跟着他不久,便发觉他居然带人绑走了一个模样酷似嫂子你的人。策马回来以后,我本想去找折枝姑娘问一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却发 现折枝姑娘也不在。我去找季宵……结果才发现,大家都不在。” 季红裙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涩涩道:“是不是很可笑?整个卫陵侯府都在密谋着同一件事情,而唯独,这件事情,我不知道。” 薛兰兮张了张嘴,想要为季君珩申辩什么。但是季红裙却摆了摆手,示意薛兰兮不必再说下去,“你不必再为季君珩解释了。他是侯爷,根本就没有必要为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解释什么。他想要做什么,想要让季家走上什么样子的道路,都与我无关。我本就没有参与他做事情的权利。” 薛兰兮沉吟片刻,轻声道:“红裙,你就这么看待你哥哥吗?” “够了。”季红裙的声音不大,但是却颇为严厉干脆:“嫂子,我还叫你一声嫂子,还肯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就请你……也尊重我一下,不必再为季君珩申辩什么——他也不值得你去为他申辩。” 薛兰兮无奈叹息了一声,“那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呢?” 季君珩转而睁大了乌黑明亮的眼睛静静看着薛兰兮,一字一句道:“第一,我想知道,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季家,连你都参与进去了。第二,我想知道……季君珩让你瞒着我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骤然笑了起来:“红裙,这两件事情,虽然都不是什么机密,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如果你今天一旦听到了这些事情。那么他日你就很有可能遭遇不测。而且,如果这些秘密一旦泄露出去。我敢保证,不用我动手,也会有人取你性命。你敢保证吗?” “我敢。”季红裙沉声说道。 薛兰兮点了点头,对季红裙扬了扬下巴。季红裙哆嗦了一下,还是竖起三 指指天发誓。 “苍天在上,我季红裙在这里对天起誓,若是我将今日所听到的一个字一句话泄露出去,那么,我必定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好了。”薛兰兮见她越说越过分,急忙喝住了季红裙,道:“不必发这么严重的誓。” 季红裙报以一个苦笑。 薛兰兮叹了口气,低声道“此事绝密。我也希望你不要告诉你兄长。若是他知道我将此事泄露出去,只怕……” “嫂子,你尽管说。” 薛兰兮道:“此事之所以如此机密,主要还是事关定北王。昨日景郡王府的世子陆长笙与羌芜国郡主代善成婚后,羌芜国的使节当即离开京城。定北王夫妇已经混在队伍里面离去了。因为害怕容王和豫王从中作梗,于是侯爷嘱咐我一定要亲自送定北王夫妇出城,以此保证他们平安无恙。但是中途……出了点差错。” “差错?” 薛兰兮颔首,继续道:“所谓差错,就是,我没想到,豫王的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快的反应过来我为他们设下的陷阱。于是豫王派楚贺折返回来,却刚好遇见了等待季宵回来的我。于是楚贺恼羞成怒,便把我带了回去。” 季红裙听到这里,便忍不住眨动了两下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嫂子,你……你可见过那楚贺的容貌?” 薛兰兮心中猛然一动,季红裙居然已经凭借那张不曾见过的面具下的脸认出颜慎了吗? “你似乎……认识他?”薛兰兮自然还不能告知季红裙自己与颜家的关系,只好旁敲侧击一般地试探道。 季红裙用力点了点头,眼角似乎有泪水涌出:“颜慎,嫂子,季君珩是不是告诉你,他叫颜慎?” 颜慎,颜慎。 这两个字,在季红裙 的心中,是一辈子的伤痛,更是一个不可说的名字。 每一个字,仿佛都有千斤之重,几乎压得季红裙有些喘不过气来。 薛兰兮低声道:“你认识他?” 季红裙闭上了眼睛,低低道:“当年,被我哥哥害死的人,就是他,颜家少将军,颜慎。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男人。” 薛兰兮低低道:“原来如此……既然是颜家的人,那么怪不得侯爷一直瞒着你,嘱咐我说不要让你知道。” “什么?”季红裙陡然抓住了薛兰兮的手臂,极其用力地握住,一字字询问道:“他……早就知道颜慎没有死,是吗?”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静静道:“是,他早就有所怀疑,只是苦于一直都没有机会得到证实。再有……他不想要证实,其实也是因为你。侯爷说,如果你要是知道他还活着,必然会不顾及一切的疯狂想要去找他。这样反而会给他造成麻烦——他现在有新的身份,若是被豫王那个狡猾的老狐狸怀疑了,那么他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不知道季红裙是什么感受。 薛兰兮静静地打量着季红裙的反应。她抿了抿嘴唇,低敛眉眼,似乎是在做什么极其激烈的挣扎一般。许久,季红裙抿着嘴唇冷冰冰道:“他总是拿我当小孩子看待。” “恩?” “季君珩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已经能自己做决定的人。在他的眼里,我永远都是一个不知道轻重的小孩子。” 这话说的有些任性了。像是一个孩子有些嗔怪的抱怨。 她知道,横在季君珩与季红裙兄妹之间那么多年的横沟,如今终于要被横跨过来了。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茶都凉了,我让折枝再去沏一壶热茶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 意外 此事并没有就算完,季红裙自从那日从薛兰兮处回去后,便有些心神恍惚。 薛兰兮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虽然季红裙表现的相当理智,但是她还是不太放心,于是让季宵晚上去季红裙的院子里守着。 季君珩却并不知晓此事,薛兰兮当然没有能告诉季君珩其实自己早就已经把事情告诉了季红裙。若是季君珩知道了,只怕会骂自己蠢吧?不对,按照季君珩的性子,只怕会直接来气势汹汹的质问自己才对。 薛兰兮胡思乱想着,却不知道,此刻在西院里,季红裙正在悄悄的策划一场逃行。 她支开了侍女——季红裙本就不喜欢那些整日大呼小叫的丫头,因此想要把他们支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随后她换上了夜行衣,往窗外瞥了一眼。 季红裙的武功,与季君珩皆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是若是论拳脚功夫,虽然季红裙不及季君珩那样出色,但是对付几个小喽啰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西院素来没有什么人,因为季老侯爷年级大了,并不怎么喜欢热闹,搬到西院来更是为了图个安静。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四下环顾,见四野无人,便迅速地关好门,随后越身到了屋顶上。 但是季红裙又哪里知道,早在她开始换衣裳的时候,就引起了方才到西院,还没有准备询问丫头季红裙状态的季宵的注意。季宵并不急着抓回季红裙,而是跟着她,似乎是想要看一看季红裙要往哪里去。 季红裙一旦确认自己身后无人,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趁着巡防营的守卫交替班的时候,便从街角蹿了过去。 那几个士兵正打着哈欠彼此交替岗位,忽然察觉到照在自己脸上那明亮亮 的月光骤然被黑影挡住了一瞬间。那士兵楞了一下,抬头望天上看了看,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什么也没有。 是自己眼花了? “喂,你看什么呢?”远处骤然传来一声极其威严的声音,旋即有人把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守卫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的同伴,便打着哈欠道:“方才看到了一道黑影,我本以为是什么毛贼。不过现在看来,也许是我眼花了也说不定……靖……靖王殿下?!” 那把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同伴。他回过头去,便瞥见靖王一张英武严肃的面孔,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那守卫急忙下跪。 靖王嗤笑了一声,朗声道:“行了行了,你起来吧。不过是打了个瞌睡而已。这么晚了,任你是钢筋铁打的,也该困了。趁着换班的机会,你们还是赶紧都睡一会吧。等会要是让本王看见你们巡逻的路上睡着了,本王决不轻饶!” 那守卫连连道是,千恩万谢地到角落里裹着毛毯睡觉了。 靖王身着一身铠甲,负手而立,来回巡视着。有个胆子大的士兵小声询问道:“靖王殿下,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最近京城里面不太太平,本王不放心,想要亲自来查查岗……怎么,你们还有意见了不成?”靖王扬了扬眉,旋即哼笑了一声,往宽广的大路上走去。 还没踱步走上几步,便听见远处有人叫嚷起来,逐渐有火光映天,在黑夜当中相当的耀眼。 靖王微微蹙眉,喃喃自语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他旋即奔到近前去,咳嗽了一声方才道:“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了?难道各位不知道,现在早已经宵禁了 吗?” 他说完话,方才下意识地去查看四周的地形。 等等,这里是…… 豫王府?! 靖王愈发诧异,黑压压的人群纷纷给靖王让了个路。靖王走到近前,方才瞥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季君珩身边的贴身护卫,季宵。 而另外一个,这是季君珩的亲妹妹,季红裙。 季红裙穿着夜行衣,季宵紧紧地抓住她,季红裙显得颇为难堪。 靖王略一犹豫,旋即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哪位愿意出来给本王解释一下?” “季大小姐夜闯豫王府,还请王爷明察。奴才们都是给豫王办事的,这也不太好处置季大小姐。奴才们也不敢相问,不知道豫王府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值得让季大小姐不惜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得到的?” 这话看似说的谦逊,但其实相当的无礼。 靖王便笑了笑,道:“是这样吗,红裙,你说?” 还未等季红裙出声,那边豫王府的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靖王瞥见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男人。男人带着随从走了出来,随后又豫王府的人低声道:“楚先生。”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楚贺走到了众人跟前,淡淡地询问了一句。 靖王冷冷的看着那人,“你是何人?” 楚贺见是靖王,便躬身道:“原来是靖王殿下,多有失礼,还望殿下多多担待。” “颜……”季红裙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却也只能闭上了嘴,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楚贺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豫王府的随从们。那些随从便道:“是季家的大小姐夜闯豫王府,奴才们吓坏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原来如此。”楚贺点了点头, 略带微笑地看向靖王:“如此小事,居然惊动了靖王殿下,真是罪该万死。” 不等那豫王府的随从出来说话,楚贺已经先行一步点了点头,道:“只是误会一场,惊动了靖王与诸位,真是不好意思。” “楚先生……” “夜已深,楚某今日格外的困,就不相陪了,各位还请早日各回各家休息吧。”说罢,楚贺便拱手作揖。 靖王点了点头,也不由得瞥了一眼楚贺,道:“既然如此,那就各自散了吧。大晚上的,也都是闲的没事干了。红裙,你快回去吧。此事我明日会去与你兄长说的。” “王爷……” 靖王摆了摆手:“快走吧。你不走我可走了。” 靖王果然走的利索,刹那间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只剩下寥寥几个。 季红裙注视着楚贺背对着她的身影,待到楚贺想要拾步离去的时候,季红裙方才忍不住叫道:“你……先不要走!” 楚贺果然顿主了脚步,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从面具下传出来:“哦?怎么,季小姐还有别的事情吗?” “你能不能……”季红裙快步走到了楚贺面前,低低道:“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 楚贺心中一动,却仿佛是无所谓一般的笑了:“哦?季小姐确定吗?我的脸,可是很吓人的哦。季小姐被吓到了,可不要哭鼻子找卫陵侯来哦。” 季红裙心中猛然被触动,她点了点头,等待着楚贺揭开面具的瞬间。 …… “王爷,您找属下?”楚贺从外面走进来,脱下了外面的披风,毕恭毕敬地站在了豫王面前。 豫王并没有如同寻常时候一般在看书亦或者是习字,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楚贺看了许久,仿佛是在打量什么新奇的外来物品一般。许 久,豫王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昨天晚上的事情,本王都听说了。” 楚贺听罢,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未出声。 豫王见楚贺反应平淡,于是只是抿了抿嘴唇,道:“怎么,你不打算给本王一个解释吗?” “王爷想要什么样子的解释?”楚贺反问道:“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的胡闹罢了。王爷也觉得,季小姐是有目的而来的?” 豫王摇了摇头,“我也是搞不清楚,她到底为什么忽然会想要来豫王府……还是在晚上。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后面一句话,似乎是在警告楚贺。 然而楚贺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属下也很好奇,这位季小姐,据说跟季君珩不是很和,兄妹两个人一直冷战到了如今。倒也并非季君珩似乎是什么冷血无情之辈,倒是季红裙,似乎是因为什么事情一直都没有原谅她哥哥。” 豫王嗤之以鼻:“不过是一些情情爱爱的小事罢了。不值一提。” “王爷也觉得不值一提?”楚贺点了点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顺水推舟把事情撇干净:“属下也是这么觉得的。季红裙本身便是一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咱们也不必浪费心思在她这里了。王爷觉得呢?” 豫王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说的倒也是在理。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有她没她还不是一样。你看季君珩这么多年了,过的也是一样好好地。哎……不过,依楚先生你之见,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 这正是楚贺所需要的问题,他慢条斯理地想了片刻,旋即淡淡道:“现在眼下之要务,属下以为,还是应该放在卫陵侯的身上。” “卫陵侯?季君珩?” “是。我们应当去讨好季君珩。” 第三百三十三章 打算 薛兰兮脸颊微红,搁下手里的碗,板着脸道:“侯爷也太欺负人了。” 季君珩侧头看了一眼薛兰兮,旋即自己端起了盛着鸡汤的碗,自顾自喝了两口。薛兰兮站在那里,似乎是有些累了,便侧身找了个凳子坐在了季君珩的旁边,道:“侯爷还在生气?” “怎么,我看起来表现的不太像是在生气吗?”季君珩淡淡地瞥了一眼薛兰兮。 薛兰兮吃吃的笑了,小声道:“侯爷惯会取笑我。” 季君珩抿了抿嘴唇,叹息了一声,“你也不要避重就轻地跟我这么说了。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怨恨谁都没有用。只是我还是希望……”他把目光转向薛兰兮,一字一句坚定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对我坦诚一些。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与我商量。兰兮,这么多日子了,你对我,难道还不信任吗?” 信任? 薛兰兮似乎是被戳到了心头的痛处,便低着头沉默了良久。 季君珩也并不催促薛兰兮,任凭她沉默的思酌着,自己则是默不作声地拿起了书本继续圈圈点点。 薛兰兮哑然失笑,道:“侯爷说的是。兰兮的确……对侯爷一直都怀有芥蒂。但是这么久了,兰兮也早就应该把这层芥蒂消除了。既然侯爷如今跟兰兮这么坦白了,兰兮日后,自然会信任侯爷。“ 季君珩听罢丢了书本,似笑非笑道:“寻常人家里如话家常般的信任二字,到了你我这里,倒像是什么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宝一般,要好好地珍藏对待了。” 这样的比喻,倒是有些嘲讽的意思在里面。只是薛兰兮更是关心接下来的事情,道:“我听说昨日靖王出面为红裙解围了?平日里靖王晚上也应该不怎么会出去巡逻吧,怎么 偏偏昨日却……莫非,这其中有侯爷的涉足?” 季君珩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恩了一声,道:“我那日已经知晓,红裙来偷听我们说话了。所以,才刻意寻人去盯着点她。昨日晚上她一出门,便有人去只会靖王了。” “兰兮很是好奇,侯爷将此事知会靖王,到底有何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要让红裙低下头给你认个错吗?”薛兰兮愈发不解道。 季君珩摇了摇头,“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里。只是因为想要让靖王来给豫王一个下马威,告诉他们,即使我季君珩不出面,不敢招惹豫王。但是我们还有靖王,靖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平白无故受委屈的。” 薛兰兮勾了勾嘴角,道:“到也不知道,究竟是靖王在与侯爷某事,还是侯爷在跟靖王谋事了。” “让靖王做一个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似乎很容易就会任人摆布的人不好吗?”季君珩低声笑着说道。 薛兰兮不觉感慨。 季君珩是越来越老谋深算了啊。 从季君珩的书房当中出来,便看见折枝一脸焦急地看着薛兰兮,道:“小姐,您不要紧吧?侯爷凶您了?” 薛兰兮叹了口气,瞥了一眼折枝,不觉嗔怪道:“你不要胡说。” 折枝见薛兰兮眼中流出一抹闪光,便心知道并非是两个人生气了,心中便顿时觉得有了安慰,笑道:“那就是了。侯爷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哪里又会是个不知道疼惜人的人呢?别人不知道,可是侯爷对小姐的好,奴婢跟大家可是心心念念都看在眼里的。” 薛兰兮瞪了一眼折枝,也没意思在与她说什么,只是道:“走吧,不要让红裙坏了今日的好心情。今日可是她的生辰。走吧,云溪跟文襄 公主也应该过来了。” 折枝急忙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唇道:“奴婢倒是忘了跟小姐说了。方才云溪郡主便来了,只是小姐跟侯爷在书房里,奴婢这是来跟小姐说来着。结果被小姐一打岔倒是忘记了。” “哦?”薛兰兮点了点头,“她倒是来得早,走吧,总不能让云溪郡主等着。也吩咐人让红裙出来见见云溪吧。红裙虽然不是跟云溪熟悉的人,但是好歹也算是日后要常常往来的。” 折枝点头微笑,悄声道:“小姐不知道呢,今日云溪郡主来的时候,可是要比寻常任何时候都来的乖巧一些呢。人也没有以前那么泼辣了,倒是显得很是温婉可人呢。奴婢见到云溪郡主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了。” 那可不是?不说云溪郡主已经恍然明白过来自己如今跟靖王的处境,只怕晋阳长公主也会竭尽全力把一些东西教给苏云溪的。 薛兰兮往外厅走去,远远便看见苏云溪穿了一身葱绿色的长裙,一条腰带系的袅袅动人,更显身姿婀娜。一头长发也不像是从前那样随意挽起,而是编了个极其好看的发髻,发髻上配以一串小小的流苏,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流苏流转,清凌凌的很是动听。 更是令薛兰兮诧异无比的,还是苏云溪脸上晕开的胭脂,与显然精心修饰过的黛眉。显然,给苏云溪梳妆的人定是对她十分了解,妆容并不浮夸,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利索,却不乏温婉大方。 “巧这是谁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仙女呢。”薛兰兮远远便笑着打趣起来,疾步走到了云溪郡主面前,拉住了云溪郡主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微笑道:“郡主今日真是极其美呢。” 苏云溪听罢薛兰兮的赞美, 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旋即又板着脸道:“今日母亲非要给我这么梳妆打扮,我倒是很不习惯呢。我觉得很别扭,可是母亲说一定要这么穿。” “长公主这是为了郡主好啊。”薛兰兮拉着苏云坐下,抿着嘴唇笑道:“郡主今日的装扮,实在是让人惊艳呢。这样明媚动人的女子,别说是靖王,我见了都要心动呢。” 苏云溪瞪了一眼薛兰兮,还是鼓着腮帮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薛兰兮点了点头道:“郡主做得很好。” 苏云溪倒是也没有问薛兰兮自己那里做得好,只是会意地点了点头。 薛兰兮本想着要过去厨房,忽然听见外面季宵急匆匆地走进来,俯身道:“夫人,云溪郡主,属下方才得到消息,文襄公主正赶过来了。马上就到了府门口了。” 薛兰兮一愣,她并没有想到文襄公主会过来。虽然薛兰兮的确是对文襄公主下了请帖,但是文襄公主向来疏远与这些繁杂的事情,不肯轻易出宫。如今怎么却又如此爽快利落的答应了呢? 也算不上是答应,应该说是文襄公主忽然改变主意了。 毕竟,薛兰兮前几日并没有收到文襄公主的回帖。 虽然是很惊讶,但是两个人却不能失了礼数,急忙起身往前院走去。恰季君珩也得到了消息,三人一道往前院走去。 方才在卫陵侯府的大门口站定了,远处便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那马车虽然简单朴素,但是规格却并不是寻常人家能坐得起的轿子,正是皇室里的皇子公主才有资格乘坐的轿辇。 那马车在卫陵侯府前缓缓停下,旋即有一个编着繁复发辫的貌美女子先行下车,旋即放下了凳子。女子先是朝着三人欠了欠身,露出了一个 微笑,旋即侧身掀开了一角的帘子,对帘子里的人低声耳语了几句。 帘子晃动了几下,旋即被妙龄女郎掀开了,旋即从里面缓缓走出了一位穿着繁复宫裙的女子。女子面孔稚嫩,但是却相当的端庄娴雅,身上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气质。这不是别人,正是萧康帝唯一的爱女,文襄公主了。 文襄公主自幼丧母,萧康帝对其怜爱无比,更是亲自指派了宫中最为优秀的女官来调教文襄公主。可见这位年级并不见长的公主在皇帝心目中地位的非同一般。 三人旋即俯身下拜,纷纷道:“参见文襄公主。” 云溪虽然只是郡主,但是她与文襄公主自幼便是玩伴。从小便是一起在宫中厮混玩耍的,自然不必如此客气。云溪郡主见过礼后便乐呵呵地拉着文襄公主的手,笑吟吟道:“我跟兰兮还在说文襄姐姐呢,我就说文襄姐姐一定会过来的吧。” 薛兰兮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声,对文襄公主道:“云溪啊,素来是没大没小习惯了。臣妾可不能学她,公主今日难得赏脸来府上,自然要好生招待才是。” “我本不想来赴宴,但是念及毕竟是季侯妹妹的生辰,再加上母后也希望我多多出来走走,这才出来了。你们不会嫌我来的太唐突,都没有来得及让你们准备吧?”文襄公主轻笑着说道,一手拉着苏云溪,一面对薛兰兮说话。 薛兰兮抿唇笑道:“公主是在说笑了,公主能够来府上,是在是让寒舍蓬荜生辉。这是天大的喜事,想来红裙知晓了也应当开心才是。” 文襄公主点了点头,忽然瞥见季君珩一抹有些阴沉的脸色,道:“季侯这是怎么了?怎么也不出声的?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第三百三十四章 意想不到 季君珩早上着实是生气,但是当着公主的面也不好明说家里的事情,只好朝着文襄公主一礼,抿着嘴唇道:“适才有些不适,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多谢公主关心。” 文襄公主自然不是关心季君珩的身体,只是觉得他跟薛兰兮的态度有些怪怪的。见季君珩推说无事,想来也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便点头笑道:“季侯为大顺劳心劳力,自然也要多加注意身体才是。” 薛兰兮欠了欠身,道:“是妾身不注意侯爷的身子了,往后必定多加留意。” 文襄公主摆了摆手,忽然问道:“许久不见红裙姑娘了,怎么,她似乎没有过来?” 季家兄妹闹矛盾的事情知道的荣其实并不算多,季君珩深居简出,很少跟谁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交情。因此这件事情也只限于季家自家人和靖王多少知道些。 季君珩并未出声,薛兰兮会意,急忙对文襄公主道:“红裙丫头正在跟哥哥生闷气呢。侯爷今日训斥了她,这丫头脸皮子薄,正闹矛盾呢。” 说着,薛兰兮对云溪郡主使了个眼色,郡主会意,也拉着文襄公主道:“是啊是啊,红裙闹起来小丫头脾气可是很厉害呢。公主快去开导一下她吧。咱们大顺的文襄公主,端庄大方,谁还能不卖给文襄公主面子?” 文襄公主闻言便哂笑,瞪了一眼云溪郡主道:“你啊,就知道贫嘴。净说些什么有的没的,胡说八道起来。” 云溪郡主吐了吐舌头,小女孩一般拉着文襄公主的手撒起娇来。云溪郡主素来视文襄公主如同姐姐,文襄公主也是皇上唯一的女儿,两个孩子自然而然的关系好比其他人好一些。 季君珩便道:“臣还有些事情,片刻后靖王要过来与臣商议 些事情,请容许臣先行告退。” “季侯公务繁忙,就请先过去吧。也好让我们这些小女孩家的说说话。”文襄公主点了点头。 待季君珩离去后,文襄公主方才压低了声音与薛兰兮道:“昨日晚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红裙也未免太过于胆大妄为了吧?此事若是传开了,哪里还有人愿意再跟红裙……” 薛兰兮自然明白此事的严重性,不免叹息道:“个中内情实在是过于繁琐,妾身就不一一跟公主说了。还请公主先原谅妾身大不敬之言。” “算了算了,这些事情我也不愿意再听了。若是你们当真有心,便少惹些是非,也免得再让季侯府招人非议便是天大的恩德了。”文襄公主叹息了一声,旋即问道:“红裙还好吧?” 薛兰兮点了点头,道:“早上与侯爷吵了一架,先下还在西院里。” 文襄公主闻言便皱眉道:“她一个姑娘家,为何一个人住在西院里?难道季侯府的前院还不够她住下吗?” 这话问的让人觉得尴尬,薛兰兮道:“红裙与侯爷不合许久了,她不太愿意到前院来。是红裙主动提出来要住在西院的。” 文襄公主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薛兰兮,薛兰兮扬了扬下巴,却没有出声。 好在季红裙总算是没有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文襄公主前去看她的时候,她表现的也相当配合。 几人都是年纪相似的人,虽然文襄公主固然是端着公主架子的人,但是却还是孩子心性,不到午宴时分便跟三人打成一团了。人少,因此午膳只放在了一个桌子上。季君珩并未在家里用午膳,而是急匆匆地赶到了靖王府与靖王商议事情。 四个姑娘吃着闹着,正吃着饭却见 远远有人进来。 薛兰兮正自惊疑这,才发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靖王。 见到靖王,几个丫头更是又惊又喜。薛兰兮还算是反应正常,文襄公主与苏云溪嬉笑着起身跟靖王说话,季红裙也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靖王。靖王笑道:“看起来,是兰兮做了好吃的了?瞧瞧,我这两个妹妹都被兰兮的好手艺吸引的团团转了。” 薛兰兮掩面笑道:“靖王才真是那个让所有少女都团团转的人才是。” “皇兄吃过饭了吗?”文襄公主笑吟吟道:“不如一道来跟我们用午膳吧?” 靖王摆了摆手,笑道:“我在府上吃过了。再说了,我若是在这里用了午膳,等下君珩回来看到了,可是要好生骂我了。” 他瞥见季红裙,便咳嗽了一声,意味深长道:“红裙姑娘不碍事吧?昨日的事情,实在是一场误会,你不必担心,既然时误会,季侯自然会为你做主。他虽然责骂你,但是归根究底还是在为你好。” 季红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勉强笑道:“多谢王爷。” 靖王转了一圈,笑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姐妹几个说话了。今日是季小姐的生辰,我也不晓得季小姐喜欢什么,就让母亲置办了些东西给你,已经差人放到你院子里了。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权当是我与云溪的一片心意。” 靖王提及云溪郡主,丝毫不掩盖亲昵的称呼与归属用词,苏云溪听罢脸颊微红,忍不住瞪了一眼靖王。 文襄公主若是再不明白是什么情况那她就真的是个傻子了,她眼珠子转了转,便用帕子掩着嘴笑了笑,。 靖王方才要离去,便听见外面季宵急匆匆地赶进来,急声道:“夫人——” 薛兰 兮见季宵着急,便道:“何事?” 靖王也停下了脚步,驻足等着季宵把话说完。季宵望了一眼四周的众人,道:“豫王府听说咱们小姐今日过生日,便差人来送礼物来了?” “什么?!”薛兰兮愕然,众人也都面面相觑不已。 豫王为何……此时想起来要派人送礼物来了? 莫非是—— 薛兰兮想到这里,急忙问道:“豫王府派了谁来送礼物来了?” “是豫王身边的那个谋士,楚贺。”季宵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薛兰兮的脸色。 任谁估计都不想再与曾经绑走自己的人再客客气气的说话吧?季宵已经做好薛兰兮让他赶走楚贺的准备了。 但是季宵却没有看见,季红裙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而靖王的脸色,则是变得无比微妙。 但是却没有想到的是,薛兰兮略一沉吟,旋即道:“请楚贺先生进来说话吧。” 季宵暗自咂舌,不可置信一般抬头愣愣地看着薛兰兮。薛兰兮眨了眨眼睛道:“请楚先生进来说话,外面冷着,让他站在门口等太久,于情于理都有些对豫王不尊的意思了。若是落人口舌,只怕不好。” 季宵无奈,只好俯身作揖,随后下去。 文襄公主也颇为不解地看向薛兰兮,淡笑道:“难得夫人能有这样的胸襟气度。” 薛兰兮知道这句话并非是什么赞美之词,她也并不想与文襄公主解释什么。文襄公主聪明伶俐,对许多事情都是只看破而不说破,想必等下,她也必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而季红裙眼眸当中的惊喜交加之色,则是无论如何都也掩盖不住的。薛兰兮叹息了一声,心中无限感慨。 楚贺已然带着人与礼物进来了,他依旧是带着面具,俯 身朝着薛兰兮与文襄公主之人的方向拜了拜:“臣见过文襄公主,云溪郡主,季夫人,季小姐。” 文襄公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楚贺,莞尔一笑道:“楚先生请平身吧。” 楚贺旋即起身,笑道:“昨日让季小姐受了惊了。王爷今早听说了此事,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加上又听闻今日是季小姐的生辰,于是这就派臣来给季小姐贺生辰之喜来了,顺道也是给小姐来陪个不是。昨日吓到了小姐,还让季小姐平白无故蒙受委屈指责,实在是过于不去。还望季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那些鄙贱之人计较什么。” 自从楚贺走进这屋子里,季红裙的目光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他。此刻听到楚贺的问话,季红裙似乎是想要出口说什么,却始终都没有能说得出来。 薛兰兮道:“豫王和楚先生都有心了。妾身在这里先谢过王爷了。” “也给靖王殿下陪个不是。”楚贺朝着靖王深深一礼。 靖王嘴角翘了翘,从方才楚贺一进门到此刻,所有人的反应都一一落在了靖王的眼睛里。他似乎是一切都了如指掌了一般,淡淡道:“本王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希望往后豫王府不要再出现什么诬陷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的事情了。” 楚贺谦卑道:“多谢靖王殿下提点。臣往后一定好生管教下面的人。” “你身为大皇兄的谋士,不仅仅是要为他出谋划策,还要时时刻刻为他的周遭人脉着想一些才是。”文襄公主适时提点道。 楚贺颔首,“是,公主言之有理。” 说罢此言,楚贺低声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臣就此告退了。” “等一——”还未等楚贺转过身去,一直沉默的季红裙忽然忍不住出声叫住了楚贺。 第三百三十五章 出谋划策 “红裙。”还未等到季红裙把话说完,薛兰兮急忙呵止住季红裙,道:“好歹吃一些吧,我今日难得为你做了这么多吃的。若是都不尝尝,我会对自己的手艺没有信心的。” 她虽然巧妙的把话题转移开来,但是却依旧能察觉到其中语气轻微的转变。 季红裙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看向楚贺。 楚贺回头朝着众人笑笑,旋即离开了偏厅。 文襄公主见季红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打量着季红裙关切地询问道:“红裙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季红裙勉强笑了笑,随口道:“没什么。” 十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季红裙的敷衍和心不在焉,但是文襄公主何其聪明的一个人,并不说破,只是顺着季红裙的话茬说道:“既然不舒服,那再吃些东西就回去休息吧。想来可能是昨日受了惊吓了。” 季红裙是习武之人,说她受了惊吓未免太过于不切实际,但是此刻却能顺理成章地让季红裙离开席间,做自己方才被薛兰兮拦着的事情。 再说了……文襄公主心中一动,想来薛兰兮特意让自己来这季侯府为季红裙过生辰并不只是为了一点无关紧要的交情。但是……又究竟是什么事情呢?文襄公主很是好奇。 薛兰兮不动声色地说道:“既然如此,那红裙你便去休息吧。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定要告诉我们才是。等下我让折枝跟你一道回去——” “不用了。”季红裙当机立断,立刻否定了薛兰兮的建议:“我一个人就可以,不必麻烦嫂子了。” 薛兰兮笑笑道:“公主瞧这孩子,还跟我客气呢。” 文襄公主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清茶,笑道:“是呢,红裙看上去跟谁都不太亲近呢。可是毕竟是你嫂子,虽说季 侯对你严苛了些,可是兰兮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呀。” 季红裙无意在与她们你来我往,索性起身,欠了欠身便径直离去。 薛兰兮与文襄公主又吃了些许时候,午后靖王来叫云溪郡主去干什么事情,顿时屋子里只剩下了薛拉西与文襄公主。 文襄公主瞅了一眼薛兰兮,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便彼此都明白了各自的心思。薛兰兮起身对文襄公主笑道:“后院的菊花还剩下些花瓣,不若公主与我一道去采些回来泡茶如何?” 文襄公主淡然点头笑道:“自然是好。” 两个人便起身拿着花篮去薛兰兮住的院子里采菊花。 方才到了院子里,文襄公主便遣散了自己身边的侍女,道:“我与夫人自个儿说说话,你们都先下去吧。” 侍女们纷纷离去后,文襄公主方才道:“夫人此番请我前来,不只是为了想要来吃吃饭喝喝茶,采采花吧?” 薛兰兮低着头看着自己院子里的那一簇菊花,手指轻轻抚摸,莞尔笑道:“公主殿下果然是聪明伶俐。” “这么多年了,若是不聪明伶俐些,我如何能在这重重宫闱当中安然无恙呢?”文襄公主似乎是有些感慨,叹息了一声道:“说起来谁又活得容易?想来夫人从前在薛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吧?薛家家大,事情也多,想来夫人与父母自江南回来,似乎也闹出了不少事情了。夫人自己都如此了,又何况是那重重宫闱呢?” 薛兰兮低低笑道:“是啊,谁都过得不容易呢。公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再聪明许多呢。也难怪皇上唯独喜欢公主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么一朵解语花在自己身边,若是兰兮,兰兮也喜欢呢。” 文襄公主瞥了一眼薛兰 兮,“你就不要再打趣我了。个中滋味,也就只有个中人才知道。你且明说吧,今日寻我前来,到底是有何事情?” “我想要拜托公主一件事情。”薛兰兮道,“此事并不难,也并不涉及谁的利益,但是却对我来说,相当重要。” 文襄公主便心生好奇,不觉疑惑道:“什么事情?” 薛兰兮苦笑起来,低低道:“公主可曾听说过甄家的姑娘甄婉婷?” “甄婉婷?”文襄公主微微蹙眉道:“似乎还是有点印象。我听说她不久前离开京城回到平城老家去照顾祖母了?怎么,甄婉婷怎么了吗?” 薛兰兮道:“公主还记得,我与云溪郡主,还有代善郡主曾经在护国寺的官道上遇到一伙贼人吗?” 文襄公主闻言便是愕然无比,心中顿时大惊失色道:“怎么,难道说……”她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大声,于是压低了声音,阴沉沉的说:“难道说,此事居然是甄婉婷所为吗?” 薛兰兮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甄婉婷在世人的眼里多数都是一个不起眼的,安静懦弱的小姑娘,自然文襄公主没有想到过此事居然与她有关系。 文襄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真没有想到会是她。” “人心叵测,谁又能猜得出来这一具皮囊下面是一副怎么样的嘴脸呢?”薛兰兮感慨似的说到:“不过甄婉婷现在已经离开了,虽然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但是却并不是她在背后指使一切的。所以她既然走了,那就走的最好。但是……” 薛兰兮炸了眨眼,对文襄公主道:“甄婉婷之所以想到要在官道上伏击我们,其实只是因为她爱慕靖王已久。靖王心中只有云溪郡主一个,此事虽然没有传开,但是在咱们这些人的眼里已 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在想,若是京城里面再有这样的事情,那么岂不是防不胜防?” 文襄公主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薛兰兮道:“其实很简单,咱们可以在京城里面置办女学。各个官宦家里的小姐自然都是大家闺秀,但是彼此都在一起,也各自明白彼此的心意,还能增进感情,岂不是很好?” 文襄公主点了点头,便扯了扯嘴角道:“听起来倒的确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好主意。但是……我可否冒昧一句,究竟夫人为何忽然想到了这么一举?” 薛兰兮叹息了一声,低头揉捏着那花枝上的花瓣,低声道:‘此事说起来实在是丢人。或许公主已经知道了,红裙的心思早已经放在了一个人的心上。但是那个人此刻……至少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光明正大的迎娶她。红裙已经二十岁了,再往后她年纪越来越大,若是还待在家里,只怕会落人口舌。但是倘若让她去女学里面教习京城里面的世家女子骑术便不一样了。” “你想要让红裙去女学里面当女师?”文襄公主挑了挑眉。 薛兰兮点头,道:“反正红裙的功夫是跟侯爷师出同门,虽然差了点,但是应付寻常的小毛贼还是足够的。京城里面的女子多呆在深闺当中,足不出户,自然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多。倘若她们都能学个一招半式,其实也不是不好。最主要的是,红裙能多些朋友帮她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口舌是非了。” 文襄公主听罢便点了点头,对薛兰兮赞许地笑道:“果然,不愧是皇祖母亲口夸奖过的人,当真是心思非同常人。这么好的点子,我自然会向父皇提起的。” “不是要跟皇上提 起。”薛兰兮轻声道:“是跟皇后娘娘提起来。” 提及“皇后娘娘”四个字,文襄公主的脸色变沉了好几分,她沉默片刻方才道:“为何非要跟母后提起?” 文襄公主自幼丧母,皇帝疼惜她,虽然没有名义上把她交给谁抚养,但是皇后这么多年却责无旁贷地照顾了文襄公主起居多年。文襄公主对这个嫡母并不是很喜欢,跟所谓的兄长豫王关系也并不好。因此当薛兰兮提起要跟皇后娘娘说的时候,她的脸色顿时就不那么好看了。 薛兰兮叹息道:“我知道公主不太想见到皇后娘娘。只是此事毕竟事关重大,皇后娘娘是国母,若是不提前先请示她,而是直截了当地找皇上。只怕到时候皇后娘娘知道了,定是要责怪公主眼里没有她这个嫡母的。所以公主还是多少跟皇后娘娘说几句吧。若是皇上允许了,夸奖了皇后娘娘,自然也会连带着夸奖公主。虽然功劳减半,但是——” “好了好了,你当真以为,本公主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文襄公主笑着叹了口气,道:“不过就是去她的宫里请个安的事情嘛,做便是做了就是了。” “那兰兮就先谢过公主了。”薛兰兮对文襄公主欠了欠身。 文襄公主点了点头,忽然又道:“对了,本公主帮了你的忙,你该怎么感谢我?” 薛兰兮闻言一愣,似乎是愣住了一般,颇有些为难地道:“这个嘛……公主想要什么呢?” 文襄公主撇了撇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算了算了,我能问你要什么啊。只当做是卖给靖王与卫陵侯一个面子便是。你若是真心想要感谢我,今日你改进的那个藕粉桂花糕的方子写给我就是。不能只许你给皇祖母做点心吃,我也要让皇祖母夸夸我。” 第三百三十六章 进言 薛兰兮闻言不觉嫣然一笑,道:“好。公主若是喜欢,我给公主便是了。” 文襄公主毕竟比她小几岁,充其量还是个孩子。薛兰兮满口答应,随后便带着文襄公主去小厨房亲自演示了一遍。 而苏云溪,则还是在另外一边为靖王把她拉开而闷闷不乐。 苏云溪用脚踢着脚底下石子路的石子,低声道:“你干嘛把我叫走。” 靖王拉着她的手,叹息了一声道:“你是傻子吗?兰兮很明显是有事情要跟文襄公主说。你若是在那里,他们自然也不好意思叫你出去。你说不觉得很尴尬吗?” 苏云溪瞪着眼睛看着靖王,眼眶红红的。她咬着嘴唇想了半天,哼了一声道:“你胡说八道。我跟兰兮那么好的姐妹,她若是有事情怎么会瞒着我?” “你当真以为,薛兰兮对你坦坦荡荡吗?”靖王嗤笑,敲了一下苏云溪的额头,道:“你啊,还是太傻太天真了。薛兰兮自己的秘密并不少,可以说,她能跟你分享的事情,那都不是秘密。” 云溪郡主听罢更是气得大叫起来,呸了一声道:“贺仲麟,我算是知道你了。你今儿是来挑拨离间的是吧?我才不会让你得逞的,绝对不会!” 靖王听罢只好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云溪郡主走的快了几步,很快就把靖王甩在了身后,不过片刻,靖王便又追了上来,道:“这个世界上谁没有秘密?云溪,你又何必在意这个?况且,就算是薛兰兮与你把所有事情都坦诚相待了,你就真的会愿意接受,把她当成更好的朋友吗?” “可是……可是……”苏云溪想要申辩什么,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出什么能够反驳贺仲麟的话来。 她所认为的薛兰兮,至始至终 都是与她坦诚相待的,所以她一直都拿薛兰兮当成最好的姐妹。若是她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自己了,那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对她,已经不能更亲密更好了。 这的确是一桩不划算的买卖。薛兰兮那么聪明,又怎么会做这种不划算的买卖呢? 越想下去,云溪郡主的心便是越来越往下沉了几分。 靖王见苏云溪眼睑低垂,微微皱眉,似乎颇有些纠结不知所措,便知道自己的话许是说的重了。 他叹息了一声,便拉住了苏云溪的手,郑重其事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每个人都有秘密是不是?每个人的秘密都有不能跟其他人分享的一部分,也许是因为这个秘密一旦说出来给不相干的人听了,便会祸及他人。保守秘密本身也是对自己身边人的一种保护,你说对不对?” 苏云溪果然还是孩子心,听到这里心中便平静了许多,点了点头。 靖王叹息了一声,小声道:“别说是薛兰兮了,就是君珩,他也有不能告诉我的事情。” “也是想要保护你吧。”云溪郡主打趣道。 靖王瞥了苏云溪一眼,哼笑了一声:“放屁!” …… “阁下留步!”季红裙低声轻喝,叫住了在前面疾步而行的人。 楚贺微微一愣,不觉转过头来,歪着头打量着季红裙片刻,旋即对身边的两个人道:“你们先走吧,我与季小姐还有几句话要说。” 那两个侍卫点了点头,旋即离去。 楚贺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了笑音:“不知道,季小姐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季红裙眼眶已然是微微发红。她一步步走到了楚贺的面前,伸出的手几乎在无声地颤抖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就要触碰到那青铜面具的时候,楚贺却 往后退了一步。 “真是失礼了,季小姐。”楚贺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臣的脸上有伤在身,还恐吓坏了季小姐。季小姐还是不要看为好。况且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被外人看到了,臣是死是活事小,但是小姐的名节却是天大的事情。” “季小姐?”季红裙凝视着楚贺,一字字道:“你叫我,季小姐?” 楚贺一愣,旋即道:“小姐说笑了。您是卫陵侯府的大小姐,卫陵侯的亲妹妹,不叫您小姐,臣还能叫你什么呢?” 季红裙仿佛是魔怔了一半,痴痴地盯着楚贺,语调中带着不明意味的悲情:“红裙丫头。” “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你最爱叫我小丫头片子了。你不记得了吗?你教我骑马,你带着我悄悄跑出去玩。元宵节我们一块出去猜灯谜,你陪我去找熊瞎子摘蜂蜜……这些,这些难道你全都忘了吗?颜哥哥!” 那一句“颜哥哥”,仿佛是有什么魔法一般,把本来逐渐冷漠的楚贺的心,忽然被浇筑成柔软的片段。 是啊,那些一起骑马,一起淘气,一起追逐打闹的日子,那些从懵懂到暧昧,再到灼热的感情,那些,怎么能被忘记呢? 他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像是那个当初面对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时候的模样。 然而,却又不只是那些。 他至今无法忘记,当自己从薛兰兮的嘴里得知季红裙依旧相信自己没有死,依旧在等待自己时候的心情。像是被丢进了滚烫的油锅当中,被反复煎熬了许久,顿时沸腾开来,冒出了滋滋的火花。 这么多年了,她到底为什么还会坚信呢? 明明知道等待的是一个有可能永远都回不来的人,却还是要坚持下去。这样的人,究 竟是执着,还是傻呢? 楚贺没有资格去说季红裙。因为他还活着,因为他回来了。 楚贺也没有资格不让季红裙知道真相,因为她是那个一直都在等他回来,一直都在等待此刻的女人。 从始至终,从未变过。 “再叫我一声吧。”楚贺的声音陡然低沉了下来,像是在梦中的呢喃梦呓一般,“小丫头,再叫我一声颜哥哥。” “颜哥哥。” 楚贺忍住了哽咽,季红裙却已经泪如雨下。 “颜哥哥。” “颜哥哥,颜哥哥……” 季红裙骤然像是绷不住了一般,不由自主地扑到了颜慎的怀里。颜慎一个哆嗦,却察觉到那是真实存在的。 是真实存在的肉体,是实实在在的那个人。 她哭着,像是要把这么多年逞的强,忍住的眼泪全都流干净一般。 故人重逢,自然是欣喜交加。 “颜哥哥,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都一直在设法找你,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找到你的踪影。这么多年了,你究竟是到那里去了?” 颜慎苦笑了一声,道:“说来话长了。我就不多说了。红裙,我知道你这么多年都在一直跟季君珩置气。但是这一回,实在是你误会他了。” “误会?” “你哥哥从未杀过一个颜家的人,当初更是暗地里传消息给我们。只是可惜……当年北狄的军队与军队当中的奸细里应外合,这才导致颜家军最后的战败。” 季红裙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么说……颜哥哥你脸上的伤……也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是吗?” 颜慎点了点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倒是你,往后可不许再让你哥哥和你嫂子担心了。你哥哥承受了你这么多年的冤屈。有机会跟他好好道个歉,与他和好吧。若是不然,只怕季家 迟早要被人分裂。” 季红裙犹豫了片刻,沉声道:“我嫂子也对我说过一样的话。” 颜慎一惊,但是转念一想,薛兰兮的身份还是隐藏起来比较方便,便没有多加解释,只是道:“时候差不多了,我要赶回去了。若是不然,只怕豫王要起疑心了。我们日后再见……” “不要!”季红裙摇了摇头,紧紧地拽住了颜慎的袖子,道:“你若是走了,我该如何去见你?颜哥哥,若是今日你不能带我一起离开,我就……” “红裙!”颜慎沉声呵斥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任性?你放心,往后我们有的是机会再见面。现在不是小孩子闹脾气的时候,你若是再这样,我……” 季红裙低垂眼帘,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颜慎只好透露出底细,道:“已经有人在办这件事情了,你不必担心,很快我们就有数不清的见面机会了。只是……此刻不行。” 季红裙知道颜慎是一定要走的,因此也没有做过度的阻拦。只是虽然就见到了梦寐以求的颜慎,但是季红裙的心中仍旧是满腹疑问。来龙去脉,她都还没有弄明白。看起来,还是要等到日后有机会再询问了。 季君珩也知道了吗…… 季红裙略微叹息,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却又什么都不肯告诉自己。季红裙有时候也分不太清楚,季君珩究竟是在跟自己置气,还是因为太沉得住气了。 前者亦或者是后者,对季红裙来说并无所谓。至于原谅……季红裙的脸上有些不太好看,今日早上还气势汹汹地来跟自己吵架,季红裙并不打算轻易原谅季君珩。 季君珩此人实在是太过于得寸进尺,若是稍稍一给好脸色看,立马就能拿出开三间染坊的气质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无谓 傍晚时分,文襄公主便起驾回宫。临行前,恰好碰见季君珩从外面赶回来,季君珩见文襄公主要走,薛兰兮也在门外相送,免不得也驻足对文襄公主道:“公主这便要回去了吗?” 文襄公主哂笑:“是啊,今日难得能跟夫人小姐一起谈的开心。但是毕竟也要趁着宫门还未落锁前回去。侯爷也不是不晓得,若是回去迟了,只怕母后又要说我没个公主的样子了。” 季君珩略一沉吟,点头道:“那就不多留公主了。公主一路好走。” 文襄公主点头笑道:“多谢侯爷挂怀。” 待到文襄公主的车辇离开长街后,已经是点灯时分了。暮色四合,薛兰兮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长街,心中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已经快要入冬,傍晚风大,凛冽刺骨。薛兰兮还穿着单衣裳,风吹起袖子,露出一段洁白的手臂,更显得人比纸薄,身形单薄的让人觉得仿佛稍不留神就要随风而逝了一般。 季君珩也没带多余的衣裳,只好拉起薛兰兮的手,把她护在怀里,轻声道:“外面这样冷,我们回去吧。” 薛兰兮侧头看向季君珩,有些恍惚地笑了笑,“侯爷回来了啊。” “恩。”季君珩点了点头,道:“走吧,今日你忙活了一日,也该累了。” 薛兰兮颔首,任凭季君珩拉着手往府里走去。 “今日你与文襄公主聊过了?”季君珩随口问道。 薛兰兮也不忌讳季君珩了,沉吟片刻道:“是,文襄公主对红裙很关心。所以我也就势拜托了她一些事情。文襄公主是个明白人,满口答应了。” “关于红裙的?”季君珩追问道。 “是。” 季君珩恩了一声,“通过文襄公主倒是个好主意。女学的主意也很好, 甄婉婷已经离开京城,皇上也不能再追究甄家什么。况且此事只有说辞而没有证据,想来皇上也不会轻易治罪甄家。但是却能借此机会让皇上开办女学。想法倒是很好,只是皇后她当真能只凭借文襄公主的一己之言相信这些说法吗?” 的确,文襄公主毕竟不是皇后所出,虽然养大了这么多年着实不假,但是……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上掉下来的肉,与亲生的孩子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薛兰兮犹豫了片刻,点头道:“侯爷说的倒也是。”她旋即狡黠一笑,道:“不过,如果有豫王的支持,那可就不一定了,对吧?” 季君珩闻言一愣,挑眉道:“怎么,你还能请的动豫王?” 薛兰兮抿唇笑道:“我是请不动的。但是……有人请的动,也说不定呢?” 季君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觉扑哧一笑,道:“真有你的啊。” “能让红裙安定下来,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薛兰兮意味深长道:“治国必先齐家。侯爷说是不是?” 季君珩侧头望向薛兰兮,不觉停下了脚步,把薛兰兮抱了抱紧,低声道:“谢谢你,兰兮。” …… 恐怕京城里面没有人不知道豫王妃了。 豫王妃是皇后娘娘为豫王千挑万选出来的女人,她出生名门,家里祖上三代皆是朝中忠臣。因此皇后当初只见过豫王妃一面便决定下来把她许给自己的儿子豫王做媳妇。 或许不是因为豫王妃生得貌美,或许也不是因为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是因为,她的家世,她的才学足以成为豫王最强大的后盾。 这就够了。对于一个女主人,要求不能太多,至少,要是一个会打理家务,会安慰丈夫的女人。 豫王妃就是这么一个 人。 她的身上拥有皇后所看中的一切特点。除了……豫王并不喜欢她。 虽说是不喜欢,但是豫王却格外尊重她。他们之间并算不上是夫妻,或许说是盟友会比较合适一些。 豫王妃是他最靠得住的人。她就像是一朵默默无闻开在自己身边的解语花。虽然这朵解语花生的并不那么惊艳,但是有时候,这种默不作声的美也会让人产生兴趣。 豫王会固定在每个月到豫王妃那里睡三日,豫王妃并无怨言,对待他的姬妾也是相当平和的态度。这让豫王相当的满意。 他娶了一个好女人。京城里面的人都这么说。但是豫王自己却知道,他娶回来的,是盟友而不是妻子。 但是豫王妃也不只是一个永远都心平气和的女人。至少,此刻,面对薛兰若的所作所为,她无法平静。 “当真是在咒骂本宫?”豫王妃皱了皱眉头,询问正在为自己卸下珠钗的女婢。 女婢低声道:“是呢,奴婢都听不下去了。这侧妃娘娘也忒过分了。娘娘您毕竟是正妃,说白了还是她一个小小侧妃的主子。她这么做也太说不过去了。可要告诉王爷?” 豫王妃凝眉想了片刻,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觉抚上了自己已经生了些皱纹的眼角,轻笑道:“你瞧啊,本宫的眼角都已经生出了皱纹了。按照京城里面流传的说法,本宫都是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了。还怎么跟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去争夺什么呢?” “娘娘。”那奴婢似乎还是听不下去了,有些生气地说道:“您不要这么说自己。您就算是再怎么样都是豫王妃,是这豫王府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您怎么能容忍一个小小的侧妃在背地里辱骂您呢?” 豫王妃叹息了一 声,道:“这又能怎么样呢?即使是告诉了王爷,王爷也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小女人们的心思。王爷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那能让他为了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浪费时间?” “可是……” 豫王妃摆了摆手道:“不必再说了,本宫自然有法子对付她。” 见豫王妃这么说了,那奴婢方才叹了口气,道:“您可千万别想出来什么不痛不痒的办法来轻易绕过那个女人了。当初她死皮赖脸要跟着王爷,当初刚刚进府的时候那叫一个乖巧可人。可是如今才过了多久,就成了这个样子。若是娘娘您再心慈手软,只怕迟早有一日,她就要爬到您头上来了。” 豫王妃点了点头。 说巧不巧,次日过午,皇后便听说豫王妃今日身子不太好,皇后对豫王妃喜欢的不得了,听闻此事便当即说自己想来豫王府瞧瞧豫王妃。 豫王妃还没来得及阻止,皇后娘娘的銮驾就已经到了豫王府的门口。 豫王不在,豫王妃便自己来门口接见了皇后。 皇后出了轿子,见豫王妃一个人站在寒风当中,弱不禁风的模样,不觉拉住了豫王妃的手道:“你这孩子,不是说身子不好吗?怎么还出来了?” 豫王妃笑了笑道:“母后多虑了。儿臣只是有些乏力而已,哪里有那些太医说的那么严重似的。” 皇后笑着嗔怪道:“你啊,就是心肠太好,太懂事了。” “母后过奖了。”豫王妃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 皇后拉着豫王妃的手一道进了府上,皇后道:“怎么不见仲恺?” 豫王妃急忙道:“王爷今日似乎是有事,一直在跟楚先生在书房里讨论事情呢。臣妾去叫他用午膳,王爷都没有来得及出来。看起来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 。” “是那个谋士,楚贺?”皇后听罢,微微皱眉道:“此人似乎,很得仲恺的喜爱?” 豫王妃觉得奇怪,诧异道:“这是自然。楚先生足智多谋,他的本事是儿臣与王爷有目共睹的……”她见皇后脸色不太好,便道:“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皇后摆了摆手道:“本宫也不晓得,曾经派人去调查过此人,但是他背景极其干净。虽然如此,但是本宫还是觉得有点……” 话音未落,皇后便听到了一声极其难听的咒骂声。 皇后与豫王妃不觉走到了豫王妃所住的院子周围,皇后听罢不觉皱眉,低声喝道:“这是什么人,在此放肆?!” 豫王妃听罢便知道是薛兰若又在咒骂了,她觉得有些难堪一般,急忙拉住了皇后的手,道:“母后到儿臣的院子里去吧。此处风大,实在不是母后该久留的地方。” “怎么,你有事情瞒着本宫?”皇后愈发怀疑,阴恻恻地看着豫王妃。 豫王妃咬了咬嘴唇,皇后四处环顾,对跟着豫王妃身边的丫头道:“你来说是,到底是什么事情?” “皇后娘娘……”那小丫头闻言也不觉眼角有些泪花,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泣道:“皇后娘娘要为王妃娘娘做主啊。” “你且说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皇后压低了声音,道:“你尽管说。本宫在这里,自然会为王妃做主。要是让本宫知道,还有谁敢对王妃不敬,本宫自当严惩不贷!” 那奴婢听到皇后娘娘的保证,心中便有了底了,道:“那咒骂王妃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王爷的侧妃薛氏。薛氏前些日子冲撞了王妃,王妃罚了她几下,她便日日夜夜咒骂王妃……皇后娘娘,您可一定要为王妃做主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皇后怒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豫王妃见状急忙拉住了皇后的手,情真意切地道:“母后息怒,切不可因为这样的事情而上了身子。此事说白了还是儿臣无能,连一个侧室都管教不好。还请母后不要再为此劳心伤神了!” 豫王妃越是这么说,皇后便愈发生气起来,指着豫王妃身边的一个丫头怒喝道:“去,把那个不懂得规矩的女人给本宫叫出来!本宫今日便要好好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尊重王妃这个主子的,还反了天了不成了?!“ 那丫头也被皇后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愣住了,直到远处传来一道声音道:“怎么了这是?母后?您怎么过来了也不说一声?” 见是豫王来了,众人皆是松了口气。豫王妃也许久不见豫王,急忙欠了欠身道:“王爷。” 皇后见是豫王来了,顿时怒气消了一半,全然把心思放在了豫王身上。 “不过是遇见了个粗鄙的女人罢了。本宫真不知道,这样的女人,当初是怎么娶回家来的。”皇后依旧是愤怒无比,语气都有些冷淡:“你也是,王妃在府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这个做夫君的却好像是闻所未闻一般。” 豫王闻言便不觉有些好奇,询问似的把目光投向了豫王妃。 豫王妃咬了咬嘴唇,小声道:“不过是一些小事。王爷不必挂在心上。” “母后在这里,你受了什么委屈大可直说。”豫王道:“本王也会为你做主。这么多年来,你勤勤恳恳打理豫王府,实在是辛苦了。怎么还敢有人为难你不成?你尽管说出来,本王与母后会为你做主。” 豫王妃还未出声,便有一个小丫头抢先跪在了豫王面前,脆生生地道:“王爷!您若是再不来出声,只怕王妃就 要日日受那女人的折辱了!” 豫王闻言脸色沉了沉,冷声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只管说。就算是什么天下的事情,本王都恕你无罪。” 豫王妃咬了咬嘴唇,正欲出声,却被皇后拦住。 “启禀王爷,启禀皇后娘娘,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因着王爷来看王妃娘娘,随后侧妃薛氏跟着来寻王爷,结果却冲撞了王妃娘娘。王妃娘娘虽然没伤着,有什么大碍,只是薛氏不知悔改,丝毫没有悔悟之心。王妃娘娘象征性地惩罚了她几下,她便……她便……” “她便如何?”豫王阴沉着脸问道。 那小奴婢已经是泪流满脸,泣声道:“侧妃便日日辱骂王妃娘娘。娘娘心地善良,始终不愿意去劳烦王爷与皇后娘娘。娘娘如今既然看到了,可一定要为王妃娘娘做主啊。王妃娘娘那么好,平日里从未苛待吓人,连一只蚂蚁也不愿意踩死。可是薛氏平日里却嚣张跋扈,明明身为侧妃,却依旧要爬到王妃娘娘的头上了。现在尚且如此,日后只怕……” “够了!”豫王妃忽然喝道:“事情并非你所说的那般……” 那小奴婢泪流满面,泣道:“王妃娘娘,事到如今了,您还要维护她吗?!” 豫王已经气得咬牙切齿了,“那个薛氏,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当真是以为这豫王府没有人了吗?” 皇后瞥了一眼豫王,道:“都是你的女人。平日里不好好管着,如今都欺负到王妃头上了。这还是开始呢,若是往后,只怕她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了。” “母后教训的是。”豫王低声道:“此事儿臣自会处理。您且放宽了心吧。” 皇后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陪着皇后说了会话,豫王妃始终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皇后以 为她不舒服,索性让她先回去歇着了。 豫王妃几番致歉后方才退出去,方才走出院门,豫王妃便对自己身边的小丫头道:“你跟本宫过来。” 那丫头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为豫王妃出头的丫头。 那丫头见豫王妃似乎语气有些不太对劲,再加上只叫了自己,心中便有了计算,不觉有些慌张,但是还是跟着豫王妃往前走了去。 豫王妃带着她一直走到了后院的花园当中,方才低声询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那丫头闻言不觉大惊失色,急忙跪了下来,惊呼道:“王妃娘娘,奴婢从您嫁进王府的时候便跟着您。您是心里有数的啊。奴婢对王妃娘娘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豫王妃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忽然柔柔的笑了:“哦?从无二心?你平日里不吭不响的,怎么今日想到要为本宫出头了?此事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你的心里自然比谁都清楚。你故意夸大其词,是想要做什么?” “奴婢说的严重些,也只是为了让皇后娘娘与王爷中式起来此事啊。若是不然,只怕王妃娘娘您的地位往后也要难保了。娘娘,奴婢都是为了您啊。”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豫王妃微微眯起眼睛,嗤笑道:“你当真是为了我吗?还是说,这其中,有本宫所不知道的利益链条?你想要让王爷与皇后厌恶薛兰若是吗?” 那奴婢不觉打了个哆嗦。或许她从未想到过,眼前的这个女人,看似贤良淑德……不,她本就贤良淑德,端庄大方,是京城里面人人羡慕的好王妃,跟豫王更是琴瑟和谐的神仙眷侣。然而这样的完美的一个女人,看上去什么都不过问的女人,其实有着比大多数人都要深沉许多的心机计算。 只是她的每一步都走 的那么小心翼翼,那么完美无缺,所以至始至终,都没有人能看得出来她贤良之下的面孔。 “娘娘……” “还需要本宫接着往下猜吗?”豫王妃寒声道:“这豫王府里,想要对付薛兰若的人……” “其实也不是没有。对吗,王妃娘娘?”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道清朗的嗓音,豫王妃与那丫头都纷纷往前望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楚贺。 楚贺缓步走来,笑着朝着豫王妃施礼,道:“我道王妃娘娘去哪里了,原来是在这里训斥自己的丫头?” “原来是楚先生。”豫王妃恢复了以往的端庄神色,只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故作矜持做出落落大方,进退有度的笑容了:“楚先生来这里,是做什么来的呢?” 楚贺负手而立,语气中含着丝丝缕缕的笑意:“当然是有事而来。至于是什么事情……王妃娘娘不如猜猜看?” 豫王妃的脸上笼罩了一丝的寒意,她勉强扯出一个冷冰冰的笑容:“该不会,这一切都是楚先生安排的吧?” 楚贺笑了起来,却并没有否认,直截了当道:“难道,王妃娘娘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有,当然没有。 这对豫王妃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一直以来,豫王妃都不怎么把豫王的那些妃嫔姬妾当回事。因为没有人能让豫王真正的爱上。这个男人,就从豫王妃第一次见到他开始,豫王妃便知道,自己猜不透他的心思。既然自己都猜不透,那么其实所有人都猜不透对她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比起那些单薄到几乎随时可以消失的情意,他们之间的盟友关系还算是稳固可靠。 至少,自己还能拥有那一份,虽然少得可怜,但是却能足以让自己后半生聊以慰藉的感情。 但是薛兰 若的闯入,让她几乎绝望。 薛兰若并非是一直都受豫王宠爱,但是她的到来却让豫王妃产生了危机感。而豫王妃最为痛恨的,是自己居然无可奈何这个女人。 是的,无可奈何。因为她不是普通的姬妾,她有背景,还有地位——不管是在豫王心中的,还是在豫王府上的。 豫王妃不能动她,这个女人,如鲠在喉。 如今,楚贺帮自己除掉了这个女人,亦或者是说让她再也没有能被豫王想起来的可能。这对豫王妃来说,其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是不知为何,豫王妃开心不起来。或许是早就明白,这样的天大的好事,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 至于这个代价到底值得还是不值得,就不得而知了。 “没有。”豫王妃莞尔一笑,“只是本宫很好奇,楚先生为何要这么做。” 楚贺歪着头打量着豫王妃,“如果王妃娘娘仅仅是好奇,那就不必知道了。因为此事本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探究的原因。” “那么,楚先生需要本宫,做点什么呢?” 楚贺摇了摇头,笑道:“王妃娘娘配合属下演了这么一场戏,其实已经算是帮着属下了。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豫王会帮王妃娘娘做掉,会做的很干净。只要王妃娘娘闭口不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此事是一场故作意外的‘意外’事件了。大家都会觉得,是薛氏自己不知好歹,从而被豫王厌恶。此事顺理成章,也遂了王妃娘娘的心愿了,不是吗?” 豫王妃嫣然一笑,“似乎是这么回事。既然楚先生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那本宫就先走了。” 说罢,豫王妃带着自己的丫头缓缓离去。 楚贺定定看着豫王妃离去的身影,不觉叹息。 果然是个聪明女人啊。 一个真正的聪明女人。 第三百三十九章 女学 “皇后娘娘,豫王殿下来了。” 皇后听到侍女的通禀的时候,正在低着头为太后绣一个祈福的平安符。 她听罢,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转而笑着起身看向自己英俊的儿子:“仲恺,你怎么今日来了?” “儿臣好久没来给母后请安了,这不,今日恰好没什么事情,就想着来母后这里看看母后。”豫王一面拉住皇后的手,一面笑着往里面走。 皇后满心欢喜都抑制不住,她虽然是中宫,但是不得宠已经多年,唯一的念想,或许也就是这个儿子了。 贺仲恺,这才是她的全部,她后半辈子唯一的希望。 而不是萧康帝。 正因为早已经看明白这一点,因此皇后对于争宠之事,看的比沈贵妃谢贵妃看的更淡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既然沈贵妃抢着要去做那个鹬蚌,她也不介意做个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上次在王府里只匆匆一面,现在才发觉,你是真的瘦了很多。”皇后拉着儿子的手叹息了一声,“你可是最近没有好好吃饭?还是说你父皇拍给你的事情很多?” 豫王苦笑了一声,有些凉凉的说道:“就算是再多,比起三弟坐镇巡防营巡视京城安防,也就终究都不算是什么了。” 皇后提起此事便觉得生气。豫王就算是再怎么样,好歹也是嫡长子。巡防营如此手握军权的事情,萧康帝却偏心给了靖王。靖王到底如何皇后并不关心,但是向来在朝堂处处碰壁的靖王忽然得到了萧康帝的赏识,无疑是在容王之后,又为豫王增添了一份压力。 豫王并不争权夺利,这与皇后的想法观念如出一辙。容王风头看似正劲,但是容王与沈贵妃那个如出一辙的性子,向来是招摇过市,皇帝或许早就 对此不满了,只是缺少个机会把他贬谪下来而已。 只是虽然如此,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靖王这个初露头角的对手,却有着不可估摸的底细。 “怎么,靖王最近……”皇后试探着询问道。 豫王摆了摆手,“那倒是没有。三弟那个脾气,母后还不是不知道?他要是哪天都能想到要去拉帮结派,就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只是季君珩与他一条心,这一点,儿臣始终都很头疼啊。” 皇后微微蹙眉,叹息了一声道:“这个季君珩也真是的。明明自己有大好的前程,换个主子跟着不一样的风光无限,前程似锦?怎么偏偏就想着要扶持靖王?靖王那样直来直去的脾气,如何担当得起君主的重则?” “此事到也不好说。”豫王抿了口茶,轻声叹息道:“不过此事的确是让人着急。儿臣进来左思右想,季君珩此人,的确不可轻易放手。” 皇后心中一动,“怎么,你有主意了?” 豫王点了点头,轻轻勾了勾嘴角道:“到也不算是有了主意。毕竟还没有十拿九稳,不过就算是不能让他与靖王产生什么间隙,至少也能让他知道,我贺仲恺也是个爱惜人才的人。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来我这里。” “哦?”皇后挑了挑眉,“不如与母后说一说?” 豫王心中大喜,笑道:“说起来此事还要母后多多为父皇进言才是。” 皇后不动声色地微笑道:“若是当真能让季君珩对你改观,去跟你父皇说几句话算什么?” “此事便要从季君珩的妹妹季红裙说起。季红裙虽然在京城里面不算是出名的人,但是对季君珩来说,却是唯一的手足,是举足轻重的存在。但是季红裙年纪渐长,却始终不愿意嫁 人。此事据说颇有缘由,但是归根结底,也是嫁不出去的女儿。想来季家的脸上也是无光的。” “所以……儿臣想要请母后想父皇进言,在京城中开设女学,教导世家小姐们一些本领。若是季红裙能教姑娘们骑射,想来京城里面也不会有什么不利的闲言碎语了。” 皇后听罢微微蹙眉,沉吟片刻道:“此事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豫王惊诧,便道:“是楚贺。” “那个谋士?”皇后略感诧异,略一思酌道:“到还算是可行。虽然弯弯绕绕了些,但是却也是能实实在在帮到季家的。季君珩是个聪明人,此事若是落成,他不会不知道是你从中出力的。” 豫王见皇后答允,便点头微笑道:“这是自然。” 又跟豫王聊了片刻,午后便恰巧文襄公主来与皇后请安了。 文襄公主许久不见豫王,自然有些惊讶,笑道:“原来大哥也在。” 豫王点头道:“文襄。难得见到你来母后这里,你最近在忙什么事吗?” “这不是,我听说皇祖母胃口不太好吗,便找人要了藕粉桂花糕的方子来练习,等皇祖母能进食了,便做给她吃。”文襄笑的憨憨的,有些不好意思。 皇后瞥了文襄过一眼,“你倒是有心思做这些事情了。” 文襄公主眨了眨眼睛,“那是自然了。这方子可是全天下独一份的。我当然要好好练习了。” “还独一份,莫非是什么奇特的方子?”皇后语气里带着些嘲讽意味。 文襄公主故作不懂地点了点头,歪着头对皇后和豫王笑道:“说起来只怕母后跟皇兄不信,这是问季夫人讨的方子呢。” 皇后更是惊奇起来了:“是季君珩的媳妇儿?她素来鲜少与你交往,你是什么时候从她 哪里哪来的方子的?” 豫王犹豫了一会,道:“可是那日季小姐过生辰的时候?” “正是。”文襄公主点了电梯,对皇后道:“母后怎么这么说季夫人。她又不是什么难以相处的人。我只是稍微求了她一下,她就把方子给我了。说是难为我对皇祖母的一片孝心呢。” 皇后瞥了她一眼,道:“的确是一片孝心。” 文襄公主虽然知道皇后语气中带着嘲讽,却还是故作天真的瞧着皇后,眨了眨眼睛。 豫王心中一动,忽然道:“对了,文襄,母后想要向父皇进言,在京城中举办女学。让世家小姐们都一块学习玩耍,你觉得如何?” 皇后不觉瞥了一眼豫王,豫王却示意皇后稍安勿躁,转而笑吟吟地看着文襄公主。 文襄公主心中一动,笑道:“女学么?母后怎么忽然想到要这么做了?” “前些日子传出来了些不太好的事情,我恐你父皇震怒,觉得京城里面这些官员连自家的女儿都教导不好。索性找人来教习这些姑娘们。世家的小姐自然各个都是才情绝艳的,所以想找些稀罕的本事让她们学一学。正好卫陵侯的妹妹武功高强,善于骑射,教教姑娘们骑射,防身之术,也是有益无害的。你觉得呢,文襄?”皇后只得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文襄公主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心中像是骤然清明了许多一般,点头笑道:“儿臣觉得甚好。这样一来,儿臣是不是也可以跟那些小姐们交朋友了?” 看着文襄一脸纯真的询问,豫王不觉笑了笑道:“那是自然。你是公主,想要去自然随时都可以去。也免得你在宫里一个人呆着,连个做伴的姐妹都没有。” 文襄公主笑的天真而烂漫,满心欢喜地答 应了下来。 待到文襄公主离去后,皇后不觉责怪地瞥了一眼豫王,略叹息道:“你怎么就轻易透露给文襄了?” “诶,母后有所不知。”豫王抿了口茶,淡笑着道:“父皇毕竟只有文襄一个女儿,对这个女儿更是千依百顺。若是文襄也与父皇提起此事,也许能办成的几率更大了些。” 皇后低低道:“你方才也听到她说了。她最近跟薛兰兮来往甚多。那薛兰兮是什么样子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薛兰兮会轻易地去讨好文襄公主?想来她必定也是跟文襄说了什么。母后千怕万怕,只怕你做尽了该做的事情,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豫王微微凝眉,似乎也觉得有点好奇了。 “此事的确奇怪。儿臣会差人再去打探一下。”豫王点头应下。 皇后道:“虽然咱们做了个季君珩的顺水人情,但是这女学可不是要白办的。仲恺,你可明白母后的意思?” “母后放心吧。儿臣已经安排好在女学里面的人了。只要文襄或者,季红裙有什么风吹草动,儿臣立马便会知道的。”豫王笑道:“此事必定万无一失了。母后且安心便是。” 皇后点了点头,“至于那薛氏,你打算如何处置?” 提及让豫王在皇后面前丢人的侧妃薛兰若,豫王的脸色便有些阴恻恻的。他压低了声音道:“她毕竟是薛家的女儿,儿臣就算是不顾念她的父亲,也要顾念一些薛兰兮还是季君珩的夫人。此事不能轻易处理闹大,儿臣只好把她先关起来,剥夺了一切侧妃的俸禄和优待。眼下她不会再闹出什么欺辱王妃的事情了。” 皇后嗤笑,“当初也真是瞎了眼了,居然把这么个女人娶回家了。” 豫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第三百四十章 落成 “哦,女学?”萧康帝有些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底下的皇后,放下了手里的折子,道:“你怎么忽然想到要做这样的事情?” 皇后美眸流转,旋即明白了过来,道:“说来惭愧。臣妾身为六宫之主,但是却后知后觉,近些日子仲恺那孩子说起来,臣妾才知道甄家姑娘甄婉婷的事情。甄婉婷虽然并无实质性的举措,也是被人利用无心之失,只是因为一点点的记恨,就险些对羌芜国的郡主和云溪郡主痛下杀手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恨。若是不遏制进城恒里面这般的风气生长,只怕日后更是恣意妄为。” 她微微抬头,看向了皇帝。萧康帝并没有因为皇后说起来护国寺官道上的事情而动怒,始终都是一副淡淡的神情。 “所以,臣妾就想,与其让各家小姐各自教习,倒不如大家都聚在一起,一来是阻止不好的风气,而来也是增进姐妹之间的感情。痘痘书世家小姐终身皆是足不出户,孤独无依,也没有个玩伴,实在是有些可惜。”皇后说罢,叹了口气道:“臣妾也是过来人,自然能明白这种感情。所以恳请皇上准许。” 萧康帝摆了摆手,王安便知趣地把茶盏端到了萧康帝的手边。萧康帝轻啜饮了一口清茶,叹息道:“此事说起来,倒也不是为一个好主意。昨日文襄也与朕提过了,朕觉得很好。” 皇后心中便重重的松了口气,好在豫王说与文襄公主听,文襄公主还算是一个聪明人。自己先与皇帝说起来,之后皇后再来提就算是直接可以落成,让皇帝下旨了。 “是你与文襄商议过的?”皇上好奇的询问道。 皇后颔首,道:“不过是闲来无事想到的,恰好那日文襄也在,臣妾想着,臣妾已经 年老色衰,也不晓得现在孩子们的想法。不若去问问文襄。谁知道这孩子到自己先跑过来跟皇上您说起来了。” 萧康帝干笑道:“她也不是跑过来邀功请赏的。还特意跟朕说了,是她母后的想法,自己只是来跟朕提一提,先问问朕的想法。” 皇后心中便安定了不少,道:“文襄这孩子着实是懂事的很。皇上能让这样的孩子跟着臣妾,实在是臣妾的福气。” 萧康帝何尝不知道皇后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他并不愿意揭穿皇后的想法。只是淡淡道:“此事朕准了,过些日子便着手让京兆尹府在京城寻一块好地方,让世家小姐们都聚在一起。至于教习的女师,还请皇后烦心拟议份名单出来。” 皇后俯身大拜,道:“臣妾遵旨。” 萧康帝点了点头。再抬头的时候,皇后已然离去。 傍晚,萧康帝便去了谢贵妃出用晚膳。萧康帝无意提起此事,谢贵妃便有些好奇道:“是女学吗?” “是,怎么了?” 谢贵妃放下碗,拿起手边的帕子抹了抹嘴,道:“没什么,皇后娘娘真是有心了。能有这样为皇上分忧解难的皇后,真是皇上之幸,亦是大顺之幸。” 萧康帝不觉冷笑:“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吗?只是不愿意拆穿她罢了。” “此事着实是对京城里面的姑娘们有益处的,这便是最重要的。”谢贵妃笑吟吟地说道。 萧康帝恩了一声,“这倒是。不然朕也不会轻易答允她了。雨薇,你可有什么想法吗?” 谢贵妃微微思量,沉吟道:“恩,说到女学。若说是礼仪方面,京城里面只怕没有太后娘娘身边的臻沁嬷嬷更有资历了。所以臣妾举荐臻沁嬷嬷来担任姑娘们的礼仪 。” “臻沁嬷嬷。”萧康帝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臻沁嬷嬷倒的确是个相当有资历的人。想当年,朕还被她骂过没规矩呢。” 谢贵妃便掩着嘴笑了笑,道:“看起来皇上当年也是调皮的不行呢。” 萧康帝也不觉笑了起来,谢贵妃又掰着手指一个个数过去,“既然说到要教些特别的,那想必没有人比卫陵侯的妹妹更合适了吧?我记得这孩子是叫……唔,季红裙是么?哎呀,皇上瞧啊,臣妾的记性真是有够烂的。都已经记不清楚这些年轻人的名字了。当年臣妾刚刚见到那孩子的时候,还是一个躲在哥哥身后哭的小女孩呢。一转眼也有十八了吧?” “前些日子过了十八岁的生辰吧。”萧康帝道:“倒是有人在朕面前提了一笔。” 谢贵妃笑道:“是啊,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臣妾记得,她自小习武,是京城里面难得的武功高超的女孩子呢。” “说到骑射,朕倒是想起来了晋安皇姐家里的云溪丫头来了。这丫头,平日里调皮捣蛋,近些日子倒是安静本分了不少。大病了一场,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倒是让朕不怎么习惯。” 谢贵妃笑道:“想来是长大了,人也要懂事了吧。” 萧康帝笑笑道:“依朕看来,云溪是有了喜欢的人了才是。女孩子嘛,平日里看着一个胜过一个的调皮捣蛋,但是一旦是有了喜欢的心上人,那便是立刻要换一个模样了。” 谢贵妃对于苏云溪与靖王的事情并非不知道,只是她并不愿意向萧康帝直截了当地提起来此事。孩子们的事情,势必还是要孩子们自己来解决才是。 萧康帝伸了个懒腰,叹息了一声道:“这么多年了,京城里面的这些孩子,也给朕闹 出来了不少事情。朕也懒得管他们了,只要不翻出天来,就随他们闹腾去吧。反正啊,这万里江山,终究还是他们的。” 谢贵妃亦是点头,幽道:“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臣妾也老了。” 萧康帝闭目养神,轻声询问道:“太后她……最近好些了吗?” 提及太后,谢贵妃的心中陡然一阵抽搐,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一般,许久都难以呼吸。 “雨薇?”萧康帝轻声叫了一声。 谢贵妃方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太后娘娘……最近还是不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 自从重阳宴过去后,太后便一病不起。这么多年了,皇上与太后一直不和,这或许是原因之一。但是谢贵妃却明白,更深层次的原因并非是皇帝,而是颜家。 颜家之惨案,至始至终都是这些未亡人心中的一块永远都去不掉的伤疤。 剪不断,去不掉,忘不记。而且那些如山般逐渐积累起来的负罪感,会想大山一样一直压在心头,逐渐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她自己都况且如此,又何苦年老体衰的皇太后呢? 她早已经不如从前般健康,只是一直都在强撑着罢了。 又能撑多久呢? 谁也不知道。 皇帝也沉默了许久,似乎他也在犹豫该如何回应谢贵妃。两个人便就这么沉默着,彼此都不说话,各怀心事。 “雨薇,答应朕一件事情。”皇帝沉默了许久,忽然伸手握住了谢贵妃的手,低声说道。 谢贵妃心中一动,便点了点头道:“皇上请说。” 萧康帝见她似乎有些紧张,便露出了释然的微笑:“也没有什么事情,你也不必这么紧张。朕只是想要让你代替朕好好的照顾皇太后而已。至少……让她稍微舒服一 点吧,不要到头来,病榻前却是连个人都没有。” 谢贵妃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皇上请放心,臣妾必定一如既往地照顾太后娘娘,视如己母一般。” 皇帝闻言便安心地点了点头。 入冬后,宫里便一片萧索景象。本来便肃穆的宫墙,此刻配上天上铅色的云,更显得格外阴沉。 谢贵妃依旧披上了大氅,她身子弱,方才入冬便已经在屋子里生起了地龙。此刻出门去太后那里,更是穿戴整齐,带上了手炉。 到了宫门口,恰见臻沁嬷嬷正在院子里洒扫,便道:“怎么今日嬷嬷自己来洒扫?其他丫头都去哪里了?” 臻沁嬷嬷见谢贵妃又准时来了,不觉对她和蔼地笑了笑,欠了欠身道:“奴婢老了,若是再不做点活,只怕再往后就侍候不动太后娘娘了。” “太后今日好些了吗?”谢贵妃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臻沁嬷嬷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 谢贵妃点了点头,道:“说实在的,本宫今日是来找嬷嬷您的?” “找老奴?” 谢贵妃颔首,道:“皇上在京城里面举办女学,说起来教习礼仪,您是最合适不过的,亦是这全天下最有声望的嬷嬷。所以本宫想要请嬷嬷您去女学……” “娘娘,请恕奴婢不能从命。” 谢贵妃怎么样也没有想到,臻沁嬷嬷居然就这么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究竟是为何?” 臻沁嬷嬷朝着谢贵妃一礼,道:“奴婢早已经明白,奴婢已经年老,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剩下的日子,奴婢只想要陪在太后娘娘身边。您也知道,或许太后娘娘时日无多,所以奴婢就更是不能离开。等到太后娘娘哪日西去,奴婢也必当追随太后娘娘而去。还请贵妃娘娘谅解。”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安排 薛兰兮午后便一直坐在窗台边上绣花。入冬后她便愈发懒得动了,每日只在午后会出屋子晒会太阳。约摸着不过两个时辰左右,便要回屋。午后阳光正是好的时候,薛兰兮斜坐在窗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绣着花,一面听折枝说起来她打听到的事情。 折枝消息灵通,虽然什么正经的事情都打听不到,但是偶尔听些不知名的八卦,也颇能缓解心中的苦闷。 冬日无聊,京城里面表面依旧是寂静犹如一潭死水一般。 但是倘若抽丝剥茧再去纵观全局,却能发现不少被人操控的局面。 譬如豫王府的事情。 折枝犹豫了好一会,方才对薛兰兮道:“还有一些关于五小姐的事情。只是……奴婢不太敢说。若是说出来,只怕小姐又要说奴婢嘴碎了。” 薛兰若。 薛兰兮手里的针线顿了顿,微微勾了勾嘴角,道:“怎么,她去豫王府做了风光无限的侧妃娘娘,怎么又闹出来了事情了?” 倒是许久没有听见薛兰若的消息了。薛兰兮倒是要把她忘记了。 怎么能忘记呢,这么有趣的一个人。 “听说,五小姐先前冲撞了豫王妃,随后被豫王妃小惩了。五小姐不服,于是便日夜诅咒豫王妃。也是巧,刚好皇后娘娘去豫王府看豫王妃了,这不,就听见五小姐那些腌臜下作的辱骂了。皇后娘娘听说当场就气得要疯呢。也亏得这五小姐在咱们府上这么‘聪明’,到了豫王府里却净做糊涂事情。” 薛兰兮闻言微微皱眉,低声道:“然后呢?豫王居然没有惩罚她吗?” 折枝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怎么说没有呢。五小姐让皇后娘娘气得直骂豫王连个女人都管教不好呢。豫王殿下那么骄傲的人 ,怎么能受得起皇后娘娘这么斥责。随后豫王就剥夺了五小姐的一切待遇,把她关到院子里去了呢。” 薛兰兮冷笑。此等下作的事情,倒也不怪豫王居然如此行事了。 若不是碍着薛兰若毕竟是薛家的亲生骨肉,说出去驳了自己这个卫陵侯夫人的脸面,只怕豫王还能做的更出格一点。 不过折枝说的倒也不错,为何薛兰若在薛府上日日故作聪明,诡计多端,而已到了这豫王府,便已经摸不着自己在哪里了呢?若非薛兰若自己当真是蠢到极致,自以为是了,那便是…… 有人在故意害她。 谁这么痛恨薛兰若呢?薛兰兮想到了那位豫王妃,也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豫王妃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人也罢,与薛兰兮都没有什么关系了。薛家的几个姐妹,除了薛云烟,薛兰兮都不甚关心。自己已然是嫁人了,至于薛家,则是越少接触越好了。 薛兰兮道:“此事咽到肚子里便是了,不要到处与人说起来。说出去毕竟也是我的姐妹。我与五小姐系出一家,说出去不仅仅是驳了薛府的脸面。还关系到侯爷的声誉。你可明白?” 折枝点了点头,道:“小姐放心好了,奴婢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只要是对小姐有害的,奴婢打死都不会说出去的。” 薛兰兮点头微笑道:“好了,你去忙吧。不必在这里看着我了。我只是想在这里坐一会,又不会飞。” 折枝点了点头,前脚刚走,后脚薛兰兮便瞥见季君珩进了院子。 薛兰兮放下手里的针线,正要起身,季君珩急忙制住薛兰兮,道:“不必起身了。你坐吧,我有事情与你说。” “哦?”薛兰兮坐了回去,打了个哈欠道:“是何事?” 季君珩沉默了片刻,道:“京城里,皇后主张要办女学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的确。”薛兰兮点了点头,“莫非是跟女学有关系?” 季君珩点了点头,“皇上特意把我叫到跟前,跟我说要让红裙去担任女师。此事,是你的授意?” 薛兰兮并不否认,对季君珩笑道:“怎么,看侯爷的样子,似乎是不太高兴?” “你知道此事有楚贺的参与对吧?” 薛兰兮愣了愣,叹息道:“的确是如此。但是,侯爷又想要说什么?你不喜欢楚贺参与此事?还是不想要红裙参与进来?” “此事看似对红裙有好处,但是你怎么知道不是豫王设计的陷阱?”季君珩沉声道:“你可曾想过,万一若是豫王想要试探楚贺的身份呢?若是他早就怀疑楚贺跟颜家有关系,借机让红裙的反应来试探楚贺的身份?” 薛兰兮愕然,几乎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不会的。” “如何不会?”季君珩咬着牙,一字字道:“此举无异于狼入虎口。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薛兰兮仿佛是被当头一棒陡然惊醒,哆嗦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季君珩道:“侯爷,我……” “皇上已经下旨了,此时再多说已然是无益。”季君珩淡淡地挥了挥手,似乎是觉得对薛兰兮说话有些重了,不觉放轻了语气,定定注视着薛兰兮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此事……” “我明白。此事事关侯爷的唯一亲生手足,自然应当慎重行事。”薛兰兮淡淡地瞥了一眼季君珩,旋即跳下窗台,带上自己的绣棚转身离去。 季君珩的声音在身后追了过来:“兰兮。你别耍小孩子脾气!” “侯爷就一直把我当成 小孩子,是吗?” 薛兰兮“砰”的一声陡然关上门,再也没有出声。 她背靠着门缓缓蹲下是,只能听到门口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声。 微不可闻的,带着无可奈何的温柔宠溺的叹息声。 傍晚折枝来叫薛兰兮用晚膳,却瞥见季君珩站在门外,不觉诧异道:“侯爷怎么在这里?小姐人呢?” “里面。”季君珩淡淡道。 薛兰兮不觉叹了口气,这个人,怎么这么有耐心,居然还在外面。 折枝望了望季君珩的脸色,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不觉笑着叹了口气,对季君珩道:“侯爷先回去吧。外面冷,若是冻着了怎么办。您放心吧,小姐很快就会出来的。” 她对季君珩眨了眨眼睛让季君珩放心,季君珩有些不舍地看着薛兰兮的屋子,转头还是离开了。 确认过季君珩的确离开了,薛兰兮方才打开了门,对折枝道:“总算是走了。折枝,今日我不去前厅用晚膳了。你去厨房随便给我弄点吃的就是了。” 既然要生气,那就要生气的有点骨气。 薛兰兮是不可能去前厅吃饭的,死都不可能。 折枝瞪了瞪眼睛,鼓着腮帮子道:“小姐又开始胡闹了。” “闭嘴。”薛兰兮瞪了折枝一眼。 折枝无奈叹息了一声,道:“这季侯府当真是奇怪的很。今日大小姐好不容易肯来前院用晚膳,小姐又不去了。怎么,难道还让侯爷跟大小姐大眼瞪小眼不成?小姐还是……” “什么?!”薛兰兮陡然转过头来,“红裙肯出来了?” 折枝撇了撇嘴,点头道:“是啊,大小姐还说了,西院有些冷,问小姐若是不介意的话,她想要搬到小姐隔壁的院子里去。” 薛兰兮心中便是顿时松 了口气,总算是好了,也不枉自己忙碌了这么久。 “小姐若是不过去,只怕大小姐又要觉得难受了。”折枝叹了口气,“唉,真是可惜大小姐这回居然主动愿意搬出来。若是小姐不去,只怕大小姐觉得难看,她那么脸皮薄的人,只怕又要反悔了。” 薛兰兮勾了勾嘴角,道:“走吧。” “去哪呀,小姐,奴婢还是把晚膳给您端进来的好。” “去前厅。”薛兰兮笑吟吟道:“既然红裙在,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姑且原谅他一次就是了。” 前厅里,季君珩已经坐在了位置上,似乎正在跟季红裙聊些什么。两个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让薛兰兮有些听不清楚,加上灯火昏黄,更是看不清楚两个人的神情,分辨不出来喜怒。 眼瞧着薛兰兮走进来,季君珩便冷淡的瞥了薛兰兮一眼,淡淡道:“不是说不过来吗,我还真当你不过来了,饭都没有上你的。” 薛兰兮忍不住翻了季君珩一个白眼,道:“侯爷真是小孩子,爱置气。” “谁是爱置气的小孩子?”季君珩扬了扬眉,瞥了薛兰兮一眼。 薛兰兮气鼓鼓地坐下了,季红裙见薛兰兮似乎有些不太开心,便主动与薛兰兮说话,道:“我觉得西院有些冷,若是嫂子不介意,我就搬到嫂子隔壁去住了。好不好?” “你愿意就好。”薛兰兮道:“我总是担心你在西院里面冷着了,可是每每去问,你总是说自己不冷,倒是让我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如今你愿意主动搬出来,自然是好的。” 季红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以前总是让你跟哥哥担心,是红裙的不对。往后便不会这样了。以往的事情,我与哥哥嫂子陪个不是。” 第三百四十二章 初雪 见到一向倔强偏执的季红裙居然让步如此,薛兰兮与季君珩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季红裙便算是就这么搬到了薛兰兮院子的旁边。 原本薛兰兮还担心季红裙是不是会每日都垂头丧气,但是看样子并没有,想来是楚贺已经跟她说过些什么了,因此也并不担心。 入冬后的日子就逐渐变得难熬起来了。夏日虽然炎热,但是姐妹们来往走动相当频繁,但是如今,想要再频繁地走动,只怕是不能了。严寒的天气只能让人闷在家里,薛兰兮若是往年冬日自然是无聊透顶的,但是好在今年冬日她还有季红裙陪着。 薛兰兮最近一直在琢磨古法做点心,闲来无事便闷在小厨房里倒腾。季红裙也没有闲着,一面看着薛兰兮做,一面为她打下手。 其实说起来,薛兰兮还是惦念着太后。一直都想要再做些糕点,等太后身子好些了便进宫去看她老人家。这么多年来,太后对她的偏心和疼爱是显而易见的。或许是因为皇帝膝下女儿单薄,所以周围人家的孩子,太后都格外喜欢。 想当年,薛兰兮用一道糕点留住了太后的心。只是如今,太后病重,想要再吃一次糕点都只怕是不能了。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的过去了,漫长而枯燥的冬日,只能在家里消磨时光。 但是也有时候,家里会来些客人。数来数去,最不怕严寒敢跑出来玩的,也就只有云溪郡主了。 苏云溪最是喜欢雪,许是晋阳长公主留着她在家里学习些什么,学了不过几日,苏云溪便抱怨着说自己不愿意学了。于是就悄悄趁着某日下雪跑到了薛兰兮这里来诉苦。 “兰兮,你看,我母亲真当是对我下得了手。”苏云溪伸出了如葱段般的纤细手 指,那手指的指腹无一例外皆是通红通红的:“我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女儿。” 薛兰兮正在照看糕点,闻言也不觉握住了苏云溪的手,“哎呀”一声叫了起来,道:“这是去弹琴了吗?倒也是委屈你了,这么大人了,再去学弹琴,自然是费力许多了。” 苏云溪撇了撇嘴,拉拢着脑袋,显得很是委屈。 薛兰兮笑着道:“说起来,京城里面哪家的小姐不会些琴棋书画的。小时候大家都在努力的时候,你啊,就在旁边玩耍嘲笑。结果现在倒是好了,大家都学成了,轮到你受苦了。” 苏云溪委屈地嘟起了最,看见了季红裙,愤愤道:“我也想要有个像卫陵侯这样的哥哥!” 季红裙闻言便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若是真的想要,我给你便是。不过你得拿靖王殿下跟我换。” 季红裙不过是寻常的打趣苏云溪,苏云溪却歪着脑袋看着季红裙,插着腰,柳眉倒竖,娇喝道:“我不要!” “这不就成了。”薛兰兮道:“你母亲对你要求严格,那也是为你好。将来你嫁到了靖王府,成为了靖王妃。某日宫廷宴会,别人家的王妃什么都会,但是唯独你,什么都不会。丢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脸。” 苏云溪哦了一声,小声嘀咕着说道:“我知道了。” 三个人打打闹闹,彼此闹了一会,苏云溪忽然道:“对了对了,兰兮,你还不知道吧?”她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小声道:“代善郡主怀孕了哦。” 薛兰兮愕然,不觉道:“这么快?” 他们成婚算下来也不过一个月有余,代善郡主,居然已经有喜了吗? “是啊。”苏云溪笑嘻嘻道:“好歹我们也算是姐妹一场,可要去景郡王府看 看她?” 薛兰兮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毕竟是先前要好的姐妹,再说了,陆长笙也是我的表哥。从他们成婚过后,我们还没有见过面呢。”她转头对季红裙道:“红裙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季红裙略感犹豫,苏云溪已经笑嘻嘻地拉住了季红裙道:“对啊对啊,红裙你也应该跟我们一起多出去走动走动。” 季红裙低声道:“我与代善郡主并不熟悉……” “这又有什么关系。代善她又不是什么难以相处的人?况且你一直不去怎么能认识她呢?快走吧,有我们在,你怕什么?” 苏云溪当真是天生的孩子气,就这么软磨硬泡的,居然把季红裙说动了。 三个人吵吵闹闹地往外面走去,没想到外面居然开始陆陆续续飘起了雪花。薛兰兮掀起帘子往外面看去,叹息了一声道:“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啊。” 苏云溪也朝外面探出头去,笑着说道:“当真是巧。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来的都要早一些。” 薛兰兮放下帘子,道:“仔细冻着了。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下了马车,雪便下的愈发大了起来。鹅毛大雪,如棉絮般拉扯着纷纷扬扬落下。薛兰兮穿着大氅,戴上了兜帽。方才下车便有人打着伞迎了过来,薛兰兮猛然一愣,便看清楚打伞的并不是别人,而是陆长笙。 许久不见陆长笙,已经为人夫的陆长笙没有平日里显得那么放浪不羁,反倒是多了一分的成熟稳重气息。 薛兰兮勉强笑道:“多谢。” 陆长笙的语调却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淡淡笑道:“谢什么。不过是小事一件而已。兰兮你也太客气了吧……哎呦,季小姐也来了?真是稀客稀客。” 见到了季红裙,陆长笙 便露出了极其兴奋好客的表情,热情洋溢地笑着道:“真是许久不见啊。今日正是让寒舍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苏云溪笑着骂他:“陆公子最会扯嘴皮子奉承我们了。在他嘴里出来的,就没有几句真话。红裙,你不必听他胡扯八道就是。” 陆长笙笑着把三个人迎了进去,穿过抄手游廊便走到了正厅。景郡王妃急急忙忙地出门迎接,道:“真没想到你们会过来。兰兮,许久不见,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薛兰兮知道景郡王妃对之前的事情颇感歉意,便顺势笑道:“哪里是气色好了,分明就是在家里呆的太久了,人都胖了一圈了。再不出来活动活动,只怕我都要生锈了。” 景郡王妃爽朗的笑了,道:“行了,姑娘们先坐吧。我去差人上些茶点来。” 陆长笙不见了人,三个人坐定了,方才知道原来是去请代善郡主去了。代善成了亲以后便挽起了头发,整个人气色都显得红润了很多。陆长笙扶着她慢慢走进来,三人急忙起身迎接上去。 “真是没想到啊,你们两个这么快就有好消息了。”薛兰兮笑着拉住了代善的手,好奇道:“可有什么感觉?” 代善撇了撇嘴,道:“才一个月不到,哪里能有什么感觉?都是凭空胡扯罢了。夫君跟母亲都是瞎紧张而已。我现在能跑能跳的。” 陆长笙扬了扬嘴角,打趣道:“那可不行,你要是敢跑敢跳,我母亲非得吓死不可。” 几个人皆是玩伴,平日里面开惯了玩笑,此刻再说起来,也各自大笑起来。唯有季红裙一个人,笑的相当勉强。代善郡主转头询问道:“这位看着面生,莫非就是……卫陵侯的妹妹了是吗?” 薛兰兮急忙拉住了季红裙的手 ,笑道:“是。这便是红裙。你叫她红裙便是。红裙素日里面不爱出门,因此没能与你见过面。今个儿算是认识了。” 两个人各自见过礼,便算是认识了。 陆长笙打趣道:“这位季小姐可是不简单呢。代善你有所不知,她可是一个真正能舞刀弄剑的女侠士呢。京城里面若是单论武功高强,只怕除了卫陵侯之外,也就没有几个能打得过季小姐了。” “原来是这样。”代善点了点头,微笑道:“我的母国羌芜国也是一个崇尚男女的国家。若非是有孕在身,我必定要跟季小姐比试一场才是。大顺鲜少有女人能使得来刀剑,能有云溪郡主这样的好身手已经算是鲜见了。想来能跟季小姐比拼一场,定然能让人终生难忘。” 季红裙拱手作揖:“那,我自然等着夫人。” 正说着,景郡王妃便带着茶点进来了。 大家说说笑笑,便不可避免地说到了京城里面女学的事情了。 “我都听说了。季小姐要去做女师是吗?”陆长笙眨了眨眼睛道:“说起来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听说是皇上亲自下旨的。能得此殊荣的,古往今来只怕都没有几位。至于女师,只怕更是本朝第一位吧。” 季红裙微微致意,道:“陆公子过奖了。” “哪里哪里。”陆长笙笑了笑,“听说是在冬至那日落成是吗?既然如此,那我与代善到时候一定要去捧场了……诶,不知道季师傅招不招男徒弟?我觉得我的功夫许是还没有季师傅好,改日还要再去向季师傅讨教讨教。” 景郡王妃狠狠地瞪了一眼陆长笙,笑骂道:“你这孩子,又没大没小的。” 陆长笙笑嘻嘻道:“这怎么叫没大没小?母亲,你又冤枉我。儿子这是在虚心求学。” 第三百四十三章 落成 女学落成的很快。京兆尹府得到了皇帝的许可,因此对此事颇为重视。从开始到竣工不过一个多月,用的是京城里面的一处大院子改造的。院子里面的装修都相当考究,低调典雅。在落成之前,更是精心挑选了诸多的字画与古琴。 虽说女学的事情本是世家女子之间玩乐学习的场所,但是落成大典却是邀请到了诸多的名门贵族。 其中便有薛兰兮与季君珩。 薛兰兮本是好奇,为何会邀请季君珩。后来仔细一想,此事本就是豫王为了向季君珩示好而做的大功夫。豫王可以谁都不邀请,但是却唯独不可能漏掉了季君珩。 季红裙因着要被安排什么别的事情,因此一大早便出门了。 薛兰兮畏寒,一到冬日便想要赖床,便任凭自己多睡了一会,约摸着差不多了才慢吞吞的起身。 洗漱之后,薛兰兮一面用早膳一面跟季君珩说话。 “大冬天的,却偏偏非要邀请咱们去看什么落成礼。”薛兰兮忍不住抱怨起来:“分明就是在刻意为难咱们。” 季君珩瞥了一眼薛兰兮,道:“不过就是过去看一眼而已。你平日里也不见得就情愿本本分分地待在家里,还不如出去与你的姐妹们说说话来得好。你说呢?” 薛兰兮冷笑了一声,“也是。豫王花费这么大力气想要来向侯爷示好,是谁都能不去,但是唯独侯爷不可以。” 季君珩意味深长地瞅了薛兰兮一眼,没有出声。 两人终究是乘着马车去了,从卫陵侯府启程往女学所在的城南并不远。这里僻静无比,四周皆是皇家重地,因此也没有喧嚣嘈杂的声音。 薛兰兮正低着头沉吟着,忽然听到季君珩询问道:“我听说,代善郡主有喜了是吗?” 薛兰兮正打着瞌睡 ,闻言猛然惊醒,心中一惊,不觉望向季君珩:“怎么了?侯爷觉得,有什么问题了吗?” “没什么。”季君珩虽然嘴上这么说着,黑白分明的眼眸却一动不动地盯着薛兰兮看着。 薛兰兮略感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询问似的看向季君珩。 季君珩抽搐了一下嘴角,并没有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 薛兰兮后知后觉地继续歪着头想着,想了半晌忽然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季君珩,又惊又怒道:“你……” “没什么,不是我的意思。”季君珩闭着眼睛,头靠在马车侧壁上,懒洋洋地说道:“那日与陆长笙一道去办事的时候,陆长笙说起佳妻有喜,于是皇上顺嘴提了一句。你不必多心。” 薛兰兮哦了一声,只听季君珩继续道:“我并不在乎这个。不过早晚而已,你不愿意,可以再等等。” “……” 薛兰兮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季君珩,尽量离他远了一些。 两个人下了马车,便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相互凑在一起说话聊天的达官贵人。大多都是女子,各个都打扮的如花似玉,虽然是冬日,却好似花团锦簇,嫣然绽放。远远望去,便是姹紫嫣红的一片,让人目不暇接。 薛兰兮方才跟季君珩下车,便瞥见了在远处被夫人小姐们团簇在中心的贵妇——是骆夫人。 或许是出于好几次的暗自较劲,还是因为对这个女人的底细稍微了解便知道其深不可测,总之,薛兰兮虽然不常与骆夫人见面,但是对她却有一种莫名的警惕心和恐惧感。 因此在撇见骆夫人的时候,薛兰兮的脸色一下子惨白如纸,整个人都愣在当场。 还是季君珩反应快,顺势搂住了薛兰兮,让她半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趁着试探薛兰兮 额头温度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沉沉道:“你不必担心。这里有我在,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薛兰兮定心地点了点头,目光顺着众人望过去,便瞥见骆夫人那张风姿依旧的面孔。 她向来人缘极好,京城里面鲜少有人不晓得这位靖国公夫人。更是鲜少有人没有登门拜访过她。在大家的眼里,骆夫人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巧人,若说没人知道她在朝中向来很有“关系”是假的。但是究竟知道骆夫人底细和她的目的何在的人,只怕却是寥寥无几。 即使明白了,想必也会立刻被骆夫人想方设法处理掉。 所以才一直这么针对自己。薛兰兮略一沉吟,想必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仿佛发现了她的秘密这么简单。或许……或许她根本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薛兰兮越想越觉得心中一阵阵发寒,而此刻,骆夫人的目光却又恰好望向了薛兰兮。薛兰兮咬了咬嘴唇,手不觉紧紧地抓住了季君珩的袖子。 季君珩低声笑道:“我还真没有看出来,你居然这么害怕她?” “她极有可能,跟颜家灭门惨案有关系。”薛兰兮咬着嘴唇一字一字地说道:“我觉得,她已经认出来我的身份了。” 季君珩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唔,是有这个可能。但是……认出来又能怎样。你现在是季夫人,你放心吧,只要我季君珩还活着一日,你就绝对不会受到一点伤害和牵连。” 薛兰兮叹了口气,还想跟季君珩说点什么,却忽然见远处苏云溪与靖王走过来。两个人急忙调整好心情,迎了上去。 苏云溪面若桃花,不似平日里那般大大咧咧,似乎收敛了许多。想来是晋阳长公主近来管得严格。苏云霞多日不见靖王,两个人好 不容易见一次面,有机会一叙情,自然是欣喜万分的。 薛兰兮道:“没想到靖王也来了。”她朝着靖王欠了欠身。 靖王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在家里闲着也是无聊。听闻今日母亲也要过来,我自然要想办法过来见见母亲了。” “靖王殿下待贵妃娘娘当真是孝心一片。”薛兰兮微笑道:“我听闻近来娘娘一直在照顾太后娘娘,是吗?” 靖王颔首,唏嘘道:“皇祖母身子不好,卧病在床。母亲与我以前受恩于皇祖母庇佑,母亲早已视如己母了。再说了,父皇最近国务繁忙,也没有机会到太后宫里去看望太后,也只好让母亲代为行孝了。” 薛兰兮点头微笑道:“倒是辛苦娘娘了。” 院子里多是女人,季君珩只是出来打了个照面,便去外院呆着了。薛兰兮懒得应付,恰瞥见远处豫王妃朝着自己走过来,顿时一惊。 豫王妃朝着薛兰兮欠了欠身,道:“没想到季夫人也来了,真是有失远迎。素日里不常见季夫人出席这样的场合,许是我疏忽接待了。” 薛兰兮嫣然一笑,亦是向豫王妃点了点头,微笑道:“哪里的话。” 上次陆长笙婚宴上的事情,薛兰兮生怕豫王妃发觉自己被试探了。因此一直都有些回避豫王妃,但是她却主动来与薛兰兮打招呼,其中的用心可想而知。 但是似乎豫王妃并没有想要为难自己的意思,反倒是有些踌躇地小声道:“令妹的事情……季夫人想必已经有所耳闻了吧。那日王爷勃然大怒,这才迁怒了令妹。但是却并未剥夺她的身份,因此季夫人大可不必介怀此事会伤了您的颜面。” 薛兰兮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豫王妃,微微牵了牵嘴角,笑道:“王妃娘娘也未免 太过于敏感了吧?我与五小姐关系向来不好,当初还待字闺中的时候便各不相干。如今她贵为豫王府的侧妃娘娘,与我一个小小的侯爵夫人有何关系?” 薛兰兮并非薄凉,只是不想要与豫王妃就此事再牵扯下去而已。今日人多眼杂,说话说的越多,便越能暴露自己。这么多年,在薛府,在京城中的摸爬滚打让薛兰兮明白了一个道理,少说多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越是能在这里呈口舌之快的人,越是没有底气。 豫王妃讪讪笑道:“说的也是。夫人乃是薛府嫡女,怎会在乎这样的小事?不过……”她话音一转,眼眸当中略带着些怀疑之色:“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罢了。若是夫人有兴趣,我便说与夫人听听看?” “哦?”薛兰兮微微挑眉,“娘娘说的是……” 豫王妃扬了扬下巴,淡淡道:“你可知道,楚贺此人?” 薛兰兮眉心跳了跳,却没有立刻就回答,而是歪着头,微笑着看向豫王妃。 “是王爷身边的一个谋士,王爷对他相当信任。”豫王妃自顾自解释道:“但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此事居然与他有关系。楚先生向来不做没有利益可言的事情,但是我却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为何想要弄死薛兰若呢?” 薛兰兮旋即明白了过来,微微哂笑道:“王妃娘娘既然如此坦荡了。那兰兮也就不才,胡乱猜测几句给娘娘听听看,娘娘若是觉得有道理,那便当成一个笑话听便是了。” “你说。” “也许,他并没有想要让侧妃娘娘死的想法呢。兴许只是想要给外界一个合理的,让皇后娘娘跟豫王动心思来兴办女学的理由呢。而不是,让大家猜测出来,说豫王想要对卫陵侯府示好。” 第三百四十四章 相像 尽管薛兰兮的话音压得极低,但是豫王妃仍旧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薛兰兮勾了勾嘴角,低声道:“兰兮还有别的事情,就不陪娘娘说话了。娘娘若是有兴致,改日便来卫陵侯府小叙吧。兰兮在家里也是闷得慌,若是能有一个如娘娘般有趣的人来与我说说话,想来也是好打发这枯燥乏味的冬日时光的。” 豫王妃咬了咬嘴唇,却没有出声。 薛兰兮朝着她致意,便转身往门外走。 “季夫人留步!” 还未出门去,便听闻有一道女声传来。 薛兰兮翘了翘嘴角,心里琢磨着今日倒是好生热闹,赫然回头,却见披着狐皮大氅的贵妇人,笑吟吟地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自己的手帕递给自己。 “季夫人的手帕吧?方才落下的,我瞧着这上面的花样,想来应该是季夫人的。” 贵妇人声音煞是温柔,但是那一字一句滚过薛兰兮的心头却好似冬日里的冰棱刺骨一般,顿时浑身上下的热气都骤然消失了一半,手心不受控制地腻出了一身冷汗。 是骆夫人。 薛兰兮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原来如此,多谢骆夫人了。” 骆夫人眯起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打量着薛兰兮,道:“倒是许久不见季夫人了。看起来,最近身子还算是不错。我倒以为,因着景郡王公子的婚宴,季夫人累得要好好休养生息,好些日子都见不到你的身影了呢。” 这话意有所指,薛兰兮冷笑起来,“多谢骆夫人关心。劳累算不上,看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实在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骆夫人说是不是?” “唔,这世间,可是多的比一生一世一双人要令人觉得痛快的多的事情呢。”骆夫人笑吟吟地看着薛兰兮,忽然 道:“你说是不是,阿清。” 那被称为“阿清”的人,是一个约摸着三旬的中年妇人,因着保养得好的缘故,显得相当的年轻。但是至始至终,她都是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跟在骆夫人身后的。因此薛兰兮也没有怎么注意这个女人。 被骆夫人骤然叫道了名字,阿清上前了一步,抬起头直视着薛兰兮片刻,道:“是,夫人。” 只是看过了那么一瞬间,薛兰兮便心中一凛,觉得仿佛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她怎么会觉得,这个被骆夫人唤做“阿清”的女人,这么的眼熟?这个女人的面孔,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骆夫人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薛兰兮,笑道:“既然帕子已经还给季夫人了。那么,我就不打扰季夫人的雅兴了,先行告辞了。毕竟,咱们还来日方长。” “是,来日方长,终究能有一日,我要与骆夫人好好叙叙旧。”薛兰兮笑着看向骆夫人,欠了欠身。 目送着骆夫人与身边的阿清离去后,薛兰兮当即去找了季君珩。 季君珩只是在外院里面与豫王客气了几句。豫王似乎与他已经聊完了,见到薛兰兮过来,急忙笑着道:“原来季夫人也来了啊。” 薛兰兮欠身道:“豫王殿下。” “倒是许久不见季夫人,季夫人气色愈发好了。想来是卫陵侯爱妻心切,哈哈哈,夫人可不比再推辞了。季侯爱妻的贤名,在朝中可是人人皆知啊。” 薛兰兮配合地用帕子掩着嘴笑道:“哪里哪里,豫王殿下是在笑话兰兮呢。豫王妃才是真正的从容大度,实在不亏是京城最有名的贤妻。” 豫王微笑,道:“那本王就不打扰你们夫妻说话了,咱们有空再说。” 薛兰 兮与季君珩不动声色地微笑着。 而等豫王离开后,两个人脸上勉强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薛兰兮道:“豫王与侯爷说什么了吗?” “也没说什么主要的事情。”季君珩淡淡道:“现在还只是说了一些闲话,并未提起其他的事情。连靖王都很少提起来。” 薛兰兮点了点头,“那豫王岂不是……还是说,他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等着看吧。”季君珩轻嗤笑道:“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开始离间我与靖王了呢。豫王看似淡泊,但是确实是三王当中最难以周旋辗转的。” 薛兰兮叹息了一声,季君珩转而问道:“你呢,你方才有遇见什么人吗?” 薛兰兮压低声音道:“我方才遇上豫王妃了。” “哦?这么巧?豫王妃与你说什么了?她邀请你去豫王府喝茶?” 薛兰兮瞥了季君珩一眼,摆了摆手道:“自然不是。她来找我,说起来了薛兰若的事情。她说……薛兰若的事情,她得到的消息证明是楚贺在搞鬼,想必她是怀疑楚贺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自然是否决此事了。”薛兰兮叹息了一声道:“虽说豫王妃看起来心思缜密,但是她的心思其实并不在朝野之上。至多,她的心里也就只有豫王一人而已。” 季君珩颔首,“还有呢?” “还有……遇见了骆夫人。她主动与我搭话的。唇枪舌战之间,我已经约摸着明白过来了。她对我的过去……知道的很清楚。”说罢,薛兰兮拿出了自己手里的帕子。 那手帕上面并没有绣什么能说明“薛兰兮”身份的东西,反倒是只绣了一朵淡淡的兰花。 那是她还是颜家女儿时候,为数不多的爱好 。 很显然,骆夫人知道她是谁。她的绣工针法都是当年京城里面数一数二的大师教出来的,更是别具一格,甚至鲜少有人能够模仿出来。但是单凭一块手帕就能对薛兰兮的来历了如指掌的,恐怕足以证明,骆夫人到底有多么了解她。 季君珩很轻易就看出来薛兰兮在颤抖,他紧紧地按住薛兰兮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道:“她身边有一个嬷嬷,这个嬷嬷我很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我想要知道她的来历……和……跟颜家的关系。” “名字?” “阿清。”薛兰兮道:“骆夫人这么叫她,但是我不知道,到底是真还是故意叫给我听的。” 季君珩点了点头,“你不必惊慌。我很快就能找出线索。” 季君珩的效率果然够快,此事约摸着过了两三日,便已经有了结果了。 那日风雪凄凄,薛兰兮一日都躲在屋子里。季君珩下了朝便径直回家,往薛兰兮的院子里去。他进了屋子,便带进来一屋子的寒意。 大氅已然沾满的雪花,薛兰兮解开他身上的大氅递给折枝,却发觉季君珩里面还穿着单衣,不觉皱眉道:“外面可冷?侯爷还穿的这么单薄。” “果然有这个人。”季君珩自顾自倒了杯热茶下肚,方才抬起头对薛兰兮道:“如你所愿,是与颜家有关系。” 薛兰兮微微一顿,让开了些位置让季君珩坐在火炉边上,“什么关系?” 季君珩一面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放在火炉边上,一面低着头轻轻道:“你可记得你母亲身边有个陪嫁嬷嬷叫月娘的。” “月娘?”薛兰兮微微皱眉,仔细想了想,点头道:“是。她是我 母亲很信任的一个嬷嬷……怎么,难道说?!” 季君珩摆了摆手,沉默片刻道:“阿清并不是月娘,而是月娘的妹妹。我已经去查过了,两个人是如假包换的亲姐妹。”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薛兰兮,“怎么样,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薛兰兮连连点头,心中不免有些惊喜,于是放心的舒了口气:“我本还以为,并不能查到什么。但是如今,居然能查到她与月娘的关系。那么也就是说,就能从这里下手,找出来月娘了……若是如此……” “这倒是个好主意。”季君珩道:“只是若是还找人去查,便有些难了。月娘当初若是联合骆夫人一起出卖了颜家,只怕按照骆夫人的性子,要么她早就已经被杀了,要么她受到了极其严密的保护。是哪一种结果对我们而言都是不利的。”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略一沉吟道:“阿清既然还在骆夫人身边,那月娘绝对还活着。只是……你说得对,天下这么大,哪里都有可能是月娘的所在,我们该怎么去寻找?” “交给我吧。”季君珩道:“我亲自去查。若是再没有消息,那就真的是上天不给面子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心中忽然一暖,对季君珩轻声道:“总是让侯爷去帮我做事情,真是麻烦侯爷了。” “跟我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季君珩嗤笑:“你能平安无事,便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炉火噼里啪啦地作响,薛兰兮低垂眼帘,不知道在定神看着什么。屋子里面暖洋洋的,气氛却顿时有些胶着。薛兰兮出着神,季君珩缓缓凑近,伸手将薛兰兮耳鬓的一抹碎发撩起来。薛兰兮后知后觉地侧头愣愣看向季君珩,季君珩却骤然吻了上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丑闻 一到冬日,似乎连平日里面素来波澜不断的进城都显得分外安静。许是因为冬日寒冷,似乎人们也不怎么愿意再出去活动身子,因此每个冬日都是京城里面最为冷清的时候。 所以在这么个冷清的时节,一旦听闻什么事情,便立刻能引来相当多的注意。譬如京城里最近方才落成的女学。 也譬如……这杜家长子杜之瑞被指认说是打死了京城里某家琴馆的一个伙计。 薛兰兮后知后觉,约摸着她听到消息的时候,半个京城都知道杜家出了这样的丑闻了。薛兰兮觉得奇怪,杜之瑞虽然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但是却不是这等没有轻重的人,仔细询问起来,却始终只有传闻,而没有实锤。 许是消息封锁的严实,但是薛兰兮仔细询问了折枝,方才明白过来缘由了。 当时得到消息赶来的并不是官府的人,而是正在京城里面巡夜的巡防营。靖王当即便带着人去了现场,抢在官府之前搞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干人等,全都收押,听候京兆尹府审议。 但是被抓的毕竟不是普通人,而是刑部尚书的长子杜之瑞。此等大案本应当交由刑部处置,但是由于涉及到刑部尚书与罪犯的血脉关系,因此便没有交由刑部。皇帝似乎是觉得烦躁了,便让靖王自己与大理寺京兆尹府主持审议,了结此案。 原本应当顺理成章被刑部压下去的事情,如今经由靖王这么一手,便算是闹大了。杜家虽然背靠豫王施礼,但是近日豫王频频向靖王一派的卫陵侯季君珩示好,其心思颇让人难以捉摸。杜家这么一来算是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只得拼了命的月压制消息。 但是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可能被压的住,还不到半个 月,整个京城便都已经知晓了。 靖王最近忙于巡防营的训练加强,并未对此事多加关注。大理寺与京兆尹府摇摆不定,审议案子的事情便一直拖延着——当然,他们不愿意揽下此等罪责,自然是能撇的干净就是越干净越好了。 薛兰兮其实也对这件事情颇为好奇,她倒并不是好奇这案子该如何审判,而是因着此事的特殊性质与背后不明所以的缘由。 琴馆那地方,自然是要风花雪月的场所。能在这种场所动手伤人的,薛兰兮想到了两个答案,但是还没等她分析出来究竟是哪个答案的时候,外面就有人送答案过来了。 是薛瑾妍。 薛兰兮不动声色地盯着折枝看了片刻,折枝被她看的有些发毛,不觉叫了一声:“小姐?” “请大小姐进来吧。”薛兰兮半笑着说道:“外面这样寒冷的天气,想来她的心,要比这天气更冷吧?” 折枝觉得有些好奇,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奴婢这就去请她进来。” 薛瑾妍嫁给杜之瑞的日子并不算短了。当初媒婆说破了嘴皮子的不可多得好人家,如今见了薛瑾妍,薛兰兮却也只能笑笑,叹息媒婆果然都是能说的天花乱坠无所不能的。 薛瑾妍穿着一身石青色的百褶苏绣袄裙,外面披着件灰白色的大氅。她只是随意挽了个坠马髻,头上点缀少许银饰。许是天寒的缘故,亦或者是对杜家,对自己的相公杜之瑞心寒的缘故,薛瑾妍看上去气色并不是很好。她进了屋子便由丫头服侍着脱了大氅,对坐着丝毫不动的薛兰兮露出一个相当勉强的微笑:“这屋子里,倒是比外面暖和多了。” “大姐坐吧。”薛兰兮手里握着暖炉,随手端起小几上的茶盏,轻啜 了一口热茶,笑道:“家里简陋,让大姐笑话了。” 薛瑾妍显得有些窘迫地咬了咬嘴唇,挨着薛兰兮坐了下来。 薛兰兮笑起来,“大姐怎么不说话?也是,这么个大雪天气,平常谁会有闲心来看一个平日里从来都想不起来的妹妹呢?大姐是有事情而来的吧?既然有事而来,那与其在这里干坐着,倒不如先来说说到底是何事情的好。大姐说是不是?” 薛瑾妍微微一愣,似乎是觉得有些为难,旋即想起自己的丈夫。就算是自己对他再没有感情,但是也不能任凭靖王将他入狱。如此以来,只怕自己别说在京城,就是在薛家,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她也觉得相当奇怪,薛家那么多姐妹,向来薛兰兮是最为不起眼的一个。虽然薛兰若三番两次针对她,但是却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到薛兰兮。到头来,薛家的小姐们,或是如同她一般嫁入世家,或者是如薛兰若那般嫁给了豫王,但是却始终都没有几个过的不错的。 薛兰若在豫王府被囚禁的事情她是听说了的,虽然对薛兰若没有过多的同情,但是毕竟是堂姐妹,心中也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薛兰若想来是不把谁放在眼里的,所以才造此下场吧。 倒是薛兰兮,在这卫陵侯府里,过的风生水起。季君珩待她当真是好啊……薛瑾妍虽然不怎么出门,但是季侯宠妻的事情确实也多少了解的。为什么呢,薛瑾妍想不通,却也觉得分外眼红了起来。明明都是一样的姐妹,为何薛兰兮比自己命好? “你姐夫……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薛瑾妍就算是再心有不甘,她此番也是来求薛兰兮让季侯通风报信给靖王,让靖王网开一面的。 薛瑾妍想到了 婆婆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心中又是凄凉又是冷笑起来。 薛兰兮放下了手中的活,微微颔首,叹息道:“大姐也不要担心。毕竟人都进去了,担心也是无用的。想来大姐跟姐夫也没有什么感情,倒不如索性一刀两断的好。大姐说呢?” 薛瑾妍闻言便是骤然一愣,脸色瞬间变了,沉着脸道:“三妹妹,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一刀两断?就算是你姐夫他再怎样,也是我的夫君。我若是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将来别人该怎么看待我?” “原来大姐还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吗?”薛兰兮淡淡道:“当初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大姐做过什么事情,兰兮也不是不清楚。当时都不在乎兰兮在背后怨恨大姐,如今却要在乎别人怎么看待大姐吗?”她轻描淡写地说道:“原来在大姐的眼里,兰兮连‘别人’都不是。” 薛瑾妍愕然,急忙道:“三妹妹,大姐不是这个意思……当初的事情,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是小孩子们之间的胡闹,还是无心之失? 望着薛兰兮微微眯起的眼眸,薛瑾妍骤然感受到了一阵无力之感。是的,他们太低估这个薛兰兮了。若是知道如今薛兰兮能成为这样的人物,谁还会愿意得罪她? 若是早知道自己会有朝一日有求于她,又怎会当初做出那些事情? 薛兰兮摆了摆手,微笑起来道:“没事。我也知道,大姐并不想害人,只是小孩子之间的胡闹罢了。如今的局面大姐也都知道了,我就算是想要追究,也无处追究了。毕竟是系出同门,大姐的利益跟我的利益自然是连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姐大可放心就是。” 听到了薛兰兮这话,薛瑾妍这才算是 安心下来。她深深地嘘出了一口气,脸上方才堆满了笑意,便听见薛兰兮接着道:“大姐,我有句话想要问一问大姐。你到底知不知道,杜之瑞为什么会在琴馆杀人?” “这……”薛瑾妍似乎是有些为难,沉默了许久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从青花缠枝盘里捻了一小块茶点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方才慢条斯理道:“那么,我替大姐来说一说原因,大姐看我说的可对?” “杜之瑞在外面看上了一个琴馆的姑娘,因此常常往来于这家琴馆里,并且打算背着你替她赎身,在外面购置一间院子给她住是不是?但是,不久之后,杜之瑞就发现,自己被那个琴馆的姑娘骗了。” “因为他背着自己,拿着杜之瑞的钱给自己的一个相好的考生钱,让那书生考状元。杜之瑞偶一日瞧见两个人在一起,便愤怒之下跑去质问琴馆的姑娘为何背叛自己,结果与书生争吵了起来。最后两个人越打越凶,杜之瑞这才失手打死了那考生是不是?” 薛瑾妍的表情,随着薛兰兮缓缓道出真相而变得扭曲起来。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怒气,一字字道:“看起来,你早就知道此事了?” “不是。”薛兰兮淡淡道:“我只是稍稍打听了一下而已。加上大姐你这么着急的来找我,想必是想要把此事压下去吧?” 薛瑾妍叹息了一声,“皇上若是知道那考生是今年地方最出色的青年才俊,只怕相公他这回怎么样都逃脱不了了。” 薛兰兮嗤笑起来,“姐姐所言,倒是不无道理。只是这样的男人,大姐也愿意保他回去吗?” “你以为,我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薛瑾妍的情绪有些激动,忍不住起身怒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举手之劳 薛兰兮没想到薛瑾妍的情绪居然这么激动,于是低垂眼帘,许久不语。 顿时屋子里只能听得到薛瑾妍剧烈的喘气声,她似乎是气得不轻,又似乎是觉得有些委屈,眼眶也红了,声音弱了下来,“三妹妹……你也知道,咱们薛家最近已经够倒霉的了,豫王府的那档子事,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薛家呢。若是我相公他再出点什么事情,只怕我们薛家在京城,便再也无法立足了。” 这倒是不假。薛兰若的事情,对薛家的冲击的确很大。毕竟是薛家的女儿,闹出这样的丑闻,已经足以被人诟病了。若是杜家再出了事情,更是让薛家蒙羞了。 只是薛兰兮还不敢贸然做决定,于是道:“此事我还需要让侯爷来拿主意。至于他究竟允不允,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薛兰兮的话,薛瑾妍顿时就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展颜笑道:“多谢三妹妹。” 薛兰兮莞尔一笑,并未再多说话。 季君珩今日许是也并不忙,不过晌午便回家里了。薛兰兮得到了消息,急忙让折枝去找季君珩,请他来一趟。一盏茶的功夫,季君珩便掀帘走进来,他在门口便瞥见了薛瑾妍,朝着她微微致意,薛瑾妍急忙起身见礼。 薛兰兮也起身,走到了季君珩身边亲自给他脱了大氅,道:“外面可冷?大姐过来的时候还下着大雪呢。” “雪小了点,我过来的时候已经没那么大了。”季君珩温言道:“是场好雪,瑞雪兆丰年,来年许是个好年景。” 薛兰兮点了点头,急忙递过去一杯热茶让季君珩捧着。一时间相顾无言,薛兰兮打发了折枝去小厨房看着自己给季君珩炖的汤水,旋即便对季君珩使了个眼色。 季君珩抿 了抿嘴唇,薛兰兮道:“大姐今日前来,是为了杜家的事情。此事按道理来说,我才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侯爷早就知道此事了吧?那我也就不多废话了。” “是有此事。”季君珩慢条斯理道:“皇上也很是头疼。毕竟是刑部尚书的长子,所以就把这个烫手山芋给了靖王。靖王近来忙着巡防营的集训,也无暇顾及此事了。想必要等到来年春天才能开审了。” 薛瑾妍闻言顿时便是急了,正要张口说什么,季君珩又打住了她,瞅了一眼薛瑾妍道:“但是也说不定。今日早上我听皇上说起来,似乎太后娘娘病情转好,加上来年许是个瑞年,皇上来年春日肯大赦天下也说不定呢。若是大赦天下了,许是此事也就了解了。” 这话颇有推脱的意味,薛兰兮撇了撇嘴,抬头看向季君珩。 季君珩不动声色地低着头啜饮茶水,淡淡道:“杜夫人觉得如何?” 薛兰兮颇有些不明意味,正要出声说什么,季君珩却骤然在两个中间的小几下扯住了薛兰兮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真是没有想到,季君珩也有这样会像小孩子一样任性的时候。 过了许久以后,似乎是察觉到薛瑾妍已经够窘迫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颇为为难。季君珩方才道:“其实想要放了杜公子也并非只有这么一个途径。毕竟,刑部尚书的儿子,多少也是一个烫手山芋。谁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意识到事情又有了转机,薛瑾妍猛地抬起头,两眼放光,颇为期待地看着季君珩。 季君珩抿了抿嘴唇,忽然笑道:“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杜夫人可否愿意为我做点小小的事情。” “侯爷请说。”薛瑾妍犹豫 了片刻,小声道。 薛兰兮也疑惑地看着季君珩,如此一来一往,季君珩似乎是想要通过薛瑾妍做些什么事情。 季君珩道:“夫人不必紧张,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靖王一直想要拜访一下杜大人,但是杜大人一直推说自己没有空闲。虽然只是无心之言,但是靖王却依旧耿耿于怀许久了。所以,若是杜公子回家去了,也请夫人给杜老大人传个话,就说是,靖王很想要去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薛瑾妍连连点头,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到底季君珩是打的什么主意,道:“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季君珩不动声色地笑了起来。 薛兰兮沉吟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 且不说杜之瑞到底是怎么打死那琴馆的所谓“小倌”的,也不说他跟那位所谓的琴馆姑娘是怎么认识的,但是杜之瑞毕竟是入狱了,而且不偏不倚落在了靖王的手里。杜家一直都是往豫王那里一边倒的。如此以来,只要稍稍使点手段,便可以借着机会轻易瓦解豫王与刑部的联盟。刑部虽然并不是什么重地,但是却毕竟是块可以掌控朝中重大案件的中枢…… 重大案件。 薛兰兮咬着舌头,不觉望向了季君珩。 难不成,季君珩所做的这一切,处心积虑所谋划的事情,就是只为了让刑部归拢,随后……便可以翻看旧案,重新将颜家惨案放在明面上来说了。 薛兰兮不觉微微皱眉,心中顿时充满了感慨。 季君珩依旧是坐在那里,轻轻啜饮茶水。待薛瑾妍起身告辞后,薛兰兮轻轻侧头对季君珩道:“真是劳烦侯爷了。” “什么?”季君珩眼眸含笑,却依旧挑着眉反问薛兰兮。 薛兰兮愕然地看着他,季君珩叹了 口气,道:“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薛兰兮点了点头,眼眸当中充斥着温柔。 杜之瑞的事情,很快就被压了下来。意料之外的,不过数日,季君珩便亲自带着杜之瑞从大理寺离开了。薛瑾妍与杜老大人亲自来接杜之瑞,杜之瑞出来时,身边跟着靖王与季君珩。 薛瑾妍见杜之瑞总算是出来了,心中顿时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杜老大人看见靖王,急忙起身走到了靖王面前,不觉有些老泪纵横,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臣多谢靖王殿下。” 靖王有些茫然,回头看向季君珩,旋即笑着拉起杜大人,道:“杜老大人快快请起。您是两朝元老,连父皇见了您都要打声招呼,您这么跟我一个晚辈施礼,岂不是折煞了我了。我一个小小的王爷,还受不起您这样的大礼。” 虽然靖王这么说着,但是杜大人依旧是深深地朝着靖王行礼,顺势还拉着自己的长子杜之瑞过来,呵斥道:“逆子,还不快拜谢靖王殿下与季侯爷之恩。” 杜之瑞依言给靖王和季君珩各自深深行礼。季君珩倒是坦然接受,靖王笑了笑,道:“既然人已经送到了,我与君珩更是军务繁忙,就不打扰你们亲人相聚了。本王先走了。” “靖王殿下请留步!”杜老大人急忙叫了一声。 靖王觉得好奇,便侧头停住,询问道:“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杜老大人瞥了一眼季君珩,旋即对着靖王道:“是这样的,老朽没什么可以报答靖王殿下的。但请二位来家里吃顿便饭吧。” 靖王觉得诧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觉回头过去看向季君珩。季君珩不动声色道:“既然杜老大人都这么说了,王爷 再推辞倒显得不尊重人了。还是去吃个饭吧。不然我看着,杜老大人心里也不会觉得安生的。” 杜老大人何其精明的人,他一眼便知道这想法并非是从靖王哪里流出来的。多半是季君珩的注意,于是便顺水推舟道:“是啊,靖王殿下还是来吧。” 靖王见状便不好再推辞,于是笑着道:“那就,去吧。劳烦杜老大人了。” 此事终究还是被压下来了。皇上自然无暇顾及此事,因此当大理寺尚书上书说是当时误抓了人的时候,萧康帝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随口点了点头。虽然萧康帝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京城里面流出来的流言蜚语却是无法改变的。因此,虽然此事过去许久,还是有人能提起来杜家长子的丑闻。 此事版本颇多,加上一开始放出去的消息说“杜之瑞打死的是琴馆的小倌”这一消息本就不正确,所以往后流传的版本愈发多起来。 薛瑾妍一开始还能故作不知道,但是越是到了后来,便愈发不能无视了。 甚至只要她一出门,便有人指指点点。似乎所有人都知道杜之瑞在外面有了一个琴馆的相好,甚至于那个相好还撺掇杜之瑞休了薛瑾妍。薛瑾妍知道了以后跑到了婆婆程氏那里去哭诉,程氏虽然并不喜欢薛瑾妍,但是碍于颜面,也不得不找了杜之瑞来责骂了一顿。 杜之瑞冷言冷语地顶撞了回去,程氏毕竟是偏心自己儿子的,这个在家里到处惹事的儿媳妇如何,她是想来管不着的。因此虽然杜之瑞顶撞了几句,她依旧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敷衍地安慰了薛瑾妍几句。 薛瑾妍越想便是越生气,于是在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写了一封信给薛瑾姝。 第三百四十七章 计划 京中开办女学,薛瑾姝身为薛家的女儿,自然也在邀请的行列当中。 薛瑾姝这日接到了姐姐薛瑾妍的口信,说是要有事情与自己商议,便心中惊疑。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对于大姐这些日子的遭遇,与薛家进来屡屡遭受挫折,薛瑾姝是有目共睹的。 因此薛瑾姝也没有把这个当回事。 她如今在女学当中得到了与云溪郡主相处的机会,自然是忙着讨好云溪郡主。说是讨好云溪郡主,其实薛瑾姝的目的却并不在云溪郡主。反倒是……想要通过云溪郡主得到机会来跟靖王攀上关系。 靖王近些日子来在皇上面前履立功绩,加上人年轻英俊,又为人正直,是京城里面女儿家都纷纷想要贴过去的对象。只是靖王对于儿女情事似乎并不怎么在乎,即使是谁家的小姐去贴到靖王身边,靖王也并不理会。 薛瑾姝是个明白人,她知道直接对付靖王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是换而言之,从靖王身边的人下手就不一定了。 云溪郡主与靖王自幼交好,对靖王自然知之甚多。再来,云溪郡主天真无邪,对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都不甚清楚。自然也不会明白过来被自己利用了。 这么一个好对象,薛瑾姝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再加上,她并不在世家小姐们面前提起对靖王有意,因此也并无人揭穿知晓她的心思。 如今她的计划进行的颇为顺利,薛瑾妍这个扫把星此刻过来做什么? 虽说如此,薛瑾姝也没有明面上拒绝她。毕竟是亲姐姐,再说了,若是真有什么也不妨听完了再说。 薛瑾姝从女学回来,方才到了自己院子里,便发觉薛瑾妍已经在院子里坐着等着了。 于是薛瑾姝半笑着道:“大姐真 是来的勤快啊,看起来许是在家里也并不忙吧?” 薛瑾妍咬了咬牙,还是起身迎了上去,拉着薛瑾姝的手,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笑道:“妹妹当真是越长越显得漂亮了。以前到不觉得,现在看来,妹妹果然是倾城之姿啊。” 如此虚假的夸奖,薛瑾姝自然没有当回事。她莞尔一笑道:“大姐就别夸我了。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想来姐夫的事情,也已经解决了,瞧啊,姐姐这些日子可是憔悴了不少了。” “这倒也没有什么,我并不在乎他,你也知道的。”薛瑾妍叹息了一声,道:“我前些日子听说,妹妹最近跟云溪郡主走的很近?” 薛瑾姝闻言不免皱起眉头,沉声道:“不知道是谁跟姐姐说的此事?” 薛瑾妍急忙道:“谁说的倒是不要紧,姐姐在乎的是……妹妹跟云溪郡主轻易走这么近,可是因为……” “此事与大姐无关吧?”薛瑾姝冷着脸,立刻变了变脸色。 薛瑾妍笑吟吟道:“靖王英武俊美,是京城不知道多少个女孩家的梦中情人,想来妹妹喜欢靖王,倒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妹妹何必害羞呢?” 薛瑾姝听罢,愣时是要跟薛瑾妍翻了脸,冷冰冰地站起来盯着薛瑾妍道:“此事与姐姐无关吧?姐姐若是今日前来,只是想要说些闲话给妹妹我听,亦或者是想要让妹妹知难而退,那就免了吧。姐姐想必家里还有事情,妹妹就不留着姐姐说话了,姐姐请回吧。” 如此直白坦率的回绝,让薛瑾妍听了顿时觉得不太好受。薛瑾妍闻言也挑了挑眉,忍不住嗤笑道:“妹妹也别太生气了。这还没有怎么样呢,妹妹就生姐姐的气了?若是等妹妹真的哪一日当上了靖 王妃,只怕还不是要翻了天了?” 薛瑾姝柳眉倒竖,愣时是要跟薛瑾妍翻脸。 薛瑾妍道:“只是妹妹似乎忘记了一点了……”她抿了抿嘴唇,旋即淡笑道:“妹妹可还能想的起来,云溪郡主是什么身份?妹妹虽然是薛家的五小姐,也是堂堂正正的大家闺秀,可是比起云溪郡主的出身,毕竟还差了一截了,不是吗?” 薛瑾姝的努力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般,顿时被蒸发的无影无踪。 因为薛瑾妍说的不错。苏云溪是什么样子的人物?她是当朝皇帝亲姐姐的女儿,是一出生就被皇帝亲自封了云溪郡主的人。不仅仅有晋阳长公主保驾护航,还有皇帝的宠溺与太后的偏爱。不论是从出声,还是从身后的势力来看,云溪郡主无疑完胜薛瑾姝。 薛瑾妍见状又道:“妹妹似乎不知道吧……云溪郡主与靖王殿下,可是曾经被皇帝和太后首肯过的一对。怎么,妹妹还有把握能够成为靖王妃吗?” “谁说我要当靖王妃的?”薛瑾姝似笑非笑地盯着薛瑾妍看了片刻,笑道:“姐姐也未免太高估我了吧?历代亲王王妃皆是名门贵族,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我薛瑾姝是什么,自己还是有点斤两的。” 薛瑾妍不料薛瑾姝居然如此坦荡,旋即笑着诘问道:“哦?原来妹妹看的这么开吗?” 薛瑾姝嘲讽似的说到:“再说了,姐姐自己都自顾不暇。杜大人在外面找了一处宅子养了一个琴馆妓女的事情,姐姐该不会还不知道吧?”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帕子掩着嘴笑道:“这可是全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啊,姐姐消息这么灵通,该不会当真不晓得吗?” 提及杜之瑞在外面养的那个女 人,薛瑾妍便觉得心中有一口气始终喘不过来,不觉咬了咬牙道:“妹妹这话说的难听了吧?什么妓女,从一个大家闺秀的嘴里说出去,未免也太丢人了吧?” “风尘女子而已,说是琴妓和说是一个琴馆的妓女,又有什么区别?” 薛瑾妍抿了抿嘴唇,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手里攥着的帕子都快要被扯烂了。沉默了片刻后,薛瑾妍不怒反笑,被气得涨红的脸上忽然涌现出来一抹笑意。 她歪着头看着薛瑾姝,森森然笑了笑。 “你笑什么?”薛瑾姝无意也是被这笑容震慑住了,急忙道。 薛瑾妍轻声道:“我的确是什么本事都没有。但是我有一样本事,或许是妹妹你需要的。” “哦?什么东西?”薛瑾姝好奇地挑了挑眉头。 薛瑾妍轻声道:“我能有办法,让你嫁给靖王。” 薛瑾姝不觉两眼放光,顿时笑了起来,“大姐,你是糊涂了吧?你能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不要害我便是了。” “好妹妹啊,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薛瑾妍轻笑出声,道:“妹妹果然还是涉世未深罢了。靖王本就不是心机深沉之人,自然能让你有很多主意嫁给他。到时候嫁都嫁了,还害怕培养不出来感情吗?” 薛瑾姝微微勾了勾嘴角,“姐姐当真?” “自然当真。” “不骗妹妹?” 薛瑾妍叹息了一声,道:“姐姐怎么会骗你呢。现如今,杜家是彻底无望了。杜老太太偏心她的死鬼儿子,对我视而不见,我还能怎么样?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若是自己婆家不行,我自己嫁的不如意,那也只能怪我命不好。但是如果我的娘家,能有一人成为豫王府的人, 那岂不是给我脸上添光彩了?” “姐姐说的倒也是。” “再说了,豫王也好,杜家也好,现在都争相想要与靖王交好。若是妹妹能成为靖王的女人,那到时候……别说是姐姐我脸上添光了,就是杜家,只怕也要争相来巴结妹妹了。妹妹说是不是?既然有这样的好处,那姐姐我又何乐而不为之呢?” 似乎是被薛瑾妍说动了,薛瑾姝不觉露出了一抹微笑,道:“若是如此,那就真的劳烦姐姐了。” 薛瑾妍心中冷笑起来,果然啊,一定要抛出一个诱饵才行,只是单纯的说,是不可能让薛瑾姝与自己站在一面的。说什么姐妹情深,其实她们各自心里最是清楚不过了。 所谓姐妹情深,所谓的为家族添光彩,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而想出来的冠冕堂皇的措辞而已。 人性本恶,本就是如此。一如她与薛瑾姝,表面上是一脉相承的姐妹,其实不过是各自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利益,而互相利用罢了。 很小的时候,薛瑾妍的母亲就教导过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必须要这么做,也没有退路可以让她在做选择了。 而至于薛瑾姝究竟能不能成事,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不知道姐姐,可否需要我做些什么事情?”薛瑾姝的语气立刻变得软糯好听起来,笑吟吟地看着薛瑾妍,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薛瑾妍淡笑道:“其实也不需要准备什么,只消等我的好消息便是了。不过妹妹女学还是要去的,更是要跟云溪郡主打好关系,若是能在靖王面前留个印象,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薛瑾姝连连点头,笑道:“我记下了,往后的事情,姐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便是。” 第三百四十八章 良药 太后的病似乎是转好了一点了,本来对太后娘娘的病情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众人,却又忽然因为太后的清醒而忙碌起来。 萧康帝虽然政务繁忙,但是还是坚持每日去看望太后。太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皇后便让一众嫔妃与豫王,容王并靖王三位皇子轮流在太后病榻前侍候。 靖王虽然在京城郊外的大本营训练巡防营,但是得到消息,也不得不赶回来。时近寒冬,他策马归来,席卷而来荒原上的风雪气息,当然,一并来的还有姑娘们热切的目光。 似乎是一朝一夕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靖王。 靖王从不在乎这些事情,但是当所有女孩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靖王也开始打量起来自己。他自觉自己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不免觉得更加让人疑惑起来。 府上的侍卫牵着他的马缰绳,让他先换了衣裳去吃饭,随后再进宫去给太后娘娘侍疾。 靖王匆匆用过午饭,忽然瞥见从远处走进来一抹绿色。靖王揉了揉眼睛,看了许久方才发现那不是别人,正是苏云溪。 靖王许久不见苏云溪,急忙赶出去拉着苏云溪的手把她叫进屋子,道:“外面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过来了?” 苏云溪叹了口气,道:“我听说你回来了,便赶着你没进宫前来看看你。这么多日子不见你,我真是担心你又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靖王笑着挠了挠头,道:“我都多大的人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是给你的。”苏云溪从手心里变戏法一样变出来了一只小小的香囊。这是苏云溪近日在女学当中学到的。其实大多数京城里面的姑娘都会做,但是苏云溪却是那么少数的几个。因 此苏云溪显得相当自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努力的绣花,想要在靖王回来之前,赶制出来一个香囊送给他。 靖王伸手接过那只小小的香囊,笑的乐开了花:“是你绣的吗?” “恩……恩……”苏云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低声道:“绣的不是很好看吧,我也觉得不好看,可是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送给你了。” “没有没有,很好看。我很喜欢。”靖王便顺手把香囊挂在了自己的腰间,笑道:“真的很好看,谁嫌弃我们云溪绣花不好看的,我定要去教教他怎么说话。” 苏云溪便被靖王逗笑了,于是笑着道:“那就好。我任务完成了,你马上就要走了吧,我就不多留了。” 她愣了片刻,旋即踮起脚尖,在靖王的脸上快速地亲了口,旋即飞一样的跑掉了。 靖王愣了片刻,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靖王离开的很快,他换上了朝服,便进了宫。先是去给萧康帝磕了个头,算是证明自己来过了,旋即便到了太后宫里。 臻沁嬷嬷见靖王来了,急忙引着靖王进去,道:“靖王殿下来的巧,太后娘娘刚刚醒呢,现在精神很好,可以去跟娘娘说说话了。” 靖王许久不见太后,忽然见病榻上那形如枯槁的人,顿时心中生出了些许的酸楚之感,急忙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太后娘娘的手,轻声叫道:“皇祖母……”太后恍惚听见有人在说话,于是抬了抬眼睛,瞥见靖王,便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仲麟来了。好久不见你这孩子了,哀家听你母亲说,你去京城外面训练军队了,是这么回事吗?” 靖王点了点头,抬手擦了擦眼角涌出的泪花,对太后娘娘点点头道:“是 呢,仲麟这些日子都不在京城,没能够在皇祖母面前尽孝,祖母不要怪罪仲麟便是。” “你这孩子,”太后拉着靖王的手,叹息了一声,道:“哀家哪里能怪你呢。哀家的三个孙儿里面,你是最乖的一个。从来不拿一些花言巧语来蒙骗哀家。若非是当年的事情连累了你,只怕你现在……要比你的两个哥哥好不知道多少倍呢。” 靖王低垂眉眼,道:“两位皇兄也很好,都是值得仲麟敬重的人。” “什么敬重,你也学会说好听话来糊弄你祖母了?”太后恍惚笑道:“储君之争夺,想来都是无休无止的。非得分出个你死我活来才肯罢休。只是此事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啊,仲麟,你可明白哀家的意思?” 靖王微微蹙眉,太后拉紧了靖王的手,低声道:“哀家实在是不希望你和你母亲再参与到宫闱斗争当中去了。等机会合适,就自请让皇帝给你一块封地,做一个天高皇帝远的自在王爷吧。皇帝不是那么好做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坐上去的。” 靖王思酌片刻,轻轻道:“仲麟知道皇祖母心疼仲麟,不忍心让仲麟参与到这些争斗当中去。只是……仲麟已经大了,心里有自己的主意了。皇祖母请放心,仲麟无论如何都会首先考虑自己与母亲的安全的。您不必再挂心了,难道皇祖母还不放心仲麟吗?” “你是很好。”太后笑道:“人长得英武正气,行事也光明大方,久经沙场,这都是相当优秀的条件。皇祖母也当然相信你有能力保护好你的母亲,只是君心难测,不知道什么时候,拥兵便是要心怀不轨了。哀家的两个儿子……罢了,不提这些事情了。既然他已经走了,那便随他去吧。天高地广 ,总比被困在这京城里要好得多。” 靖王静静地陪着太后坐了片刻,臻沁嬷嬷端来了熬好的汤药,靖王细心地喂给太后。太后见靖王耐着性子肯轻轻吹动勺子里的黑色汤汁,不觉笑起来:“倒是有些模样了,真没想到,你也能有这么细致的时候。” “皇祖母又笑话我了。”靖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太后微笑道:“哀家哪里笑话你了。看起来的确,是要成家的男人了,也是有模有样的要照顾家人了。这样很好。“ 两个人又谈了片刻,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靖王便放下手里的药碗,走到了外厅,询问道:“臻沁嬷嬷,外面出了什么事情了?” 臻沁嬷嬷道:“方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来报信,说是薛家的五姑娘寻到了一种秘方,兴许能够根治太后娘娘的旧疾。皇上与皇后娘娘听了都很高兴,太医也验证了这药方子,皇后娘娘这就与薛姑娘赶过来呢。” 靖王听到“薛家姑娘”,便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是季夫人的姐妹吗?” 臻沁嬷嬷淡淡道:“是堂妹,季夫人在薛家排行老三,五姑娘当是季夫人的五妹妹。” “原来如此。”靖王闻言笑道:“既然能找到良方,那自然是好的。如此以来,皇祖母的病就可以根治了。” 臻沁嬷嬷叹息了一声,道:“靖王殿下当真是不知人心险恶啊。” “哦?”靖王扬了扬眉,“臻沁嬷嬷所说的是……” 臻沁嬷嬷摆了摆手,道:“靖王殿下这样的人物啊,是自然没有心思看京城那么多姑娘的心思了。” 靖王依旧是有些茫然,不过片刻,皇后娘娘便带着薛瑾姝赶了过来。 薛瑾姝今日是好生打扮过一番的,所有的衣裳喜好都是仿照云溪郡主 素来的喜好,但是却又并不与她撞衣裳款式,处处都是低调不张扬的颜色和款式,显得人愈发的恬静美好,天真无邪。但是一双明眸从刚才进来屋子,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靖王半分。 靖王就算是再想要忽略薛瑾姝的目光,也不能做到。偶尔有几次与薛瑾姝的对视,总能看到她热切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相当的难受。但是碍着面子,靖王极不好说出口,只好强忍着低着头不去看。 皇后先是跟太后阐明了来意,太后半阖着眼睛听完了皇后的话。等到皇后问起来太后的意思的时候,太后方才恩了一声,似乎是恍若醒悟一般,道:“既然如此,你们就按着心意来就是。哀家一把老骨头了,也不在乎能多活几天还是少活几天。” “母后,您怎么能这么说……” “好了好了。”太后烦躁地摆了摆手,道:“难得哪家姑娘这么有心,还记挂着我老婆子。来,上前来,让哀家看看你。” 薛瑾姝见状急忙上前,朝着太后欠了欠身道:“臣女薛瑾姝,见过太后娘娘。” “薛瑾姝……你姓薛?”太后琢磨着,“你是薛家的人?是兰兮的姐姐还是妹妹?” 薛瑾姝咬了咬牙,还是勉强维持着笑意,道:“启禀太后娘娘,臣女是薛家的五姑娘,是三姐的妹妹。” 薛兰兮,薛兰兮。 大家的眼睛里,就只有那个薛兰兮吗?! 太后点了点头,道:“是薛家的孩子。很好,薛家教出来了不少好姑娘啊。” “太后娘娘过奖了。”薛瑾姝欠了欠身,道:“臣女的祖母也有这个毛病,便是喝这个房子喝好的。臣女偶一日翻到这个方子,念及太后娘娘似乎也有这样的旧疾,便斗胆向皇后娘娘自荐来献出方子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不轨 靖王在宫中侍疾不过数日,但是却已经传出皇太后的旧疾大好的消息。薛兰兮心中不免宽慰了些许,但是却又觉得有些奇怪。 倒也无关其他,无非是苏云溪偶尔与她闲聊的时候说起来似乎薛瑾姝近日都在刻意接近苏云溪。苏云溪待人虽然已经有了些许警惕之心,但是一遇上沾亲带故的,再加上薛瑾姝能言善辩,更是把苏云溪哄得团团转。 薛兰兮只是不太明白,为何薛瑾姝忽然想到要巴结苏云溪了? 不过稍稍一转念,薛兰兮便明白了个中缘由。许是因为靖王吧。 近来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有人刻意放出去风声了,还是怎么样,总之,靖王现在成为了京城里面炙手可热的人物。京城里的年轻姑娘,提起靖王个个都脸上放光,似乎是都在翘首以盼这个年轻的亲王,究竟会娶一个什么样子的女人。 其实这也正常,但是……薛兰兮心中总有些不安,便询问起来靖王的近况。 “他还在宫里侍疾呢。”苏云溪唏嘘了一声,小声道:“别人家侍疾,都是恨不得踩着点离开。他倒好,每日早出晚归,都见不到人。” 薛兰兮笑道:“许是太后喜欢跟靖王说话也说不定呢。再说了,太后娘娘不是身子好些了吗?靖王一来,太后娘娘的病就好多了,可见景王殿下啊,是真正跟太后娘娘投缘的人。” 苏云溪小声嘀咕了一阵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对薛兰兮道:“对了,兰兮,你知道吗。你的妹妹薛瑾姝,为太后娘娘进献良方,是因为你妹妹的药房,皇祖母的病才大大好的。我听母亲说,皇上已经准备大大嘉奖薛家教女有方了呢。” “是吗?“薛兰兮闻言不觉有些诧异,心里冷笑了一 声,薛瑾姝能安什么好心?只怕她此番,是另有目的吧。 目的…… 说到目的,薛兰兮陡然一个激灵惊醒过来,道:“那这么说起来,瑾姝是这些日子,都待在宫里面了吗?” 苏云溪略有些不解,沉默了片刻,道:“这是自然吧。想来她进献的良方,自然也要她来全权负责了。不过你放心,一来瑾姝妹妹心思纯良,二来太医们每日的药剂都琢磨着呢,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这才是最大的事情啊。”薛兰兮心中着急,若是她与靖王单独呆在一起,朝夕相处,只怕…… 早晚要出事情啊。 薛兰兮急忙起身,犹豫了片刻,对苏云溪道:“你看,太后娘娘大好了,咱们这些做晚辈的,平日里面承受太后娘娘的恩情,但是却都没有怎么去看望她老人家。她病了许久,许是也不知道代善有喜的事情。不如咱们带上代善郡主一道去宫里看望一番太后娘娘如何?” 苏云溪似乎不太明白薛兰兮为何如此着急,薛兰兮此刻也来不及为她解释,只是道:“走吧,咱们去景郡王府去找代善去。” “兰兮……”苏云溪犹豫了片刻,还是叫住了薛兰兮。 薛兰兮回头看向苏云溪,疑惑道:“怎么了吗?” 苏云溪低声道:“你就这么……这么不信任你的妹妹吗?” 薛兰兮觉得有些好笑,便笑着看向苏云溪,道:“怎么,你觉得我应该信任她?” “可是她毕竟是你的妹妹呀。”苏云溪道:“况且,她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薛兰兮顿时有一种无力解释的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苏云溪这些事情,说她妹妹曾经联合其他姐妹一起栽赃陷害她?说到底,在其他人眼里,这些不过是孩 子们的游戏玩闹罢了。 苏云溪从小高高在上,身边既没有兄弟姐妹,她的母亲也没有让她接触过什么阴谋诡计。在她的眼睛里,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她喜欢的,和她不喜欢的。诸如靖王,诸如太后,皇上,是她喜欢的人,诸如豫王,容王,皇后娘娘,是她不喜欢但是不得不尊敬的人。 她哪里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针对无辜人的栽赃陷害?不知者无罪,既然不知,又如何能理解? 薛兰兮只是保持着微笑,对苏云溪道:“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复杂。云溪,有些事情,你没有经历过,自然不能理解。我是经历过的人,但是却也没有办法能让你理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云溪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吗?她真的明白了吗? 薛兰兮莞尔一笑,并没有追问,只是拉着苏云溪的手,往外面走去。 代善郡主与太后很是投缘,因此也没有拒绝。倒是景郡王妃,担心儿媳妇的身子,因此执意要陆长笙陪同。陆长笙无奈,头疼地说道:“都是那么女人扎堆的地方,我一个大老爷们的,老是往后宫跑算是什么回事。到时候又要被别人取笑了。” 薛兰兮申辩道:“靖王在太后娘娘宫里侍疾,若是你不过去,到时候他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只怕心中也没有底了。靖王你还不知道么,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跟女人们呆在一起。一遇上女人,就六神无主,浑然不是在人间了。” 陆长笙只得点了点头,搀扶着妻子走上了马车。 一行人到了太后宫里的时候,却见太后的宫院内站了一地的奴婢,黑压压的一大片。 一问臻沁嬷嬷才知道,原来是皇后娘娘跟晋阳长公主 都在此处。薛兰兮没想到皇后居然也来了,苏云溪却提醒她道:“我听说似乎是薛瑾姝来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允了以后才能让她有机会直接到太后娘娘宫里来呢。” 这倒是于情于理。 薛兰兮点了点头,苏云溪见自己母亲在,便也不顾及什么了。皇宫里面这些人,本就是她的亲戚罢了。苏云溪远远跑进屋子里,笑着道:“原来母亲也来看皇祖母了,真是很巧啊。” “你怎么也跑来了?”晋阳长公主见到女儿,愈发好奇起来,寻思道:“你不是去找季夫人玩去了吗?怎么了,一个人来的?” 苏云溪笑道:“是跟兰兮,和陆长笙他们一起来的。” 太后已经能够起身了,坐在床榻上,脸色比之先前好了许多。皇后与晋阳长公主各坐在一侧,似乎是在跟太后说话。靖王坐在了母亲谢贵妃身边,只是垂首,却并不怎么出声。 苏云溪与皇后和谢贵妃,靖王各自见了礼,皇后点了点头,笑道:“云溪郡主是出落得愈发漂亮了。” 谢贵妃只是点了点头,靖王责备的瞥了一眼云溪,似乎是在责怪她不该轻易来这里。 苏云溪坐在了太后身边,太后抬了抬眼睛,笑道:“可是许久都没有看见云溪了。云溪啊,你也不知道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哀家身边就只有文襄一个孙女,文襄还在读书,你也不来看哀家,哀家这膝下,可是空落落的。” “皇祖母此言差矣。”苏云溪道:“您看,靖王殿下不是来陪您说话了吗。怎么,皇祖母的眼里只有我跟文襄姐姐,没有您的孙子了吗?” 太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皇后也笑了笑,道:“郡主这话说的不是。三位皇子当然是好,只是毕竟是男孩 子。靖王从小便是舞刀弄枪的行家,如何能跟太后娘娘说到一起去?说到底啊,还是孙女最是贴心了。” 正说着,薛兰兮与靖王夫妇已然走进来了。 薛兰兮与太后,皇后,晋阳长公主,谢贵妃与靖王各自见了礼。皇后见了薛兰兮,便忍不住夸赞道:“到底是薛家的孩子。母后看啊,兰兮姑娘,瑾姝姑娘,哪个不是出落得落落大方,还知书达理,懂的心疼太后娘娘。” 太后笑道:“是啊,哀家许久以前就看着兰兮丫头怎么看怎么顺眼。薛家的孩子,许是跟哀家有什么特别的缘分不成?” 陆长笙笑嘻嘻道:“不只是薛家的孩子,长笙觉得,长笙也跟太后娘娘有特别的缘分呢。这不,承蒙太后娘娘关照,让我也得了个如意媳妇。这就来带着媳妇跟太后娘娘报喜来了。” 太后已经知晓代善怀孕的事情,心中高兴地不行,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榻,对代善道:“来来来,孩子,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哀家身子不好,你跟长笙成婚的时候,哀家都没有来得及去看你们成婚。实在是遗憾啊。” “太后娘娘的心意,臣妾已经跟相公心领了。”代善温和地笑道。 太后笑着,转而看向薛兰兮,道:“兰兮,你也是。你都跟卫陵侯成婚那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卫陵侯年级虽然不长,但是毕竟季家就他那么一根独苗。你们啊,还是早些要个孩子的好。” 薛兰兮咬了咬嘴唇,低声道:“臣妾不着急。” “你呀。”太后忍不住笑了笑。 皇后急忙道:“母后别说季夫人了。这儿啊,还有一个更急的呢。靖王殿下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成婚,心里可是有什么中意的女子吗?” 第三百五十章 中意 顿时气氛就冷了下来。 见靖王似乎有些按奈不住想要起身说什么,晋阳长公主急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中了皇后的计谋。晋阳长公主理了理袖子的皱褶,优雅地起身,对太后笑道:“母后别说了,别说是靖王殿下,我这丫头也还没谱呢。我想啊,既然这些孩子们都各自有想法,那就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便是。咱们也不必参与了,免得到时候被说起来,倒像是咱们的不是了。” 太后点了点头道:“晋阳说的倒是在理。” 这边正说着,臻沁嬷嬷便走进来道:“启禀太后,您该到了喝药的时辰了。薛姑娘已经熬好了药,正在往屋子里走呢。” 太后点了点头,道:“好。”她对众人笑道:“说来也奇怪,御医开出来的药,哀家都觉得喝了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偏偏,这薛家姑娘的药房方子,哀家喝了几次便觉得不错。精神也比以前要好得多了。” “薛家姑娘……”薛兰兮故作不解,笑道:“莫不成,是臣妾的姐妹吗?” 太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你不知道吗?哀家还以为,是你举荐的你妹妹呢。” “哦?”薛兰兮微笑起来,“臣妾倒是真不知道,臣妾的哪个妹妹能通晓医理呢。看起来,是臣妾看走眼了,不想我薛家居然还能如此藏龙卧虎,有这样的妙人。” 正说着,薛瑾姝便打帘走了进来。她似乎没想到屋子里面坐了一屋子的人,显得有些呆愣。尤其是看见了坐在一侧的薛兰兮,脸上的笑容更是一僵,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太后娘娘,您的药好了。” 一面说着,薛瑾姝一面朝着众人施礼。 她只是淡淡的对薛兰兮欠了欠身,甚至都没有叫一声“三姐姐”。 薛兰兮料定她是有什么原因不希望自己在这里出现,甚至不想要让自己知道,于是便笑着诘问道:“我倒是谁呢,通晓医理,我薛家似乎没有这样的人。原来是五妹妹,真是没有想到,五妹妹居然还知道这么个方子。想来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昔日里小看妹妹了。” 薛瑾姝笑的有些勉强,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薛瑾姝却又不好跟薛兰兮翻脸。薛兰兮毕竟是她的姐姐,还是身份尊贵,被太后看好喜欢的卫陵侯夫人,若是此刻跟她翻脸,别说自己功亏一篑,只怕自己后半生都不得好过了。 “妹妹也不过是略懂了一些而已,哪里敢劳烦姐姐知晓?”薛瑾姝笑的颇为勉强。 薛兰兮点了点头,并未说话了。 皇后倒是对薛兰兮笑道:“想来是季夫人离家太久,因此对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皇后娘娘说的是。”薛兰兮道。 薛瑾姝喂了太后喝了药之后,便推辞要推出去。 皇后就是拦住了薛瑾姝,笑道:“薛姑娘也来坐一坐吧,不必忙着出去。再说了,太后娘娘已经吃过药了,你现在还能到哪里去?” “这……”薛瑾姝笑的一脸娴静:“瑾姝不敢。”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我们又不是什么豺狼豹子,你怕什么?难道我们会吃了你吗?”晋阳长公主淡淡地嘲讽起来。不知为何,第一眼见到薛瑾姝,晋阳长公主对她的感觉就相当不好。 薛瑾姝骤然被晋阳长公主噎住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有些难看。薛兰兮道:“五妹妹坐到我这里吧。” 薛兰兮是她的姐姐,薛瑾姝自然不能推脱。只是如此以来,便离坐在谢贵妃身边的靖王更加远了。但是此刻若是拒绝薛兰兮, 只怕自己会更加难看。她只好欠了欠身,走到了薛兰兮身边坐下。 薛兰兮低声道:“你到底,在刷什么花招?” 薛瑾姝轻轻笑着,嘴角微微翘起,眨了眨眼睛道:“三姐姐是在说什么,怎么瑾姝听不太懂?什么叫做瑾姝想要做什么,瑾姝当然是想要让太后娘娘的病,早日痊愈呀。”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薛兰兮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勾起:“我只希望,你不要用什么歪门邪道来,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仅毁了自己的名誉,还让薛家平白为你丢了脸面。” 薛瑾姝哼了一声,“怎么,三姐姐这会子想到了薛家的脸面了?当初你对薛兰若下手的时候,可是没有想过薛家会丢了面子了?” “我何时对薛兰若下手了?”薛兰兮扬了扬眉,“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做那种下作龌龊,见不得人的事情,来陷害薛兰若吗?”薛兰兮意味深长道:“你可真看得起她。薛兰若那样样子,还用不着我亲自动手。” 薛瑾姝含笑道:“三姐姐素来爱说笑话了。既然薛兰若的事情与你无关,你甚至并不在意,又何必在乎我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毁掉薛家的声誉了呢?三姐姐可别忘了,薛家教女有方的招牌,可不只是你一个人打出来的。” 薛兰兮沉吟不语,心中反倒是越来越沉。 薛瑾姝实在是变了不少,昔日里耐不住性子的毛躁丫头,曾经一度被薛兰兮认为只会在薛家跳跳脚的大脾气丫头,如今却能够独当一面,心思缜密地周旋于王公贵族之间了。 或许……她的确不应该轻视薛瑾姝了。 薛兰兮想了想,便旋即起身,说是自己身子不太舒服,想要出去放放风。太后急忙关切地询问道: “这是怎么了?可是这屋子里的药味熏到你了?” 薛兰兮摇了摇头道:“臣妾只是有些胸闷,是老毛病了。太后娘娘不必挂怀。臣妾去去就回。” 谢贵妃也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薛兰兮,皇后却道:“若是季夫人不舒服,可教太医来看看?或者,薛五姑娘,你去跟你姐姐一道出去走走吧。” “不必了。”薛兰兮摆了摆手,笑道:“我身边有丫头跟着,不必劳师动众。况且,五妹妹在这里,也好时时刻刻照顾着太后娘娘的身子。我是无关紧要的人,只是太后娘娘还有病在身,皇后娘娘说呢?” 皇后勾了勾嘴角,颇有些嘲讽意味地看着薛兰兮,却并不说话。 薛兰兮欠了欠身,便转身退去。 出了屋子,跟在外面的素荷便迎了上来,道:“夫人。” 薛兰兮瞥了一眼素荷,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到了别处。薛兰兮道:“素荷,我有事情托付给你。” 素荷许久未曾与薛兰兮做过事情,此刻见薛兰兮面色颇为严肃,便点头道:“夫人尽管说便是,只要是奴婢能做到的,必定竭尽全力。” “等下,若是薛五姑娘……就是我的五妹妹薛瑾姝,她若是出来了,你便跟着她,跟紧她看着她到底要做什么。你可明白了?”薛兰兮犹豫了片刻,还是如是说道:“若是见她……她与靖王在一处,便立刻着人回来禀报我。你可明白?” 素荷有些茫然,还是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正说着,忽然听到远处靖王叫了一声,“兰兮?” 薛兰兮回过头去,见靖王从屋子里走出来,便诧异道:“靖王殿下怎么出来了?” “哦,是父皇找我有事情。”靖王温和笑道,转头望向了素荷,道:“怎么,你在跟你的丫头 说事情吗?” 薛兰兮点头道:“是呢,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靖王颔首,道:“好,那我先过去了。你不要紧吧?可是觉得待着不舒服,若是不舒服便回去吧。只说是君珩找你便是。想来皇后也不会为难你的。” “我不要紧。”薛兰兮笑道:“倒是靖王殿下你……” “我怎么了?” 薛兰兮欲言又止,轻声道:“殿下一切小心。” 靖王见薛兰兮欲言又止的模样,料定她是有事瞒着自己,便小声询问道:“怎么了吗?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无事,殿下只管小心便是。不要理会除了皇上以外的任何人,更不要……接受谁的好意。殿下明白吗?”薛兰兮义正言辞地看着靖王,小声道:“有人想要……栽赃陷害靖王殿下您。” 靖王挑了挑眉,愈发觉得好奇起来:“这话说的……倒是有些奇怪。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靖王殿下,该走了。”是萧康帝身边的太监王安,王安站着殿门口,躬身朝着靖王笑道。 靖王还是一脸不解的看着薛兰兮,薛兰兮拧着眉头,脸色严肃。 目送着靖王离开后,薛兰兮又转到慈宁宫的后院子逛了一圈方才回到了屋子里。但是当她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薛兰兮便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似乎,薛瑾姝没有在自己身边坐着了。 薛兰兮见状,便抬头疑惑地看向谢贵妃。谢贵妃摇了摇头,下巴扬了扬,指向太后。 薛兰兮急忙笑道:“怎么我刚刚回来,我那妹妹便不见了?” “薛五姑娘吗?”皇后笑吟吟道:“薛五姑娘似乎是有什么事情,也跟着先出去了。怎么,季夫人这么着急找薛五姑娘,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头疼 薛兰兮往窗外瞥了一眼,望见素荷已经跟上薛瑾姝,便笑着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我这个五妹妹啊,在薛家的时候便是没规矩惯了。我倒是怕她乱跑乱撞的,若是冲撞了谁便是不好了。这皇宫又不比薛家,万一若是不晓得得罪了谁,岂不是到时候让我这个做姐姐的难看吗?” 皇后微笑道:“本宫看着,这薛五姑娘也不像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季夫人虽然是嫁了人,已经算是季家的人了,但是也要对自己娘家的妹子有信心才是。” “人家也没说什么薛五姑娘的不是,倒是你,乱说什么?”太后忍不住皱眉,责备了几句皇后。 皇后嗤笑道:“母后,您也忒帮薛家的姑娘说话了。臣妾定是要不依了。” 晋阳长公主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嘴笑道:“皇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也别怪母后责备你。季夫人是好意,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时时刻刻都害怕自家妹子给自己丢人的人了?幸亏这里都是咱们姐妹自己人,也没有个外人敢乱说。若不是如此,只怕季夫人的名声,好好的就要毁在皇嫂你的一句话上面了。” 皇后微笑看着晋阳长公主,却也只是抿唇微笑,并不说话。 几个人便是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太后留着众人在慈宁宫说话。直到午膳用完,薛瑾姝都没有再出现。 薛兰兮数着时间,便愈发觉得心中有些不安的感觉了。 反常,太反常了。 靖王既然是被萧康帝叫去了,按照道理来说应该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可是薛瑾姝却还是跟着去了,怎么,难道她还有法子截住靖王和王安不成? 那王安是什么人?在朝中厮混了数十载,好不容易才爬上如今的位置。他如何 的精明的人,又怎么会允许一个随随便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人,用一点点的钱财收买了他,让他谎报圣旨? 这是欺君的大罪,量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可是既然不是如此,薛瑾姝又如何会一去不回? 薛兰兮终于还是忍不住询问谢贵妃道:“约摸着,皇上找靖王殿下也该结束了吧?怎么靖王殿下迟迟未归?” 谢贵妃似乎也有相似的忧虑,她微微凝眉,叹了口气道:“是啊,本宫方才也还在想。素日里这孩子是最喜欢往我这里来的,怎么今日,离开了倒也招呼都不打。” 薛兰兮心中的神经更是忍不住紧绷了起来,她小声道:“莫不是靖王殿下遇到了什么事情了?” “许是靖王殿下直接回去了也未可知呢。”皇后道:“这不是很寻常的事情?亦或者是皇上留着他用午膳了?说起来,怎么连季夫人也开始担心靖王殿下的去向了?这似乎……不是季夫人该担心的事情吧?季夫人便不害怕,惹祸上身吗?” 晋阳长公主嗤笑道:“不过是寻常的关心一下而已。皇嫂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处处都针对季夫人?莫不是季夫人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因此让你怀恨在心,忍不住想要出言嘲讽,挑她的刺了?” 皇后想来不喜欢晋阳长公主,但是奈何晋阳长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从小千娇百宠,虽然素日里低调行事,但是想来是对什么事情看的最为清楚不过的了。 太后咳嗽了一声,肃然道:“好了好了,今日怎么了一个个的。怎么都跟吃了火药似的?皇后,你也是的,兰兮不过是说了几句,你就说这么重的话?晋阳,你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皇后再如何,那也是你的皇嫂,堂堂 的一国之母。你可别忘了。” “臣妾知错了。还请母后恕罪。”皇后先屈膝朝着太后服软。 晋阳长公主无奈,只好也欠了欠身道:“儿臣知错了。” 太后忍不住瞪了一眼晋阳长公主,却也无可奈何道:“好了好了,一个个都怎么了。来来来,好不容易你们都来一趟,都来跟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吧。” 说罢,太后又忍不住自顾自道:“罢了,哀家知道,哀家一个人将朽木的老婆子,你们也不太愿意打理我。只是哀家也没有别的人可以说话了,你们嫌弃哀家便嫌弃吧。反正我老婆子,也活不了多久了。死了以后,你们啊,再怎么争斗,再怎么互相算计,哀家是都看不到咯。” 她拉着晋阳长公主的手,叹息道:“自然,也不能再帮你们说话了。” 晋阳长公主忍不住叫了一声:“母后!您又胡说什么?!您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些孩子们都还没长大,您还没抱上重孙呢。” 太后幽幽叹了口气,并未出声。 午后,苏云溪终究是按奈不住,但是却碍着面子不好去找靖王,于是便差了身边的丫头去打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片刻,那丫头便回来了,身后却跟着萧康帝身边的大太监王安。王安朝着太后福了福,尴尬笑道:“当真是不巧的很。靖王殿下在皇上那里用过午膳后便说自己有些不太舒服,就在御花园的一处亭子里歇下了。靖王殿下担心太后娘娘跟谢贵妃娘娘担心,便让奴才来这里给太后娘娘和谢贵妃娘娘报个信,让您们别担心他便是。” 谢贵妃微微凝眉,仔细询问道:“是在哪一处小楼里?也好让我们放心。” 太后也道:“这也是,不要说到底,人在哪里都不 知道,倒是更让哀家担心了。” 王安道:“是在靠近谢妃娘娘住的宫苑的椒兰殿,那处宫殿一直空着,娘娘应该知道的。” “多谢王公公了。”谢贵妃温笑道。 王安亦是笑道:“是奴才的职责所在。娘娘不必客气。” 待王安走了之后,苏云溪便有些安奈不住了,道:“母亲,我要去看看他。” “你站住。”晋阳长公主忍不住低声呵斥了一声,道:“不过是有些不太舒服罢了,你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你是个姑娘,若是让人知道你擅自跟男子待在宫殿当中,你让别人怎么想你?” “可是……”苏云溪有些为难,微微蹙眉道:“就算是我与他这样的关系也不成吗?” 晋阳长公主愈发气恼,如此不争气的孩子,自然让她头疼透了。可是就算是如此,晋阳长公主依旧是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太后咳嗽了一声,道:“晋阳,你也是。云溪与仲麟的事情,在宫里就是公开的秘密,谁人不知道?你还真当时你瞒着我们瞒的有多严实不成?你可别忘了,当初……” “母后!”晋阳长公主气恼道:“您也跟着云溪一起胡闹不成?!” 太后叹息道:“这哪里算是什么胡闹。” “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与云溪郡主一块去吧。”薛兰兮淡淡笑着站起来,微微眯起眼睛道:“正巧了,我的妹妹薛瑾姝,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也应该去找找她,顺带着与郡主一道去看看靖王殿下怎么样了吧。” 她对晋阳长公主欠了欠身,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晋阳长公主,道:“虽说靖王殿下乃是常年习武之人,领所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情才是。只是虽然强敌容易抵御,但是暗箭却是难防。指 不定便是哪里中了奸人的诡计了。还是让我跟云溪郡主一道去瞧瞧比较好。公主觉得呢?” 晋阳长公主也歪着头微微思量,她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你们一切小心。” 于是薛兰兮便陪同苏云溪走出了慈宁宫。 方才走出去没有几步,薛兰兮便瞧见素荷急匆匆地从椒兰殿的方向一路小跑过来。她瞥见薛兰兮身边跟着云溪郡主,似乎是有些不太好意思,于是便遥遥与薛兰兮眼神交流。 还不等薛兰兮说话,苏云溪便道:“既然兰兮你要找你妹妹,那我便先到椒兰殿去了。” 素荷便从暗处蹿到了薛兰兮的身边,急匆匆道:“郡主她……夫人……” “你先慢慢说,不要着急。”薛兰兮沉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你慢慢说来便是。” 素荷急的直跺脚,道:“夫人,您糊涂了。这个时候让云溪郡主去椒兰殿,那她撞见的岂不是……岂不是……”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薛兰兮越是看着素荷着急,反倒是越是安静,低声道:“你着急是没有用处的。反倒是,若你把来龙去脉都说一遍,指不定我们还能补救一番此事。” 素荷小声道:“奴婢看见……奴婢看见,薛瑾姝似乎是到了御膳房的后厨,不过片刻便出来了。随后奴婢还好奇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没想到,等靖王出来了以后,便说自己不舒服。我当是薛瑾姝想要毒害靖王,但是却没有想到,她居然……居然冒充靖王殿下的侍女,把靖王殿下带到了御花园的椒兰殿,还派人告诉王安,说靖王不舒服。” “哦?”薛兰兮心中一沉,“然后呢?然后她做了什么?” “这……”素荷有些为难,“这该让奴婢如何启齿……” 第三百五十二章 捉奸在床 “你不必觉得为难,尽管说便是。”薛兰兮淡淡道:“如实说出来,她到底做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变说出来什么就是。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而已。” 素荷咬了咬牙,纠结了片刻还是低声道:“随后她便……脱了靖王的衣裳,然后自己解开了衣裳,光着身子躺在了靖王身边……还……” “还发出奇怪的呻吟是吗?”薛兰兮咬牙切齿地追问道。 素荷羞红了脸,却是点了点头,咬着嘴唇道:“是……” 果然,果然是这样! 薛兰兮顿时是又惊又怒,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了。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能想到如此不知廉耻的主意来祸害一个年轻到不谙世事的王爷和一对憧憬爱情的爱侣? 到底是怎么样心肠狠毒的人,才能想到用如此下三滥的招数,来哄骗靖王成为靖王的王妃。 到底为什么呢?薛兰兮不知道,也不明白。 靖王妃这三个字,对他们的吸引力就这么大吗?难道薛兰若的事情,还不足以引以为戒吗? 薛兰兮有些不太知道该如何面对苏云溪。苏云溪又该如何去想她?她一次次的退让,一次次的选择熟视无睹,但是却又一次次的被伤害,被欺骗,被利用……被…… 她咬了咬牙,对素荷道:“你不要害怕。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们现在要争分夺秒,绝对不能让薛瑾姝的诡计得逞。素荷,靖王殿下的清誉,还有云溪郡主一生的幸福,就全都托付在你身上了。你可明白?” 素荷点了点头,用力道:“夫人吩咐吧,素荷必定遵从。” 薛兰兮侧头对素荷耳语了几句,素荷点了点头,有些怀疑的看向薛兰兮:“这样真的可以吗?夫人?” “究竟怎 么样,也就拼此一博了。”薛兰兮叹息了一声,低声说道。 素荷点了点头,会意地快步往回走。 薛兰兮理了理衣裳袖子,旋即大步往椒兰殿走。 此事究竟能不能翻转,就要看素荷的了。但是……却也不止一次。薛兰兮要竭力控制住苏云溪的情绪,此事对她的伤害太大了,薛兰兮不知道苏云溪究竟能不能挺得住。 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不要说到底他们能不能胜过薛瑾姝,只是这一点,薛兰兮便已经满盘皆输了。 还未走到椒兰殿,薛兰兮却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季君珩? 他在这里做什么? 薛兰兮急忙走过去,试探的叫了一声:“侯爷?” 季君珩转过头看向薛兰兮,微微一笑:“你也在?” “侯爷是在等什么人吗?”薛兰兮小声道:“靖王出事了。我得赶快赶过去才是,若是晚了,只怕不等薛瑾姝来强词夺理,我们就已经满盘皆输了。” 季君珩小声道:“此事你先放一放,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薛兰兮闻言不觉略有些愠色,道:“侯爷怎么能这么说话?什么叫做‘此事先放一放’?莫非在侯爷的眼里,靖王殿下的清誉,云溪郡主一辈子的幸福,都比不上什么吗?且不是靖王殿下与侯爷是生死之交,云溪郡主想来不谙世事,她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对待?侯爷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 “自以为是的人,到底是谁呢?” 季君珩听罢,并没有直截了当地说明,而是在适当时机反问道:“你现在过去,又能做什么呢?” 薛兰兮顿时被噎住了,不觉有些发愣:“我……” “你看,看上去你是最先发现此事的苗头的一个。可是你似乎 什么都做不了,既无法证明靖王是清白的,也无法证明薛瑾姝在故意陷害靖王。所以你的到来,只能给大家徒增烦恼和挖苦你与薛家的噱头罢了。更不要说你是薛瑾姝的姐姐,难道薛瑾姝做错了事情,你这个做姐姐的,还要拍手叫好吗?” 越是知道季君珩所言并无过错,薛兰兮便是越发感觉到颇为无助。 这种感觉颇为微妙,是一种薛兰兮说不出来的感觉。 季君珩见她似乎是在沉思什么,便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当时我见靖王出来的时候晕晕乎乎的,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没想到居然碰上此等龌龊的事情。我已经让人把靖王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此事你不必担心。” 薛兰兮听到这里,便顿觉有些对不住季君珩。自己方才说话说得那么重,却完全没有想到,季君珩其实早就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甚至已经解决的问题。 季君珩好整以暇道:“现在事情解决了,你可觉得宽慰一点了?” 薛兰兮唏嘘道:“在侯爷面前,倒是显得我没有什么用处,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嗡嗡乱撞罢了。” 季君珩叹息了一声,轻轻拍了拍薛兰兮的肩膀,小声道:“不必这么想。你自然有你聪明的地方,此事若非你让素荷盯着,只怕我也没有这么快就发现薛瑾姝的动机。只是……”他似乎是有些为难一般,犹豫了片刻,却没有在接着说下去。 “只是如何?”薛兰兮扬了扬眉,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季君珩道:“只是,我在想,此事到底是谁给薛瑾姝出的主意。” “你是说,薛瑾姝的背后还有人帮她?” “难道你不怎么认为吗?”季君珩道:“若是无人帮助薛瑾姝,她如 何能得到那一张药方,又如何能有机会到皇后娘娘面前进言,让皇后带着她去找太后,从而得到机会来进行自己的计划?” 薛兰兮依旧是有些莫名其妙,季君珩道::“我也只是怀疑而已,想来薛瑾姝只要稍稍逼供一下,她就能敢说出来了。但是更重要的是,此事不可能明面上出发薛瑾姝的,你可明白?” “这……” 薛兰兮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顿时觉得心中有些闷闷的。 是的,就是这样,根本不可能有心思对付薛瑾姝。此事事关靖王的声誉,不仅如此,自然还有苏云溪的事情。若是轻易公开此事,只怕靖王虽然并无过错,也不免要遭受世人的白眼与不齿。 世道如此,本就是对于靖王不公。若是广大处理,只怕对皇家,对靖王,皆是不好的。 薛兰兮闭了闭眼睛,叹息了一声。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侯爷说有要紧的事情跟我说?” 季君珩抿了抿嘴唇,忽然笑着摇了摇头道:“看起来,现在倒是没有那么重要了。走吧,耽误了这么一会,想来那椒兰殿此刻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季君珩道:“走吧,你‘找妹妹’找了那么久,也应该过去看看了。” 两个人便携手走到了椒兰殿。 椒兰殿在御花园的一个偏僻角落里,原本便是一座工人休息的宫殿,许久都没有人居住。但是此刻,却显得格外热闹。 除了太后与陆长笙代善,因为一些缘故没有来,皇后的銮驾,晋阳长公主的侍女,甚至谢贵妃身边的人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外围。 椒兰殿第一次被围得疏泄不通,似乎人人都争抢着要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兰兮轻轻咳嗽了一声 ,便有侍女旋即让开了一条路给薛兰兮,薛兰兮与季君珩这才得以挤了进去。 院子里的人都各自站着,人人皆是面如死灰,似乎是看着这样的场景都颇为难堪似的。晋阳长公主似乎是极其愤怒,胸口剧烈的一起一伏这。薛兰兮很少看到晋阳长公主如此愤怒,上一次还是她气苏云溪因着靖王而跟她置气。 想来其实也没有过多久,但是却还是为了苏云溪而置气。 薛兰兮不觉苦笑起来,心想晋阳长公主这个母亲,做的也当真是不容易。为了苏云溪的事情,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少操过心,苏云溪年级越是大,她便越是心力交瘁。 谢贵妃脸色死灰,手里紧紧地攥着帕子,柳眉倒竖,冷着脸看着那院子中间倒着的人。 薛兰兮走到了院子里,便听见了薛瑾姝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季君珩毕竟是外男,薛兰兮不能让他看到衣衫不整的薛瑾姝,便对素荷道:“素荷,去,给薛二姑娘找件衣裳来。这大冷天的,若是冻坏了二姑娘可怎么好。太后娘娘还指望二姑娘呢。” 晋阳长公主忍不住冷冷的“呸”了一声,冷笑道:“这种贱人,到还真有脸道太后娘娘面前去侍奉?只怕你脏了太后娘娘的眼睛了!” 薛瑾姝闻言更是泪流满面,忍不住泣道:“长公主这话是何意?” “我还想问问你呢,你如此这般,到底是何意?”苏云溪冷冰冰地瞥了一眼薛瑾姝,冷静的并不像是苏云溪,薛兰兮看着眼前的女子,一下子觉得陌生了起来,仿佛自己从来不认识苏云溪一般。 “我待你亲如姐妹,你却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苏云溪微微眯起眼睛,眼眸当中好似要刺出针芒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解 薛兰兮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听见苏云溪有些绝望的喃喃自语。 印象里面的苏云溪,从未有过如此绝望不知所措的时刻。她双眼空洞,眉头微微紧皱着,似乎是在思量什么,纠结了许久,面色却平静的毫无波澜。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凄厉的模样几乎让薛兰兮也不觉为之一颤。 薛瑾姝却仰起头,她浑身上下皆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散开来,脸上有两行清泪。她咬着嘴唇,眼睛里面却是满含热泪,高声道:“郡主,瑾姝没有……” “啪!” 话音未落,晋阳长公主已经一个耳光掌掴了过去,那一掌她甩的极其用力,几乎让薛瑾姝整个人掀翻在地。 她的脸上瞬间变多了五个红红的手掌印,晋阳长公主似乎是愤怒至极了一半,胸口距离的一起一伏着,她怒喝道:“贱人,这种下作的事情,你也敢做得出来?!本宫告诉你,若是今日你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清楚了,本宫定然不会绕过你!” “长公主!”皇后似乎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叫了一声,咳嗽了几下,道:“长公主也该注意身份。” “说起来此事——”晋阳长公主当真是气急了,猛地转过头来看向皇后,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却是又狠又毒:“似乎是皇后娘娘允许的吧?皇后如今又这么袒护这个贱人,莫非是早就与其串通一气,来折磨腌臜我们母女的?!那我倒是要好好问问皇兄了,这个皇后,到底能不能担得起母仪天下的职责!” 皇后顿时被她气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却也无可辩驳。面对晋阳长公主这样素来优雅娴静的人,只怕谁也想不到,晋阳长公主发起脾气来却是如此的尖锐凌厉。况且皇上与太后一向 是对这位晋阳长公主相当的纵容,若是真的闹到了皇帝那里,只怕当真是要闹得满城风雨了。 皇后自然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心中也是又惊又怒。这件事情显而易见的真相就浮现在众人面前,若是稍稍闹得大一些,皇后被卷进此事的事情自然会被到处传言。宫外那些流言蜚语之龌龊,与事实相去甚远也是人难以控制的。 所以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先把事情的真相搞清楚,随后再想办法宽慰晋阳长公主母女。 皇后微微蹙眉,似乎是有些为难似的侧头看向了薛兰兮。 薛兰兮朝着皇后欠了欠身,便朝着晋阳长公主走过来,道:“长公主息怒。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咱们还是要先查清楚真相才是。长公主说呢?就算是此事……”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真的有什么内情,那想必以靖王殿下的性格,也应当是有所缘由的。您如今责怪皇后娘娘,亦或者是薛瑾姝,也是无意。您说呢?” 晋阳长公主瞥了一眼薛兰兮,冷笑道:“你自家的妹子,你倒也不心疼一下本宫方才那一巴掌?” “既然是做错了事情,那自然应当受罚。”薛兰兮瞥了一眼薛瑾姝,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个略带嘲讽地笑容:“我倒是觉得,一个耳光还算是轻的。若是她真的做出了什么龌龊事情……” 苏云溪有些茫然若失地看向薛兰兮,薛兰兮微笑道:“从我来到京城来,郡主不知道帮过兰兮多少次,平日里也是兰兮最好的朋友。兰兮自然是把郡主当成自己的妹妹来看待,郡主还不信我吗?” 苏云溪并未说话,抿了抿嘴唇,望向薛瑾姝的眼睛略显微红。 薛兰兮走到了薛瑾姝的面前,略微弯下腰看着她,轻轻 道:“瑾姝,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瑾姝哆嗦了一下,薛兰兮假装不经意,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话,轻声对她道:“你还是说实话吧,薛瑾姝,这样也许你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长公主的手段,你可是见识过的。没有谁能救得了你,就算是你身后的那个人。你可要想清楚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明鉴啊。”薛瑾姝并没有理会薛兰兮,而是推开了她,膝行到了晋阳长公主与皇后的身边,重重地朝着她们磕了几个头,眼泪汪汪地说:“当真不是瑾姝勾引靖王殿下,而是靖王殿下他……” “靖王殿下如何?”忽然,云溪郡主紧抿着的嘴唇忽然张合了两下,声音沙哑而冷淡地询问起来。 薛瑾姝有些好奇的抬起头,便看见云溪郡主冷淡而沉静的目光。那种仿佛事不关己的模样,深深地让薛瑾姝感受到了一丝丝的畏惧之感。 只是纵然如此,薛瑾姝却依旧没有想要改变自己口供的想法。 为何要听从薛兰兮的话,将事情全都招出来?靖王是什么样子的人物,就算是云溪郡主这样的身份的人,都想要成为靖王妃。那她薛瑾姝就更不能让出这个位置了。靖王人老实,也不花心,在路上讨论他的姑娘,他是想来一眼都不愿意看的。如果要是能嫁给他,那么……指不定便是靖王妃了呢。 靖王老实,谢妃也没有什么野心,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后半生岂不是就不用着急了? 薛兰兮也不过只会那么一套威胁的办法而已了。她当真以为,自己背靠季君珩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季君珩又如何,靖王终究是靖王,而季君珩,再厉害也不过是 一个臣子罢了。 越是这么想着,薛瑾姝的表现便越是自信。 她哀哀地说道:“我本想出来散散心,却不料遇见了靖王。靖王殿下说自己有些头晕,问瑾姝能不能扶着他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瑾姝哪里想到那么多,就就近找到了椒兰殿里,让靖王殿下先行休息片刻。瑾姝本想就去禀告谢妃娘娘,谁料靖王殿下刚刚躺下便对我……” “依你的意思是说,靖王殿下脏了你的身子,是吗?”晋阳长公主此刻冷静的出奇,几乎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地审视着面前衣衫不整的女人。 薛瑾姝听罢脸颊微红,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晋阳长公主冷笑了一声,似乎是要说什么,薛兰兮忽然道:“慢着,长公主殿下,我想要再问薛瑾姝几句话。” “怎么?”晋阳长公主颇为不解地挑了挑眉。 薛兰兮微微蹲下身,眯起眼睛看向薛瑾姝,“瑾姝,我再问你一次,你方才说的,当真是真的吗?” 薛瑾姝一字字咬着说道:“千真万确。” “好,好,好。”薛兰兮颔首,微笑起来,起身道:“好一个‘千真万确’。” 既然你已经“千真万确”了,那么倘若薛兰兮再不去揭穿她,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 薛兰兮微笑起来,起身朗声道:“既然瑾姝说自己千真万确了,那么,咱们不妨去看看吧。“ 众人皆是好奇,似乎是都不太明白薛兰兮所言何意。她本是薛瑾姝的妹妹,如今却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未免让人觉得颇为疑惑。不过若是对薛家的事情稍稍有些理解,便有人认为薛兰兮有些决意报复的意味了。 薛兰兮扬了扬下巴,起身对皇后与晋阳长公主屈了屈膝道:“臣妾觉得,与其在这里争辩不休,倒不如把靖 王叫出来问问。臣妾倒是更想要听听靖王殿下的说法。” “你——” 晋阳长公主似乎是一瞬间被薛兰兮气怔了,甚至有些说不出话来。 皇后抬了抬眼睛,略有些犹豫地看向了谢贵妃。 从刚才到现在,谢贵妃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她只是静静站在远处看着这么一出闹剧,似乎浑然不关她的事一般。 薛兰兮抿着嘴唇看向皇后,皇后咳嗽了一声,道:“那就……来人,去殿里把靖王殿下叫出来。” 如此以来,便是要坐实靖王与薛瑾姝意外有染的事实了。此事就算是将来再如何翻供辩解,都无能为力了。 旋即有人点了点头,轻声道是,旋即走进了殿门中。 一直都伏在地上哭泣的薛瑾姝此刻也止住了泪水,微微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看向薛兰兮。薛兰兮与她恰目光对视,薛兰兮道:“这天寒地冻的,皇后娘娘,不如让瑾姝姑娘起来吧。也免得她冻坏了身子。” 皇后愈发不解,却也颔首道:“来人,扶瑾姝姑娘起来。” “谢皇后娘娘,谢三妹妹。”薛瑾姝低眉顺眼地欠了欠身,这才由人扶着站了起来。 薛兰兮冷笑着看向薛瑾姝,此刻她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喜色,嘴角也不觉翘了翘。或许,此刻没有人比她更翘首以盼靖王的出现了吧? 季君珩默不作声地望了一眼薛兰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薛兰兮与他相视一笑,旋即便有人急匆匆地从殿里走出来,脸色煞白,很是慌乱地看向皇后。 “皇后娘娘……” “这是怎么了?不是让你们把靖王殿下带出来吗?”皇后略微不解,语气中不免带着些责备的意味。 那宫女咬了咬嘴唇,仰起头壮着胆子道:“皇后娘娘……靖王殿下他……” 第三百五十四章 闹剧一场 “靖王殿下到底怎么了?”皇后心急如焚,如何能有耐心听那丫头吞吞吐吐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宫女赫然跪下,朝着皇后磕了个头,道:“回皇后,那在屋子里的人,并不是靖王殿下!” 话音未落,众人皆是惊讶无比。本来还在微笑的薛瑾姝,脸上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僵持在脸上的,像是哭又像是笑,很是难看。 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宫女。宫女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肩膀都在颤抖着,低着头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皇后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什么?” 晋阳长公主与苏云溪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晋阳长公主的眉头皱的相当紧,却只是抿了抿嘴唇,微微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苏云溪则是比较不解,满是疑惑地看向薛兰兮。 薛兰兮冷笑了一声,看向薛瑾姝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她轻轻道:“原来妹妹是还没有睡醒呢。这是已经糊涂到认不清楚自己身边的人是谁了?” “不是的,不是的!”薛瑾姝陡然叫了起来,忍不住怒喝道:“一定是你!薛兰兮,一定是你!肯定是你在我离开后做了手脚!”说着,她咬牙切齿地看向薛兰兮,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她。 薛兰兮被她弄得有些猝不及防,但是季君珩哪里能让薛瑾姝做出这样的事情,急忙挡在了薛兰兮的面前,抓住了薛瑾姝的手腕狠狠地将她甩到了一边:“好端端的说事情,怎么你倒是动起手来了?” “我到底是你的妹妹,三妹妹,你这么做,便不怕天打雷劈吗?!” “她到底,是你的姐姐。你又在对你的姐姐做什么?”季君珩鲜少关心女人们的事情,此刻却相当锐利的反击道:“若非薛瑾姝你心术不 正,又如何会出这样的事情?你扪心自问,靖王到底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你们!你们在一起同流合污,一道来诬陷我!”薛瑾姝几乎是红了眼,顿时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够了吗?!”皇后沉沉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薛瑾姝,如今证据确凿,靖王根本不曾在殿里,又何谈什么玷污了你的清白?此事乃是子虚乌有,你与宫里的侍卫私通,又污蔑靖王,还如此死缠烂打,到底意欲何为?!” 薛瑾姝顿时是愣住了,忍不住仰着头看向皇后,不觉爬到了皇后的脚边,轻声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一定要相信我啊!皇后娘娘,我真的没有……” “事到如今了,你还要嘴硬吗?!”晋阳长公主怒喝道:“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本宫拖下去打死!” 皇后听了此言便顿时脸色巨变,她自然是知道晋阳长公主对薛瑾姝的行为是气急了的,倒也不仅仅是因为此时关系到苏云溪的声誉,或许更多的,是当年因为同样的计谋而被人算计的那种感觉,如今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实在是让人不觉心寒起来。 但是薛瑾姝毕竟是薛家的女儿,她怎么能让晋阳长公主如此胡来? “慢着!”皇后呵止了晋阳长公主,低声道:“公主殿下,此举恐怕不妥吧?” 晋阳长公主回头怒声看向皇后,“怎么,皇后娘娘倒是来做老好人了?这个时候了,皇后娘娘还想要为她说话吗?!” 皇后压低声音道:“长公主可不要忘了,薛瑾姝毕竟是薛家的女儿。若是擅自关押薛家的女儿,只怕薛公的脸面上过不去吧?别说是长公主殿下您了,豫王府的那位,本宫也是避之不及,恨不得杀之 后快。只是毕竟,有的时候,事情还是不能做绝的。长公主说是不是?” 晋阳长公主咬了咬牙,道:“贱人,到底是谁在背后指示你让你这么做的?” “长公主殿下……”薛兰兮心中一怔,想要叫一声晋阳长公主。 只是如今,晋阳长公主如何能听得进去?她拂袖对薛兰兮道:“你闭嘴。”回过头来,晋阳长公主依旧是冷冷的逼问薛瑾姝:“你若是今日不说出来,此等罪名,你一个人,可担当的起?” “母亲。” 见自己的母亲当真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苏云溪急忙拉了拉晋阳长公主的袖子,咬了咬嘴唇道:“此事还是私下里再说吧。” 晋阳长公主推开了云溪郡主的手,淡淡道:“今日我一定要问个清楚。本宫从来就不信了,这世间,当真是没有一点点的公平公允可言吗?二十多年前发生在本宫身上的事情,本宫绝对不会允许本宫的女儿重蹈覆辙!” 薛瑾姝哆嗦了一下,晋阳长公主哼笑了一声:“怎么,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你谋划来陷害靖王,折辱云溪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么一点?” “长公主……长公主殿下饶命!”薛瑾姝最终还是屈服了,她痛哭流涕,几乎是扯着嗓子喊了出来:“是我大姐薛瑾妍,是薛瑾妍让我这么做的。给太后娘娘的药房是她托人给我的,主意也是她想到的!” 晋阳长公主冷哼了一声,嘲讽道:“薛家可真是会教女儿啊。” 薛兰兮并未出声,沉住气瞥了一眼皇后的反应。 皇后的表情很是平淡,似乎是颇为不以为意一般,这样的神情,倒是与自己所想象的如出一辙。 谢贵妃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薛瑾姝,许久过后方才道:“ 既然事情已经了了,那便各自散了吧。此事皇后娘娘应当向皇上禀报才是,但是却切勿让其他人知道。毕竟,此事不仅涉及到靖王一个人的名誉,还有云溪郡主与皇家的。还是要慎重处理,娘娘说是不是?” 皇后自然会心的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 待到众人皆散去后,薛兰兮却独独与季君珩留了下来。 薛瑾姝瞥了一眼薛兰兮定定站在自己面前,便顿时恼怒起来,爬起来便要挥舞着双手朝着薛兰兮抓过去。薛兰兮笑着躲开了身子,伸手攥住了薛瑾姝的手臂,笑吟吟道:“姐姐,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怎么还想着要欺负我呢?” “薛兰兮!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薛兰兮歪着头,仿佛是打量新奇玩具一般的眼神打量着薛瑾姝,歪着头笑道:“哦?是吗?姐姐既然口口声声咬定说一切都是我搞的鬼,那么方才却又为何不揭穿我呢?看起来,姐姐你也失算了啊。” “你!” “既然姐姐没有揭穿我的打算,那我又的的确确是做了点什么,那我是不是应该……杀人灭口了?”薛兰兮伸手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皱褶,微笑了起来。 薛瑾姝听到这话,这才方才软了语气,小声道:“你不要杀我……” “你看啊,姐姐。”薛兰兮低下头,手指轻轻的拂过薛瑾姝的脸颊,微笑了起来:“你看啊姐姐,人都是脆弱的。都是贪生怕死的。所以面对生和死的选择,总是会有人毫不犹豫的选择生。可是既然明知道自己想要活下去,为何还要可以自寻死路呢?” 薛兰兮叹息了一声,“你本是个聪明的人。怎么会想到如此愚蠢的办法来得到靖王呢?想到对靖王下手的人,还真是不少。但 是真正能够成功的……从靖王一出生开始,能对靖王下手的人,一个手掌也就数的过来了。你说呢?” 薛瑾姝狠狠地咬了咬牙,薛兰兮低声道:“只可惜,如今说什么也是晚了。这天寒地冻的,姐姐也早日回去休息吧。这回也算是一个教训,往后便知道了,有些事情,是不可强求的。” 说罢,薛兰兮便站了起来,朝着遥遥站在一侧水岸便等待薛兰兮的季君珩身边走过去。 两个人走出去没几步,便看到天上飘落的雪花。薛兰兮驻足停留,仰头望向天空,低声道:“下雪了。” “是,”季君珩叹息了一声,道:“今年的雪,似乎是特别的多。你发现了吗?” 薛兰兮微笑起来,把头靠在了季君珩的肩膀上,轻轻道:“瑞雪兆丰年嘛。明年一定是个收成很好的年头。” 季君珩颔首微笑:“这倒是。不过,也说不定,京城里的局势更像是这风雨飘摇的样子。没有人知道往后会成为什么样子的世界。正如同今日他们可以对靖王下手,明日也可以对你,对我下手一样。” “就连侯爷也……”薛兰兮愣了愣,旋即抿了抿嘴唇,故作不见。 季君珩一愣,方才快步走了几步跟上去,笑对薛兰兮道:“不过是随口说来玩的游戏之话罢了。你也真把它当真了吗?” 薛兰兮叹息了一声,道:“我没有生侯爷的气。侯爷别追问我了。“ “那是……因为薛瑾姝的事情?”季君珩扬了扬眉,“我方才见你倒是对她很是雷厉风行,丝毫没有想要为她求情的意思。怎么现在却又……” “也不是因为薛瑾姝。” “难道是靖王?” “……”薛兰兮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季君珩,“是云溪郡主。我很担心她。” 第三百五十五章 安排妥当 季君珩静静地凝视着薛兰兮许久,方才小声询问道:“哦?这是所为何事?你怎么忽然担心起来云溪郡主了?” “今日的事情,或许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薛兰兮略一犹豫,旋即道:“侯爷或许不知道,之前薛瑾姝曾经可以接近过云溪郡主。云溪郡主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或许直到方才她才明白过来自己被人骗了。这种感觉……当真是不太好受。” 季君珩沉默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却并未接薛兰兮的话,而是凝望着轻轻道:“下雪了。” 薛兰兮亦是仰头望去,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是啊,下雪了。” 季君珩凝神片刻,旋即轻轻地揽住薛兰兮的肩膀,道:“走吧,别胡思乱想了。” “可是云溪郡主……” 季君珩微微哂笑道:“你总得让她自己稍微安静一下,仔细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总不能只是你一味的去告诉她该怎么做,她自己的路,总归是要一个人往后慢慢走的。你说呢?” 薛兰兮犹豫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唏嘘道:“侯爷果然是要比我聪明。” “都是一样的,哪里有什么谁比谁聪明的说法?“季君珩拉着薛兰兮的手,捧在手心里仔细捂着,道:“若真说起来我比你多了些什么,可能是阅历罢。你毕竟见过的事情不多,战场上风云变幻,可是要远比京城里面的风云变幻要来的凶猛的多了。” 薛兰兮点头,道:“那倒是了,侯爷是少年英雄,哪里像我,是个足不出户的姑娘。” 季君珩笑笑,并没有出声,拉着薛兰兮往太后宫里去。薛兰兮与太后道了别,太后见季君珩也来了,便笑着道:“许久不见君珩了,真是愈发俊朗了。是个好孩子啊,你们都是好孩子。 ” 薛兰兮自然没有告诉太后方才发生了什么,太后也闭口不提。代善陪着太后正坐着说话,代善笑问薛兰兮道:“这就要走了?” “是。”薛兰兮点了点头,微笑道:“家里还有些事情要急着处理,我就不陪着太后娘娘聊天了。等我闲下来了,再来陪太后娘娘说话。” “行了行了,有事情便去忙吧。你们年轻人嘛,总归都是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太后笑着说道。 薛兰兮欠了欠身,便跟季君珩一道出去了。 两人乘着马车一道回去的时候,路上经过女学。薛兰兮凝神看了片刻,忽然对车夫扬声道:“停车。” 马车缓缓在路边停了下来,本来正在闭目养神地季君珩也睁开了眼睛,忍不住询问道:“怎么了?” “今日想必红裙在女学那里,我想等她一起回去。”薛兰兮沉默片刻,缓声道:“可以吗?” 季君珩闻言便是笑了起来,他何尝不明白薛兰兮的意思,点了点头笑道:“那行,你小心身子。也小心……小心就是了。” 不必等季君珩说完了话,薛兰兮也已经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她点了点头,对季君珩道:“我明白了。”她旋即起身下车,外面风雪很大,薛兰兮急匆匆进了女学的大门。那守卫见是季侯夫人来了,急忙谄媚地迎上去。 薛兰兮摆了摆手道:“我来找季姑娘的。季姑娘在给姑娘们上课吗?” 那侍卫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尴尬地朝着薛兰兮笑笑道:“是的,方才才进去,想必要等上一会了。您急着来找季小姐,可是有什么要紧的急事?若是急事,属下这就去通知楚大人来让季小姐跟您见上一面。” “楚大人?”薛兰兮微微一愣,“是……哪位楚大人?” 那侍卫道:“自然是豫王府上的楚贺楚大人,怎么,夫人不知道他吗?“ 薛兰兮颔首微笑道:“这倒不是,只是觉得好奇而已。没什么了,我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来找季姑娘。若是她还在上课,那我就在这里先等一会吧。可以吗?” “当然行了,夫人随我来。”那侍卫好心地带薛兰兮走进了正厅,坐了下来。 薛兰兮脱下外面的大氅,旋即坐在了火炉边上烤火。不过片刻,外面便悄悄走来了一人,他并不说话,薛兰兮沉默地烤了会火,这才抬起头,似乎是早就猜到了来人是楚贺,她笑了笑:“哥哥。” “今日你怎么想到来这里了?”颜慎毫不在意地坐了下来,也跟薛兰兮一起烤火,道:“好冷的天气。” 薛兰兮嗤笑了一声,颔首道:“的确是很冷。” “你这是,怎么了?”楚贺道:“有些不太高兴?我听说薛瑾姝的事情了,不得不说,季君珩真的是有几分本事的,此事做的漂亮。薛瑾姝反倒是自己吃了苦头。我听说……她以前在薛家的时候没有少跟你作对,怎么,她如今得到了报应,你怎么还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薛兰兮咬了咬嘴唇,静静看着楚贺道:“怎么,哥哥觉得,我应该高兴吗?” 楚贺沉默了片刻,看向薛兰兮,叹息了一声道:“妹妹,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薛兰若的事情,是哥哥做的吧?”薛兰兮忽然换了个话题,却语言尖锐地指责,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楚贺愣了片刻,扬了扬眉看向薛兰兮。他似乎是惊讶于薛兰兮为何如此确定,旋即又翘了翘嘴角,微笑起来:“原来你已经知道了。看起来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为什么 ?”薛兰兮忽然问道。 楚贺一怔,“什么?” 薛兰兮抬头看向楚贺,苦笑了一声询问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薛兰若,豫王妃,皇后,豫王,还有谁是没有被你算计到的?我吗?” 楚贺似乎是并没有想到薛兰兮会这么询问,微微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觉得哥哥会害你吗?” “你当然没有在害我。”薛兰兮淡淡道:“你不过是在为季红裙谋划这一切罢了。陷害薛兰若,让豫王对你言听计从,甚至设计了皇后与文襄公主,从而达成你的目的。你想要的,其实不过是让皇帝同意修建这一作女学。而你千方百计地想要成为这里的主事人,我想,应该不只是单纯的想要照顾季红裙吧?” 楚贺歪着头微微含笑看向薛兰兮,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想?”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薛兰兮反诘问道:“你不是在为季红裙谋划退路吗?哥哥,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楚贺犹豫了片刻,赫然叹息,却并未出声,反倒是沉默了起来,似乎并没有想要回答薛兰兮的意思。 薛兰兮皱眉道:“你想要让季红裙在这里拥有一份责任,是吗?这样一来,不仅仅是京城里面不会再有关于她的闲言碎语,而且,她也许会在乎往后的日子里,日渐爱上这里,甚至离不开这里了,是吗?” “……” “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有机会,做一件不得不离开她,甚至有风险的事情了,是吗?”薛兰兮猜测着询问道。 楚贺依旧是沉默着,并没有丝毫想要配合着的意思。 薛兰兮忍不住出声道:“我是你的亲妹妹,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你到底还 有什么是放心不下的?” “时间不多了。”楚贺骤然出口,语气骤然沉了下来,像是犹豫了许久却又不得不从自己的喉中哽咽出来的话语。 薛兰兮微微一怔,愣了片刻,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向楚贺,深吸了一口气:“你说什么?”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楚贺骤然闭上了眼睛,微微皱眉,似乎是颇为犹豫痛苦似的,他轻轻道:“我一直都瞒着你,没有告诉你。我当初为了活下来,用了一种至毒的药物来维系生命。但是越往后,这药便越是霸道剧毒。我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做。” 薛兰兮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依旧是有些呆愣:“不会的。” “阿忆!” “不会的!”薛兰兮咬住了嘴唇,倔强的抬起头,脸上骤然是两行清泪。她仰着头看向楚贺,一字一句道:“哥哥,你会没事的。季君珩身边有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楚贺苦笑了一声,“此毒本就无药可解。况且……若是此刻我解了毒,只怕我看不到颜家沉冤得雪,便已经要一命呜呼了。兰兮,你不必再劝我了,此事我心意已决,告诉你也只是因为……” 他抿了抿嘴唇,叹息了一声,笑着道:“我的时间,或许真的不多了。我想,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你,已经是上天给予我最大的恩赐了。既然我还有幸能陪在你和红裙身边,便要更加竭尽全力为你,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才是。若是……若是让红裙毕生遗憾,我只怕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 “可是……” “不要再说了。” “嫂子?”忽然远处有一道清朗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的谈话,语气中带着些试探的意味:“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三百五十六章 安心 薛兰兮心中骤然一惊,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季红裙今日居然也会在这里。 她不知道方才的对话,季红裙究竟听到了多少,亦或者是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就是不动声色,想要让他们亲口高速上她? 不管到底是什么,薛兰兮只能故作不见。因此毕竟在此刻,自己还是她的嫂子,只是她的嫂子,与楚贺并无半分交集瓜葛。 倒是楚贺反应够快,急忙对季红裙笑道:“我方才还在与夫人说起来季小姐呢,小姐天资聪颖,又对世家小姐们很是了解,教的东西那些小姐们都很愿意接受。大家也都很崇拜季小姐呢。” 似乎是听到楚贺叫自己“季小姐”这个陌生的称呼,季红裙的脸上露出了疑似的不悦之情。但是却又立刻消失不见,转而变得相当的俏皮可爱。 “原来如此。”季红裙笑道:“嫂子今日怎么也想到要来这里了?” 薛兰兮道:“哦,是我今日与你哥哥进宫去看望太后娘娘,这不,回来的时候恰好走到了女学这里。我想着你今日可能在这里,便想跟你一道回家。” “原来是这样。”季红裙点了点头,笑道:“我刚刚教完她们出来,嫂子你来的倒是巧。” 薛兰兮尴尬地笑了笑,季红裙又道:“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病好点了吗?我听说薛家的五姑娘薛瑾姝来给太后娘娘献了良方,想来你们今日一道去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也该大好了吧?” “是啊,太后娘娘近日精神都不错。靖王殿下日夜在太后宫里侍疾,很是孝顺。宫里面到处都是在夸奖靖王殿下的呢。” 季红裙叹息了一声,道:“本来今日的课云溪郡主也该来的,只是她似乎是也请假去了宫里看太后。怎么却不见 她来?素日里面她可是最为积极主动地一个。” 薛兰兮只好道:“兴许是晋阳长公主又把她带回去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晋阳长公主的个性,对云溪郡主的要求想来都很严格。” 季红裙果然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对薛兰兮道:“那我便去换衣裳了,等会我们便回去。” 薛兰兮点了点头,目送着季红裙离去。 楚贺见季红裙走远了,方才对薛兰兮压低了声音说道:“此事务必对红裙保密,切勿让她知道。” “我知道。”薛兰兮淡淡道:“只是我希望,哥哥你,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就算是为了红裙,为了我,也要努力的活下去,不可以轻易放弃。” 楚贺闻言笑着叹了口气,轻轻道:“好了,我知道了。” 薛兰兮这才点了点头,“跟红裙的接触还是不要太过于密切比较好……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的人都是豫王府的吧?虽然你也是豫王的人,但是也要避免有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出现才是。” “此事你就放心吧。”楚贺微微眯起眼睛,慵懒地笑了笑,“我已经安排好了。这里的人都是我的亲信,没有我的允许,是不可能直接向豫王报告的。况且豫王殿下此人,你或许不太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听信这些人的所谓谏言的。除非是亲信,不过……我就是他身边最亲的亲信。” 闻此言,薛兰兮这才算是放下了一点心,还是道:“豫王毕竟不是什么好人,哥哥你虽然已经得到了豫王的新人,但是也要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不能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能搞定豫王。豫王毕竟不是什么纸老虎……” “我明白你的意思。”楚贺犹豫了片刻,还是对薛兰兮点了点。 片刻 之后,等季红裙换上了自己的衣裳出来,薛兰兮旋即与季红裙离去。 季红裙已经与薛兰兮一道走出许久,忽然又回身对楚贺笑了笑。 楚贺负手而立在檐下,静静地看着薛兰兮与季红裙,只是抿唇微笑,并不多言语。 季红裙这才跟着薛兰兮离去。 小寒将近,一年也到了尾声了。这本就是一个多事之冬,太后病重,但总算是见好了。刑部尚书的长子杜之瑞因为在琴馆砸死人的事情至今还被人说三道四。虽然此事被完美的圆了过去,但是却始终已经成为百姓心中不可忽视的丑闻。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刑部尚书杜建泽本属豫王一派,却莫名与季君珩交好。季君珩在朝中想来是以靖王的左膀右臂而着称的,但是却破天荒第一次为与靖王交好以外的人不止一次地说话。刑部尚书想要投靠靖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野,只是靖王与季君珩却始终都未曾出声,更是让流言蜚语遍布。 杜建泽不过是请了靖王与季君珩摆了一顿家宴,便能掀起如此陶然大波,实在是不能说不是季君珩的功劳。但是说到底,他也并未真的劝说杜建泽调转方向,转而与靖王为伍。 说到底,一切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东西。但是越是如此,越是能让豫王心生疑窦。 即便是如此,最为恼火的或许还是容王了。他本想先搞定豫王,再来对付靖王这个看似不成气候的东西。但是却没有想到,如今靖王却与豫王交好。如今既然有刑部尚书的事情摆在这里,他自然没有放过想要利用刑部尚书摆豫王一道的想法。 豫王千方百计方才稳住与季君珩的交情,如何会被这种小把戏所诱惑? 他只是一笑了之,这倒是把容王 气坏了。 朝中局势风云变化,薛兰兮对此并不感兴趣。季君珩不愧是季君珩,是皇上欣赏无比的少年英雄。他从军甚早,因此也积累了诸多斗争的经验。朝廷如战场,那么季君珩绝对是她最可靠的将军。 反倒是薛瑾姝引起的这么一件事情,虽然并未动的了靖王半分,但是却给自己找来了杀身之祸。 甚至于,还有那个不日前还在央求薛兰兮救救自己丈夫的薛瑾妍。 靖王只是中了薛瑾姝的脏东西,也不知道是被下在喝的茶水里还是什么地方,总之,他回来的时候便迷迷糊糊地被人带到了椒兰殿里。靖王何其单纯的一个人,迷迷糊糊睡过去以后,醒来便发现自己在谢妃娘娘的偏殿里,还以为自己是被谁扶着到了殿里来。 若是问起来有关于薛瑾姝的事情,他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好在云溪郡主并未因此怪罪于靖王,她与靖王简单说了几句,靖王约摸着是并不想把此事闹大,也并未说过什么。 倒是晋阳长公主,或许是因为她好不容易才答应了靖王与苏云溪的事情,此刻显得尤其愤怒。晋阳长公主在京城当中积攒了不少的人脉,如今终于可以有了用武之地。她自然是对薛家这两姐妹绝对不可能放过的。 皇帝似乎是隐约知晓此事,但是却并未出声,默许了晋阳长公主的行为。 薛瑾姝虽然并未让晋阳长公主有什么具体的惩处措施,但是只怕,京城里的人家没有谁会喜欢这个被人玷污过的姑娘了。即使她是薛家的姑娘。 而薛瑾妍相比之下,则要比薛瑾姝重上许多了。 晋阳长公主暗箱操作,用自己的势力来逼迫杜家休了薛瑾妍。 休妻在大顺,不能说不是大事。此等事宜 ,在寻常百姓家发生,若是被人知晓了,那女子尚且会被街坊邻里嘲笑。更何况说是京城这样敏感的地方? 只消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招来非议。 此事虽然做的极其隐蔽,杜家再如何也要顾及到薛家的面子。但是仍旧是被传的沸沸扬扬的。 薛家的姑娘,前些日子还被夸赞,如今却又一个被休,一个被囚禁,昔日里看似风光的那些人,最后却都未曾有什么好的结局。 听说薛瑾妍和薛瑾姝在家里日日咒骂薛兰兮。薛兰兮听了折枝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手里捧着热茶轻轻道:“若是只会这么一招,那也免不了有朝一日会像豫王府的那位一样,被人觉得不耐烦了,便丢了了事了。“ “小姐心地善良,若是换了别人,这两个人早就没有命活了。”折枝恨恨地骂了一句。 薛兰兮嗤笑起来,转而问道:“这天寒地冻的,母亲一到冬天便要头风发作。只怕近日更是疼的紧了,咱们抽个空,回薛府去住几日吧。” 折枝诧异起来:“小姐怎么忽然想到要回薛府了?此刻回去,只怕老太太又……” “老太太而已,你理会她做什么?”薛兰兮淡淡道:“咱们是回去看母亲,尽孝心的。若是老太太说三道四,那自然是她的不是。再说了,如今在薛家,主事的是我父亲,她的儿子个个是甩手掌柜,她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咱们?况且,咱们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折枝点了点头,道:“小姐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准备准备,咱们找个天晴朗的日子便走吧。” 薛兰兮点头微笑,的确,薛家还有些事情,是要去处理一下了。 这么多年了,当年的债,也的确该讨回来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探望 今年的冬日,薛家的确是开始诸事不顺了。 昔日看似乖巧懂事的几个丫头,如今却一个个原形毕露。先是薛兰若的事情,老太太虽然不喜薛兰若,但是这孩子毕竟是豫王府的侧妃,是正儿八经的侧王妃。虽然并非是正室,但是若豫王有朝一日继承大统,那便是连带着薛家与她都是无上的荣光。 只是可惜,还没等到豫王有朝一日君临天下,薛兰若便以咒骂王妃的罪名被豫王囚禁了起来。 薛家似乎都没有想到,薛兰若在豫王的心里,居然连辩解一下的机会都没有。联想到昔日薛兰若到府上耀武扬威的时候,众人纷纷都是嗤之以鼻。 而薛瑾妍被杜家休了,自然更是让薛家蒙羞。更何况还是以“无所出”这样的恶毒罪名。 此事的确是杜家做的让人寒心,薛瑾妍不说在杜家勤勤恳恳,但是杜之瑞背着她在外面找小妾,还是个琴馆的姑娘不说。对方不从,杜之瑞打死维护琴馆姑娘的书生,惹怒了皇帝,险些下狱这些事情,也亏得是薛瑾妍低三下四地跑到季家找薛兰兮来摆平此事。 然而一转眼,杜家却又翻脸不认人,薛瑾妍回到薛家后整日哭哭啼啼,丧着脸。祁氏本以为自己给大女儿找了个好人家,杜家与薛家门当户对,杜家大公子虽然人并不算是文武双全,但也好歹名义上是未来的刑部尚书。但是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情,祁氏也是心中忧虑万分。 更不要说,薛瑾妍出了事情,府上便有人暗地里嘲讽起来她这个在薛家掌中馈的人。 祁氏本是精明能干的女人,此刻更是要杀鸡儆猴,不过数日,虽然不声不响,但是底下也已经没了那么多怨言与明嘲暗讽。 只是薛瑾妍,一直都 忧郁难解,祁氏却也无法。 而小女儿薛瑾姝,则是更让她无可奈何。祁氏并未召见二女儿,只是让她搬到了离主院远一点的地方,免得那些污言秽语传到了老太爷的手里。 大房向来不管事,入了冬,陆氏的身子便不大好,时常头疼地起不来身。祁氏让人关照着,只是没有想到,这年冬天,薛兰兮居然回了薛家。 她说的是要在薛家待上几日,只是这个敏感的时候,祁氏自然知道她不怀好意而来。 只是如今却又能怎么样,薛家这几个女儿,到头来,居然还是大房这个不声不响的薛兰兮,最后落得个最好的结果。 陆氏头风发作,薛兰兮来势汹汹,祁氏里外应接不暇,再加上年关将近,更是从早忙到晚,里外都要顾着。 薛兰兮乘着马车来到了薛家的时候,便遇到了这样苍凉的景象。偌大的薛府,居然无人来迎接。折枝似乎是有些不悦,薛兰兮拍了拍她的手臂,叹息了一声道:“算了,就这样吧。走,我们先进去。” 还未进门,祁氏便起身来迎接了。她对薛兰兮欠了欠身,笑道:“正说着呢,兰兮你就来了。” 薛兰兮也与祁氏见过礼,微微眯起眼睛,笑着道:“也是刚刚才到,婶母说笑了。” 祁氏道:“你母亲今日好些了,我方才才去看过她。她听说你回来了,很是高兴呢。看啊,果然还是亲生女儿才有效用。” 薛兰兮抿着嘴唇微笑起来,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道:“我听说瑾姝妹妹似乎不太好,她不要紧吧?” 提及薛瑾姝,祁氏便微微皱眉,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她沉默了片刻,对薛兰兮笑道:“倒也没什么,不过还是个小孩子而已。做了错事,我还没说她 两句,便气着说是要搬出院子。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倒是让兰兮你这个做姐姐的费心了。” “婶母说笑了。都是自家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倒是我没有帮上妹妹什么忙,反倒是让妹妹受了委屈,也实在是……”薛兰兮叹了口气,缓步走向了大房的院子。 祁氏便在门口站住了,笑着道:“那你就快进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忙。等下你见过你母亲了,再去见老太爷跟老夫人吧。许久不见你了,想必他们二老也很想念你。” 想念?薛兰兮暗地里冷笑起来,只怕老夫人现在恨不得她也跟着一块遭殃去死呢。 薛兰兮并未表现出来,欠了欠身,便走进了院子里。 跟在陆氏身边的丫头浅桃见了薛兰兮来,顿时是吓了一跳,急忙跑到薛兰兮面前笑道:“小姐回来了?那真是太好了,夫人正念着小姐呢。” 薛兰兮点了点头,也不由得微笑了起来,道:“是吗,这不就是来了吗?” 薛兰兮掀帘走进了陆氏的屋子里,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药味,几乎让人有些作呕。她瞥见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罐子,便晓得此番来势汹汹。陆氏躺在床上,似乎是听到了屋子里有些动静了,她睁开了眼睛,翻过身来对着薛兰兮,几欲起身,终究是缠绵病榻,无力起来。 “母亲不要起来了。”薛兰兮急忙过去扶住了陆氏,小声道:“我听人说,您头疼的厉害。 陆氏唏嘘了一声,叹息道:“都是些老毛病了,怎么还总是有人要大惊小怪?每每到了冬天便是如此,你也不是不晓得。怎么这时候想起来过来了?” “冬日无趣,府上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听人说母亲病了,便过 来瞧瞧母亲。”薛兰兮自顾自坐在了床榻边上,拉着陆氏的手道:“怎么,女儿回来看母亲也要经过谁的许可吗?” 陆氏“扑哧”一声笑了,拉住了薛兰兮的手,温声道:“你啊,倒是越来越会跟我贫嘴了。” 说到这里,陆氏不觉眼角微红,压低了声音道:“若你真是我女儿,倒也未尝不可。” 薛兰兮顿了顿,压低声音看着陆氏,轻轻道:“怎么,我难道不是母亲的女儿吗?” 陆氏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薛兰兮慢条斯理道:“父亲上朝还没有回来么?” “约摸着是吧。”陆氏幽道:“薛瑾姝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这事情虽然看上去闹得不大,但是实际上却是实实在在地得罪了晋阳长公主。晋阳长公主看似温和不啃声,但是实际上却是最最手腕凌厉的主儿。只怕薛家往后的日子要难过了。” 薛兰兮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殃及父亲母亲的。” 陆氏颔首,道:“现在薛家的几个姑娘都出了事情,你也要慎重才是。此刻你平安无事,更是要多加小心,谨防京城里面有些红眼病的人,见不得你好,设计陷害你。虽说季侯处处护着你,但是也未免总有他不周到的地方。你自己在京城里面,不仅仅是季家的门面,还是薛家的脸面,更是要处处小心才是。” 薛兰兮轻轻答应了一声,端过浅桃手里的一盘子点心,从里面挑了一块陆氏最爱的芙蓉糕递给陆氏,自己则捻了一块牛乳糕,慢慢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入口微甜,带着牛乳的清香,薛兰兮笑着道:“果然还是母亲这里的糕点最是好吃,也不知道是什么方子,也给我拿来学学?” “不过是最简单的些许材料,不是什么难事。”陆氏笑对薛兰兮道:“你若是喜欢,便让陶嬷嬷教教你就是。” 薛兰兮点了点头,陆氏询问道:“你从府上过来,可曾去见老太爷和老妇人了?” 薛兰兮摇了摇头,不觉冷笑道:“母亲还不晓得吗,此刻薛家出了事情,想必我在老夫人的眼里,定是害她的宝贝孙女出事的罪魁祸首了。既然如此,那我何必去自讨苦吃?” “这话虽然无情,但是倒也不错。”陆氏咬了一口芙蓉糕,沉默了片刻,道:“等下你父亲回来了,你再去跟老妇人和老太爷请安。在你父亲面前,老妇人也不敢说什么重话。只是……” 陆氏犹豫了片刻,叹息着对薛兰兮道:“只是……你且记得,别跟三房的计较。祁氏一个人掌中馈,她的两个女儿,一个郁郁寡欢整日以泪洗面,一个却又日日咒骂……咒骂你,此事你当知道?“ “略有耳闻。”薛兰兮勾了勾嘴角,半笑着道:“母亲放心,女儿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指不定还轮不到女儿来教训她,自己便要被人找上门来了。” 陆氏瞪了薛兰兮一眼,嘱咐了她好几句诸如要在京城里面小心翼翼的话。 薛兰兮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母亲知道,代善郡主已经怀孕的事情吗?” 陆长笙与代善大婚的时候,陆氏恰好得了风寒,便没有过去。加上这些日子,陆氏都一直缠绵病榻,因此听到此事愕然愣了一下,旋即苦笑了一声,道:“长笙是个很好的孩子……若是她能跟着长笙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陆氏闭着眼睛叹息了一声,笑着对薛兰兮道:“如此以来,我就放心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告状 约摸着晌午时分,薛季言方才回到了家里。 薛兰兮此刻已经陪着陆氏说了半晌的话了,见了薛季言来,急忙起身与薛季言见礼。 薛家正直多事之秋,但是幸好薛兰兮并未有什么事情,薛季言心中不免松了口气,对薛兰兮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想到要过来了?” “这不是,女儿听说母亲头风发作,心中觉得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想到要过来看一看。” 薛季言颔首,叹息了一声,走过去询问了陆氏几下,为她掖了掖被子,嘱咐她好好休息,这才带着薛兰兮往老太爷和老妇人的院子里走。 外面果然是风雪交加,薛兰兮跟薛季言从抄手游廊绕到了老太爷和老妇人住的院子里。 院子里的丫头见了薛季言跟薛兰兮一道来了,盯着薛兰兮看了片刻,方欠了欠身道:“大老爷,三小姐。” 薛季言点了点头,询问道:“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在吧?” “在……在。”丫头颔首,急忙请二人过去,一面笑着对薛兰兮和薛季言道:“三小姐怎么想起来回来了?” 薛兰兮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那丫头,扬了扬下巴道:“怎么,我自己的家,我倒是还回来不得了?” 那丫头顿时被噎住了,对薛兰兮赔笑着。薛兰兮倒是懒得搭理他们,淡淡地往外面瞥了一眼,薛季言顿了顿脚步,对她轻声道:”走吧,别看了。“ 薛兰兮微笑,与薛季言一道进去了。 还没走到内院,薛兰兮便听见了什么动静,约摸着是有人在吵架还是什么。薛兰兮不觉放轻了脚步,仔细侧耳倾听起来。 便听见有人大叫道:“还不都是这个薛兰兮惹的祸?!若不是她,还能有谁能陷害瑾姝和瑾 妍?我的两个宝贝孙女,瑾姝还没嫁人啊,这么一出下来,往后还有谁敢要她?“ “你说够了没有?”是老太爷颇为不耐的声音。 薛兰兮微微抿了抿最村,薛季言侧头看向薛兰兮,轻声道:“别在乎这个。” “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薛兰兮微微眯起眼睛,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轻轻道:“您放心,我不会在乎这些事情的。” 薛季言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似乎是觉得着实有些为难薛兰兮,薛季言又叹息了一声,”如今薛家的孩子,只剩下你一个了,你也要看得开一些才是。不管老妇人怎么说,你都是嫁出去的女儿,也是薛家的脸面,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薛季言以往在薛兰兮的认知当中,是从来都不参与后院的斗争的,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也看的如此透彻。薛兰兮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父亲放心,兰兮都这么大了,还会是不懂事的小丫头么?” “那就好,你素来是最让父亲省心的一个。”薛季言朝着薛兰兮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旋即带着她进来屋子。 丫鬟已经通报过了,大概老太爷也已经呵斥过老妇人了,因此李氏并没有继续咒骂,而是用帕子掩着脸呜呜咽咽的哭起来。薛兰兮微微皱眉,还是俯身下拜,恭恭敬敬地说道:“兰兮给祖父祖母请安。” 老太爷喝了口茶,他见薛兰兮来了,便笑着点了点头,道:“恩,起来吧。你这孩子,大冬天的还过来了,这天这么冷,可是冻坏了吧。”他朝着薛兰兮招了招手,道:“来来来,坐到火炉边上来。” 薛兰兮笑吟吟地坐了过去,薛季言挨着老太爷坐了下来,也道:“兰兮听说她母亲又病了,便急着赶回 来了。” “也是想着许久都没来看过祖父祖母了,我一直未曾能在祖父祖母面前尽孝,净是劳烦大姐和二姐,实在是过意不去。” “你还有脸提?!”似乎是触碰到了老夫人的逆鳞了,老夫人断然打断了薛兰兮的话,厉声喝道:“若不是你从中陷害,瑾姝如何能被晋阳长公主指责,当众在宫里丢了那么大的脸面?!我的乖乖孙女瑾妍又怎么会被杜家休掉?!” 老太爷微微皱眉,低声喝道:“你说够了没有?这关兰兮什么事情?!” “老爷!” 薛兰兮故作不解,微微蹙眉看向老夫人,略感不解和委屈地说道:“兰兮实在是不知道此事到底与兰兮有什么关系……是不是祖母误会了什么?瑾姝姐姐被晋阳长公主指责,此事实在是误会一场。晋阳长公主也只是误以为是靖王做了什么,此事既然是误会,又怎么说是兰兮陷害?“ 越说,薛兰兮便仿佛是受了许多委屈似的,微微低垂眼帘,小声道:“况且……况且兰兮并不知道,瑾姝姐姐要进宫给太后娘娘献药的事情。此事不是大姐出的主意吗?怎么是兰兮的过错了?” “你——”老夫人似乎是听不下去了,断然站了起来,却指着薛兰兮说不出话。 薛兰兮不动声色地接着说道:“况且……杜家做出如此行径,也不应该赖到兰兮头上吧?况且,之前杜之瑞出事,背着大姐在外面养了个小妾,此事还是大姐前来相求,兰兮才帮大姐摆平的。至于之后,杜家为何忽然以‘无出’休了大姐,兰兮就真的不知道了。兰兮好心帮了大姐的忙,维护了薛家的脸面,怎么到了祖母嘴里,我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了呢?” “你不要以 为我不知道,兰若的事情,你一定是插手了其中,在豫王府安排了人,故意整她!”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骤然笑了起来,“兰若妹妹做了什么事情,我倒还真不知道。左不过是兰兮听到宫中有什么传言,说兰若妹妹冲撞了豫王妃。豫王妃是皇后娘娘的心头肉,此事触怒了皇后娘娘,我当然不知情。祖母许是老糊涂了,怎么连真真假假的传言都分不清了呢?” 她叹了口气,“我都一一与祖母解释过了,祖母若还是要不依不饶,那就真的不得不说,祖母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要把我当做是孙女吧。”薛兰兮幽道:“也许在祖母的眼里,只有大姐和二姐吧。也是,兰兮自幼便不在祖母身边长大,嫁了人之后也没有再跟薛家多做纠葛,或许祖母还是怨恨我的吧。” “兰兮,此事你并无过错,不必自责。”老太爷似乎是看不下去了,出言宽慰薛兰兮:“你祖母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你别跟她计较就是。“ 薛兰兮微微欠了欠身,老太爷转身对老夫人道:“兰兮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指着她?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三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一直以来,大房都是勤勤恳恳在朝为官,哪里像老三,整日不思进取!” “老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到头来还不如一个……” “够了。“老太爷似乎鲜少这么生气,声音不大,但是却足以震慑老夫人。 老夫人也显然是被老太爷镇住了,脸上的神情都几乎僵硬,不觉落下泪来,“这么多年了,老爷,您今天就因为这个死丫头凶我?”顿时,她软倒在地,哭的稀里哗啦,呜呜咽咽的声音好不难 听。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却没有出声,低着头理了理自己袖子上的皱褶,旋即端起小几上的茶杯,缓缓啜饮了一口,微微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那茶是上好的茶叶,薛兰兮仔细品着,眼睛微微眯起,打量起来茶杯上的花纹。 薛府的东西虽然都不如季侯府的新鲜,但是这些茶杯很明显都是老太爷的藏品,并非是什么俗物,仔细大量一番,便也觉得别有趣味。 老夫人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的,薛兰兮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连带着薛季言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坐着,仿佛并没有看见这一切一般。 老太爷似乎是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声响,不觉怒道:“你若是再这样,就不要怪我不顾情谊,将你休出门了!” 老妇人陡然震惊,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她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母族早已经不知道败落到了哪里,若是被薛家真的扫地出门,只怕是真的老脸难存了。老夫人骤然止住了哭声,老太爷厌恶无比地道:“三房做的那些龌龊勾当,你当真是以为我不知道吗?” “这种龌龊到毁坏人家姻缘的事情,你也当真说得出口?晋阳长公主如此仁慈,没有将薛瑾姝打死已经算是给薛家面子了。这种腌臜事情,是要造天打雷劈的!” “如此尚且,更不要说薛清虞联合外人谋害自己的兄弟了。我亏得不曾提起这件事情,若是不顾薛家的脸面报了官去,你以为你的宝贝孙子还能苟且活到今日吗?!” 老夫人呜呜咽咽地抽噎着,却果真是再也没有出过声,最后,似乎是觉得自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便灰溜溜地扶着丫头的手,缓缓离开了。 薛兰兮目送着她离开,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三百五十九章 深闺怨妇 薛兰兮与薛季言从屋子里走出来,薛季言负手而立,缓声道:“老夫人已经碍不着我们什么事了,至于清宴的事情,你也可以稍稍放下些了吧。毕竟逝者如斯,况且仇也已经报了。兰兮……” “清宴大哥实在是天下第一等委屈的人了。”薛兰兮淡淡道:“我见惯了这世间不公不正之事,并且发誓要此生再也不能让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只是我没有想到……” 她苦笑了一声,“我答应过祖父的,以后绝对不会动三房。既然答应了,我便真的不会致他们于死地。况且,三婶子虽然精于算计,但是却是难得的一个明白人。薛家还需要这样的人,父亲放心,我是不会对他们做什么的。” “既然如此,那就是最好不过了。”薛季言点了点头,转而询问道:“你想要在薛家待上多久?” 薛兰兮微笑着看向薛季言,“怎么,父亲这是要赶我走?” “倒也不是,只是……如今三房如此忌惮于你,你也应当避避嫌。虽然是来看你的母亲的,但是毕竟……” 薛兰兮打断了薛季言的话,哑然失笑道:“看起来,父亲还是放心不过我。” “兰兮,你明明知道,父亲不是这个意思。”薛季言微微皱眉,“如今王储之争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你也应当知道。靖王如今亲近豫王而疏远容王,实在是不是明智之举。不过些日子,只怕容王对于豫王的怒火就转移到了靖王身上。此事我自然相信季侯心中有所计量,只是我实在是不明白,究竟为何。” 薛兰兮沉默片刻,低声道:“父亲不明白不要紧,但是……兰兮心里已经明白了。”她微微翘了翘嘴角,对薛季言道:“多谢父亲的关心。 ” 薛季言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薛兰兮,道:“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多加小心吧。踏错一步,可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了。” 薛兰兮浅浅微笑了起来。 薛季言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薛兰兮便自己回到了陆氏的院子里。 方才回到院子里,薛兰兮便看见折枝在与一个小丫头说些什么。许是折枝说了什么好听的笑话,那丫头被折枝逗得咯咯直笑。薛兰兮颇为欣赏地看向折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居然也有些许细心为她打听事情的时候了。 以往薛兰兮只道折枝不过是为自己找些有趣的事情来说着玩,却没想到过她其实是在让自己耳听八方,做到真正的事事都知晓。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管是豫王府,还是薛家,皇宫,只要能传出来的,薛兰兮都一件不落的在折枝那里听到了。 薛兰兮不觉浅浅笑了起来,心中充满了感慨与思量。 折枝似乎是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便回过头来,看向薛兰兮。她急忙起身下跪,欠了欠身对薛兰兮笑道:“小姐来了。” “你们在说话?”薛兰兮笑吟吟道看向那丫头,那丫头不是别人,正是薛清虞的妻子蒋昕身边的小丫头绘春。绘春笑着朝薛兰兮行礼,巧笑倩兮道:“见过三小姐。” 薛府上人人都叫薛兰兮“夫人”,但是却有个叫自己“三小姐”的,薛兰兮不觉扬了扬眉看向那绘春。绘春笑吟吟道:“奴婢是奉二少夫人之命,来请三小姐过去说说话的。” 这倒是新奇,薛兰兮翘了翘嘴角。薛府上人人都知道大房与三房不和,不仅如此,蒋昕的丈夫薛清虞还害死了薛兰兮的哥哥薛清宴。这笔账,薛兰兮一直没来 得及跟薛清宴算,如今他的妻子却来邀请薛兰兮前去说说话。 薛兰兮歪着头打量着绘春,绘春却眨了眨眼睛,又朝着薛兰兮屈了屈膝,道:“三小姐?” “我知道了。”薛兰兮挥了挥手道:“只是我先要去换个衣裳,不知道可否……” 绘春果然是个聪明丫头,眼睛里闪着光芒,笑着欠了欠身道:“那是自然。奴婢在院子外面等小姐。外面冷,小姐可仔细身子,穿的厚一些才是。” 薛兰兮点了点头,旋即带着折枝进了东厢房。 折枝道:“奴婢知道小姐是在担心什么。小姐大可不必担心,二少夫人来找小姐没有什么恶意。如今三房不过就剩了两个女人并一个不过一岁的小孩子,小姐还怕什么呢?” “我只是怕,蒋昕来找我不是这么简单。”薛兰兮略一思量,脑子寻觅着关于蒋昕的印象。这个女子……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自从薛兰兮回来,蒋昕便是以一个新婚妇人的身份出来的,她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门第自然不比薛家,但是却也算得上是名门之后。 这个女子,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寥寥无几。她不怎么出声,但是似乎从未参与过三房的事情。 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蒋昕派人来找自己的? 难道是…… 薛兰兮一面解开衣带,一面想到了什么,不觉手里的动作一顿。 孩子。 是了,是孩子。 能让蒋昕牵肠挂肚的,如今恐怕也只有这个孩子了吧? 折枝见自己发愣,急忙问道:“小姐,怎么了吗?” 薛兰兮摇了摇头,对折枝道:“你可曾打听过二少夫人的事情?” “少夫人吗?”折枝一面给薛兰兮换上袄裙,一面寻思着回答道:“倒是有一些。不过 小姐放心,少夫人不是多事的人。她对二少爷也没有什么感情,您看二少爷中风后,她几乎都没怎么掉过眼泪,也不曾侍奉过二少爷。以奴婢看啊,少夫人如今唯一在乎的,也就只有这个孩子而已。” 薛兰兮喃喃道:“是孩子吗?” 折枝点了点头,似乎是有意在卖弄自己的消息灵通,小声道:“小姐还不知道吧?据绘春说啊,少夫人私底下没少干过虐待二少爷的事情。只是三夫人没什么空闲理会,因此也不知道呢。虽说少夫人视这个孩子如命,但是却对三房都没什么感情。据说二少爷之所以娶到了她,也是……” 她做了个手势,薛兰兮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小声道:“此事还是不要胡说的好。你我都知道,但是不必再告诉其他人了。” 折枝点了点头,朝着薛兰兮眨眨眼睛道:“小姐放心,奴婢定然不会多嘴的。” 薛兰兮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换上了衣裳,旋即带着手炉出门跟上了绘春。 风雪小了些,薛兰兮本不想撑伞,但是却无奈折枝执意要给薛兰兮打伞,生怕薛兰兮被冻着了,淋了雪回去生病。薛兰兮有些哭笑不得,还是让折枝为自己撑了会伞,等到雪完全停住了,薛兰兮便被绘春带到了蒋昕的院子里了。 跟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蒋昕的院子里并非是荒寂无比的,而是种满了腊梅花。此刻正直腊梅花盛开的季节,满园清香扑鼻,很是怡人。薛兰兮也不觉凑到了花丛中嗅了嗅,笑道:“少夫人真的是好闲心,居然在院子里面种了这一院子的腊梅花。” “只是因为喜欢而已。”骤然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薛兰兮不觉侧头,便瞧见一个披着青色披风的女 人缓缓走来,她个子高挑削瘦,寡淡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漫不经心的表情。薛兰兮瞧着那紧抿的薄唇,便不觉想到了传闻中的事情,听说,嘴唇薄的人,心也冷。 心冷吗?薛兰兮没有资格评价她。 她朝着蒋昕笑了笑,欠了欠身道:“二嫂子。” “三小姐不必客气。”还没等薛兰兮屈膝,蒋昕便一把抓住了薛兰兮的手臂,淡笑着道:“不过是来邀请三小姐说说话而已,怎么三小姐这样客气见外。倒是让我觉得有些不习惯。” 薛兰兮微笑着,并未说话。 蒋昕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柔弱的花瓣,轻笑着询问薛兰兮:“三小姐喜欢这腊梅花吗?” 薛兰兮点了点头,也跟着蒋昕笑道:“这花开得很好看,腊梅傲雪绽放,凌寒不败,是很让人尊敬的花。嫂子很会种花,我听说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是嫂子亲自侍弄的,是吗?” 蒋昕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是,不过是闲来无事,所以只好种种花打发时间了。” “也是啊。”薛兰兮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道:“毕竟,我们做女人的,能选择的东西不多。若是只能一辈子被困在这大宅院当中,也只好侍弄些花草来聊以自慰了。” 蒋昕嘲弄似的笑了起来:“三小姐这话说的,倒是让我这个深闺怨妇无地自容了。季侯爱妻,那是朝中远近闻名的,怎么在三小姐的嘴里,他仿佛就成了什么刻板的男人了呢?” 薛兰兮不免跟着笑了起来。 蒋昕也微笑起来,旋即歪着头笑着问道:“三小姐在季侯府过得好吗?” “多谢嫂子关心,我过得很好。”薛兰兮点了点头,如实回答。 “那……季侯呢?” “侯爷?” “他过的好吗?” 第三百六十章 托付 风呜呜咽咽的吹着,薛兰兮顿时觉得有些手脚冰凉。她哆嗦了一下已经快要冻僵的手脚,勉强让自己僵硬住的笑容缓过来,低声道:“嫂子刚才说……什么?” “季侯过得好吗?”蒋昕丝毫不掩盖自己方才的失言,反倒是理所应当的把他重复了一遍,仿佛这只是寻常的,问天气一般的对话。 薛兰兮有的懵懂,其实倒也不是真的不明白蒋昕是何意思,只是她并不想要往这方面去想。薛兰兮觉得这会像是一个笑话,一个冷的让她浑身颤抖的笑话。 蒋昕眨了眨眼睛,目光极其坚定地看向薛兰兮,仿佛这话并没有什么错一般。 薛兰兮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却还是难以掩饰语气当中的僵硬与轻微的颤抖,她眨了眨已经有些酸痛的眼睛,轻轻道:“你和他……” “很早就认识。”蒋昕缓缓吐出这么五个字,随后苦笑了一声道:“不过那是很早以前了,真的很早。是在你跟季君珩还不认识的时候,在他……还不是卫陵侯的时候。” 薛兰兮轻轻的“哦”了一声,低垂眼帘,并不出声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中相当的堵得慌,她觉得自己有些难受,甚至有些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骤然撞击在了心口,但是却并不尖锐,反倒是那种柔软的钝钝的疼痛,像是钝刀割肉一般,缓缓到来,却能不断地加深人的痛苦。 这种感觉颇让薛兰兮觉得难受,但是她却又实实在在地不能说什么。 季君珩从未与她提及过蒋昕,薛兰兮也实在是不能想象的出来,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故事。 她本就缺乏想象力,更不要提,这事情根本就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 是的,本就无关而已。 薛兰兮苦笑了起 来,蒋昕似乎是看透了薛兰兮的心思一般,微微眯起上挑好看的丹凤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似乎并不知道此事?” 薛兰兮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鞋子,眼睛盯着鞋子上的绣花看了许久,方才哑然笑道:“你以为我跟侯爷是什么关系?我们是夫妻,更是盟友,所以我不在乎他以前有过什么样子的过往。我只在乎,从今往后的每一个日子,都是我与他一起度过的。” 说到这里,似乎这就有些底气了,于是薛兰兮抬起了头,盯着蒋昕的眼睛一字字道:“过去的事情,我并不需要知道,也不想要知道。” 怎么会呢?怎么会不想要知道? 薛兰兮说着违心的话,却觉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武装起来,看上去强大,看上去无懈可击,甚至是……看上去很不在乎。 蒋昕似笑非笑地盯着薛兰兮看了片刻说道:“三小姐这是做什么?把自己说的好像跟季侯是个陌路人一样?”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几次想要出声,终究还是无声无息地警惕起来,盯着蒋昕看着,以一种警惕的姿态。 蒋昕“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怎么,小姐这是以为,我要对季侯做什么吗?不过是旧识而已,就跟三小姐与景郡王府的陆公子一样,不过是旧相识而已。三小姐不必紧张,我也没有那么不自量力,想要跟三小姐……” 她并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但是薛兰兮却不由得羞红了脸。的确,是她太紧张了。薛兰兮抿了抿嘴唇,对蒋昕的玩笑又惊又怒,道:“嫂子倒是怪会大惊小怪糊弄人了。”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蒋昕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事情想要拜托三小姐而已。只是碍 着我是三房的媳妇,只怕若是轻易跟三小姐说出来,三小姐并不见得会搭理我吧?” 薛兰兮不觉扬了扬眉,这虽然是的确,但是蒋昕如此戏弄自己,薛兰兮还是有些生气。 蒋昕拉住了薛兰兮的手,苦笑了一声道:“你想必也已经听说了吧。我的儿子已经一岁多了,而如今我的丈夫那个样子,家中早已经没有了主心骨了。我的婆婆要求我照顾薛清虞,可是……我并不情愿。” 她说的极其冷淡,尤其是那句“并不情愿”,似乎是丝毫不再薛兰兮面前掩饰自己对薛清虞的厌恶。 薛兰兮点了点头,表示很能理解:“我明白,你如今处境为难。只是……你想要我帮你做点什么?” 蒋昕点了点头,愈发紧握住薛兰兮的手,微微皱眉道:“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落在了薛家的手上,尤其是……我婆婆。薛家男丁稀少,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是若是孩子不能在我身边长大,那我这个做母亲的,宁可他远离薛家的是是非非,去一个好人家里,做个好孩子,长大了以后也远离这些恶心的东西。” “那你是想……”薛兰兮歪着头仔细想了想,询问道。 蒋昕轻声道:“我已经与我的父母都打好招呼了,只是……需要三小姐向我的婆婆提出来。三小姐,你也知道,我婆婆不会轻易送走孩子的。可是若不送走孩子,将来孩子落在她手上,我真害怕她会对孩子做出什么事情来。” 薛兰兮犹豫了片刻,小声道:“她毕竟是你的婆婆,况且这孩子也是薛清虞的。她就算是再不喜欢你,也不至于会害了孩子吧?”薛兰兮有些犹豫,道:“你可想好了?” “我若是不想好,又怎么会贸然请你前来?”蒋昕 苦口婆心,苦笑了一声道:“这薛家的大门,我是迈不出去了。我这一生,总是有诸多的无奈。当初选择了嫁入薛家是,生下孩子是,如今的局面……也是。这一辈子,我也就这个样子了。在这薛家的院子里,与这些花花草草……还有我的那个已经昏迷不醒,或许永远都醒不过来的丈夫作伴了。” 薛兰兮心头一酸,低声道:“你放心,我必定会向你婆婆提出来此事。只是……能不能事成,就要听天由命了。” 听到这里,蒋昕便觉得心中一动,忍不住俯身要向薛兰兮下拜。薛兰兮急忙拦住了她,道:“这可万万不可,你可不能这么折煞我。你是我的嫂子,再说了,若是让别人看见了,这算是成何体统?” 蒋昕还是咬了咬牙道:“此事是我欠你,往后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必定竭尽全力。” 薛兰兮苦笑道:“我哪里能麻烦得到嫂子。你只要平平安安的,这三房也就这样了。没有人会动薛家的孩子的,尤其是薛家人自己。只要嫂子这辈子都平平静静的,也就不会再起什么波澜了。” “是啊,不然还能怎么样呢?”蒋昕叹息了一声。 薛兰兮点了点头,蒋昕便起身拉着薛兰兮进屋坐了片刻。薛兰兮瞥见了那孩子,这还是薛兰兮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是薛清虞的孩子,但是却眉清目秀,胖乎乎的小家伙,还裹在襁褓里,很是可爱地朝着薛兰兮吐着泡泡。 薛兰兮忍不住伸手逗弄了一下小家伙,小家伙立刻朝着薛兰兮咯咯直笑起来。一旁的绘春与蒋昕也纷纷笑了起来。 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其实自己这么喜欢孩子。 京城里面催促她与季君珩生孩子的人不少,只是薛兰兮始终都 在敷衍。季君珩更是从未与她提起过想要一个孩子的事情。似乎就这么搁置了,但是直到如今亲眼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家伙,薛兰兮忽然有些心动了。 尤其是折枝笑嘻嘻地对薛兰兮道:“小姐以后也会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吧?” “啊?”薛兰兮有些惊讶地看着折枝,旋即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傻傻的笑了:“应该也是吧。” “什么叫应该呀,肯定会有很多孩子的。”蒋昕笑着抱起自己的儿子,对薛兰兮笑着道。 薛兰兮亦是跟着笑了,蒋昕在教小家伙学说话,咿呀学语的孩子最是可爱,看着小家伙呆呆愣愣却又相当努力的学习叫自己“姑姑”,薛兰兮也忍不住被逗笑了。 又逗弄了好一会小孩子,薛兰兮这才起身告辞。 回到了陆氏的院子里,薛兰兮与陆氏说了此事,陆氏喝了药,便叹了口气道:“你实在是不应该再去趟这趟浑水。尤其是三房的水。祁氏虽然看上去对你和颜悦色,但是打心底里,肯定是已经记恨死你了。你却如今拦了这么个活,不是自己给自己找苦吃吗?” 薛兰兮微微笑了笑,道:“哪里有,能做便做,不能做便算了。我能损失什么?” 陆氏叹了口气,并未说话。 难得薛兰兮回来了薛府,一大家子凑在一起吃了个午饭。恰好提起来小孩子的事情,薛兰兮便顺口提了一句道:“如今二哥的事情已经够让嫂子糟心的了,还有个小儿子,只怕是嫂子忙不过来。婶子也忙着家里的事情,自然也顾不过来。我看倒不如送到孩子的外婆家里去,想来蒋家清净,对孩子也是有好处的。” 祁氏闻言便顿时黑了脸,咳嗽了一声道:“怎么三姑娘忽然提起来此事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稀罕 “倒是真稀罕事呢。”祁氏拿着手帕抹了抹嘴唇,笑吟吟地看了一眼薛兰兮,旋即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媳妇蒋昕。 蒋昕并不说话,低着头喝着碗里的汤水,一副事不关己低眉顺眼的模样。 祁氏笑吟吟地看向蒋昕,道:“你觉得如何呢?” 蒋昕冷冷淡淡地看着祁氏道:“儿媳自然任凭老夫人与婆婆做主。” “毕竟是你的孩子。你看,三丫头都忍不住帮你说话了,你作为孩子的亲娘,也该出来拿个主意了吧?”祁氏不依不饶,依旧追问着蒋昕。 蒋昕似乎是有些不耐,手里拿着的帕子被捏得有些不成样子。薛兰兮抿了抿嘴唇,见如今僵持定然不是办法,只好朗声道:“嫂子,你可要拿个主意,不能不说话啊。” “是啊。”祁氏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蒋昕身上。 蒋昕犹豫了片刻,欠了欠身道:“那儿媳觉得很好。我父母都还健在,也有闲心能够略微照顾孩子一二。” “那便是极好了。”祁氏点了点头,微笑道:“那这段日子,便让孩子去蒋家住一段日子吧。等我忙完了,再接孩子回来。毕竟是咱们薛家的孩子,既然昕儿你没有时间来带孩子,那就交给我好了。你只管照顾着清虞便是。孩子便不劳烦你费心了。” 蒋昕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无话可说,只好咬了咬嘴唇,坐了下去。 薛兰兮自然没有在薛家多停留许久,不过住了三四日,便回去了季侯府。 回去的时候,季君珩亲自来迎接她,季君珩站在门口,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从马车上下来的薛兰兮,道:“去的这么匆忙,我还以为你要住好些日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起来,侯爷是不想我 回来?”薛兰兮淡淡地询问道。 季君珩走过去为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顺手便握住了薛兰兮的手,低声问道:“你可冷?” “不冷。”薛兰兮抽出了自己的手,淡淡地说道。 季君珩抿了抿嘴唇,旋即问道:“那你母亲的病可好些了?” “本就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一遇到阴雨天她还是头疼而已。”薛兰兮道:“已经比以前要好的多了。” 季君珩颔首,忽然朝着薛兰兮笑道:“兰兮,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薛兰兮闷闷的皱着眉头问道:“我脸上写着不开心吗?” “诺。写了。”季君珩指着薛兰兮的脸,面带微笑地说道:“写着的是,我很不开心。你惹到我了。” 薛兰兮见状也不由得怀疑起来,不觉松弛了一下僵住的面孔。一瞬间,薛兰兮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莫名的过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底是因为季君珩惯着她,还是别的,她变得极其敏感,极其爱耍小脾气。 像个孩子一样。 薛兰兮抬起头看向季君珩,季君珩扬了扬眉,似乎正准备接受薛兰兮的盘问。 “你认识蒋昕?”薛兰兮果然还是问了出来,疑惑地看着季君珩。 季君珩楞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一脸的无所谓:“是,认识她。很久以前认识的。她以前与红裙的关系很好,怎么了吗?” “哦……”薛兰兮了然地点头:“我明白了……” “有谁跟你说什么了吗?”季君珩小心翼翼地询问:“说我跟蒋昕有什么了?” “有吗?”薛兰兮想了想,发问道。 季君珩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紧抱住薛兰兮,笑着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应该吗?”薛兰兮略感疑惑地仰着头 看向季君珩。季君珩脸上是颇为耐人寻味的表情,他也盯着薛兰兮看,似乎是要把薛兰兮看穿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薛兰兮看。 薛兰兮被他盯得有些难受,便转过头去,撇了撇嘴道:“你在欺负我。” “夫人,你也要讲讲理吧。方才明明盘问我的人是你才对吧?”季君珩啼笑皆非地看着薛兰兮:“不过呢,我很高兴。”他贴着薛兰兮的耳朵,轻声细语道。 薛兰兮顿时红了脸,咳嗽了一声问道:“你高兴什么?” “你这是,在吃醋了吧?”季君珩试探性地询问着,说是询问,其实却更像是自信满满的反问,他仰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薛兰兮,似乎是在嘲讽薛兰兮死要面子一般。 薛兰兮咬了咬嘴唇,哼了一声,否决道:“才不是!我只是与蒋昕说了几句话而已。” “你们说了什么?”季君珩想了想,道:“蒋昕是嫁给了薛清虞对吧?倒也难得,你是怎么有兴趣跟她一起说下去话的?” 薛兰兮低声道:“只是说了一些很寻常的事情,没什么。” 季君珩破天荒没有询问薛兰兮所为何事,只是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伸手刮了刮薛兰兮的鼻子,低声道:“你往后可是不许再去惹什么是非了。如今这种时候,还是尽量安分一点比较好。” 薛兰兮疑惑地看向季君珩,季君珩笑道:“怎么,你父亲没有告诉过你吗?容王势必不会对我们与豫王联手善罢甘休。如今他最会干的事情,当然就是找我的茬。你如果再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只怕……是真的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了。” 薛兰兮微微一顿,低声道:“居然这么严重的吗?” “恩。”季君珩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依旧是漫不经心地表情 :“的确是很严重。这些日子都待在家里吧,无论出了什么事情,能不出去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毕竟,不出门也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薛兰兮颔首,虽然有些失落,但是还是只得答应。季君珩见薛兰兮失落的表情,不觉心中生了一丝的怜惜,摸了摸薛兰兮的头,道:“过几天我带你出去吧,挑个好一点的天气,我们出去逛逛。” “不是不能出去吗,怎么又要带我出去?”薛兰兮用脚踢了踢石头,闷闷的问道。 季君珩低声笑道:“我带着出去而已,不是待在京城里面。我们去个好地方。” “诶?此言当真?”薛兰兮抬起头,眼眸当中带着些许的亮光了:“那你说话算数吗?” 季君珩点了点头,“当真。当然说话算数了。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薛兰兮嘀咕了两声,季君珩拍了拍她的背,道:“行了,快进去吧。等下要刮风了,若是风大了,你着凉了可就去不成咯。” 年关将近,薛兰兮的确是有的忙了。家里要打扫的,要丢掉的,要购置的东西,全都要过问薛兰兮的意思。薛兰兮一连着忙活了好几日,从早上被折枝拽起来到晚上熄灯后,几乎脚没有碰到过地。 而季君珩也好不到哪里去,季君珩似乎是真的意识到大局不妙了,每日要么不回来,要么便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日写折子,见一些大臣。薛兰兮也时常能在季侯府看到诸多脸孔面生的朝臣,当然,出现频率最高的还是靖王。 只是靖王再也不是平日里笑呵呵的模样,他脸色严肃,压低声音与季君商讨着什么。薛兰兮偶尔要去给季君珩送糕点,也是总能听到他们在低低絮语什么。而瞥见薛兰兮在旁边,两 个人立刻便的正常无比。 薛兰兮笑了笑,道:“我只是怕你们饿着了,来送点点心来了。你们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这里也没有外人。” 靖王并没有回应薛兰兮的后半句话,只是笑着挠挠头说:“谢谢你兰兮,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小心让云溪郡主听到了。”薛兰兮笑着道:“说起来,皇上也知道你们的事情了吧?怎么还不见他有动静?” 靖王抿了抿嘴唇,闻言低声道:“父皇还没有旨意下来。不过最近朝中局势紧张,只怕父皇也没有心思再来办喜事了。”他自嘲似的笑了笑,道:“不过这样也好。等到北狄战事结束了,天下太平了这个婚事办的才有意义嘛。” “北狄战事?”薛兰兮扬了扬眉:“北狄又出事了?” 季君珩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薛兰兮道:“到此为止吧。兰兮,我还有要事与靖王殿下……”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该走了。女人不该过问战事的。”薛兰兮转身便走,心中也顿时充满了矛盾的情绪。 北狄战事。 是了,多年前,他们一家便是在父兄出战北狄的时候,被举家灭族的。 多少年了?北狄平定了那么多年,如今却又要起战事了。 轮回之间,这次又该轮到了谁呢? 薛兰兮闭上了眼睛,回头为季君珩与靖王关上了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靖王见薛兰兮离开了,方才低声对季君珩道:“你不应该告诉她的。” “既然她想要知道,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告诉她?”季君珩睁开了一直闭上的眼睛,淡淡道:“况且也不一定就能指派我去。你担心什么。靖王殿下?” 靖王烦躁无比的摆了摆手,道:“若是二哥执意要举荐你,那我也要自荐跟去。” 第三百六十二章 朝朝暮暮又一年 这个年过的相当没有意思。 薛兰兮还是习惯在薛家那样热闹的场面,虽然她极力挽留,但是还是走了大半的短工,只有些在季家做事做得久了在主子们跟前忙前忙后。 吸取了去年的教训,薛兰兮在大年二十六就张罗着要贴红纸挂灯笼。红纸上的字是薛兰兮写的,灯笼上的福字也是她亲手贴的。薛兰兮带着大军爬高上底,季君珩一从书房里出来,便看到那些奴婢们大呼小叫着: “夫人夫人,小心啊……” “夫人,您还是下来吧。让我们来贴吧。” “小姐……小姐你可千万小心啊……” 季君珩看着好笑,不过是去贴个红纸,却让他们搞的跟薛兰兮要做什么傻事一样咋咋呼呼的。 不过除夕夜,还是要守岁的。季君珩、季红裙、薛兰兮还有沈君见凑到了一起,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乖乖守着一堆炭火,权做守岁。 季君珩一直忙到大年三十晚上,直到薛兰兮与季红裙坐在他边上包饺子,季君珩都在与靖王在书房说话。 等二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时近午夜了。 很快又是新的一年。 薛兰兮笑着打趣靖王,道:“不若今日靖王殿下就不要走了,就呆在这里过年吧。我们家什么都有,有热闹的人,也有好吃的饭菜,还有住的地方。不像靖王殿下的府邸,空荡荡的连个王妃都没有。” 靖王毫不在意地笑嘻嘻地坐在了一旁,笑道:“既然季夫人都发话了,那我可就真的不走了啊。” “那靖王殿下今日可要帮我们一起包饺子,不许坐在一旁什么都不做。”薛兰兮笑着对靖王道。 季君珩瞥了一眼薛兰兮,笑着叹息道:“算了吧,他靖王从小到大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干过活的王爷。你也好意思让一个堂 堂的王爷来给你包饺子?” 薛兰兮捏了个饺子,笑着抬起头:“那我让我的相公来帮我包饺子吧。” 靖王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季君珩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笑道:“还是夫人厉害,竟然能镇住我大顺第一少年将军。实在是巾帼英雄啊,在下佩服,佩服。”说罢,靖王还像模像样地俯身对薛兰兮拜了拜。 薛兰兮笑吟吟地看向季君珩,季君珩撇了撇嘴,果然洗了手,卷起袖子低着头坐在薛兰兮身边包起饺子来。 “原来侯爷真的会包饺子?”薛兰兮扬了扬眉。 季红裙笑道:“那是,嫂子可是不知道。母亲走了以后,哥哥简直就是半个母亲。日日盯着你吃喝,时不时还要下厨做个菜之类的。不过这么多年不做了,想必厨艺也退步了不少了。” “有空还是要跟卫陵侯请教一下厨艺。”薛兰兮笑着道:“不过我知道,侯爷吃东西的口福一定很差。” 季君珩诧异了一下:“为什么?” “上次我做的绿豆糕给侯爷,侯爷半个月了都还没吃完。那绿豆糕是必定要当日吃完的,不然味道就不好了,更不要说放半个月。侯爷再放一放,指不定里面当真会长出来小绿豆芽呢。” 季君珩黑着脸包饺子,一副不想要打理薛兰兮的样子。 等着厨房下饺子的过程,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看天上的烟花。 沈君见今年没有出来一起守岁,薛兰兮听说他病了,便着人去好生照顾他。与季君珩说了,季君珩沉默了半天,啃了好几个饺子都没说出来个所以然来。 薛兰兮又问了一遍,季君珩方才恩了一声,叹息道:“随他去吧。” 皇帝每年都要在除夕夜在皇宫当中举行盛大的宫宴,但是今年却是个例外。太后的病虽然有了起色,但是并没 有大好。再来秋天收成并不理想,因此便没有举行宫宴,只是皇帝命人赐了菜来。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薛兰兮已经大概猜了出来了。 如果没有猜错,皇帝想要征战北狄的野心并没有被消磨掉。即使是多年前出了颜家的事情,让皇帝输掉了那场期待已久的战争,大伤元气,让大顺休养了数十年方才得以休养生息过来。但是皇帝对于征服异族,扩大领土版图的宏图大业,却依旧没有放弃。 即使是今年收成并不好,他也要节省开支,为来年的战役做准备。 皇帝赐了菜来,王安宣读完圣旨后惊奇的发现靖王也在,便惊奇道:“靖王殿下这是要在卫陵侯府过年了?” “这不是,卫陵侯府有吃有喝还有人陪着,为何不来?”靖王倒是并不忌讳王安,笑着对王安解释道。 王安笑道:“那奴才就不打扰王爷与侯爷,夫人的好兴致了,奴才告退。” 分食了饺子之后,夜空中便绽放出一朵一朵的烟花。 好在过了除夕那日,剩下的日子倒也好熬。初一的早上,季君珩开了祠堂,带着薛兰兮,季红裙与沈君见给季家列祖列宗上香,希望季家的先祖们能在新的一年继续保佑季家儿孙平安顺遂,不生事端。 初二的时候,薛兰兮和季君珩一起回了薛家回门。 这一年冬天果然是不平静的,尤其是对薛家而言。 大年初二,薛兰兮便在薛家听到了不太好的消息。约摸着是祁氏在蒋昕的孩子被送走了不到数日便着手要让蒋家把孩子还到自己这里。蒋家无奈,也只好把孩子送了回来。可是没想到,这一来一回,孩子便到了祁氏的手里,蒋昕更是片刻也没有再见到孩子了。 薛兰兮听了觉得难受,却也不想自己这么一帮别人,倒是成 了帮倒忙了。 季君珩并没有去见蒋昕,薛兰兮恶意地去询问他为何不跟自己一道去,季君珩淡淡笑了,道:“没什么意思。我一个男人,不太好参与女人之间的事情。” “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说过。”薛兰兮哼了一声。 季君珩笑了笑,伏在薛兰兮的耳边轻轻道:“我不是警告过你吗,不要去管别人的闲事。你看,你落难的时候,有谁管过你的闲事了?” “不能这么说。”薛兰兮想了想,对季君珩小声道:“你不是帮过我吗?” 季君珩低声笑了起来,似乎是被薛兰兮的傻话给戳中了笑点,对薛兰兮道:“我是什么人,能跟别人比吗?” “你是季君珩,卫陵侯?” “对,我是季君珩。”季君珩压低了声音轻轻道:“但是季君珩不是卫陵侯,而是你的夫君。是你可以信任一辈子,依赖一辈子的男人。” 薛兰兮听得骤然有些脸红,她咳嗽了一声,推了一把季君珩,道:“你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季君珩笑了笑。 薛家虽然多事之秋,整个家里都闷闷的,但是好歹季君珩也算是个光耀门楣的女婿,因此初二的时候薛家也并没有什么不和谐的气氛。 初三开始,就有不少朝中同僚陆续走动,互相拜年。说是互相拜年,但是或许说是互相拉拢会比较好,这是一年当中朝中势力最为泾渭分明的时候。卫陵侯府人声鼎沸,薛兰兮也不得不去接见诸多的夫人小姐。 有些是来替父亲兄弟打听消息风声的,有些是来规劝薛兰兮在季君珩耳边吹风的,也有浑然不觉这些人是在干什么,纯粹来拜年的。 季君珩每日都忙到很晚,两个人每日晚上都要好生的交谈一番心得。季君珩说的话很简单,任何的人的示好都不要接 受。薛兰兮早已对季君珩表面对豫王示好的行为有所了解了。 初八的时候,豫王府派人来上门拜年了。 豫王本人倒是巴不得想要来卫陵侯府登门拜访,只是畏惧身份,若是得知豫王登门拜访卫陵侯,只怕不仅仅是京城里面要有传闻了,容王那边更是等着元宵过后一并参本上奏。 因此豫王派了楚贺来,美名其曰拜年。 季红裙听说楚贺来了,相当的兴奋,跑到了前院,却不想恰看到了季君珩冷淡的看着楚贺的表情。 楚贺说完了话,便要转身离去,却恰好被季红裙看到,季红裙要出声叫他,却被薛兰兮拉住了手。薛兰兮示意季红裙不要出声,小声道:“是豫王派他来的。你小心些。” 季红裙极其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季君珩侧头瞥了一眼季红裙,没有出声。 这一闹,就一直闹到了元宵节。 元宵节后便会开始上朝理政,所以,京城的人都相当珍视这么最后一个象征着‘年’的节日。过了元宵,朝政便要恢复正常了。从本朝建国之初开始,元宵节晚上都会有灯会。一开始是为了纪念开国皇帝在这一日占领了京都,后来便逐渐演变成了一个供人热闹的日子。再加上元宵节并无宵禁,更是成了这些足不出户大小姐心心念念的日子。 薛兰兮知道小丫鬟们爱热闹,天还没黑就让她们出去玩了,自己则带着素荷一起盘点过年收的节礼。今年的年礼比往年都要多出好几倍,薛兰兮一面盘点,一面小声念叨着,生怕自己输错了一般。 折枝小声问薛兰兮今年可要出去看灯,薛兰兮摆了摆手,道:“我累了,等下就直接休息了,不要来打扰我。” 薛兰兮这些日子的确是有够忙的,如今终于可以休息,怎么会跑去看什么灯会? 第三百六十三章 心愿 元宵晚上,门外的街上熙熙攘攘,但是卫陵侯府却相当安静。季君珩晚膳只稍稍吃了点东西便去书房当忙去了。薛兰兮与底下人用了晚膳后琢磨调整了一下新年的用度,她正打算去书房寻找季君珩,推开门却发现,季君珩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许是这些日子都太累了,薛兰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季君珩本来在京城里最为闲暇,如今却忙的焦头烂额。 是又要打仗了么,还是说,有别的事情? 薛兰兮缓缓走到了季君珩的身边,想要推醒他,提醒他在书房中睡觉容易着凉,最好还是到屋子里去睡觉比较好。 还没等薛兰兮动手,季君珩便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迷迷糊糊地看着薛兰兮,道:“我睡着了吗?” 薛兰兮微微舒展眉头,她莫名觉得,方才睡醒,还带着些睡意的季君珩格外的可爱,有一种比之平日里更想让人亲近的感觉。薛兰兮笑着道:“我还没叫醒侯爷,侯爷就自己醒过来了。” “恩,居然睡着了。”季君珩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 薛兰兮急忙过去倒了杯茶,她摸了摸茶杯,微微皱眉道:“怎么水都凉了还没人来换水?”说着,薛兰兮便要把茶水倒掉。 “别扔,是我特意吩咐他们这么做的。”季君珩急忙制止了薛兰兮,道:“这样更能提神。”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叹息了一声道:“侯爷,这样你会生病的。” “我身体还算是不错。”季君珩端过薛兰兮手里的茶水,笑着对薛兰兮道:“再说了,我都喝了这么久了,不也没有出什么事情吗?” 这话听在薛兰兮的嘴里,倒是像是有些怪罪薛兰兮不曾早日注意到他一般。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小声道 :“侯爷在怪我了吗?” 季君珩微微一顿,朝着薛兰兮哂笑道:“我看上去是很爱怪罪别人的样子吗?” “可是……” 季君珩打断了薛兰兮的话,道:“你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来叫醒我?” 薛兰兮怅然叹息,轻声道:“侯爷晚膳只吃了一点点东西,我害怕侯爷饿了,便过来问问你,要不要让我煮点什么夜宵吃。或者说,想喝点什么汤?” “原来是这样?”季君珩点了点头,“我方才见你似乎是在算账?” 薛兰兮道:“是,我在想,咱们府上人也不多,不如就稍微缩减一些用度。总不能一直这样挥霍下去。如今国库空虚,来年指不定还要怎么样呢,若是到时候又与今年一样,生了饥荒,咱们也能拿出来一些钱粮来救济灾民。再说了,咱们府上这些忠心耿耿的长工,也该多多少少犒劳一番他们了。” 薛兰兮摆着手指道:“原来是每年两件衣裳,钱都是另算的。我想要改成四件衣裳一年,工钱每年再涨五两银子。加上后院的屋顶有些漏风,要找人修缮一番了。这么算下来,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但是对他们而言,却是天大的荣幸。” 季君珩闻言淡然点头道:“是不错。想必大家也都乐意听你的,毕竟是涨工钱的好事。这种事情就别让给我了,你去主持一下便是。” “是。”薛兰兮点了点头,淡淡地微笑起来。 季君珩骤然愣住了,抬起头看向薛兰兮,不可置信道:“兰兮?” “怎么了?” 季君珩微微勾了勾嘴角,道:“你是卫陵侯府的女主人,这些事情都是你分内的事情。你何必来告诉我?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尽管自己做主便是。不必再来请示我了。” 薛兰兮 愣愣的点了点头,展颜一笑:“好,我知道了。” “还有……”季君珩低着头写字,头也不抬一下,声音沉沉的:“你可有空?等我稍稍忙完这段日子了,我就带你出去吧。这些日子你都在府上忙着事情,想必是在这巴掌大的地方闷坏了吧。” 薛兰兮愣了片刻,忽然笑道:“侯爷怎么最近这么为我着想?倒是让我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季君珩没有出声,许久才忽然抬起头看向薛兰兮:“怎么,我对夫人好,还需要理由吗?” 望着季君珩英俊的面庞,薛兰兮骤然生出了无限感慨,不觉笑着叹了口气,道:“侯爷这个人啊,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季君珩歪了歪头,定定看向薛兰兮,道:“夫人也很让人,捉摸不透。” 薛兰兮关上门出来后,望着卫陵侯府满屋子的亮堂灯笼,忽然生出无限感慨。 是了,这是他们的家。这是季君珩与薛兰兮的家。 折枝等在外面,见薛兰兮出来,便道:“小姐,侯爷怎么说?” 薛兰兮道:“侯爷让我们往后都自己做主。走吧,你去吩咐一下账房,明日发今年的第一月工钱,也正好,过完了年,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好,奴婢这就去办。”折枝兴奋地点了点头。 薛兰兮道:“我去找大小姐有事聊了聊,你等下就先回去睡下吧。不必管我。” “小姐找大小姐有事吗?”折枝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大小姐最近的确是比平日里好说话了一些,小姐该不会是怀疑……” “此事不该你多问的,你小心嘴。”薛兰兮瞥了折枝一眼,道:“快去吧。” 折枝颔首,欠了欠身转头离去。 薛兰兮来寻季红裙倒也不是所谓什么正经事情,她只是觉得,自 己有必要跟季红裙再继续说说话了。 也毕竟……毕竟是跟他相关的人,是痴情于他许久的一个人。 薛兰兮当然不能告诉季红裙颜慎的现状,她所能做的,唯有让她放平心态,甚至放正了心思,慢慢地淡忘颜慎能在她心中的分量。唯有如此,将来也还能至于不是那么痛苦。 薛兰兮进了院子,便有丫头听到声音迎了出来,屈膝道:“夫人。” “大小姐在吗?”薛兰兮道:“我想跟大小姐说说话,她睡下了吗?” “是嫂子么?”季红裙也听见了动静,掀帘出来。她今日穿了一身应景的红衣,红衣似火,看着颇为喜庆好看。季红裙本是个生的雪白明净的姑娘,一身红色看着更显人娇艳。 传说季夫人是个美人,或许在季君珩身上并不明显,但是看季红裙便知道,是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动人了。 薛兰兮颔首,微笑道:“你还没睡啊。” “外面冷,快进来说话吧。”季红裙急忙邀请薛兰兮进来,拉着她的手道:“这天寒地冻的,嫂子怎么想起来来这里了?” 薛兰兮道:“我方才忙完府上的账目,左右睡不着。想来是京城里的烟花吵闹,我本想去找侯爷看看,奈何他已经在处理公务了。我这个没什么事情做的闲人,也就只好来找你说说话了。” “哥哥还在忙?”季红裙沉默了片刻,问道:“他居然这么忙的吗?我平日里只道他跟靖王在闲聊。” 薛兰兮忍不住笑了出来:“傻丫头,哪里是能在闲聊呢。去年倒也还算是好,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京城里足不出户的事情。若是今年或者是明年,有什么事情出来了……或许你哥哥,还要挂帅出征,远赴边关。” 这是不争的事实。靖王再如何已 经是一位朝中举足轻重的亲王,皇帝为着什么考虑都不可能再让靖王出征。朝中大多数能用的将领都已经垂垂迟暮,唯有季君珩一人,年轻气盛,正是为国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怕只怕,如今这种时候,若是有人刻意陷害季君珩…… 那么,或许这场战争,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国库虚空,去年的一场灾害几乎让一些地方的百姓颗粒无收。皇帝无奈只得拨款救济百姓。只是这么一救济下来,中间又有官员克扣了不少,只怕已经不知道拨出去多少银子,而百姓到手的却寥寥无几。 此番已经让大顺元气大伤,数十年积累下来的底子一朝几乎空了一半。更不要说皇帝如今既然要打仗,那么势必便要招兵买马。兵或许有,但是需得供养,而后勤辎重,马匹武器之类的,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季红裙抿了抿嘴唇,盯着炉中的火焰苦笑了一声:“又要去打仗了啊。” “恩。”薛兰兮心里已经明白季红裙想的是什么了,但是却并不点破,只是道:“数十年的安定,一朝却又要起战事。此番情况并不明朗,朝中众说纷纭。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是要支持你哥哥。”薛兰兮下意识地握住了季红裙的手。 季红裙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陡然一缩手,但是薛兰兮力气极大,斩钉截铁般地紧紧拉住季红裙的手。 她静静看着季红裙道:“红裙,嫂子知道,你对楚……我就不说了,你都知道的。可是如今这样的局势,断断是容不下什么儿女私情的。更何况他的身份,你也知道。我知道我不能阻止你,就算是你哥哥也不行,但是我跟你哥哥都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一味地付出,像个永无休止的无底洞一般。你明白吗?” 第三百六十四章 女为悦己者容 季红裙恍惚点了点头,咬着嘴唇轻轻道:“我知道了。” 薛兰兮知道,就算是季红裙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她都是对自己的哥哥抱有无限感情的。只要稍稍点播,她便是天下一等一的明白事理的人。 灯火昏黄,愈发衬的季红裙的脸色有些苍白忧伤。薛兰兮何尝不知道为何,只是如今……天下动乱,若是不先平定了时局,而顾着自己的一点点儿女私情,只怕到最后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落不到。 薛兰兮是已经历经世态炎凉的人了,她自然懂的该如何波澜不惊的隐藏起来自己,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只是季红裙,她还年轻,还未经历过人生无常的大起大悲。即使年幼丧母,却也依旧有哥哥将她捧在手心小心呵护…… 若是有朝一日,季君珩当真被陷害…… 薛兰兮不敢相信,一直以来,季君珩都是她最坚实的后盾,若是没有季君珩,薛兰兮不敢相信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拍了拍季红裙的手,温和笑道:“你也累了吧,快去休息吧。过了元宵便是新的一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季红裙也是点了点头,扶着薛兰兮出去,笑道:“嫂子也要早点休息。” 薛兰兮点了点头,穿过抄手游廊,回到了屋子里。 卸下发钗,薛兰兮披散着头发往里屋走,却不料隐约瞧见床上躺了个人。薛兰兮骤然一惊,手里的烛台都险些掉落,她定睛一看,方才发觉那人居然是季君珩。 季君珩已经和衣睡下,似乎是察觉到了烛台的光亮,沉沉道:“站着干什么,大晚上的,夫人不困吗?”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默不作声地坐在了床边,掀开一角被子躺下。 床榻已经温热,不知是否是因 为季君珩的温度的原因,薛兰兮躺的很踏实。季君珩翻了个身,一把将薛兰兮抱在怀里,低声道:“你去找红裙了?” 薛兰兮骤然被禁锢在温暖坚实的怀抱里,不觉红着脸点了点头,道:“是。” “恩……没事,睡吧。”季君珩似乎的确是累极了,抱着薛兰兮不过片刻,薛兰兮便听见头顶有闷闷轻轻的鼾声。呼吸已然平稳,他大约是睡着了。 薛兰兮也不敢动,只能保持着这样被他抱在怀里的姿势。她低下头,蜷缩着身子,寻了个舒服的角度也闭上了眼睛。 窗外似乎有风雪呼啸呜咽的声音传来,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觉得抱着自己的怀抱那样温暖安逸,几乎让人舍不得离开,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幸福感。 太奇妙了。薛兰兮不觉感慨,抬起手轻轻地摩挲着季君珩的脸庞。 是很有棱角感的面庞,英俊而坚毅,微微紧蹙的剑眉,薛兰兮轻轻地抚平了他的眉毛,季君珩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触碰他的面孔似的,伸手拿开了薛兰兮的手,愈发紧握住薛兰兮的手,似乎是怕她会逃掉一般。 这一下,两个人靠的更近了,他温热的呼吸几乎都能扑到薛兰兮的脸上,浑身上下皆是他温热的气息,薛兰兮轻轻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薛兰兮早早便醒来了。 身侧的床榻已经凉了大半了,薛兰兮听见有衣物摩挲之声,便抬起眼来四处寻找。 季君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旋即变得清晰起来:“你醒了?还很早,天刚刚亮,你再睡一会吧。” “侯爷怎么这么早?”薛兰兮撑起身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坐起来。倒也不是她身子不舒服,着实是冬日寒冷,不得不起 身来活动几下,喝点热汤暖和一下身子才行。 季君珩的嘴角微微上扬起,带着一点的笑意看向薛兰兮:“我每日都这个时候起来。” 薛兰兮顿时红了脸,这话说的,的确是薛兰兮,明明二人已经成婚两年,却连夫君什么时候起床都不知道。 薛兰兮咳嗽了一声,季君珩已经系好了腰带,走到了薛兰兮的面前,弯腰亲了亲薛兰兮的额头道:“等我回来。” “恩?”薛兰兮迷迷糊糊地,眼睛都没怎么睁开,忽然被那样的一个示好性质的吻弄得清醒了过来,脑子里却又更加的模糊:“等侯爷回来干什么?” 季君珩笑道:“我说过要带你出去的吧?” “哦……哦,那件事。”薛兰兮点了点头,心头暖洋洋的,道:“侯爷也真是,昨日晚上做的决定,今日就要做了?我还以为要等好久呢。” 季君珩往窗外看了一眼,还是朦朦胧胧透着光的天空,一片灰蒙的景象,但是却已经可以感受得到东方的天边一角有一丝的微光越出天际,正在徐徐扩散。 “现在正好,等冬日过去了,冰雪消融了,便没得看了。” 薛兰兮愈发好奇起来,却也没有多问。季君珩起身离开,薛兰兮歪着头思量了片刻,旋即起身。等折枝约摸着时辰差不多来叫薛兰兮起床的时候,薛兰兮已经起身穿戴好衣裳了。折枝便笑道:“小姐今日好早。” “恩。”薛兰兮道:“毕竟是新的一年,总归要有点新气象才是。” 折枝见薛兰兮心情不错,便也跟着打趣了几句,一面给薛兰兮梳头一面说起今早府上长工听说涨工钱了后高兴的样子。薛兰兮撑着手臂听了片刻,对折枝道:“今日我要出去,你帮我挑件合适的衣 裳吧。” 薛兰兮想来对着装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如今却主动要求挑件衣裳,折枝顿时是明白了薛兰兮的心思,掩着嘴笑道:“小姐这是的确心情很好呢。看起来是终于跟侯爷要……” “要什么?”薛兰兮瞪了一眼折枝,也不觉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行了行了,快去吧。别跟我在这里贫嘴了。” 折枝笑着欠了欠身,反复给薛兰兮挑了好几件衣裳,薛兰兮都没什么特别满意的。折枝看着镜中的薛兰兮,道:“小姐,侯爷也不是什么挑三拣四的人。奴婢倒是觉得,这一身衣裳都挺不错的。” 薛兰兮却始终摇了摇头,打量着自己,不免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已经嫁过来两年了,面对季君珩,怎么还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折枝见状,急忙宽慰薛兰兮道:“女为悦己者容,小姐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对。” 薛兰兮苦笑了一声,又反复挑了挑,终于是换上了一件绿色的平罗衣裙。衣服上并无多余花纹装饰,只袖口用品红丝线绣了几朵半开未开的迎春花。冬末的天气仍旧是冷的让人发颤,挑好的大氅是一件白狐裘衣,那白狐是极其名贵的料子,陪着薛兰兮过了两个冬日了。这衣裳还是她与季君珩成婚的时候,靖王府送来的。 靖王…… 薛兰兮近日并没有听到靖王的消息,的确靖王近来是安分低调了许多。出了薛瑾姝的事情,朝中一点动静都没有,暗地里想必又是波涛暗涌。此刻低调些,倒也没有什么错。 只是怕这一低调,便再也没有起来的可能了。那才是最可怕的。 就好像是开在冬日里的花,忽然之间凋谢了,若是被人连根拔起…… 薛兰 兮拧着眉头想了片刻,还是不放心,让折枝着人去靖王府打探一下消息。 时至午后,季君珩却始终都没有回来。薛兰兮等的有些焦急,坐在屋子里烤火,腿上摊着一本书,书翻开的那一页,薛兰兮已经读了快要半个时辰了。 终于,也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外面便有了动静。薛兰兮以为是季君珩回来了,急忙跑到了门口。但是走进来的却并不是折枝,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那男人生的威武正直,颇有些正义凌然的味道。薛兰兮见他穿着铠甲,心中便不由得疑惑了起来。她扬了扬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男人朝着薛兰兮一礼,道:“夫人,属下是侯爷身边的亲兵首,鄙人凌越。侯爷因着一些事情不能回来,因此请您跟我去城外找他。” 薛兰兮不料会有这般的举措,还是犹豫了一番,“当真是……侯爷的命令吗?” 凌越朝着薛兰兮一礼,道:“夫人,事情紧急,还请您尽快跟我一道离开。” “哦,那侯爷可有写什么东西证明?”薛兰兮依旧是满怀警惕之心,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陌生男人。 男人不卑不亢,摇首道:“并无。” 薛兰兮歪着头朝着他看了片刻,便起身道:“那好,我们走吧。” 凌越颔首,便让开了身子,对薛兰兮做了一个“请”字。 折枝的脸顿时煞白了起来,她哆嗦着身子,颤声叫道:“小姐,您……” “没事,就不必你跟着了。你留下吧。”薛兰兮平淡地点了点头,旋即对折枝摆了摆手。 折枝无奈,只得咽了咽口水,等目送着凌越带薛兰兮离去,上了马车之后,她旋即走到了后院,推开了钟离的门,大叫道:“不好了!钟离,小姐她——” 第三百六十五章 计策 薛兰兮听着马车外面的动静,约摸着是往城外走去。 她仔细沉吟了片刻,方才掀开帘子,便骤然觉得眼前刀光一闪,明晃晃的泛着寒光的剑便直挺挺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薛兰兮哆嗦了一下身子,旋即往回移了移身子,目光落在了剑的主人的身上。 凌越。 他冷着脸看向薛兰兮,嘴唇紧抿着,脸上透着凛冽的杀气。 薛兰兮笑吟吟道:“这就没必要吧,凌校尉。我也并非是什么不识趣的女人,你若是如此,便没意思了。打打杀杀的,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未免太过于粗暴了吧?” 凌越冷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那你就最好识趣一点,不要再逼我做什么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你是身份尊贵的人,大概也不想再看到季君珩的时候,狼狈不堪吧?” “你也不敢吧?”薛兰兮微微眯起眼睛,笑着看向凌越:“多有意思的事情啊,我情愿跟你走了,你不感激我,也起码要骗骗我吧?连骗骗我都不愿意,对待女人这么粗暴,也不知道你的主子是谁,这么不会调教人。” 凌越并不理会薛兰兮,他合上了薛兰兮的帘子,隔着帘子对薛兰兮低声道:“你最好老实一点,若是你敢叫出来,我可是不介意让他们当中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 薛兰兮并不出声,转而四处打量着马车。马车封闭的很严实,没有窗户,唯一的入口被凌越挡住,她无路可退。既然如此,薛兰兮索性闭上了眼睛,仔细分辨着方位。 先是在京城里面最热闹的几条街逛了几圈,旋即又径直出了城门。出城的时候,薛兰兮约摸着是听到了靖王说话,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便被凌越扼住了脖子。 靖王自然没有注意到这辆不怎么 起眼的马车,旋即便放行了马车。 薛兰兮微微皱眉看向凌越,凌越并不出声,而是就坐在了薛兰兮的身边,不动声色地盯着她。薛兰兮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索性闭目假寐。 马车颠簸辗转,薛兰兮隐隐约约听到了有马匹嘶鸣,还隐隐有人交谈的声音。薛兰兮微微勾了勾嘴角,不动声色地跟着凌越下了马车。 面前是赫然是城外的营寨。薛兰兮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来到这里,凌越领着她往里面走,但是薛兰兮走到了里面,却发觉凌越并没有跟上来。 她抿了抿嘴唇,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大帐里的上方坐着一个人,那人见似乎是有人来了,便抬起头看向薛兰兮,抿唇笑道:“你来了?” 是季君珩。 薛兰兮微微舒眉,又是恼怒又是好笑,道:“侯爷这是干什么?给我演了一出戏?我倒还好,折枝可是被你吓坏了。我打赌,我走了以后她肯定去找钟离来给你通风报信,说我被人劫持了。” 季君珩放下手里的笔,他穿了一身铠甲,或许是一上午都在训练的缘故。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坐垫,示意薛兰兮坐过去烤烤火,一面对薛兰兮道:“也没有说错,的确是这么回事。” “哦?”薛兰兮接过季君珩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方才疑惑地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君珩似笑非笑地看着薛兰兮,并没有回答薛兰兮的问题,而是笑着夸赞了一声:“你今天穿的衣服很好看。” 薛兰兮闻言顿时脸红了一下,折枝今日说起“女为悦己者容”,那么是不是在他的眼里,也唯有所爱之人,才会是美的呢? 薛兰兮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脑中一片混乱,只好瞪了一眼季君珩, 叹息道:“侯爷又打趣我。” “没有。”季君珩蘸了些墨水,又提笔写起东西来,一面对薛兰兮道:“是很好看就是了。” 薛兰兮嘴上虽然并不出声,但是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忽然有人从帐外走了进来,对季君珩拱手抱拳道:“侯爷,人属下已经带来了。” 是凌越。 薛兰兮皱眉看向凌越,凌越却并未看向自己,只是俯身站在一侧,1等待着季君珩的答案。 他倒是没有说错,他的确是季君珩的亲兵。 薛兰兮见过他身上佩戴着的那块玉佩,玉佩上刻着的是季家才有的图案。 只是……薛兰兮还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季君珩道:“带着他进来吧。”说罢,他侧头对薛兰兮道:“等下你就明白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只是薛兰兮没有想到,前来的人居然是一个与凌越生的一模一样的人。看到那人的一瞬间,薛兰兮便忍不住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薛兰兮并不相信,便看向季君珩道:“这是怎么回事?” “凌越。”季君珩只是抬头叫了一声凌越的名字,凌越拱手道“是”,旋即过去,随着“滋啦”一声,薛兰兮便赫然看到凌越的手上多了一块面具一样的皮质东西。 是面具? 薛兰兮微微挑眉,再次看向眼前这个陌生无比的男子,不觉叹息了一声:“居然会有这种本事流传在民间吗?” “当然不是。”季君珩摇了摇头,道:“你太傻了,中原是绝对不可能流传有这样的秘术的。百年前高祖皇帝为了防止这种邪术流传到民间,秘密处死了所有的民间方士。百年之后,还能流传这种邪术的绝对不是中原人。” 他放下笔,看向 了那人,叹息了一声道:“此人并非是中原人士。他是西域人,是吧?” 那人自然拒绝回答。 季君珩看向薛兰兮,笑道:“那接下来,就看看夫人的本事了?你能否明白,这其中的联系?” “我?”薛兰兮沉默了片刻,沉吟片刻后方才道:“此人是被人派来伪装成凌越,真正想要绑架我的人,对么?” 季君珩点了点头,“是。” “但是对方既然有把握带走我,必定是对我们家极其了解的。所以,我猜他可能是曾经化妆成卫陵侯府的仆人,想方设法打听过一些我的事情。甚至还曾经在凌越的手下做过事情,因此才能惟妙惟肖地模仿出来凌越的模样,不至于让认识凌越的仆人起疑心。” 季君珩想了想,对薛兰兮笑了笑道:“并不是他一个人做的。只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做不到这种程度的。除了他背后的主顾有力量支持他做这件事情外,还有就是,对方早就对我们家摸得透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凌越带走那人。 薛兰兮闻言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侯爷的意思是,我们家有细作?” 季君珩点了点头,笑道:“我早就知道了。此事你不必担心。一直以来都有人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向我说明的。因此她一有不对劲的动作,很快就有人告诉了我,我稍稍推测了一下,等假凌越前去卫陵侯府的时候,便让凌越把他截了。” “是谁?”薛兰兮还是有些发愣,她并未察觉到自己身边有什么人不太对劲,卫陵侯府也就那么大的地方,几乎所有的仆人薛兰兮都有印象,但是要是说可疑的…… 薛兰兮觉得有些失落,因为她并没有觉得有谁相当可疑。 季君珩侧头看向薛 兰兮,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不必为此在意,此事本就不关你的事。” 薛兰兮颇有些难受,小声道:“侯爷能告诉我是谁吗?” “暂时还不行。”季君珩沉默片刻,低声道:“倒也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实在是……往后她背后的人还会有更大的动作。我们还需要靠她来知道那个人想要对我们做什么。就像是今日一样,若是我不设下这个局,只怕此刻,那个人的奸计就已经得逞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季君珩低着头写了片刻文书,道:“我知道你等得辛苦了。等下我就带你出去可好?” “恩?”薛兰兮抬起头看向季君珩,心中不免有些雀跃,但是却又隐隐有些担忧,道:“不行,我还是回去好了。折枝在家里要担心了。我不能让她担心我了。” 季君珩拉住了薛兰兮的手,“这种事情,让底下人去做便是。你不必担心这个了。” 薛兰兮哦了一声,静静地等着季君珩写完手里的文书。 她坐的有些腿脚发麻,便起身去后面的书柜里面翻出来了好多书翻看。都是些无趣的兵书与一些闲杂的记事,有记录军中开支的,也有记录行军过程中的大事的。薛兰兮无聊地很,看着也不觉得无趣。 季君珩放下手里的笔,起身欠了欠身,见薛兰兮看的专心,便弯下腰查看她在看什么东西。 “不过是军中记录杂事的书,交给刑部看的东西,没什么可看的。”季君珩淡淡道:“刑部看见这个东西都要吐了,这不,看完了就迫不及待要还给我们了。说是什么刑部的书库里面都堆满了这些没用的东西被虫蛀。” “还能找到吗?”薛兰兮抬起头,满怀期许地看向季君珩,“十几年的东西,还能找到记录吗?” 第三百六十六章 春雪 “你的意思是说……”季君珩抿了抿嘴唇,上下打量着薛兰兮,旋即点了点头,淡淡道:“好,我尽力去找找。只是若是找不到,你也不要怪我不努力就是。” 薛兰兮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多谢侯爷了。” “我们走吧。”季君珩说着,打量了一番薛兰兮身上披着的大氅,皱眉道:“怎么就穿了这么一点?这种管看不保暖的东西,穿着不是累赘么?” 薛兰兮愕然,“咱们是要去哪里?京城现在已经不是很冷了。” “山上冷得很。尤其是终南山。”季君珩说着,四处打量了一番,翻出来了一件极其厚重的黑大氅,示意薛兰兮穿上。薛兰兮放下了自己身上的那件,换上了又厚又保暖的大氅,顿时觉得心中很是踏实。 季君珩换下来铠甲,拉着薛兰兮往马厩走。 一路上的人见到季君珩皆是远远问候,但是薛兰兮却注意到他们说的并不是“侯爷”,而是“将军”。 这里是京郊的营寨,如果没有猜错,这里的人都是季君珩的亲兵。或许在他们的眼里,季君珩永远都是“季将军”而不是“季侯爷”。 马夫牵来了季君珩的马,那是一匹生的威武神气的马儿,四肢修长矫健,通体呈现暗红色,鬃毛极长。季君珩安抚了一下马匹,薛兰兮笑着靠近,道:“真是好马。” 那马儿看见薛兰兮顿时不屑地扑腾了两下,季君珩立刻安抚住了马儿,道:“这是自然。这匹马是为数不多的汗血马与千里马的混血品种。汗血宝马早已经绝迹,千里马也是难寻,这匹难得的良驹,还是当初在塞外戍边的时候,定北王割爱赠与的。” 马儿似乎是听得懂季君珩在讲述他与自己的过往一般,亲昵地蹭了季君珩两 下,小声的嘶鸣了几声。 薛兰兮点了点头,季君珩翻身上马,也拉着薛兰兮坐在了自己身前。薛兰兮小时候很会骑马,她的骑术是哥哥亲手教的,只是数十年都不曾再碰过马,如今也不免生疏了起来。 季君珩拉着马缰,马儿便像是与他心有灵犀一般,策马奔腾了起来。马儿越出了营寨老远,便径直朝着远处的荒原奔去。 京城郊外的北边,便是一大片荒原。冬日的冰雪还未消融,春的气息还被残留的冰雪寒风阻挡在了千万里之外。因此这片荒原显得尤其突兀荒凉。从荒原的最高点可以俯视京城,远处气势恢宏的皇宫,亦或者是近处巍然耸立的高祖皇帝陵寝,都显示出大顺京都非凡的气势。 再往北边走,就能看见一大片极其辽阔的平原,与山川连绵起伏。这山川高大巍峨,即使是在京城当中,也能一睹其风采。但是薛兰兮却从未真正去看过那片山。 她随手一指,指向了那高大巍峨的山丘道:“那是什么地方?” “是终南山。”季君珩轻声道。 薛兰兮点了点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能在京城里面看到那么一座山,但是却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这座山叫什么名字。我一直都很想去看看,可是却总没有机会。” “不是有了吗?”季君珩哑然失笑,静静望着前方。马蹄略过荒草与丘壑,直直朝着那一片山岭掠过去。冷风呼啸,只是薛兰兮穿的厚重,因此并不觉得冷。季君珩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拉住薛兰兮的手。 远处是大片大片浅灰色的云层,积攒在一起,但是若是往头顶看,便能看到大片浅蓝色的天空,淡淡的色泽,看着颇为干净通透。 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便已经接近 走到了山巅之上。季君珩扶着薛兰兮下马。马儿便停在两个人身后,薛兰兮往山下瞥了一眼,但见山下是浩渺无边的人间烟火地,偌大的皇城,高祖皇帝往后数十代皇帝的陵寝,在山巅之上望下去,便显得格外渺小。 或许是因为站的极高的缘故,薛兰兮甚至能看到远处有稀松的云雾飘动在山岚间。此情此景,当真不似在人间。 季君珩却伸手指了指北方给薛兰兮道:“你可知道,那边是什么?” 渭水河一侧是皇城,另外一侧一片黑压压的,薛兰兮看了片刻,道:“那是……军营?” 季君珩颔首道:“那是京城的常备军,二十万人。平日里你是看不到他们的,但是他们如今,都已经出动,在渭水河畔训练了。” 季君珩的潜台词,即使不用说薛兰兮也知道。 一场无可避免的战事,就要开始了。 薛兰兮叹息了一声,对季君珩道:“我听说了一些事情。” “外面的传闻吗?” “对。” “怎么说?” 薛兰兮疑惑的看向季君珩,他自己身为知情者,难道不是应该对其更加了解么?但是薛兰兮还是如实道:“就是说……北狄侵犯我大顺边境土地之类的吧。总之很模糊,似乎到底怎么样也没有人知道。” 季君珩闻言不觉轻嗤,“是皇上要刻意隐瞒此事。” “隐瞒此事?”薛兰兮大惊失色,“为什么要隐瞒此事?莫非战事已经打的很激烈了么?” 季君珩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北狄本来在阴山以北蛰居。十年前我们最后一次……颜家军与北狄左庭王大战,颜家军被叛徒出卖情报,为其所累,败北之后,北狄便开始不适侵吞阴山以南的土地。再加上北狄逐渐蚕食羌芜国的土地,随 后便以燕山和阴山连成一片。他们前一段时间意图再破云中城,云中郡太守誓死抵抗,已经战死两位太守了。” 他波澜不惊地一一道来:“云中城向来是大顺对抗北方蛮人的一道最有力的屏障。若是此番云中城失守,只怕对大顺和京城而言,都是莫大的威胁。“ 薛兰兮已经想到过北狄的战事或许会相当激烈,但是却没有想到,居然已经到了云中城了。 云中是何其重要的地方?任何一个想要对北方出兵的军队,唯一可以做粮草补充,辎重停留整顿休息的驿站便是云中郡。那是连接中原与北方最重要的一道屏障,是绝对不能丢掉的。 “那皇上想要什么时候出兵?”薛兰兮小声询问道。 季君珩摆了摆手:“我就是不明白皇上的心意,许是靖王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你也知道,贺仲麟那小子,一旦是碰到战事,脑子一热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但是偏偏,此刻朝中并无可用人才。只怕容王更要极力推举靖王去前线挂帅了。”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小声道:“容王会不会……若是皇上舍不得靖王,那么就算是容王说出个花来,皇上也不会动摇的。我只怕容王让靖王出征不成,会反倒让你——” “若是无计可施,却也只能如此了。”季君珩迎风而立,沉沉道:“此事没什么可怕的,兰兮,你不要慌张。” 薛兰兮哆嗦了一下身子,眼泪不觉便要掉出来。她沉默了许久,方才止住了心头的哽咽:“人人皆是知道此番抗击北狄,势必凶多吉少,怎么侯爷却偏要……” “关系到大顺的生死存亡,我乃大顺之将,若是不为国战,何必为将?”季君珩一字字道:“兰兮,若是当真走到了那一步 ,我也一定会为你安排好退路的。虽说不能让你全身而退,但是却总能保全了你的。” 薛兰兮的额角突突的跳动着,她紧抿着嘴唇,定定看向季君珩,忽然开口道:“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种,一旦你遇到什么事情,就会立刻抛弃你的人吗?” “兰兮?” “我薛兰兮,在你的眼里,就是这样的人是不是?”薛兰兮抬起头,静静地与季君珩对视着,似乎是要逼问出些什么一般,薛兰兮深吸了一口气,用无比冷静地口气一字字道:“那我今日就告诉你,我——绝对不会退缩的。” 季君珩看向薛兰兮。 “你听好了季君珩,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只会躲在你身后,什么事情都要你帮忙的小姑娘了。我可以自己解决麻烦,也可以自己独当一面,我也不怕……不怕什么阴谋诡计。你若是战,我便等你归来;你若是败了,死了,我也不绝对不会离开季家一步的。" “你说过的,你活一日,便有我一日活着的时候。那我也告诉你,只要我薛兰兮还在一日,我便不会轻易允许你抛弃我。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休想甩开我。” 季君珩紧抱住薛兰兮,低声道:“那我们,一言为定了。你可不要反悔。” 薛兰兮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点了点头用力道:“我们说好了,谁也不许抛弃谁。” “那是当然。”季君珩低声道:“你可是说过的,永远都不能甩开我。就算是我死了……” “你不会死。”薛兰兮捂住了季君珩的嘴,定定道:“你不会轻易死掉的。” 季君珩勾了勾嘴角,“兰兮,凡人皆有一死。” “我不知道,但是季君珩,他不应该死在北狄人的刀下。” “因为没有哪个北狄人配杀死他。”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人各有命 得知了北狄的战事后,薛兰兮的心中反倒是平静了许多。 至少,不必再为了这些让人提心吊胆的事情而日夜不安了。薛兰兮不能做什么,至少她不能左右北狄的战事。 季君珩依旧是很少准时回去,萧康帝对此事的确很是看重,连带着靖王,云溪郡主也抱怨了好些日子说靖王答应要跟她一起出去玩,结果总是推辞说父皇召见自己。 薛兰兮也只能笑笑,云溪郡主果然是云溪郡主,心性气量与寻常人皆是不一样。即使是薛瑾姝的事情闹得再怎么不愉快,苏云溪都没有再提起过一次。 京城此刻人心惶惶,似乎人人都并不知道北狄战事的具体情况,但是人人皆是惶恐万分,日夜都担心北狄人会不会有朝一日攻破家门。 攻破家门,家破人亡么? 薛兰兮倒是并不这么认为,萧康帝如今万事俱备,其实只差春日到来,冰雪消融和一个优秀的将领了。 而就在此时,薛兰兮却听杜家的探子说出了件事情,跟薛家有关系,所以先来让薛兰兮过了眼熟。 薛兰兮听说了事情便顿时气得险些昏过去,不觉咬牙切齿道:“胡闹,简直是胡闹!三房这是自取灭亡!” 先前初二回门的时候,薛兰兮已经知道祁氏背着蒋昕悄悄把小孙子接回到薛家了。但是祁氏为了惩治蒋昕擅作主张,便自己把孩子抱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并没有让蒋昕见孩子。 而蒋昕也是个糊涂人,对祁氏和薛家的恨意逐渐转移到自己已经中风不能动弹的夫君薛清虞身上了。 祁氏嘱咐蒋昕要好好照顾薛清虞,蒋昕对祁氏的恨意便全都转移到她的孩子身上了。据说是蒋昕时常虐待薛清虞,身上青青紫紫的斑驳淤痕,有些下人都看 不下去了,忍不住去报告了祁氏。 祁氏知道了气得险些昏了过去,便要过来气势汹汹地来找蒋昕的麻烦。蒋昕与老太爷哭诉了许久,吵着闹着要带着孩子回娘家。老太爷与陆氏安慰了蒋昕许久,更是斥责了一番祁氏这才算是罢休。 此事原本已经就这么过去了,不过三日功夫,有朝一日,便有丫鬟发现薛清虞没了气,咽气了。 此番一来,祁氏自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是病逝的,愣是张口指着蒋昕杀了她的儿子薛清虞。甚至这么一来二去的闹到了官府去。刑部无奈只好揽下了这个案子。 底下还有仵作写的东西,一切的种种皆是指向薛清虞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伤痕,应该是病逝,并不是谁闷死了或者是害死了她。但是祁氏依旧是无法接受这个解释说法。 薛兰兮微微皱眉,这的确是个难办的事情。她也的确没有想到,当初的一个小小的举措,居然会牵扯出来这么一大串的这么多事情来。 只是如今,本一无证据,二无证人,再加上居然仵作还判定薛清虞并非是外力致死,就算是祁氏再怎么闹,只怕也是于事无补。 但是刑部却也不敢轻易断案,祁氏本是个妇人,若是万一真的如她所说做出什么举措来,闹到了皇上跟前,只怕更是对薛家不利。因此,刑部尚书这才冒昧写了书信给薛兰兮,希望她能从中调节一二。 祁氏虽然明面上还与薛兰兮客气着,但是薛兰兮却是明白,祁氏早就对薛兰兮不满许久。只是碍着表面的礼数与三房的面子,因此便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若是贸然去与祁氏说道理,只怕祁氏是断断不会听取的。 薛兰兮本想着此事自己兴许要去问一问季君珩 的意思,但是却没有想到,就这么耽误了下来。 开春之后,皇帝依照礼数举行了祭祀大典,祈求今年一年的风调雨顺。一干臣子后妃也都随行。薛兰兮没有资格参见祭祀大典,只好待在京城里。闲来无趣便与苏云溪一道做做针线活。 苏云溪的手艺是愈来愈好了,年前薛兰兮还约摸着记得她连针线都拿不稳,年后此刻便已经可以绣出一个精致可爱的香囊了。薛兰兮见她与靖王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便打趣询问他们的好日子什么时候到。 云溪郡主红着脸,轻声道:“如今可是还没谱呢。我母亲说,皇上的意思是再等等。” 薛兰兮点了点头,笑着道:“这可不,眼看着陆长笙与代善的孩子都要出生了,你们却还没动静,倒是让我怪着急的。” “你有什么好着急的?”苏云溪瞪了一眼薛兰兮,娇嗔道:“你自己不也还是没有孩子。兰兮,说来你可不要说我唠叨。你跟季侯都已经成婚两年了,京城里面哪里有跟你们两个人一样的,成婚两年都还没有孩子的?” 薛兰兮抿了口茶,笑道:“此事也是不能勉强的来的。” “不如我们改日去再去护国寺拜一拜,给你求求子?”苏云溪顿时两眼放光,笑着对薛兰兮小声道:“听说是很灵验的。” 薛兰兮瞥了一眼苏云溪,叹息道:“此事拜菩萨哪里会有用?也要自己努力才是。” “那你倒是努力呀。” 薛兰兮顿时无言以对,只好用手指点了点云溪郡主的额头:“你啊,胡乱贫嘴。这种话也敢乱说,好个没分寸的丫头。” 苏云溪吐了吐舌头,低着头继续一针一线地绣花。 薛兰兮见她又恢复了认真的模样,不觉叹息了一声道:“ 你啊,夜以继日的绣香囊,只怕靖王的身上都已经带不下了。” “啊,会这样吗?”苏云溪故作吃惊,忽然鼓了鼓腮帮子,轻声叹息道:“兰兮,我想起了一件事情。说起来你不要难过。” “哦?什么事情?” 苏云溪神神秘秘地凑到了薛兰兮面前,附耳道:“你知道,大顺要跟北狄打仗了吗?我听说,皇上有意让仲麟跟季侯一道出去呢。” 薛兰兮平静地看向苏云溪,道:“只是传言而已,不要胡说。” “我才不是胡说八道。”苏云溪顿时显得有些委屈,撇了撇嘴道:“若是季侯出去打仗了,你岂不是要……” “就算是侯爷出去了,靖王殿下也不会挂帅出征的。”薛兰兮笃定道:“所以你就放心吧,你就算是这样一直担心下去也没有用。靖王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早些年那是让他出去锻炼,如今他已经年岁渐长,哪里还能再随意去边塞出生入死?" 过了惊蛰,天气便逐渐暖和了起来。陆氏的头风好多了,薛兰兮得知了消息,心中宽慰了不少。但是与此同时,却忽然听到了其他的消息。 比如蒋昕决意要离开薛家,甚至为此不惜决定要去护国寺出家为尼。 薛兰兮听了以后,心中不免充满了感慨。手里正捏着书信,那厢却见蒋昕一袭素衣缓缓而来。 她比之薛兰兮冬日里见到的时候,的确是削瘦了不少。薛兰兮微微皱眉,急忙起身道:“我听闻你要准备去出家?何必如此想不开,你毕竟还……” “三姑娘不必劝我了。”蒋昕抬了抬眼,淡淡地看向薛兰兮,道:“我已经无所牵挂了。薛家也好,还是什么也好,我都已经不在乎那些了。今日前来,只是因为此事我当初 拜托三姑娘替我做,结果却让我给搞砸了。还连累了三姑娘遭受了祁氏的骂名。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便想着临行前来与你道谢。”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低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安置你的孩子?” 蒋昕淡然抬了抬眼睛,道:“祁氏再如何不待见我,孩子毕竟是薛家的血脉。薛家男丁本就稀少,若是祁氏当真希望三房无后,那便任凭她处置便是。” 薛兰兮摇首叹息道:“你将来让他们如何说起你的事情?若是孩子问起来父亲母亲,你让大家怎么跟他说?说是这孩子的母亲出家削发为尼了?” “我说过了,这是对我,对孩子最好的办法了。”蒋昕淡淡抬了抬眼睛,看向薛兰兮道:“人各有命,上天注定,这一切的一切,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吧。我生来便不是安稳度日的料子,因此嫁给了薛清虞,被他生前如何苛刻责骂也好,他如今毕竟是已经过世了。我命途坎坷,如果注定在薛家要受一辈子折磨,那我倒不如青灯古佛常伴,倒也过的恬静自在。” 薛兰兮定定看向蒋昕,蒋昕的目光也是落在了薛兰兮的身上。 她叹息道:“你都不知道,三姑娘,我有多么羡慕你。我从小便不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我爹娘说我命不好,或许我当真是克夫的命吧。我以前以为,只要我争气一些,嫁的稍稍如意一些,即使对方不是什么可人的人,我也能容忍些。只是如今想来,我怕是做什么都不能了。” 蒋昕说罢,便欠了欠身,起身道:“三姑娘,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你命不一定比我好,但是你是福大的人,我嫉妒过你,但是如今,既然我已经决定放下尘世一切,往后便会潜心为你祈福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春花 她双手合十,朝着薛兰兮深深一礼,随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回走了。 薛兰兮站在门口,目送着蒋昕的马车缓缓驶离街道。 长街向晚,不知何时,春雨无声无息地悄然落下。蒙蒙细雨,和风而来,虽然并不算得上是多么冷,薛兰兮穿的单薄,更显得人弱不禁风。她只是静静站在门口,像是在沉吟什么。 冷风吹来,她却像是愈发明白了什么一般,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后转过头去。 而季君珩,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站在了薛兰兮的面前。他静静注视着薛兰兮,许久方才出声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薛兰兮轻轻道:“方才蒋昕来过了,她已经决定要削发为尼,来向我告别。” 季君珩扬了扬眉,似乎是觉得很是好奇,旋即问道:“怎么忽然会想到要……我记得蒋昕有个儿子的吧?她也舍得?” 薛兰兮叹息了一声,回过身去,一面往院子里走一面道:“许是已经放下了吧。况且那孩子,若是离开了她,指不定能过的更好。” “你怎么忽然有这种想法?”季君珩不觉笑了起来:“哪家的孩子离开了母亲还会觉得好的?我年幼丧母,自己总觉得缺失了些什么,不仅如此,还会对红裙感觉亏欠。任何时候,母亲的作用都是别人无法相提并论的。” 薛兰兮闷闷的点了点头,对季君珩道:“走吧侯爷,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吃晚膳了。今天我特意让厨房炖了鱼汤,是新鲜的鱼,我上次尝过一次,味道很不错。” 季君珩笑着点了点头,“难得你居然知道我喜欢吃鱼。” “侯爷喜欢吃鱼吗?”薛兰兮歪着头打量着季君珩,下意识地挽着季君珩的手,询 问道。 季君珩道:“我想来是有什么吃什么。但是很喜欢吃鱼。” “我真是的,这么多日子了,却还不知道侯爷喜欢吃什么。”薛兰兮道:“侯爷往后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才是。” “忽然对我这么有兴趣?”季君珩站住了脚,侧头看向薛兰兮,眉眼间皆是含着微笑。 薛兰兮咬了咬嘴唇,并不出声。 季君珩许是会意了,沉默了片刻,便和颜悦色道:“走吧,我去尝尝,这个鱼到底有没有夫人说的那么好吃。” 薛兰兮觉得今年的春日格外的美好,倒也并非是家里出了什么喜事,但是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却让薛兰兮心中一点点生根发芽出来一种想要组建一个家庭,与之一起成长的错觉。 当然,对于萧康帝和容王来说,今年春天也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春日。 容王妃去年便已经怀有身孕,终于在今年初春诞下了小世子。小世子是个早产儿,原先还担心小世子活不下来,但是没过几日,小家伙便已经能咯咯直笑起来了。这才让众人安心下来。 萧康帝有了孙子,容王殿下有了世子,自然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这其中,尤其高兴的大概就是沈贵妃了。沈妃之前被萧康帝斥责,随后被幽禁起来。此番容王妃诞下小世子,萧康帝龙颜大悦,便将沈贵妃放了出来。 太后知道了消息也高兴地不得了。太后虽然尚在病中,但是已经能够下床走动,抱着了自己的重孙,喜欢的不行。 一时之间,许久都不动声色的容王,终于借着这个机会大大的博了一回眼球。 很快,薛兰兮也分到了一丝来自容王府的喜气。 一封请帖,被送到了卫陵侯府。是说容王小世 子的满月宴,想让薛兰兮出席。 薛兰兮看着那封意味深长的请帖,心中不觉有些五味杂陈。如今朝中的情况,她也算是略知一二。豫王几欲联合靖王,而容王则对此耿耿于怀,颇为不满。 这种节骨眼上,容王妃的请帖却送到了家里,意图显而易见。 她询问过季君珩的意见,却没有想到季君珩与她持着相同的态度:“去,当然要去。” 薛兰兮疑惑地看向季君珩,季君珩道:“若是一味的不吭声,只会让容王认为,靖王当真是倒向了豫王。若是豫王反过来借我们之手对付容王。容王一倒台,豫王便立刻会跟我们反戈相向。但是相反,若是我们此刻再亲近容王却并不张扬,容王便会心有顾虑,不会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薛兰兮仔细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要过去。 稍稍打听了一番,薛兰兮便知道似乎被邀请的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有估计根本就不知道为何被邀请的苏云溪,以及身怀六甲的代善郡主。薛兰兮觉得好笑,似乎是算好了的一般 她自然不能失约,虽然沈妃已经今非昔比,但是却依旧是容王的母亲,自然不可小觑。 薛兰兮稍稍打扮一番,便赶去容王府赴约。 容王府建的颇为大气恢弘。彼时还是沈贵妃荣耀一时的时候建造的,容王当时立下了大功,旋即被萧康帝奖赏了一座规模庞大的府邸。 薛兰兮抬头望着“容王府”三个字,心中顿时充满了酸涩。 容王府,容王,是啊,那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么多年了,只要一想到那一夜,容王带着兵马将她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屠杀殆尽,薛兰兮的心便一寸寸的冷了下来。 像是被人骤然抽干了血液, 那种胸口空荡荡的疼痛,闷闷的,却隐约能够传来酸楚的疼痛感。 荣王府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门前皆是花团锦簇——自然不是花,而是各家的夫人小姐身上穿着的衣裳,姹紫嫣红,连成一片,远远往上去,与花朵并无不同之处。 薛兰兮进了门,迎面走来的便是容王妃。这还是薛兰兮第一次见到容王妃。容王妃生的并不算是美貌,至少比之豫王妃来说,是远远不及豫王妃貌美。但是从她面对宾客时候的谈笑风生与俏皮语气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是什么端庄贤淑的王妃,而是精于算计的聪明女子。 这不仅让薛兰兮想起来了容王的母亲沈妃。沈妃便是这样的一个女子,聪明俏皮,很会讨人喜欢。但是时间久了,这样的人反而是做容易被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更何况一时的聪明可以被夸做是冰雪聪明,但是若是精明一世,便会遭人厌烦甚至是厌恶。 薛兰兮正在发呆着,容王妃便迎了上来,笑吟吟地看向薛兰兮道:“原来是卫陵侯夫人来了,真是有失远迎。” “王妃娘娘。”薛兰兮欠了欠身,推开了容王妃想要拉住薛兰兮的手,笑着道:“王妃娘娘说笑了。” 容王妃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卫陵侯夫人呢。夫人当真是如传说中一般,是个极其聪慧稳重大气的女子。也难怪皇祖母那么喜欢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次次进宫去看皇祖母,却总是能听到皇祖母在念叨薛家的姑娘。我还正自想着,薛家的姑娘是何方神圣,今日见到了方才知道,这才是真真的好姑娘啊。” 她妙语连珠,几乎是不带停歇的,便一口气说完了许多话。薛兰兮也不觉被她逗笑了,笑着道:“ 王妃娘娘才是真正的妙人呢。臣妾今日跟王妃娘娘是第一次见面,可是臣妾却有一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呢。” “既然卫陵侯夫人觉得对我一见如故,那我们姐妹今日可要好好聊聊。”容王妃笑着道。 薛兰兮又答应了几句,便从容王妃处挣脱开来,往里面走。 她一眼便找到了人群中最显眼的代善郡主。代善郡主身怀六甲,挺着肚子颇为不便,但还是笑着与周围的夫人小姐应承说话。她见薛兰兮来了,便笑着走向了薛兰兮道:“夫人来了?” “你可累着了?”薛兰兮急忙扶着代善郡主寻了个座位坐下,道:“你也是,这么大月份了,还要出来?方才我见你跟那些人说这话,也不知道照顾一下自己。站的久了,可觉得难受了?” 代善郡主摆了摆手,笑道:“我没事。平日里在家里坐的惯了,我倒是宁可站一站。夫人啊,现在你怎么跟相公一样,看见我就要大呼小叫?我又不是中原这些娇娇弱弱的女孩子。” “好好好。”薛兰兮无可奈何,只好陪着笑道:“你最大,我们谁还不知道,代善郡主这么厉害的。” 代善笑着,忽然有压低了声音对薛兰兮道:“你怎么也来了?季侯如今跟靖王不是在跟豫王……若是豫王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靖王了?” 薛兰兮嗤笑了一声,道:“行了吧。你还真以为豫王是什么好东西?左右都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都对靖王虎视眈眈,表面上看上去对这个弟弟关怀备至,实际上啊,个个都恨不得狼吞虎咽生吃了靖王呢。” 代善亦是笑着,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吃了,笑着道:“夫人虽然说得好笑,但是也的确是那么回事。“ 第三百六十九章 商量 薛兰兮浅浅笑了笑,歪着头看着代善笑起来。 代善不解的看向薛兰兮,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颗樱桃丢进嘴里,朝着薛兰兮眨了眨眼睛道:“怎么了,夫人?” “无妨,只是现在这种时候,人多眼杂。你还是小心些,不要被人算计了你了。更何况你现在情况如此特殊,不仅仅是你,更重要的还有你腹中的孩子。” 代善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相公已经与我说过了,夫人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我的孩子的。” 薛兰兮叹息一声,“京城如此,人心复杂,风云变幻,比之你们羌芜国,可是要让人难受的多的吧?” 代善苦笑着道:“夫人说笑了,这世间哪里不都是一样的地方呢。别说是这大顺王朝了,我那母国也并不好到哪里去。左不过是换个身份和地方罢了。况且我与夫君皆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在这京城里面的压力自然也没有夫人这样炙手可热的人物来的关注度高了。” “炙手可热?”薛兰兮苦笑连连:“是烫手山芋吧。” 代善压低声音道:“夫人都不知道啊,容王妃刚刚看您的目光都恨不得把您吃掉呢,那叫一个殷勤奉献啊。我方才就到了,倒也没见她对谁如对夫人这般热情。” 薛兰兮正与代善说这话,忽然就见远处袅袅婷婷走来一人,便立刻住了嘴。 便听那人笑道:“这是在说什么?” “原来是骆夫人。”代善急忙起身,却被骆夫人伸手按住,她娇笑道:“你啊,快坐下,不要行礼了。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怀着孩子呢。” 骆夫人今日穿了一身应景的月白色袄裙,这颜色愈发衬的人清冽动人,虽然她已年过四旬,但是这犹存的风韵却 让京中一片美人自叹不如。 薛兰兮瞥了一眼骆夫人,微笑着上前欠了欠身,“原来是靖国公夫人。夫人真是个好热闹的人,哪里都能见到夫人呢。” “我无儿无女的,若是还不让我出门来,岂不是太过于苛刻了?”骆夫人笑吟吟地打量着薛兰兮,“数月不见,季侯夫人真是愈发可人了。” 薛兰兮淡淡的瞥了骆夫人一眼,却在这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道声音,笑吟吟道:“你们都围在这里是在说什么吗?”却说着,便见到远处容王妃急匆匆地赶过来。 薛兰兮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容王妃拉住了双手,笑着道:“我没有怠慢了夫人吧?方才只顾着忙,却也忘记夫人还在这里了,真是失礼失礼。” “哪里哪里,倒是王妃娘娘,想必今日已经是很累了,哪里还能再来打扰王妃娘娘呢。”薛兰兮颇为谨慎小心地与容王妃赔笑着。 容王妃看着颇为随和热情,但是越是如此,越是能让人放松警惕。也许在不经意间,自己已经无意暴露了什么,因此跟这样的人说话更是要小心。说起来好笑,明明是受到邀请来参加满月宴的,但是却搞得如同像是战场一般,敌我划分的清楚无比。 像是一场夸张的闹剧。 薛兰兮这么想着。 “季夫人……季夫人?”容王妃的笑音唤了薛兰兮回神。 薛兰兮笑着侧头看向容王妃,“什么?” 容王妃眨了眨眼睛,对薛兰兮笑着道:“我方才说,夫人可曾听说过边疆战事。想来季侯是武将出身,是真真实实上过战场,如今也掌握军中实权的人,比我们这些人知道的想必都要多吧?” “哦……”薛兰兮道:“怎么,大家都不知道吗?” 容王妃感慨似 的摇了摇头,道:“是啊,这不,容王殿下日日都忙着,早出晚归的,我哪里能有什么时间能跟他说得上话?只是战事吃紧,我也实在是很是担心。大家说是不是?” 代善虽然是异国人,但是羌芜国当初跟大顺联盟,也是出于想要共同对抗北狄的意愿,因此对此事也显得分外关注。代善叹了口气,道:“北狄人凶残野蛮,机关算尽,这北疆才安定了多少年头,他们就又迫不及待地想要跨过长城进来了么?” 薛兰兮不敢多说,只是道:“我也没怎么能跟侯爷说得上话。侯爷啊,这些日子都是睡在书房里的。我稍稍听说了一些,大概就是……北狄人正在攻打云中郡之类的事情?不过王妃娘娘放心就是,云中乃是边塞中枢要道,那里的军备充足,想来定能击退北狄贼人。” “云中太守已经换过三任了。” 忽然之间,骆夫人不咸不淡地插了进来,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话。 顿时容王妃,薛兰兮与代善都纷纷把目光转向了骆夫人。 骆夫人脸上看不出来什么神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却已经不在笑了,脸上换上了一种相当冷静的神情,稳重地陈述道:“云中郡的太守浴血奋战北狄人,已经死了两任太守了。这回会迎战北狄人进攻的是第三位太守。” “这……” 薛兰兮是听季君珩说过太守的事情,但是却也没有骆夫人知道的这么详细。 那么想必,骆夫人的眼线一定很多,不,是相当的多。 但是若是如此,她为何要关心北疆战事? 除非…… 薛兰兮的目光骤然落在了骆夫人的身上,骆夫人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微微掀起,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种表情……莫 非是说—— 薛兰兮的心中有个念头已经呼之欲出,但是却始终不敢轻易说出口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薛兰兮没有证据,但是这样合情合理的猜测,也许能够让他们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季夫人怎么了吗?”容王妃见薛兰兮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不觉小声询问道。 薛兰兮摆了摆手,笑道:“我没有事情,只是方才觉得有些恍惚。真没想到,这太平天下,也会有那么多人,在此刻,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悄然无声的为国而战,悄无声息的死掉。想到这里,我便觉得心中颇为难安。” 容王妃便附和道:“这倒是啊,想起来便觉得心中难安。只是我们这些在京中的妇人,也不晓得能做些什么能帮一帮他们。”她微微一顿,道:“不若过些日子,咱们一道抄了经书去护国寺为前线的将士们祈福吧?” 骆夫人便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那自然是好,容王妃有心了。” 薛兰兮也欠了欠身,道:“王妃娘娘当真是蕙质兰心,不像我等,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容王妃用帕子掩着嘴笑了起来。 恰时容王妃的丫头端了大补的汤药来让容王妃喝下,容王妃点了点头,便倚着薛兰兮坐下喝药。薛兰兮微微出神,电光火石间便觉得膝盖上一热,随后听到容王妃“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骤然听见瓷碗打碎的声音,薛兰兮这才恍惚过来。她骤然发觉自己身上似乎是洒上了汤药,而容王妃已经起身,跟丫头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起来衣裳,“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夫人没事吧?” “我不要紧。”薛兰兮起身,用帕子沾了沾裙子上的汤药。冷风一吹,这贴在身上 湿哒哒的汤药便贴着她的身子,寒意蹿入骨髓当中。 容王妃皱了皱眉头,道:“夫人的衣裳是已经湿的不能穿了,若是不介意,不如就去跟我去屋子里换一件衣裳吧。这大冷天的,若是穿着这湿掉的衣裳,只怕是要生病了。” 薛兰兮抬头看向容王妃,容王妃眼眸闪亮亮的,似乎是在等着薛兰兮的答复。 薛兰兮微微一顿,点头道:“那就麻烦王妃娘娘了。” 容王妃见状忙眉开眼笑起来,扶着薛兰兮的手往屋子里走。 折枝服侍着薛兰兮换了身衣裳,薛兰兮穿戴整齐后,便见容王妃径直走了进来。 “王妃娘娘。”薛兰兮起身欠了欠身,恭顺道:“多谢王妃娘娘好意。” 容王妃扶着薛兰兮坐下来,笑吟吟道:“你没事便好了,说起来也是我不小心才做错了事情的。你不怪我便是最好的了。” 薛兰兮颔首,容王妃瞥了一眼折枝,巧笑嫣然道:“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薛兰兮不动声色道:“折枝,我与王妃娘娘有话要说,你先出去。” 折枝转了转眼珠子,便欠了欠身离去。 “王妃娘娘请讲。”薛兰兮淡淡道。 容王妃紧拉着薛兰兮的手,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只是……是王爷嘱托我,要我来捎句话给妹妹。我是个妇道人家,也说不清楚所为何事,但是王爷并非是什么谄媚奉承的人,这一点……夫人应该明白吧?” 谄媚奉承?薛兰兮暗地里冷笑了一声,这句话,说的是豫王吧? “可是说豫王?”薛兰兮直截了当地反问,耿直的几乎让容王妃微微一怔,甚至脸上的笑容都顿时僵住了。 薛兰兮眨了眨眼睛看向容王妃,一脸的天真无邪,不谙世事。 第三百七十章 酸梅汤 “这……”容王妃尴尬地笑了笑,“似乎,夫人对这些事情,很有见解?” 岂止是很有见解?薛兰兮冷笑连连,却依旧嘴上如是说道:“倒也并非……只是,我偶然听过侯爷说起过一些事情。正如王妃娘娘所说,我也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而已。容王也好,我家侯爷也好,都是能做大事的人,咱们到底是个女人,也不能完全懂的他们的意图,娘娘说是不是?” 容王妃不动声色地笑道:“话虽然是如此,但是毕竟,王爷的话,我还是要如实带到。至于夫人能不能听懂,那就全看夫人了。季侯是个何等聪慧的人,我倒也真不相信,夫人是个如此糊涂的人。大智若愚想必说的便是夫人这样的人吧?” 薛兰兮懒得再搭理她,只是让她快些说出事情来。 容王妃压低声音道:“王爷说,希望侯爷不要被眼前的事物所迷惑,认真看清楚,到底谁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是在如此下去,还能有谁,能坐收渔翁之利。” 容王的话,并不出薛兰兮的所料。她点了点头,道:“我一定待到,王妃娘娘放心吧。” “那就好。”容王妃亲昵地拉着薛兰兮的手,笑吟吟道:“你若是有空,便多来王府走动走动吧。我家里有了小孩子,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王府里,倒也是闷得慌。这小家伙,还总是爱哭爱闹的。” 薛兰兮笑道:“那是自然。” 容王妃便带着薛兰兮出去了。 因为此次来的皆是女眷,大家便没有了顾及,按着次序坐下后,便如是开宴了。薛兰兮坐的离容王妃稍近一些,桌子上摆满了新鲜的瓜果糕点与精致的菜样。薛兰兮仔细看了看那些菜品,不觉叹息了一声。 容王 不愧是容王,这么多年了,虽然生母沈贵妃已经不再得宠,但是他依旧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王爷。这些东西,别说是薛兰兮,就是在长公主府上也没有吃到过。 却也亏得容王妃能说出要为前线战士祈福的事情。 这些荣华富贵,不都是从他们身上剥离克扣下来的么? 薛兰兮正说着,忽然见容王妃身边的侍女端着一个精致的白陶瓷碗送到了容王妃的身边,对她小声嘀咕了几句。 “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呢?王妃娘娘该不会是背着我们姐妹喝了什么驻颜汤吧?” 容王妃笑起来,对骆夫人笑道:“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驻颜汤?这不过是寻常的酸梅汤而已。我生了世子后,便愈发觉得嗜爱酸甜,于是就特意让我的丫头给我煮了一碗酸梅汤喝。这汤颇酸,只怕一般人受不了,我便单独煮了喝了。” “原来是酸梅汤。”代善撑着下巴看着容王妃。 容王妃瞥了一眼代善,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世子妃也想要尝一尝吗?你怀了身孕,喜欢吃酸的也正常。你若是喜欢,我便分一点给你可好?” 代善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倒是麻烦王妃娘娘了。” 容王妃笑吟吟地道:“世子妃这是什么话。你怀着身孕,还要来看望,我实在是感动还来不及,这点小事算什么?”说着,她便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丫头去端着碗盛了一碗给代善。 忽然见有一位夫人微微咂舌,薛兰兮瞥了一眼那夫人,道:“不知道阴夫人这是怎么了?似乎是有话要说?” 阴夫人有些犹豫地看向容王妃,容王妃也挑了挑眉:“怎么了吗?” “臣妇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还请王妃娘娘 先恕罪。”阴夫人起身,欠了欠身,低声道。 容王妃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阴夫人,抹了抹嘴角的汤汁,笑道:“夫人何必客气。您说起来还是我的长辈呢,若是有什么事情,便直接说便是,不必客气。” 阴夫人小心翼翼地道:“这酸梅汤,只怕……世子妃喝不得。” “哦?”容王妃的语气顿时沉了下来,她冷淡地瞥了一眼阴夫人,旋即四下望了望。众人也皆是颇为不解,各个皆是低声喃喃低语起来。容王妃笑道:“不知道,这酸梅汤里面,是放了什么东西么?怎么就是,我喝的了,世子妃便喝不得了。” 还没等阴夫人出声,骆夫人便起身道:“回王妃娘娘的话,酸梅汤此物性酸寒,世子妃怀了孩子,又有诸多禁忌。只怕是喝不得的。况且这过于酸的东西,大夫说对孩子也不好。自小在中原长大的人倒也还算是好,这尤其是对我们这些塞外来的人来说,更是碰不得的。当初我怀孕的时候,也是喜爱酸物,最后可叹孩子也没有保住。否则臣妇也不至于落魄到如今这幅孤苦无依的地步了。” 容王妃扬了扬下巴,嘴角微微翘了翘,看向代善道:“这倒也是。世子妃,既然阴夫人与靖国公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想必你是吃不到这东西了。” 代善撇了撇嘴,叹息了一声,便把已经放在了酸梅汤里面的勺子拿了出来,笑着叹了口气道:“那看起来,臣妾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容王妃笑着道:“那倒是不要紧。我厨房里还派人做了些山楂红枣糕,这东西应该不要紧的。等下你若是想吃,我便差人拿些给你。” “那就多谢王妃娘娘了。”代善笑着欠了欠身。 开宴后 ,容王妃将小世子带了过来。小世子方才满月,生的白嫩可爱。胖乎乎的小手上带着一串铃铛手镯,被众人逗弄地咯咯直笑,一时之间满席皆是欢声笑语。 薛兰兮却颇感不解。尤其是方才关于酸梅汤的事情,骆夫人和阴夫人莫名其妙的拒绝,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到底为什么呢? 薛兰兮盯着容王妃看了半晌,容王妃桌案上的酸梅汤她便是一口都没有动,放的远远地,甚至连看都不曾看过一眼。莫非是这酸梅汤有问题? 是有人想要下毒么?那未免这些花招也太过于小儿科了吧? 薛兰兮愈发不解,代善见她似乎是心不在焉,颇有些顾虑,便小声道:“夫人,怎么了吗?”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薛兰兮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代善眨了眨眼睛,歪着头想了片刻,道:“夫人的意思是说,这酸梅汤可能有问题?” 她叹息了一声,幽道:“酸梅汤有没有问题倒也还算是难说,但是最让人疑惑不解地,还是阴夫人和骆夫人的态度。既然她们想要谋害你或者是容王妃,为何会刻意提醒你们这东西有问题?但是若不是想要谋害你们,又是所为何事?” “那酸梅汤,我是一口都没有碰。”代善撇了撇嘴,道:“相公说的倒也不错。京城里越是地位高的女人,越是工于心计,心机城府深不可测。” 薛兰兮无奈笑了笑,“那可不是。若非是工于心计,心机城府深不可测,她们又怎么能成为位高权重者?登得越高,便是越有能力,越聪明的人。诸如我们这种人,也就只能在外围凑个热闹看了。” 代善咂舌道:“看个热闹也要带上脑子。那这个热闹我倒是 宁可不看。” “往后的日子,还会有更多的人想要利用你,谋害你,诬陷你,踩着你上位。身在朝廷,无论你是什么样子的地位,身份,都要时时刻刻都留个心眼才是。” 代善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夫人教诲。” 薛兰兮默不作声地笑了起来。 按照礼制,众人皆是为小世子缝了一个香囊挂在小世子的身上。轮到薛兰兮了,薛兰兮起身去,将缝制的香囊递到了世子的襁褓里。小家伙白白嫩嫩的,一双黑峻峻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薛兰兮笑着。 容王妃见状亦是笑道:“看起来是很喜欢季夫人呢。” 小世子朝着薛兰兮愈发开心的咯咯笑起来,笑的很是欢快。薛兰兮逗弄了一会小世子,便起身回来。 紧接着薛兰兮的便是代善。她身怀六甲,颇为不方便。身边的侍女扶着代善缓缓站起来,薛兰兮注意到她似乎是脸色有些苍白,方才想要开口问一问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便见有人叫了一声:“世子妃,世子妃!” 薛兰兮眼睁睁看着代善从座位旁边的位置上摔倒在地,身边的丫头顿时便是慌了神了,四周的诸位夫人也都是咂舌不已,急忙起身过去查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薛兰兮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了代善。代善脸色苍白地跌倒在地,她捂着自己的肚子,额头上渗出冷汗。她紧咬着嘴唇,喃喃自语道:“孩子……我的孩子……” “没事的,不要紧的。你不要担心。”薛兰兮极力安慰着她,但见四周乱成了一片,都是些妇道人家,此刻见状自然是没了主意,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彼此无奈着。 薛兰兮只得高声叫道:“来人,快叫大夫!” 第三百七十一章 谋害 代善哆嗦着的双手紧握着薛兰兮的手,她捏的那样用力,瞪着眼睛极力吐出那句话:“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大夫已然是来了,几个丫头扶着代善速速到了厢房当中躺下。她失血过多,薛兰兮怔怔的看着那一路留下的血痕,心中顿时觉得难受不已,眼角竟然不觉落下泪来。 容王妃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她拍了拍薛兰兮的肩膀,小声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世子妃本是无辜之人,定是有人想要谋害本宫,这才误伤了世子妃。此事本宫绝不姑息,定要彻查到底!” 薛兰兮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多谢王妃娘娘了。” 此事的确是奇怪,代善既然并没有喝容王妃的酸梅汤,那到底是谁用什么办法害的代善? 目的又是什么呢? 薛兰兮愈发不解,等在外厅的时候,容王妃身边的一个嬷嬷便欠了欠身走了进来,道:“启禀王妃娘娘,各位夫人,奴婢奉命查看世子妃所接触过的东西。果不其然,已经找到了下在世子妃勺子上的药了。”旋即,她便差人呈上来了那发黑的勺子,道:“奴婢已经查看过了。是下在娘娘酸梅汤里面的药,世子妃是用勺子盛了一小碗,但是却并没有喝。之后那勺子上沾了毒药随后被她用来喝汤,便就此中毒了。” “勺子上?”容王妃微微挑眉,忍不住怒道:“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若是让本宫查出来了,定要禀报皇后娘娘,将其重罚!” 满室的夫人小姐皆是面面相觑,忽有一人高声疑惑道:“咦,我怎么隐约记得是阴夫人劝说世子妃不应当喝那酸梅汤?莫非是阴夫人想要谋害王妃娘娘,不想误伤了世子妃,这才劝阻 的么?”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阴夫人的身上。阴夫人满脸通红,她本不是善于辩论之人,此刻更是有苦说不出,于是只好看向容王妃,道:“还请王妃彻查此事。臣妇是清白的。” 容王妃微微眯起眼睛,只是勾了勾嘴角,并未出声。 薛兰兮知道,阴夫人是豫王妃的嫂子,容王妃必定对此人毫无好感。此刻自然也没必要为她出声说话。 阴夫人的确是很奇怪,但是到底是不是阴夫人做的,此时还不能下结论。 容王妃却也不能让阴夫人就此难堪着,她沉默了片刻,便道:“既然如此,那阴夫人,你且先起来吧。此事本宫稍后自有定夺,此刻还是要看世子妃到底如何。” 她一语道醒梦中,众人皆是恍然大悟过来,于是乎关注的中心都放在了世子妃身上。薛兰兮此刻也不由得为代善捏了把汗,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薛兰兮是一点都不清楚的。 约摸着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薛兰兮实在是忍不住,起身对容王妃欠了欠身道:“王妃娘娘,不知道可否……” “太医。”容王妃叫了一声,便见厢房内的帘子晃动,旋即是女医走了出来。薛兰兮认得那女医,是皇家御用的女医,京城里面闻名四座的千金内科名手。见她出来,薛兰兮急忙走了过去,担忧地看向那女医:“敢问大夫,不知道世子妃怎么样了?” 那女医的脸色并看不出来到代善怎么样了,她面色犹如止水,平平淡淡的,教人看不出来深浅。她听见薛兰兮说话,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薛兰兮,旋即低头行礼,欠了欠身道:“启禀王妃娘娘,各位夫人,世子妃已经没事了。” 容王妃便顿时松了口气, 只是薛兰兮抿了抿嘴唇,低声道:“那孩子呢?世子妃的孩子保住了吗?” 果不其然,那女医闻言便是脸色微变,俯身道:“请恕臣无能,世子妃的孩子,臣并没有保住。” 一时之间,屋子里一片压低的唏嘘之声。薛兰兮只觉顿时天旋地转,顿时一阵踉跄,若不是折枝及时扶住了薛兰兮,她几乎都要栽倒在地。薛兰兮咬了咬嘴唇,低声道:“王妃娘娘,臣妾进去看看世子妃。” 容王妃也并不好受,此事毕竟还是在她府上出的,说到底,她这个女主人也要担待些责任。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此事需得查到底,若非如此,只怕景郡王府那边并不好交代。 因此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季夫人,你向来与景郡王府和世子妃交好,可要好好劝劝她。她还年轻……孩子总归还会有的。但是若是不好好照顾自己,那便是什么都落不着的。” 薛兰兮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转身便进了内室当中。 “夫人……” 方才还笑的可爱的代善,此刻却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地不像话。内室当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地血腥之气。薛兰兮皱着眉头看向身边侍候的小丫头,有丫头一遍一遍地端着血水出去,那淡红色的血水,看上去颇为让人触目惊心。薛兰兮一时之间竟是梗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该说什么呢…… 薛兰兮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痛处,她没有孩子,自然也不知道失去孩子,对代善来说会不会造成永久性的伤害。她见过不少满心欢喜想要做母亲的人,最后却因为失去孩子从而陷入疯癫,忧郁当中,从而失去整个灿烂的人生。她害怕代善会不会变成那样,但是却又不敢出声提起。 毫无疑问,此刻的代善是无比脆弱的。任何一个小小的举措,任何一个敏感的字眼,都有可能遭到她极其激烈的抵触。薛兰兮缓缓靠近,勉强止住眼眶中的泪水,坐在代善的床边,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薛兰兮以前总觉得,她的手如同她的心一般,是温热的。那种热烈的感觉,不同于她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感觉到的体温,那是鲜活的,自由的,来自塞外的自由热血。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薛兰兮却觉得代善的手,凉到极致。 就好像,薛兰兮握住的并不是一双人的手,而是一块千年寒冰一般。薛兰兮顿时觉得心中难受地不行。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骤然扼住了脖子,几乎疼的无法喘过气来。 代善睁着眼睛,却仿佛像是个木头人一般,她兀自流着眼泪,瞪着眼睛看向头顶的床帘。薛兰兮低声道:“代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孩子白白就没了的。” 代善却是骤然笑了,哑声道:“夫人说得对……是我不慎重了。如果不是我太笨,我的孩子也不会……” “并非如此,人心叵测,防不胜防。此事颇为蹊跷,我……” 她正说着,忽然发现代善不受控制地转过了头,是了,她并不想要听薛兰兮说这些东西。这些是是非非,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即使是查清楚了真相,又能如何?孩子没了,终究是没了。 薛兰兮正发着愣,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嚣之声。薛兰兮微微皱眉,正欲起身去查看,便骤然听到了一声极其沉闷地低喝声:“滚开!” 那不是别人的声音,正是陆长笙的声音。 薛兰兮微微皱眉,陆长笙便一路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薛兰兮正欲说什么,但是 陆长笙却仿佛是都已经明白了,颇为厌恶地绕开了薛兰兮,径直走到了代善的床前。 陆长笙抱起代善,低声安慰她:“没事了……有我在,没人还能再伤害你……” 代善紧紧地拉住了陆长笙的手,无声地在他的怀里呜咽着。 薛兰兮的心揪着疼,她知道此刻不应该再去打扰他们,便径直从内室走了出来。满堂的夫人小姐,本应该都是满面笑容,但是此刻却个个都是哭丧着脸,有的露出了不耐地神色,有的则是踌躇着是不是该起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更多的,则是看笑话一般地翘着嘴角,翘首以盼这一出大戏。 容王妃叹息了一声,道:“陆公子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如今也是如此……诶,他爱妻心切,诸位也都体量一番吧。”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容王妃环顾四周,旋即又道:“此事事关紧要,本宫便做主在各位夫人小姐面前,一定要彻查此事。这下毒的鄙贱之人,本宫若是抓住了,定然严惩不贷!” 她冷冷的瞥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了阴夫人身上,阴夫人哆嗦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并未出声。 薛兰兮默不作声地跟在最后面的一个位置坐下,折枝知道薛兰兮也是被吓得不轻,只好低头沉默地给薛兰兮奉茶,小声道:“小姐今日连一口茶都没喝呢。” “恩……”薛兰兮点了点头,方才要端起茶杯,便听见有人道:“说到这个……王妃娘娘,臣妇不知道有一句话当讲不当讲……” “说。”是容王妃的声音,薛兰兮抬头瞥了一眼容王妃,低着头继续沉默着。 “臣妇曾经在小厨房附近,看到过季夫人身边的折枝姑娘。不知道折枝姑娘这是……去做什么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原因 薛兰兮闻言也不由得瞥了一眼折枝,折枝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发现自己被怀疑了,颇为惶恐地看向薛兰兮。 “去做什么了,说便是了。”薛兰兮淡淡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更何况,现在这里也没有什么鬼。” 此话意有所指,那贵妇人顿时气得满脸通红,依旧是执拗地看向折枝,道:“烦请折枝姑娘解释一番吧。好歹也给个说辞,不能说是因为季夫人,就连说一下也不愿意吧。” 薛兰兮顿时被气得笑了起来,抬头看向那位夫人,匪夷所思地挑眉道:“瞧着夫人的意思,似乎是觉得我护着折枝了?这就让兰兮听不太懂了。” 容王妃道:“行了行了,折枝,你到底去做什么了,说出来便是。”她顿了顿,道:“本宫也相信,折枝姑娘不会是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闻此言便有人轻声冷笑了一下,虽然不高不低,但是却恰好让薛兰兮听到了。薛兰兮默不作声地瞥了一眼折枝,折枝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朝着容王妃欠了欠身,俯身道:“奴婢的确是去过小厨房。” “到底所为何事?”容王妃不耐道:“快些说出来,也免得让我们大家怀疑。” 折枝略感尴尬,红着脸瞥了一眼容王妃身边的丫头,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此事实在是微不足道,是我家小姐饿了,便差我前去小厨房瞧瞧有没有什么可以先垫垫嘴的。此事……王妃娘娘身边的阿秀姑娘也可以作证……” 容王妃不觉瞥向自己身边高挑侍女,那侍女欠了欠身,道:“的确是有这么回事。是奴婢带着折枝姑娘去的。就在娘娘为季夫人换衣裳的时候。” “你们当时去了哪里?”容王妃问道。 阿秀不慌不 忙道:“我们只是去了厨房问了问,结果没找到季夫人喜欢的东西,于是我们便回来了。约摸着也就一盏茶的事情。奴婢以为,此事实在是不足为道。” 这话有些暗指那位夫人小题大做的意思,容王妃挥了挥手,示意阿秀跟折枝可以不必站着了。 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之中,薛兰兮微微咳嗽了一声,小声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寻那端酸梅汤的丫头过来问问如何?” 容王妃点头,旋即吩咐了下去。很快,那小侍女便过来了,她显然对此事的来龙去脉已经知晓的很清楚,哆嗦着肩膀,朝着容王妃俯身下拜:“奴婢见过王妃娘娘。” “恩,你起来吧。本宫问你,今日可是你端来的这酸梅汤?” 那小丫头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小声道:“是奴婢。” “那你在路上,可曾是遇见过什么人?” 小丫头略一犹豫,旋即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奴婢在路上看见了阿秀姑娘和折枝姑娘。二位只是路过,与我说了两句话,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那还有别人曾跟你说话吗?”容王妃压低声音询问道。 那婢女仔细回想了一番,旋即摇了摇头道:“没有了娘娘。” 容王妃颇有些无奈,便点了点头,道:“行了,你下去吧。” 见状,那婢女便欠了欠身,转头离去。 却在这时,一直候在一旁的女医却忽然频频抬头看向容王妃。容王妃会意,便道:“大夫,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吗?” 众人的目光便纷纷落在了那女医的身上,女医旋即上前,欠了欠身道:“臣有一言,不知道王妃娘娘可否愿意听一听。” “大夫你何须客气,说便是了。” 那女医道:“臣觉得,既然查不出来是什么毒,倒是有 可能真的如同……靖国公夫人所说一般,也许是世子妃体质与中原人不同,对酸梅汤这些东西颇为不适所造成的。” “这……“一时之间,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毕竟是女医的话,那是在场唯一有资格对此进行鉴定的人了。因此几乎没人怀疑她所说的话。而这女医看上去似乎也颇为诚实可信,不像是弄虚作假,阿谀奉承之辈,因此大家也都点了点头,对此颇为赞同一般。 容王妃沉吟片刻,却并未立刻做决断,而是略一犹豫道:“这么说起来……莫非真的并非人为了?” 她在向女医确认。 女医欠了欠身,又道:“似乎是这么会是。” 这话说的倒是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了。容王妃略微笑了笑,道:“方才大夫你还信誓旦旦的,怎么此刻却又全没了方才的自信了?” 面对容王妃的质疑,女医微微俯首,轻声道:“臣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 “臣只是害怕,这样的结果,世子妃与景郡王世子不会认可的。” 无缘无故失了孩子,别说是世子妃代善和陆长笙,就算是景郡王府的那一位景郡王妃,只怕她是第一个不会认同的。不仅如此,只怕她还会闹的更大,甚至闹到皇帝那里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事可大可小,但是若是处理不当,惹怒了景郡王府,只怕最后对容王最是不利了。 容王妃自然是分得清楚轻重缓急的人,她微微一笑,对女医道:“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想来景郡王妃也好,世子妃也好,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此事本宫自有定夺,不会让人委屈了你,更不会委屈了世子妃。” 那女医欠了欠身,这才离去。 薛兰兮冷眼看着,忽然被容王妃叫了名字道:“ 季夫人,不知道此事……季夫人怎么看?” “王妃娘娘想要问什么?”薛兰兮淡淡地抬起头看向容王妃。 容王妃哂笑道:“方才我见季夫人似乎一直都在低头沉思,不知道季夫人是在想什么?尽管说出来便是。” 薛兰兮起身朝着容王妃道:“王妃娘娘明鉴,此事虽然又女医作证,说是可能是体质造成的。但是还是过于奇怪,世子妃与景郡王府那里,想必也是过不起的。景郡王妃脾气不太好,想必她失了孙儿,定是悲痛不已,此事还是要尽快明察为好。而不能以一个大夫的一口之言就此打住搜查的脚步。” 容王妃略一沉吟,旋即颔首道:“还是季夫人想的周到。”她侧头对阿秀道:“此事你负责。去把经过这一碗酸梅汤手的人,全都叫出来好好的询问一番。必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明白吗?” 那阿秀的肩膀微微哆嗦了一下,旋即颔首道:“奴婢明白了。” 众人便是就这么散了,薛兰兮出门的时候,遥遥看到陆长笙抱着代善出门上马车。她定住了脚步,抬头静静地看向陆长笙。陆长笙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薛兰兮的目光,只是专注地看向代善,似乎是在跟她低低絮语些什么。 等到二人上了马车离开后,薛兰兮方才带着折枝绕到院子后面上了马车。 一路上,薛兰兮都仰着头沉默地看着前方的车帘。折枝也默不作声地坐在薛兰兮边上,今日她显得格外沉默。 过了许久,薛兰兮忽然出声问道:“怎么,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今日的事情吗?” 折枝骤然呆住了,愣愣地看向薛兰兮。薛兰兮闭着眼睛,沉默了片刻,小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跟阿秀,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或者说, 看到什么的,并不是阿秀,而是你?” “小姐……” “你还想要瞒着我吗?”薛兰兮骤然睁开眼睛,眼眸当中闪着锐利的微光:“若非如此,怎么会有人说自己看到你了?你当真以为,只口空胡说,她便有勇气来诬陷你吗?” 折枝似乎是觉得瞒不下去了,于是叹息一声道:“小姐,奴婢是……是在小厨房看到了什么。只是奴婢觉得此事蹊跷,而且奴婢当时也没有看出来个所以然来,所以当时才没有及时告诉小姐。后来直到世子妃出事,奴婢这才想起来事情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薛兰兮颇为疲惫地叹息了一声,算计,又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算计。她千叮咛万嘱咐代善要小心,只是可惜的是,至始至终,她也没有能窥破其中奥秘。 她本以为是容王妃下的毒,只是此事压根没必要亲自来做苦肉计,况且此事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于容王妃来说,实在是没有理由。而若是阴夫人或者是骆夫人呢?她们的目的又是什么?栽赃嫁祸?还是别的? 折枝抿了抿嘴唇,道:“奴婢的确是去小厨房给小姐找东西垫垫肚子的。只是后来……阿秀姑娘离开后,奴婢忽然发现自己的手绢落在小厨房了,便折回去去。谁知道奴婢居然看见……” “看见什么了?” “是一个女人,穿着侍女的衣裳,她打翻了那侍女桌子上的勺子,于是又拿了一个出来。但是奴婢看到,她用自己的帕子在那勺子上抹了抹。奴婢当时还觉得奇怪呢,为什么要用帕子抹一抹勺子。后来想想才发现,原来那帕子上沾了毒的。” “那个女人,是谁?” 折枝微微皱眉,道:“是骆夫人身边的那个侍女,叫……” “阿清。” 第三百七十三章 探病 听闻是“阿清”二字后,薛兰兮反倒是颇为释然了。这倒是的确如她所料。确实是骆夫人的所作所为。 而嫌疑最大的阴夫人,既然是豫王妃的妹子,那就自然能够想办法将此事推脱到豫王府身上。其实此时并不难查,只要稍稍了解一下他们在外厅到底说了什么,便能轻易明白这一点。 薛兰兮愣了愣,压低声音道:“此事不可轻易对别人说起,你可明白?” 折枝点了点头,朝着薛兰兮眨了眨眼睛道:“这是自然。小姐尽管放心便是。” 雨水过后,天气便一日接着一日的暖和了起来。是春天来了。 边疆的战事似乎是愈发吃紧了,季君珩整日整日的不在家里,薛兰兮只知道,皇帝似乎彻夜彻夜地与他们一起商议事情,连着好几个晚上,季君珩都是住在宫里的。 薛兰兮对边疆的战事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如今朝中看似风平浪静,但是风起云涌,只怕很快,便会迎来新一轮的势力洗牌。薛兰兮必须赶在此之前,尽力修补与景郡王府的关系。 景郡王妃疼爱薛兰兮,薛兰兮自然明白,只是此事若是不与陆长笙和代善说开,只怕自己往后见了他们也只是无地自容。 薛兰兮挑了一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便带着折枝亲自登临。 景郡王妃听说薛兰兮来了,便亲自出来迎接。虽然她刚刚失去了一个孙子,显得有些憔悴忧伤,但是看见薛兰兮却还是笑着说:“你倒也有心,终于得空来我这里坐坐了。” 薛兰兮知道景郡王妃不过是强颜欢笑,不想要让自己难受,便一把抓住了景郡王妃的手,一面往屋里走,一边对她轻声道:“舅母,还是要多加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提起此事,景郡王 妃便是有些伤神,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水。薛兰兮也是唏嘘了一声,并未再出声。 景郡王妃叹息了一声,拍了拍薛兰兮的手,道:“那日的事代善都回来告诉我了,长笙那孩子有些意气用事,你不要理会他就是。” 薛兰兮哑声笑了笑道:“表兄在伤痛之中,我哪里能怪他?况且昔日表兄那么帮我,凡事皆是让着我,护着我,我哪里能因为这样一点小事怪罪于他?” “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景郡王妃说着,便带着薛兰兮来到了陆长笙夫妇的院子里。院子里一股子浓重的药味,薛兰兮微微皱眉道:“代善还在吃药调理么?” 景郡王妃摇了摇头,无奈苦笑道:“她不是身子上有病,是郁从心结,此事也急不得的。” 薛兰兮说着,便进了屋子。代善躺在床上,似乎是听见有动静,便由丫头扶着,勉强坐起来身子。她脸色还是苍白的,比之之前,或许还要再苍白一些,双眼空洞无神,看着甚是可怖。 薛兰兮手里捏着帕子,不觉有些难受。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给代善的打击居然会如此之大。 这已经不仅仅是简简单单地利用与误会了,这分明,是想要毁掉代善,也毁掉陆长笙。 薛兰兮咬了咬嘴唇,看向代善,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始终梗在喉间,说也说不出来。 代善无奈苦笑了一声,轻声道:“你想要说的,我都明白。不必再多说了。” 景郡王妃便点头离去,薛兰兮也吩咐折枝先行离去。 随后屋子里的丫头便七七八八都散了,只剩下薛兰兮与代善二人。薛兰兮紧握住代善的手,定定看向代善,一字一句道:“对不起,代善……那日的事 情,我很抱歉,我甚至没有能帮你查出真相。” “真相?”代善紧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你看我如今这个样子,我还有时间和精力去在乎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孩子么?” 薛兰兮顿时愣住了,代善摇了摇头道:“若说真的是必须有一人要成为罪魁祸首,那那个人必须得是我吧。我真是……罪无可赦。明明相公和婆婆都提醒过我,要时时刻刻当心。你也警告过我不要乱吃东西,结果我还是……是我错了,我把这个世界想的太简单了。” 薛兰兮静静看向代善,骤然叹息了一声,“此事谁也不能预料未来。你无需自责。孩子没了,可是你需得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若不如此,只怕你的后半生,会过的更艰难。” “我……还能有后半生吗?”代善轻轻笑道。 薛兰兮顿时愣住了,代善转头看向薛兰兮,道:“我以前总觉得,我若是能出了那羌芜国,重新回到大顺,哪怕就是做个籍籍无名的人,我都会乐意的。因为这里才是我的家。所以我前半生那么努力的往上爬。我如愿来到了大顺,遇见了长笙。我以前从不觉得长笙他有那么好。他愿意待我好,他不会对我耍花招,不会骗我,我以为我嫁对了人,这辈子便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去。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们总是想着要破坏别人的一切?兰兮,你说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一念之间,有可能摧毁的是别人一辈子步步为营所积累下来的一切呢?” 薛兰兮慢条斯理道:“没人会这么想的。代善,这京城,从你踏进来的一刻,便已经加入了这场战争。别说是你,就算是靖王如何,云溪郡主如何,晋阳长公主如 何?纵然是尊贵如同他们,也要被人算计,被人污蔑,被人葬送一生。既然加入了,便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即使你无辜,但是既然加入了游戏,便没有无辜之人。” 她苦笑了一声,“我以前从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因此这么多年,我从没想通为何我的家人要遭受那样的苦楚。那么多人啊,我从小到大的一切亲人,都在一夜之间,被付之一炬了。从此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了我,多可怕的一件事情?我一直都认为,我并未做错什么,我的家族也并未做错什么。” “可是重新踏入京城以后,我才发现。我错的离谱。”薛兰兮淡淡笑着道:“我错了,我的家人错了,我父亲错了。他做的最大的错事,便是没有选择正面回应这场游戏,主动参与其中,而是被人变成了淘汰者。没有立场的人,是不配加入这场游戏的。那么你呢?代善,你的离场呢?” 代善茫然地看向薛兰兮,薛兰兮歪着头看向她,“你是会赌谁赢得这一场游戏呢?是豫王?是容王?还是靖王?” “你的选择呢?” 薛兰兮笑着道:“很明显了不是吗?从我选择嫁给季君珩开始,就已经选好了未来的道路了。” “靖王?” 薛兰兮扬了扬眉看向代善,却选择了缄口不语。 代善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低着头想着什么。薛兰兮道:“你的孩子,我必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只是此事,暂时还不可生长。若是不能揪出幕后黑手,反倒是让对方打垮了我们,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代善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她似乎还是有些不太安心,悄悄地拿眼睛撇了撇薛兰兮。薛兰兮微微一顿,笑道:“你不必担心,我并不是那么记仇的人。当 日长笙表兄也不过是无心之言,我还能怪罪他不成?” “相公回来便一直为此事而惴惴不安,我也生怕你因为此事恼了他的。他看着稳重,其实做起事来没轻没重的。夫人多多包涵便是。” “再如何说起来,他也毕竟是我的娘家表兄。我哪里能真的怪他?”薛兰兮叹息,拍了拍代善的手,安慰道:“你且不必担心,安心养着便是。往后的事情,一概不必理会。景郡王府虽说并不大,但是容你平平安安的过一阵子也算是足够了。” 这话是在宽慰代善,却也十足算得上是敲打。薛兰兮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临别的时候遇上了陆长笙从外面回来。陆长笙人也憔悴了不少,都说这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风流公子陆长笙娶了妻后依旧是风流俊俏,但是此刻看来,他确实是长大了不少了。 成了家,便意味着有了责任。 陆长笙道:“我送夫人一程吧。” 薛兰兮笑他道:“什么夫人不夫人的,表哥居然已经如此疏远于我了么?” 陆长笙苦笑了两声,便转身掉头,与薛兰兮并肩而行。 “兰兮……” 薛兰兮点了点头,道:“我方才已经都跟代善说过了,此事到底是谁不对也不如那幕后凶手不对。此刻并不是揪出凶手的最好时机,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想办法为你们的孩子报仇。” “我都听母亲说了。”陆长笙轻声叹息,转眼已经到了门前。马车在等着薛兰兮,她对陆长笙欠了欠身道:“我就此别过了。” “兰兮。” 薛兰兮正欲上车,忽然听见陆长笙叫了一声,便心生好奇,道:“怎么了?” 陆长笙道:“你要时刻记得,万事小心……季侯也是。” 薛兰兮闻言便是骤然一愣。 第三百七十四章 出事 “我明白了。”沉默了片刻,薛兰兮会意地点了点头,对陆长笙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就在薛兰兮自以为平安无事的时候,忽有一日,薛兰兮到街上走动,还没出门多久,走到了刑部,却忽然见一个丫头跪在了刑部的门府前面。 薛兰兮略感诧异,寻思道:“这丫头倒是看着好生眼熟……折枝,你可去看看,是不是咱们认识的谁家的人。”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折枝便认出来了那人并不是什么丫头,而是三房家里的一个外妾,红玉。红玉虽然名义上是祁氏的丫头,但是大家暗地里都明白,红玉其实是三房的小妾。此事暗箱操作多年,老夫人颇引以为耻,但是无奈薛季尧认定了红玉,怎么也不肯把她送走。 因此红玉便成了薛季尧的一个侍妾,虽然名义上还是祁氏的丫头。 薛兰兮素日里并不长见到红玉,此刻看到她倒是颇为意外。见她跪在了京兆尹府前,更是觉得奇怪,因此便上前去问道:“不知道红玉姑娘这是……” 红玉的眼睛哭得都肿了,她瞥见了薛兰兮,不觉惊了一下,道:“是三小姐?” 薛兰兮颔首,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跪在了这京兆尹府门口?莫非是有什么人欺辱了你不成?” 红玉见状便咬了咬嘴唇,狠狠心道:“不是,奴婢这是要来状告祁氏的!” 这一下,薛兰兮便是顿时惊住了。 祁氏……薛兰兮微微一愣,笑着道:“怎么了,三婶子欺负你了?你这好端端的跑出来状告她,只怕是呀……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闹到衙门来?这可不是在拿薛家的名声开玩笑么?” “哪里是因为这个。若是只我一个人如此……那我忍一忍也 就罢了。我毕竟是她的丫头,这又有什么的,哪个主子不打骂丫头几句的?只是……只是……”红玉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道:“只是我实在是没有想到,祁氏居然如此心狠手辣,背地里害人性命!” 害人性命?! 薛兰兮微微眯起了眼睛,道:“此话怎讲?三婶子虽然平日里做事情雷厉风行了一些,但是也没有见得就……害人性命了。别说是判官了,就是我在这里,我也是不信的……” “我有证据。”红玉直挺挺地跪在了京兆尹府,道:“我能拿出来她杀了人的证据。” “只是若是告发了祁氏,只怕你也难以落得什么好下场。”薛兰兮意味深长道 红玉咬着牙说:“我不怕。只要能让祁氏得到报应,作什么我都不怕。” 正说着,京兆尹府的朱漆大门便如是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师爷模样打扮的男人,男人捋了捋山羊胡子,瞥见薛兰兮,便笑着朝她欠身道:“原来是季夫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薛兰兮淡淡道:“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这红玉姑娘……为何你们就任由她跪着?难道就不嫌弃丢了你们京兆尹府的脸了?” 那师爷略感为难,小声对薛兰兮道:“倒也不是小的不办,只是实在是……这案子,难办啊。” “有话还是里面去说吧。”薛兰兮冷冷道:“既然我来了,今日之事也是关乎我们薛家的,那我应该有资格参与进来吧。红玉姑娘,你且起来,咱们去里面说话。” 倒也不是薛兰兮护着红玉,只是外面此刻堆积了这么多人,若是轻易说出此事,只怕更会找来市井非议。 那师爷反应极其快,便邀请了薛兰兮与红玉一道去了院子里说话。 知府似乎还没有听说此事,因此并没有出来开堂。师爷只是引着薛兰兮与红玉一道去了偏堂坐下,又为两个人沏了壶茶道:“外面天寒地冻的,二位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薛兰兮的确是有些冷,喝了口茶,便道:“红玉姑娘,到底是什么事情,此刻你应该可以好好地跟我们说一说了吧?至于状告的事情,若是此事属实,我也相信京兆尹府的人自然会秉公处置的。” “好……”红玉点了点头,道:“本来我是不知晓此事的。我只知道祁氏一直都很记恨三老爷在外面养外室。也就是这个原因,她当初把我送给了三老爷,就是想在三老爷的屋子里安插自己的眼线……我一直都知道,三老爷盯上了府上的好几个丫头,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丫头过些日子偶读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我一开始以为是祁氏把她们卖掉了,这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我没有想到,今早后花园修缮的时候,他们在枯井里面寻到了好些个女人的尸骨。” 薛兰兮微微皱眉:“可找仵作鉴定过了?” “是。”红玉咬了咬牙道:“此事祁氏本不答应,但是三老爷执意要求,她也不敢不从。只是这么一鉴定不要紧,鉴定下来却发觉都是些……薛家以前丫头的尸体。因着她们身上都穿着薛家的衣裳,还有三房独有的纹饰,所以一眼就能鉴定出来。我敢打包票,这就是当初那几个失踪姐妹的尸骨。祁氏谋人性命,嫉妒成性,实在是其心可诛!” 那师爷抿了抿嘴唇,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薛兰兮。薛兰兮咳嗽了一声道:“那此事后来是怎么圆过去的?” 红玉诧异地抬头看向薛兰兮,“此事怎么可 能会被圆过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恕在下直言,既然没有证据,那红玉姑娘,只怕这个案子……我们是不能接的。”师爷咳嗽了一声,轻声提醒道。 红玉咬了咬嘴唇,道:“我还不算是证据吗?我对此知道的没有比谁更清楚了。师爷,您就真的要任凭这个恶妇作祟么?” 薛兰兮微微一顿,寻思道:“既然没有人可以作证……红玉姑娘,你且想一想,是不是还有谁知道此事的?只要能找到有人为你作证的,那此事就好办了。” “还有谁……”红玉喃喃低语起来,想了半晌,忽然道:“少夫人,对,少夫人可以为我作证。少夫人是知道此事的!”她骤然变得笃定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薛兰兮道:“少夫人知道此事。” “蒋昕?”薛兰兮皱眉:“她此刻人在护国寺,只怕……” 师爷摆了摆手,劝薛兰兮安心道:“这有什么的,想必少夫人也很是情愿为你作证了。”他旋即叫道:“来人啊,去带上知府大人的手令,去护国寺把薛家的少夫人请过来,说是有事情需要她作证的。” “是。” 约摸着半个时辰的功夫,蒋昕便被带来了京兆尹府。同时前来的,还有被奉命来对峙的祁氏与薛瑾妍母女。 祁氏本来还正在琢磨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瞥见了红玉后,祁氏顿时大惊失色道:“贱人,你怎么在这里?” 京兆尹府的知府咳嗽了一声,拍了拍惊堂木道:“大堂之上,不得言语侮辱他人。” 祁氏顿时慌了,便挺直了身子看向知府道:“大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找妾身前来。这丫头是妾身身边的一个奴婢,背着妾身擅自出门,妾身正自找她呢。” “红 玉姑娘状告你,说你这些年来没少谋害薛三老爷的小妾。此罪你可承认?”知府并不与祁氏多做言语,只是冷冰冰地询问道。 祁氏闻言顿时大惊失色,怒道:“妾身不知道知府大人在说什么。” “你不承认?”知府反问道。 祁氏自然不肯承认,她道:“妾身乃是一妇人,哪里能做的了杀人放火的勾当。倒是这小贱蹄子,背着主子偷偷出来泼主子脏水,实在是其心可诛!” 知府猛地一拍惊堂木,道:“祁氏,不可胡言乱语!这里乃是公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玷污圣明?!” 祁氏撇了撇嘴,冷笑了一声,“大人,说话可是要讲证据了。若是此事无根无据,只怕是难以服众吧。别说是服众了,就是妾身自己,也是不服的。” “那本知府问你,薛家后院枯井里面的尸骨,仵作说是薛家的几个奴婢,那你可曾认得是这些奴婢?” “都不过是些粗实丫鬟,有什么大不了的。”祁氏嗤笑道。 知府捋了捋胡子,沉吟道:“这么说起来,你否认此事与你有关,是么?” “妾身根本就不知道知府大人在说什么。”祁氏冷笑道。 知府挥了挥手,对师爷使了个眼色道:“那好,来人啊,传证人来。” 证人? 闻言祁氏不觉心惊了一下,瞥向了跪在一旁的红玉。 看起来,这贱人是早有后手? 祁氏愈发挺直了背脊,以此来表示自己并不畏惧此事。但是却在瞥见那所谓“证人”的一瞬间,祁氏顿时惊住了,忍不住软了身子软倒在地。 蒋昕? 那素衣素袍的身影,虽然已经不如当初般娇艳动人,但是那眉眼,那张脸,却是让人印象深刻。 是蒋昕?她来作证了不成? 第三百七十五章 回天乏术 看到蒋昕徐徐走来,祁氏居然是看着呆了。 她心中一凉,已经知道是无用了。 若说是别人,那么祁氏还能应对自如,但是蒋昕……她对自己的事情,知道的可是清楚得很。 只怕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比蒋昕更清楚自己当初对那些女人做了什么了。 祁氏深吸了一口气,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眼眸当中分明是绝望的目光。 蒋昕缓缓走到了祁氏身边,朝着知府双手合十,俯身欠了欠身,算是行礼了:“贫尼见过知府大人。”她转头看向祁氏,嘴角隐约是闪过一抹嘲讽之色:“见过薛夫人,红玉姑娘。” 知府道:“劳烦师太来走一趟,又参与了这尘世当中的俗事了。” 蒋昕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贫尼早就想为那些冤魂来寻债主了,并算不上是打搅。” 知府道:“那就烦请师太说一说,那些薛家后院枯井里冤魂的事情吧。” 蒋昕闭上了眼睛,道:“此事说来话长,约摸着要从我到薛家的时候讲来。约摸着是三四年前的事情,有一次薛三老爷忽然就从外面买了几个侍女回来。虽说是侍女,但是只要是明眼人一言就能看出来那并不是什么侍女,而是……是外面勾栏里的姑娘。此事不日便被薛夫人知道了,薛夫人便找了个理由,活活打死了那几个女人丢到了外面的枯井里面。” “此事恰好被贫尼撞见,但是薛夫人却与我说她本就命苦,自然看不得这样的女人脏了薛家的脸面。便要贫尼保密。“ 知府冷笑了一声,“好个恶毒的妒妇!” “此事自然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吧,贫尼猜……”说罢,蒋昕瞥了一眼身侧的红玉姑娘,道:“红玉姑娘想 必对此知道的更清楚吧?” 红玉苦笑,“在这之前,便有两三回了。奴婢算的上是命大的,之前几个就生生被薛夫人摁死在水里了。” 祁氏听到这里,已然是脸色苍白,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红玉姑娘自然也没有少受苦,她本是薛夫人的娘家带来的丫头,忠心耿耿。但是薛夫人并不放心薛三老爷,怕他在外面偷吃,于是就把红玉姑娘送到了薛三老爷的屋子里做侍妾。名义上还是薛夫人的侍女,但是实际上已经算是薛三老爷房里的人,这样一来便可以在薛三老爷屋子里安插眼线了。” “只是……薛夫人毕竟是女人,便会嫉妒。打骂红玉姑娘也是时常有的事情,有一次……贫尼便看到,那薛夫人就摁着红玉姑娘的头往水里摁,一面摁一面骂,红玉姑娘便是险些丧命于此。幸好薛三老爷即使回来,才没有让惨剧发生。” 祁氏听到此处,已然是无话可说,软倒在地。 红玉姑娘声泪俱下,怒道:“知府大人,您也都听到了。此等妒妇,若是不惩处,只怕是天理难容!多少个年轻的姑娘被她害了性命?别说是别人,就是少夫人,若非是少夫人主动请出家削发为尼,只怕少夫人也难逃祁氏毒手!” 话音未落,却见知府陡然拍案而起,怒道:“祁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祁氏陡然愣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她哆嗦着跪下道:“大人……妾身……妾身……” “来人,把这个妒妇给本官关押起来。再派个人去薛家,找到她身边的丫头带回来,给本官好好审问了,到底还有什么肮脏事是大家不知道的!” 祁氏便这么被人拉了出去。京兆尹府知府旋即退堂。红玉也 起身,与蒋昕一道离去。 方才出了大门,便见得薛兰兮站在外面。她看见蒋昕,便俯身一礼,道:“如何了?” “多谢三小姐相助,三小姐大恩大德,奴婢永世难忘。”红玉就要俯身下跪,却被薛兰兮拦住了,薛兰兮笑吟吟道:“王爷不过是路过而已,这么说就有些太折煞我了。你这些年着实是受苦了。” 蒋昕也道:“红玉姑娘是个不错的人,若是祁氏被休,薛家到头来,只怕还是要靠红玉姑娘来做主了。我儿尚且年幼,还要华裳姑娘的孩子,只怕要多多劳烦你费心了。” “怎么,少夫人,您不跟奴婢一起回薛家吗……”红玉诧异道。 蒋昕手里拿着一串念珠,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见红玉说话,她睁了睁眼,道:“贫尼既然已经出家,哪里还能再回去还俗?” 红玉一愣,“奴婢一直以为少夫人是为了……如今薛家凋零成这样,若是没有少夫人,该如何是好?” “所以才要靠红玉姑娘。”蒋昕朝着二人一礼,便转身欲走。 “那少夫人连回去看看小少爷都不肯吗?”红玉忍不住询问道。 蒋昕转身双手合十拜了拜:“小少爷还劳烦红玉姑娘多加照料才是。” 薛家的事情尚且还有很多,薛兰兮拉住红玉的手,小声道:“往后薛家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告诉我就是。我写信与母亲,会让母亲多多帮衬着你的。祁氏已倒,三房剩下的都是几个小的,你得多多照顾才是。” 红玉点了点头道:“三小姐放心吧。” “还有……”薛兰兮抿了抿嘴唇道:“我怀疑此事与薛瑾妍也有关系,你回去让知府的人仔细查一查……我觉得能查出来点什么东西。” 红玉颔 首,诧异道:“三小姐怎么不自己回去查一查呢?昔日大小姐与二小姐与你那般作对,想必一定留下来很多马脚。三小姐查起来岂不是比我还要方便些?” “我答应过老太爷的,不会让至三房于死地的。”薛兰兮骤然看向远处的天空,深深叹了口气,“眼下也的确没有必要再去整治她们。祁氏虽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红玉姑娘,劳烦你回去劝劝三叔,让他休了祁氏,这事便能从轻处理,罪不至死了。打发她们母女去永巷住着便是了。” 红玉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薛兰兮,“三小姐知道了?” 薛兰兮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说什么?说我知道你是三老爷派过来的人?此事不是很明显么?若非是你背后有人撑腰,纵然是红玉姑娘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能来此状告自己的主母祁氏。此事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红玉叹了口气,道:“三小姐好生聪明,倒是让奴婢怀疑自己演的不像了。” “我向来不是一个注重过程的人。”薛兰兮道:“有的时候,达成目的比做什么来达成目的更重要,不是吗?” 红玉颔首,笑道:“那奴婢便先回去料理后事了。” “好,后会有期。”薛兰兮点了点头,微笑朝着红玉说道。 目送着红玉离开后,折枝小声道:“小姐……您怎么就让她……红玉并不是什么善茬,您又不是不知道?” “她毕竟只是个丫头。”薛兰兮淡淡道:“一个丫头若是能上位成为薛夫人,自然是能讨好的讨好,能圆滑世故便圆滑世故一些。自然也会收敛几分,做个贤良淑德的女人。但是若对方是个祁氏这样的女人,便会不择手段,想要用尽一切办 法巩固自己的势力,而不是想尽一切办法来消除异己。” 折枝惊讶万分地看着薛兰兮道:“真没想到,小姐居然对此事看的如此透彻。” “透彻?”薛兰兮苦笑道:“对别人的事情自然是看的透彻,但是又什么时候能看透自己呢?那才是真正的智慧啊。” 果不其然,薛季言当即写了一封休书,将祁氏休掉。之后知府的人又在薛家搜到了些证据,和一些丫头的证词,用来指证祁氏与薛瑾妍联合起来谋害人性命。薛瑾妍与祁氏当即被抓走,随后知府念在其都是女子的份上,便将其发配到永巷,永世不得踏出永巷。 永巷乃是个专门用来关押犯错的女眷的地方,这里是专门为京城大户人家浣洗衣物的地。被发配到永巷的人,几乎都是被人抛弃的所在,所以永世不能再踏入永巷。 老夫人李氏得到消息后,难受地几乎要昏过去。来跟她说消息的丫头没轻没重的,添油加醋说了几句,李氏一口气没缓上来,便就此昏了过去,一病不起。 大夫前来查看诊治,说是中风了,人昏昏沉沉的,也没个准信什么时候痊愈。 老太爷虽然难受三房的事情,但是却也无可奈何,于是就由着红玉去了。 不日,薛季言便让红玉过了门,成了二夫人,主持三房的事宜。 三房唯一的儿子夭折了,便只剩下两个不过几岁大小的孩童。红玉先前被祁氏灌了红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因此对这两个还在咿呀学语的孩子甚是喜爱,便也就守着这两个孩子平平安安度日了。 薛家再受创伤,朝中几乎全靠大房在维系。陆氏的身子稍稍好了一些,老太爷便让陆氏重新整顿家务,与钟氏一道料理家中的事情。 第三百七十六章 动作 这年年初的时候,江南发生了罕见的涝灾。几乎让春稻无法播种,百姓叫苦连天,而赋税却又偏偏江南地区最为繁重,一些江南的富豪不服气朝廷的政策,旋即发生了叛乱。 此事本来并不大,但是江南知府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解决,因此并没有上报朝廷。没想到这么一来,居然有朝一日会酿成大祸,到达了几乎一发不可能控制及的地步。 萧康帝愤怒之余,却也不得不反思自己所酿成的恶果。朝廷如今人心惶惶,北境北狄人虎视眈眈,云中城几度要被攻破。而此刻江南却又出了这样的乱子…… 在北狄人喘息的间隙,萧康帝决定派人率领了三万精兵南下江南,一面是镇压暴民,另外一方面,也派了豫王过去,以示皇帝对江南的重视,同时镇压灾情,安抚人心。 这么一派人过去,朝中立刻就空荡了许多。近几日的早朝,都有人来上奏,要求主动派兵去北境剿灭北狄人。 但是萧康帝都没有正面回应,但是他却比谁都清楚,不回应只是不想让朝中那些勾结的党羽势力得逞。但是北境终于是北境,是大顺王朝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若是丢了云中城,只怕京城便是第一个被威胁到的。因此无论如何,北境此举都要一举反攻北狄,并且将其驱逐出大顺北边的燕山。 此事并不简单,萧康帝虽然已经谋划数十年,但是他却也没有想到过,居然会是如此突如其来的被动开战。想要再次抢夺先机,化被动为主动,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因此这日,萧康帝主动提起了此事。 “诸位爱卿,可有人自荐或者举荐人选,来担任北伐的主帅,讨伐北狄人啊?”萧康帝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底下便炸开了锅。 此事在 京城的贵族臣子之间早已经传的火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帝要派人北伐北狄人?只是这偌大荣耀,偌大担当背后,却蕴含了无限的危机与风险。朝中自然有人对此觊觎,但是更多的,却是对这个烫手山芋颇为反感,恨不得远离。 骚动了一阵之后,很快有人出列,俯身道:“父皇,儿臣自荐。” 顿时底下一阵惊呼之声,皇帝微微皱眉看向那朗声说话的人,顿时忍不住哼了一声。 靖王此举,倒是的确让人刮目相看。谁也没想到,一个已经是亲王的堂堂皇子,却想要亲自领军出征。这在本朝,除了先定北王之外,只怕是再无他例。 就算是定北王,当年也是定北王主动情愿驻守边疆,发誓此生此世再不参与王储之争时候许下的诺言。 靖王呢?靖王究竟为何? 只怕大多数人皆是以为靖王年少轻狂不懂事,脑中只有为国建功立业,丝毫没有坐正后方指挥全局的远见。但是也有人以为靖王此举是为了夺得皇帝的欢心,向皇帝证明自己的勇猛。此外,这样一来,靖王便是朝中唯一一个可以拥兵的亲王。 毕竟兵权比之其他什么东西,算是最实在的存在了。 却没想到,皇帝直接出言否决,甚至毫不在乎靖王脸面的当中批评起来靖王:“你啊,就是做事情一点都不过脑子。就凭你这股子鲁莽劲,朕就算是本来心里的人选里有你,这时候也要把你剔除了。” 靖王诧异道:“父皇,儿臣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当年在边塞,我跟定北王可是……” “行了行了,赶紧闭嘴吧。”萧康帝冷笑道:“你给朕在京城里好好呆着,哪里都不许去!听到了没有?” 直到此刻,似乎有人才明白萧康帝的良苦用心。靖王终究是不 能去的,皇帝不愿意让他再去战场上刀光剑影地去平白无故冒险。说到底,也不过是爱子心切罢了。 世间人人皆是如此,只是萧康帝是皇帝,他们出生在皇家,所以表达对亲人的留恋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而已。 靖王既然被否定了,那么接下来…… 容王出列,拱手道:“父皇,臣举荐,卫陵侯季君珩。” 季君珩默不作声地抿了抿嘴唇,站在队伍里并不出声。即使是别人此刻拿异样的眼光来看季君珩,也只会发现他根本就无动于衷,脸上地神情都不曾变过一分。 他对此事早有预感,容王此刻举荐他倒也不算是多么意外的事情。 靖王闻言顿时愣住了,道:“二哥,只怕不妥吧?” “三弟这话说的太绝对了吧?”容王笑吟吟地看着靖王,“怎么不妥了?卫陵侯跟你一样,是曾经在边塞数载,经历过大风大浪磨砺的人。我看卫陵侯倒是这满朝上下,最合适的人选了。” 靖王似乎是被容王噎的说不出话了,气呼呼的站了回去。 萧康帝略一犹豫,看向季君珩,道:“卫陵侯,你怎么看?” 季君珩俯身拜了拜,道:“臣没有什么看法。任凭皇上吩咐。臣是皇上的臣子,皇上要臣赴汤蹈火,臣也绝对不敢有什么怨言。” “你素日里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怎么此刻却如此顺从了?”萧康帝不觉笑了出声。 他沉默了片刻,叹息道:“罢了,此事稍后再议。先退朝吧。” 王安尖锐的嗓子喊了起来:“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君珩与靖王不觉慢下来脚步,走到了一处。靖王诧异道:“君珩,你明明知道二哥不怀好意,你怎么不直接拒绝?” “我若是拒绝了,容王就更有理由来对付我了。” 季君珩淡淡道:“不过皇上拒绝你,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靖王颇为忧虑地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我这么一下,父皇会不会对我有什么意见。” “意见?”季君珩笑笑道:“皇上喜欢你这样还来不及呢。满朝文武,那么多皇亲国戚,却只有你一个最小的孩子站了出来,想要为国分忧。你说,皇上会怎么想?” “父皇可会觉得我莽撞了?” 季君珩道:“这并不是莽撞,而是热血。” 靖王抬了抬眼就,却忽然有人叫住了他们:“靖王殿下,卫陵侯留步!” 两个人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来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王安。 王安笑着道:“两位走的可是够快的。” “王公公有事?” 王安道:“皇上找卫陵侯呢。就在中和殿。” “哦?”季君珩扬了扬眉:“没叫靖王?” “就叫了卫陵侯一人。”王安赔笑着道。 季君珩颔首道:“好,那我先走了。” 与靖王分别后,季君珩跟着王安来到了中和殿当中。 萧康帝正在批阅折子,见了季君珩过来,便放下手里的折子道:“你来了?” 季君珩颔首,俯身行礼道:“臣参见皇上。” “这些虚礼就免了吧。”萧康帝叹息了一声,道:“今日容王举荐你,你可有什么想法?” 季君珩不卑不亢道:“臣想说的,该说的都已经跟皇上说过了。” “是你的真心话?” “是。” 萧康帝骤然笑了起来,道:“你是朕从小看大的,虽然不能说是当做自己的儿子看,但是好歹,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朕还是看得出来的。你何必与朕说谎话?” 季君珩沉默片刻,道:“臣的确是不想去,只是不能不去。” 萧康帝微微皱眉,道:“此话怎讲?什么叫做不 想去,但是不能不去?莫非还有人逼你去不成?” 季君珩淡淡道:“皇上自然明白臣想要说的是什么。” “这个,朕倒还是真不明白。”萧康帝唏嘘了一声,“是什么流行的哑谜吗?” 季君珩俯身道:“朝中已经足够危险,臣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他们想要置臣于死地,臣若是外出了,只怕家中亲眷定然不能幸免于难。况且前线危险,到底是天灾还是人为,此事谁也分辨不出来。臣也的确不能不去,剿灭北狄人是臣作为武将毕生的梦想。况且,十多年前北狄人大败大顺军队,此事之耻,臣终生难忘。” 萧康帝听到季君珩说起“十多年前”,似乎是陡然醒悟过来什么了,他默不作声地抬头瞥了一眼季君珩,颇有些意味深长。 “那你,还是要去?”萧康帝似笑非笑地盯着季君珩看着,道:“这倒是很有意思。” 季君珩道:“臣还是想要赌一把。” “赌一把?赌什么?”萧康帝好奇道。 季君珩定定道:“臣要赌的,是臣能平安凯旋归来。” “朕自然会着人好好照顾你的家人。你放心吧。”萧康帝道:“况且卫陵侯夫人也不是个笨人。朕前些日子听说她翻出来薛家三房夫人的一些旧事,愣是让薛季言把三房夫人休了,现在母女俩住进了永巷。你这位夫人啊,可是不能小看。” 季君珩道:“臣想要让皇上许诺臣一件事情,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跟臣赌一把。” “哦?”萧康帝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抬头饶有兴致地看向季君珩,“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 “还不能说,但是皇上要允诺臣。” 萧康帝叹息了一声,沉默片刻,道:“好,朕答应你。等你凯旋归来,朕定然兑现承诺。” 第三百七十七章 承诺 季君珩从皇宫中回到家里的时候,正直晌午。他换了衣裳,走到了偏厅,却发现薛兰兮似乎是正在等他。“怎么今日忽然想起来要等我吃饭了?”季君珩一面洗手一面询问道。薛兰兮伸了个懒腰,道:“侯爷看,自己都忘了自己今日早上说过什么了?”“我早上说了什么?”季君珩倒是真的不记得了,不觉笑着看向薛兰兮。薛兰兮撇了撇嘴,抱怨道:“侯爷说今日中午会回来用午膳。还让我好好准备准备。结果我是准备好了,侯爷自己却是忘了。”季君珩看了薛兰兮一眼,笑道:“原来如此,无心之失,夫人原谅我吧。”薛兰兮也被他逗笑了,笑看着季君珩道:“侯爷也真是的。我以为今日侯爷会早些回来,没想到还是这么晚。倒是让我怪担心的。我还以为今日又要等的一场空了。”“皇上找我谈了些事情而已,不耽误。”季君珩沉声道。薛兰兮微微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对了,前些日子我去景郡王府,陆长笙与我说……要你万分小心,我也不晓得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不必了。”季君珩夹了一筷子的清蒸鱼,仔细挑了刺放在薛兰兮的碗里,t抬头看向薛兰兮道。薛兰兮微微一怔:“什么意思?”“他是说,皇上最近在挑选率兵前往北疆抵御北狄人的人选吧。不用担心了。”季君珩淡淡地说道。薛兰兮道:“皇上选定人选了?”“恩。”“谁?”“我。”薛兰兮陡然瞪大了眼睛,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眼睛依旧紧盯着季君珩,似乎是在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季君珩,道:“侯爷逗我玩呢。”“没有。”季君珩定定道:“我 从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皇上选定了我担当此次的主帅。”薛兰兮顿时沉默了,她沉默地扒了几口饭,始终都没有再说话。季君珩觉得自己应该稍稍安慰一下薛兰兮,但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只能默不作声地为她挑鱼刺,两个人之间有一种诡异而微妙的气氛流转着。明明都知道的,她在担心他,但是季君珩却什么都说不了,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许久,薛兰兮方才低声道:“是容王逼迫你的吗?”“我自愿的。”季君珩淡淡地开口,黑白分明的眼眸定定注视着薛兰兮,一字一字道:“皇上许了我一个条件。”薛兰兮一愣,皱眉道:“什么条件?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要求皇上来交换的吗?”“当然有。”“比如说?”季君珩慢条斯理道:“我希望皇上重新调查当年颜家叛国的事情。”薛兰兮顿时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季君珩,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季君珩在说什么。过了许久,薛兰兮低下头去盛汤,季君珩沉默了片刻,小声道:“我知道你很担心我……” “不,”薛兰兮抬起头,眼眶不觉已然是通红通红的,甚至带着点莹莹泪光,显得尤其楚楚可怜:“侯爷一点都不知道。” “兰兮?”季君珩沉默了片刻,沉声叫了一声薛兰兮的名字。 薛兰兮眨了眨眼睛,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声道:“侯爷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只想着报仇的女人是不是?也是,我这么多年都呆侯爷冷淡不已,侯爷当然会这么觉得。” “我从没有这么想过你。”季君珩轻轻说着,转头看向薛兰兮,定定道:“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薛兰兮骤然笑了起来 ,似乎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相信,但是笑到最后,却又觉得无比可悲。 季君珩颇为不解地看向薛兰兮,薛兰兮道:“我待侯爷的心,侯爷当真是一无所知吗?” 季君珩愣愣地看着薛兰兮,薛兰兮却转身起身道:“我还有别的事情,就先退下了。侯爷有事情便吩咐人来叫我便是。” “兰兮……” 薛兰兮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走,折枝见她似乎是有些不太对劲,便追了上去低声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薛兰兮并不理会她,只是转头往屋子里面走。旋即关上了门,背靠着门缓缓蹲下了身子。 为什么呢? 她总以为,自己现在悔悟还来得及。但是可惜,他们两个已经完全不再一个世界里面了。他所思所想,永远都与她并不一致。在她一心想要复仇的时候,他的心思全在她身上。那并不是什么不可见的东西,薛兰兮并不是石头,也不是傻子,只要稍稍会意,便能明白那份感情的情真意切。 而当她彻彻底底悔悟的时候,季君珩却又要离她而去了。 战场便是沙场,不战便是败,不生便是死,归来或者战死,薛兰兮已经厌倦做这样的选择了。她厌恶在这样的非此即彼的选择当中来回被戏弄,好像上天正在处心积虑给她开了一场天大的玩笑。 而这次,薛兰兮却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继续豪赌了。 她失去了一切了已经,季君珩是她唯一的依靠。可是如今,她连季君珩也要失去了。 太不公平了…… 薛兰兮闭着眼睛想,既然她可以重来一次,为什么呢……为什么还要经历这些事情?为什么还要让她做这样的选择? 已经没有选择了。 季君珩早已答应,那么势必…… 这夜,薛兰兮又是从噩梦中惊醒。那是一个她许久都不曾做过的噩梦了,梦中是一片1血淋漓的沙场。尸骨堆积如山,血流成河地惨状却也莫过于此。一片死寂当中,薛兰兮能够隐约瞥见有人站在她面前,穿着一袭盔甲。 薛兰兮对这个梦早已轻车熟路,因此她见到那人,便立刻大声喊道:“快躲开!” 这是薛兰兮常做的一个噩梦,噩梦中她总是行走在这么一片尸山血海当中。不远处立着一个人,薛兰兮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是自己的亲眷,朋友,还是什么。 他穿着盔甲,总是有利剑穿过自己刺入他的胸膛。随后自己便会陡然惊醒。 这次,薛兰兮终于能看清楚他的模样了。 是季君珩。 那双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眸,那直挺的鼻子,紧抿的嘴唇…… 是他,是他! 薛兰兮心中反复重复这句话,但是却无论如何都好像醒不过来了,她挣扎着,却始终都不能从噩梦中反应过来。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看着季君珩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已经是一个血人了,却依旧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 薛兰兮伸手想要抱住他的时候,他陡然跪倒在地,倒在了薛兰兮的怀里。 不要,不要,不要! 薛兰兮反复重复着,终于喊了出声,同时也从那一片尸山血海当中跌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当中。 “不要!” 薛兰兮陡然清醒过来,但是却发现自己身在家中,身侧是紧握着自己双手的季君珩。 她骤然觉得自己的手心一片湿热,季君珩把她头上的毛巾拿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哑声道:“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这是……”薛兰兮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无比。 季君珩叹息了一 声,扶着薛兰兮躺下,道:“你发烧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惊魂未定地嘘出了一口气,旋即握住了季君珩的手,似乎仍然是有些心有余悸。 季君珩轻声道:“你做噩梦了?” “恩?” “我看你刚刚似乎……有点很激烈的反应,所以我在猜,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季君珩用帕子擦了擦薛兰兮额头的汗珠,唏嘘道:“发烧了都不知道。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怄气了。若是折枝与我不发现,你只怕要烧坏脑子了。” 薛兰兮低声道:“我没事。” “恩……”季君珩自顾自道:“这么大人了,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若是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提照顾别人呢?” 薛兰兮嘟囔了一句:“也没有人需要我照顾。” 季君珩被薛兰兮骤然逗笑了,安慰她道:“你以为出征打仗那么容易?前期定好主帅只是第一步,随后还要征集兵马,粮食辎重,还有骑兵步兵训练,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会立刻就走的。” “总之都是要走的。”薛兰兮哼了一声。 季君珩安慰她道:“一时半会走不了了。还要商议战策,还有几个副将的人选……没有一两个月是走不掉的。况且现在北疆还是冬天,冰雪未曾消融,我们也无法出关。这也就是北狄人为何打了快半个冬天都无法攻破云中城的缘故。天气太冷,是无法出兵作战的。” 薛兰兮沉默着,季君珩又道:“我我出兵的时候,约摸着就是夏天了。你再看见我回来的时候,我准黑的你都不认识了。” “你会回来的吧?”薛兰兮忽然这么问着,打断了季君珩的话。 季君珩也是一愣,“什么?” “我说你……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吧?” 第三百七十八章 送君十里 季君珩微微一怔,旋即吻上了薛兰兮,两人的情意也在瞬间彼此明了了…… 直到两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来起了,薛兰兮方才喘着气仰头问道:“侯爷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 “会平安回来的吧?” 季君珩勾了勾嘴角,耳鬓厮磨起来:‘这是当然……“ 红绡不知是被谁放下了,人影晃动,灯光扑闪…… 薛兰兮从来都没有想现在这么患得患失,她并非常常如此爱出声发呆。 春光渐好,天气温暖了起来。许久不曾活动的京城又开始热闹起来了。二月二龙抬头之后,皇帝在京城郊外举行了颇为盛大的祭天典礼,一来祈祷今年风调雨顺,二来也是为了今年的战事在做准备。 不管怎么说,江南的灾情算是稳定下来了,虽然耽误了些许时辰,但是百姓都已经开始种植早稻了。萧康帝本想让将士就此归来,但是容王却提议说此时不宜轻易归来。 萧康帝权衡了许久,还是答应暂时不要撤回来为好。 但是这么一来,想要再供养这一支在京城待命,即将踏破北狄人的军队,只怕就有些难度了。 萧康帝在民间筹钱,奈何这些大富豪各个都不肯施以援手。不知是听了谁的馊主意,此事便撂摊子给了靖王。 话虽如此,但是令人惊讶的是,靖王居然筹到了不少钱粮,不觉让人刮目相看。外人只道是靖王聪慧,但是谁又知道,背后是在给他撑腰出主意呢? 季君珩挂帅出征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薛兰兮隔着三十里都能感受到容王的喜悦之情。他实在是恨透了季君珩了吧?如若季君珩能出去打仗,消停几个月倒也是好的。 如果……能让他死在外面 ,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越是知道有人有这样的想法,薛兰兮便是越不是放松警惕。战事越来越吃紧,前线传来的情报几乎都是不好的,薛兰兮心中愈发担忧起来。她以前也送父兄上过战场,但是却从未有如此紧张的时候。 是啊,以前,在她还是颜家的女儿的时候,她哪里知道,朝中也有人想要她父兄的性命? 薛兰兮再也不能兴高采烈地腌制猪肉铺了。她做猪肉铺的方子,还是从母亲那里学来的。军中清苦,也许常常要忍饥挨饿。普通士兵皆是如此,主将又如何能不同甘共苦? 只是她终究是藏着些私心的,便索性教人多晒制了些肉脯,一并先送去给军中的几个亲兵们尝尝。 那还是薛兰兮第一次主动过去季君珩的军营里面。 还没进去军营里面,便有人迎了上来。薛兰兮仔细定睛瞧了一眼,那不是别人,正是凌越。 凌越笑着道:“怎么夫人今日有空来军营了?这路途遥远的,又脏的要命,实在不是夫人该来的地方。” 薛兰兮下车,手里便拿着一个包袱走向凌越,道:“这是哪里话,我闲来无事,知道你们忙,也不敢轻易打扰。权衡许久,这才想着带些我自己做的肉脯来犒劳犒劳大家。你们都辛苦了。” 说着,她示意折枝把装好的小包递给了凌越一包。凌越手里拿着那一小包精致的小纸包,不觉愣住了,“啊……这……这多不好意思啊,夫人来便是来了,还做这些劳心费神的做什么?” 薛兰兮笑了笑,转而问道:“侯爷呢?” “还在屋里开会的吧?”凌越有些犹豫,低声道:“皇上也来了。” 薛兰兮闻言顿时笑容凝固住了,她略感 诧异地侧了侧头看向凌越,“皇上怎么也来了?” “在开作战会议吧。”凌越道。 薛兰兮点了点头,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一等吧。不要紧的。” “这多不好意思……要不夫人先回马车上坐着?这风口里站着等着,可是要着凉了。”凌越规劝道。 薛兰兮摆了摆手,对凌越笑道:“我没有凌将军想的那么虚弱,凌将军不必担心我。” 约摸着等了半个时辰,便见有几个将军模样的人出来,皆是朝中老将。薛兰兮一一欠身,最后却不见萧康帝跟季君珩出来。 “他们还在说事情吗?”薛兰兮抿了抿嘴唇,询问道。 凌越还没说话,便有一老将军停下来,上下打量着薛兰兮道:“不了,皇上在跟侯爷喝茶了。这位是……” 凌越急忙介绍道:“这位是卫陵侯夫人。夫人,这是陈安康陈将军。陈将军是本朝赫赫有名的……” “是赫赫有名的飞将军,传说他越身飞过了河流,捉住了敌军首领,是吗?”薛兰兮笑着接话道。 陈安康微微一顿,不觉上下打量起来薛兰兮,寻思道:“冒昧一句,不知道夫人娘家贵姓……” “免贵姓薛。”薛兰兮欠身道:“妾身是薛家三女薛氏兰兮。” 陈安康皱眉,沉着脸打量着薛兰兮许久,终究还是点头道:“末将告退。” 薛兰兮望着陈安康的背影,不觉叹息了一声。凌越亦是叹息,道:“夫人也听说过陈安康将军的故事?” 薛兰兮嗤笑,“这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陈安康将军飞马夺敌的故事,可是学堂里面都要讲的。只是可惜啊……可惜他一把年纪了,却还是不肯向皇上低头。若是他肯稍稍服个 软,这辈子又岂会年近六十还未曾封侯?” “那可不是。”凌越叹息道:“人各有命,或许是陈将军封侯命还未到时候呢?” 什么时候不时候,不过就是看皇帝愿不愿意罢了。 薛兰兮并没有将此画说出口,只是笑着叹息摇了摇头,旋即掀帘进了帐篷。 “这里到时候我们可以……” 萧康帝正在念念有词的说道着些什么,季君珩在一旁听个认真。但是薛兰兮骤然掀帘进来,反倒是像是吓了萧康帝一跳似的。萧康帝转头盯着薛兰兮看了片刻,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薛兰兮立刻表现出相当的诧异,不觉低声道:“妾身并不知道皇上在这里,还请皇上绕过……” “怎么夫人今日忽然想起来来军营了?实在是巧啊。”皇上呵呵笑着,并没有想要怪罪薛兰兮的意思,道:“看起来,倒是朕打扰你们夫妻说话了?” 季君珩瞥了一眼薛兰兮,旋即对萧康帝道:“皇上说笑了。” 萧康帝哂笑了片刻,便骤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薛兰兮手里提着的包裹,好奇道:“不知道夫人包裹里装的是什么好东西?” 薛兰兮恍然大悟似的,旋即把包裹放在了桌子上,当即拆开,笑道:“妾身不才,这不,听说侯爷要出征了,这就想着要制备一些肉脯来供行军时候做干粮吃。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便带了一点给诸位将军尝一尝。” “哦,原来是给诸位将士准备的。”萧康帝点了点头,笑着道:“你有心了。” 薛兰兮旋即笑着看向萧康帝,道:“皇上不如也来尝一尝?” “好,那朕就不客气了。”萧康帝笑着,伸手拿了一块尝了尝。他正尝着,忽然就皱 了皱眉眉头,盯着薛兰兮面前的肉脯发了会愣。薛兰兮见萧康帝脸色不太对,便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萧康帝沉着脸问道:“是谁教你做的猪肉脯?” 薛兰兮觉得好奇,刚要出声便被季君珩拦了下来,“是臣家里的一个老嬷嬷教的。那位老嬷嬷以前说起来还是宫中的厨娘,做起来猪肉脯很是在行。兰兮觉得好吃,便向她讨教了。怎么了吗皇上?”他目光坚定地盯着皇帝,把薛兰兮护在了身后。 萧康帝沉吟了片刻,便道:“无事,只是忽然让朕没有的想起来一些旧事来了。这猪肉脯很好吃。想必大家也都很喜欢。君珩,你尝过吗?” 季君珩点了点头道:“臣已经尝过了,却是很好吃。” 萧康帝叹息了一声道:“朕也不打扰你们了。这些日子总是占着君珩的时间,也没得空闲让你们夫妻好红聚聚。此刻若是再来打扰你们,就显得朕太无情了。” 两个人纷纷恭送皇帝,目送着萧康帝离去后,薛兰兮方才转头看向季君珩,道:“这猪肉脯,到底怎么了?” “谁教你做的?”季君珩一面坐下,捡了两块吃了,一面询问薛兰兮。 薛兰兮诧异无比,沉默了片刻道:“是我娘……” 声音戛然而止,薛兰兮瞪了瞪眼睛,自觉的抿了抿嘴唇,咽了下去接下来的话。 她骤然抬头看向季君珩:“莫非说……皇上因为这个猪肉脯的特别之处,而怀疑我?” “此事不怎么好说,但是相比皇上不是那么糊涂,能被我们轻易蒙骗过去的人。”季君珩意味深长地说道。 与此同时,薛兰兮的心里面也是骤然一沉。她低着头,小声说道:“对不起,我又拖累你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终须一别 季君珩轻轻握住了薛兰兮的手,叹息了一声道:“哪里的话,你又胡说八道了。再说了,皇上哪里就能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薛兰兮点了点头,季君珩便轻轻地揽住她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道:“倒是你,最近琢磨这些东西,想必是累坏了。” “哪里,你要出门远征,我总得为你做点什么才是。”薛兰兮沉吟片刻,道:“不瞒你说,今日我前来,倒是有另外一事想要与你说。虽说是小事,但……” “你的事,永远都不是小事。”季君珩拉着薛兰兮坐下,拿起水壶为薛兰兮倒了杯茶递过去,道:“什么事?”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小声道:“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之前在容王世子满月宴的时候,我跟容王妃说起来北狄的战事。我隐约看出来似乎骆夫人对此并不是很开心,我们说及此事的时候便一直阴沉着脸。之后代善遇险,后来折枝却说看见她的丫头出入厨房,显然是骆夫人对代善下的手。她如此敏感北狄的话题,我在想,是不是……” 季君珩沉吟了片刻,道:“这也不是没有道理。” 薛兰兮点了点头,道:“再加上当年她伺机陷害我父兄,想必骆夫人与北狄一定脱不了干系。” 季君珩颔首,对薛兰兮笑道:“那便是了。我也一直这么想着,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证据。此番我去北狄,若是能抓到几个北狄的王公贵族,想必能盘问出来些什么事情。” 听到这里,薛兰兮仿佛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顿时松了口气,唏嘘了一声道:“真没想到,我也能有朝一日为颜家守得云开见月明。” “一定会的。”季君珩定定看着薛兰兮,道:“一定能沉冤得雪的。只要我 季君珩还活着一日,我便不会放弃会颜家洗清冤罪的事情。” 薛兰兮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季君珩。 季君珩小声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要好好地……” “你也是,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 随着出征的日子一日日的增进,薛兰兮数着日子愈发觉得心中难受。她与季君珩成亲这么多日子,却还从未有什么时候能这样觉得感伤,这样真实的感觉到心中沉甸甸的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这份日积月累的爱,在背光的地方生长了那么久,终于有朝一日见到了光芒,立刻疯狂的生长,停不下来了一般。 薛兰兮想了又想,噩梦已经不再做了,但是却还是心中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薛兰兮得空终于带着季君珩到护国寺祈福。 正是春光正好的三月,明媚的让人心醉的日子。薛兰兮早已换上了袄裙,穿上了稍软薄的棉衫。衣裳的颜色也不如冬日里那般沉重,而是带上了绚烂美好的鲜艳色彩。 薛兰兮挑了一袭碧绿色的衫裙,头上插着应景的碧玉簪子,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季君珩身上石青色的长袍也是薛兰兮挑的,那衣裳并非是出自裁缝之手,而是冬日里薛兰兮闲来无事缝制的。 这还是季君珩第一次穿薛兰兮自己缝的衣裳,薛兰兮待他穿上了,更是上下看着,怎么看都觉得满意无比。 两个人也并未乘坐马车。季君珩骑着马带着薛兰兮,两个人晃悠悠地便出了城。城外也是山花烂漫,来来往往的过客络绎不绝,京城里里外外都好不热闹。 护国寺的官道上也是人来人往,多数的贵族都趁着天气晴好的日子出来踏青游玩。前去护国寺祈福的 人也并不少。 在护国寺里,薛兰兮在大殿里面拜,季君珩便站在外面的树下等着。 等薛兰兮拿着护身符出来的时候,便见着季君珩负手而立,站在了那一片早春的花树下。薛兰兮并不晓得那是什么花,却意外开的烂漫动人,随风簌簌飘落。有些小巧粉嫩的花瓣落在了季君珩的肩膀上,他眯着眼睛朝着薛兰兮的方向看过来,似乎是并未察觉有花瓣落在他肩头似的。 薛兰兮小步跑到了季君珩身边,笑着道:“你怎么站在树底下了?花落了你一身了都好像是没看到似的。” 季君珩眨了眨眼睛,笑着看薛兰兮伸手拂去他身上的花瓣,旋即瞥到了薛兰兮手里的护身符:“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怎么还来求了一个?” “那不一样,这是求你平安凯旋归来的。”薛兰兮一面说着,一面让季君珩站住,自己把他腰间那块旧的取下来,换上了新的。 季君珩轻嗤:“我以为你向来不信这一套的。什么满天神佛诸如此类的。” “不信也得信呀……”薛兰兮低估了一声,“有你在,我哪里能不信……” 季君珩笑着牵着她的手,道:“我真的不信这个。” 薛兰兮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那你就让我信一下吧。至少……给我求个心里安心也算是好的。” “那你现在安心了吗?” “好像有点安心了。”薛兰兮歪着头笑着说。 季君珩哦了一声,快步走到了前面。薛兰兮跟在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错开了一步的距离,很久以后,季君珩才转过头来看向薛兰兮,叹息道:“打仗怎么可能靠满天神佛保佑就可以赢啊……” 就算是薛兰兮再不愿意承认和接受,季君珩都要走了。 是 三月十五日出征。 萧康帝亲封他为振国大将军,这是无上的荣耀,是一个将军所能得到的最高的赞誉了。 但是这荣耀的背后,却又是什么呢?是肮脏的陷害与推脱责任,是充满腥风血雨,骷髅白骨的夺权之路。 圣旨颁下来的时候,是季君珩出去接的旨。那是一个清晨,在薛兰兮还在睡梦当中的时候,迷迷糊糊便听到了王安尖细的腔调,说的是什么薛兰兮记不太得,但是她只在脑中过了那么一下,便立刻醒悟过来。 薛兰兮小心翼翼地出了门,躲在了墙后听王安念完了后半段诏令,旋即是季君珩的声音:“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出征的前一日晚上,季家小小的给季君珩饯别。季老侯爷终于愿意出院子了,他跟难得一见的沈君见一道来了。饭菜都已经摆上了桌,薛兰兮与季君珩分列左右两席,季红裙挨着薛兰兮坐下了。三人目送着沈君见扶着老侯爷进来,纷纷站起身。季君珩不动声色地扶了一把老侯爷,低声叫了一声“父亲。” 这一顿饭吃的很闷,季老侯爷一句话也没说,沈君见侍奉老侯爷久了,也跟着是个闷葫芦。季红裙今日知趣的不言语,薛兰兮也没什么人可以说话,也自觉地闭上了嘴。 饭后季君珩留了沈君见说了会话,薛兰兮没跟进去,与季红裙帮着收拾了一下季君珩的行李物品。再回来的时候,却见沈君见方才出来。出于礼貌,薛兰兮便对沈君见打了个招呼,没想到沈君见倒是愣住了。 “嫂子……”沈君见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薛兰兮觉得奇怪,还是点了点头,让他先行离去。 一夜无话,薛兰兮虽然心中 忐忑,但是却睡得意外的好。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便看到窗子外面闪现出微弱的光亮,旋即听到身侧有什么动静,似乎是有人点上了灯。 薛兰兮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想起来了什么,便低声道:“这么早就要走吗……” “对。”季君珩似乎是已经起身了,薛兰兮迷迷糊糊爬起来,刚要说什么,却发觉季君珩抱住了自己,他穿着软甲,怀抱却意外的温暖。薛兰兮拉着他的手,低声道:“一路平安。” “好。”季君珩轻轻亲了薛兰兮一口,道:“我不在的日子,会让君见保护你。他是个靠得住的人。” 薛兰兮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季君珩起身道:“我要走了,兰兮,你再睡一会吧。” 薛兰兮已经清醒了过来,她看着季君珩,叹了口气,道:“我看着你走。” “等着我。”季君珩深邃的眼眸当中仿佛有星子在闪烁,那是薛兰兮所看不透的深邃目光。薛兰兮抿了抿嘴唇,笑着道:“将军该走了。” 季君珩起身去拿了长剑,转头大步流星地出了卧室,再没看薛兰兮一眼。薛兰兮枯坐着,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脑中乱糟糟的。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听得耳边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折枝恰推门而入,见薛兰兮似乎是在哭,忙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薛兰兮转头望向窗外,已经有阳光照进窗子里,薛兰兮眯起眼睛看向窗外。虽然看不到,但是却仿佛能感受到千军万马一道狂奔的场景。他必定一马当先,大红色的披风随风飘扬,那是她所能想象得到的英姿飒爽。 边疆的战场交给了季君珩,而京城这座没有硝烟的战场,还需要薛兰兮继续去斗争。 第三百八十章刺客 第三百八十章 刺客 季君珩走了以后的日子,逐渐变得无趣且平淡起来。 薛兰兮并没有放松警惕,季君珩带着季宵离去了,季侯府全靠薛兰兮撑着。但是薛兰兮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不敢大意,因此便让季红裙搬到了主院的厢房来住。 即便如此,薛兰兮仍旧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她总能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目光,这些目光并不算是恶意满满,但是却让人颇觉意味深长。 季君珩每隔半个月便会写一次信来。四月初的时候,他已经率军北上停留在了临洮,不日便会举兵夺下云中城,将北狄人赶出长城以南。 薛兰兮定期会给他回信,只是季君珩再次受到回信的时候,自己已然是收到了他的新一封家书。 日子便在这样写信来往中打发掉了,一直到了四月中旬的时候,天气终于开始缓慢的炎热起来。薛兰兮换上了夏天的纱裙,轻薄的纱裙颇为舒服。 也就是在四月底的时候,薛兰兮忽然念及了钟离与折枝的事情。 起因很简单,钟离向薛兰兮请辞,说自己的母亲病了,要赶到河西去陪伴母亲些时日。薛兰兮心生感慨,便准了他的假。见折枝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薛兰兮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也让折枝跟去了。 折枝本是惊讶无比的,低声道:“小姐,若是我走了,您可怎么办?” 薛兰兮笑着摆了摆手道:“这府上还没有侍候的丫头了么?你不用担心我,专心跟钟离回家吧。回了家便算是成了事了。” 折枝再三犹豫,终于还是回去了。 临走前,她再三叮嘱素荷,要好生照顾薛兰兮。并把薛兰兮的一些习惯告诉了素荷。 素荷本是在外面侍候的,薛兰兮从不让除了折 枝之外的人近身。但是如此情况不一样了,因此也顾不得许多。薛兰兮还是跟素荷保持着距离,凡事能自己动手绝不麻烦素荷。 素荷是季君珩派来的丫头,她对季君珩忠心耿耿,见薛兰兮推辞,以为薛兰兮不喜欢自己,委屈的要哭。薛兰兮这才叹了口气,不再忌讳素荷。 苏云溪的进步,是薛兰兮难以想象的。她以不可估量的速度快速成长着,等薛兰兮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便是靖王的生辰上。靖王过了二十四岁的生辰,谢妃与萧康帝皆是来到了靖王府,满府上下热闹无比。最开心地要数是苏云溪了。 但是苏云溪却不如昔日般活泼,而是如同任何一个大家闺秀一般极其淑女地坐着,时不时说几句不过分的玩笑。 连萧康帝也惊叹说,云溪郡主当真是长大了。 薛兰兮这日很是高兴,便喝了些酒。她本有些昏昏沉沉,宴会散了后,素荷便扶着已经有些醉意的薛兰兮坐着马车离开了。 薛兰兮到了家里又是吐又是咳嗽,稀里哗啦吐了一大堆秽物。素荷让人急忙清理了,又让薛兰兮躺下,轻声道:“夫人先躺一躺,喝口水压压惊。奴婢这就去给夫人熬一碗解酒汤。” “唔……”薛兰兮点了点头,迷迷糊糊地说道:“你去吧。” 此时恰好是点灯时分,季红裙还未从女学当中回来,季老侯爷跟沈君见一道出去散步,家里此刻安静无比。 素荷便轻轻关上了门,转头出去了。 薛兰兮微微睁着眼睛,半梦半醒间,似乎是听到有人“吱呀”一声打开了门。薛兰兮微微睁了睁眼,四周一片漆黑,素荷走的时候并未给她点灯。薛兰兮微微一愣,便问道:“素荷,是你吗?” 并没有人 回应,但是薛兰兮方才分明是听到了门“吱呀”发出轻响的声音。 薛兰兮顿时心中一凉,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犹豫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正欲出声,便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喉间。月色的映照下,薛兰兮便看清楚了那东西,那赫然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 “哗啦”,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薛兰兮便一把抄起手边的烛台朝着那人重重的砸过去。那人也是猝不及防被薛兰兮这么一下,立刻越身起来闪躲。薛兰兮便滚落在地,伸手去床边摸自己放在床边的匕首。 那本是季君珩给她用来防身的,但是她或许怎么也没有想到,此刻居然会被她拿来抵御刺客。 “你到底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季侯府你也敢闯?!” 那人却并未理会薛兰兮,只是与此同时飞快地朝着薛兰兮刺去。薛兰兮左右闪躲,但是终究不如对方刀法奇快,就在刀刃快要触碰到薛兰兮的脸的时候,忽然那人身子一震,便直直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门陡然被踹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快步走了进来,身后的众人便压制住了那蒙面刺客。 男人点亮了烛台,便扶着薛兰兮站起来,道:“让嫂子受惊了。” 这人不是别人,赫然是沈君见。 薛兰兮冷笑了一声,理了理衣裳,走到外室坐下。此刻那蒙面刺客正被众侍卫绑着跪着,他仍旧在挣扎,只是看起来有些力不从心。 “你好大的胆子。”薛兰兮冷冷的说着,与此同时,示意侍卫把那人的面罩揭了下来。 那人并不是别人,正是素荷的脸! 薛兰兮冷冰冰道:“是谁派你来的?” “你早就知道了?”素荷冷笑连连,咬着牙看着薛兰兮,目光中 闪着阴寒。 薛兰兮理了理袖子,好整以暇地说道:“怎么,你觉得我不应该知道吗?” 素荷仰天大笑,笑的颇为凄冷,“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不相信。” “不相信?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相信吗?”薛兰兮颇为悲哀的看着素荷,道:“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你真的以为,你伪装的很好吗?” 素荷盯着薛兰兮的脸,一动不动。 “早在你给你的主子通风报信假扮凌越来拐走我的时候,我跟侯爷就已经知道是你了。”薛兰兮轻描淡写道:“你混进侯府,一开始的确是个很好的侍女,哦不,应该说是你演的很好。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的话。但是你不知道的是,侯爷早就开始疑心你了。” 素荷嗤笑,“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早点揪出来我?” “看着你自己自以为是的表演,然后在你最卖力表演的时候再狠狠戳穿你,你不觉得这是很让人觉得大快人心的事情吗?”薛兰兮随手理了理衣服上的皱褶,淡淡道:“那你现在呢,素荷,你感觉如何?” 素荷闭上了眼睛,颇为绝望似的看向薛兰兮:“杀了我。” “不。” “杀了我。” 薛兰兮笑起来:“我杀你做什么?此刻当然是留着你,作为证据,最后揭露你的主子的时候,自然用得到你。” 她素手一扬,对那些侍卫道:“把她带下去,好生看管。记得,别让她死了。” “是!” 等素荷被带下去后,沈君见便急匆匆地询问道:“嫂子没有受伤吧?” 薛兰兮摇了摇头,揉了揉自己的手臂,笑道:“摔下来的时候倒还有点疼。素荷的手是真的快啊,若不是你来得快,只怕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站在这里跟你说 话呢。” “嫂子无事便好。”沈君见叹了口气,道:“此事的确是太冒险了。我在路上得知嫂子的消息的时候,都差点吓得昏过去。” 薛兰兮笑笑道:“老侯爷没有生你的气吧?” 沈君见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这倒是没有。父亲对我向来很宽厚。得知我要来赶着救嫂子,父亲还催我快一些呢。” 薛兰兮叹了口气,道:“今日辛苦你了。一定累坏了吧,你先回去歇着吧。往后,咱们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这倒是。”沈君见笑着说。 “对了。”薛兰兮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沈君见道:“明日你跟我进宫一趟吧,记得找红裙帮你伪装几个伤口,咱们好进宫去,把咱们今夜的传奇经历好好去‘传颂’‘传颂’。” 薛兰兮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地说着。 沈君见顿时发起愣来,他似乎是有些不解,迷惑的挠了挠头。薛兰兮摆了摆手道:“算了,方才的话你就当是没听到便是。明日总之是跟我进宫一趟便是。” 既然费尽心思做了这个局,那么做戏便要做全套。此事必然是要跟那些宫里的人说说清楚的。不然……自己忙活了大半个晚上,白日里给自己灌了那么多酒,不就全都白费力气了吗? 沈君见点头道:“我知道了,嫂子。” 薛兰兮便笑着道:“那你先去歇着吧。” “好,嫂子也早些休息。”沈君见礼貌地退了出去,顺便帮薛兰兮关上了门。 薛兰兮叹了口气,转而进了里屋,把打翻的烛台拿上来,桌椅全都恢复原状,忽然之间,她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东西,金灿灿地在地上。薛兰兮觉得好奇,便走过去将地上那金光灿灿的东西捡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闲话 薛兰兮弯腰拾起那金灿灿的东西,不觉心中一惊,这不是什么首饰,而是薛兰兮贴身带着的金锁。 想来是方才被素荷摘下的。 如此以来,薛安溪便是愈发笃定这块母亲拼死也要留给自己的金锁里面,似乎隐藏着重大的秘密。再加上之前,似乎颜慎也是一眼就认出来它,薛兰兮心中某种感觉愈发强烈。她四下环顾,便伸手将金锁收在了身上。 次日一早,薛兰兮便将此事报了官。 卫陵侯府出了刺客,此事自然非同小可。薛兰兮派沈君见去京兆尹府说是自己被刺杀,险些丢了性命。那刺客匆忙趁着沈君见营救薛兰兮的时候便逃出了京城。 京兆尹府素来是明白事理的,此事可大可小,而薛兰兮显然是有意想要将此刻闹大。他便也配合着跟巡防营和靖王打了招呼。靖王听后怒不可遏,声称要将刺客手刃。 好在薛兰兮没什么事情,一时之间来卫陵侯府慰问薛兰兮的人络绎不绝。似乎大家都赶着来对卫陵侯夫人受到惊讶表示慰问。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一向似乎赶着来巴结薛兰兮的容王妃却不见了身影。容王早已跟卫陵侯府撕破脸皮,此事已经是默认的事实。但是薛兰兮却打听到,容王妃沉默的原因倒是别有他因。 听说是容王妃生病了。产后便一直郁郁寡欢,因此郁从心结。这是宫里太医的所谓诊断。但是薛兰兮却深知,此事必定别有他因。 与薛兰兮讨论起来北狄战事的那两个人,代善当场便滑了胎,而容王妃不日便“郁从心结”,甚至被容王认为是没有能力抚养世子,因此被幽闭在了府中静养。 而薛兰兮自己,也是被刺杀过。 昔日讨论北狄战事的三人,都不曾有什么好 下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惩罚。薛兰兮不敢不认定,此事与骆夫人无关。 她与北狄到底是什么关系,居然会因为几句话而跟几个妇人计较成这样? 薛兰兮愈发拿不定主意,于是便写信给了季君珩,说起此事。 只是季君珩一时半会也没能来得及回信。他似乎已经率军准备击退北狄人对云中城的控制,因此已经有月余没有给薛兰兮写过信。 薛兰兮心中坎坷不安,只是却始终无法得知别的事情。京中自然也有斥候前来禀报前线战事,只是都是报喜不报忧。薛兰兮只是愈发疑虑重重。 约摸着数日后,谢贵妃说是自己身体欠安,闲来无事想要找薛兰兮陪自己说说话。薛兰兮心中一动,数了数日子,便知道谢妃此举何意了。 折枝与钟离还要几日才能回来,薛兰兮思来想去,也没别的人可以带,于是便带着沈君见进了宫。 沈君见推辞不已,挠着头道:“嫂子见谅,君见向来没有见过世面……若是在宫里丢了卫陵侯府的脸就不好了。” 薛兰兮与沈君见相处数月,已经知道沈君见此人秉性。他是个憨厚淳朴的孩子,心思单纯,从小便跟在老侯爷身边。虽然名义上是季君珩兄妹的弟弟,但是却以仆人自居,平日里并不常常出门见人。因此知道沈君见的人也并不多。 “倒也不是有别的想法,只是宫里人心险恶,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我一个人过去,只怕也是不安。”薛兰兮细心宽慰他,道:“放心吧,并不是去见什么别的人。谢妃娘娘是咱们亲近之人,又是靖王的生母,靖王也在。他是知道你的,也不会多嘴什么的。” 沈君见这才答应下来,薛兰兮便与沈君见递了帖子进宫 。 沈君见果然是对宫城没什么好感,一路皆是低着头,目光绝对不离开薛兰兮一步。即使是路上遇见了些宫女,不免嬉笑着对沈君见挤眉弄眼,沈君见也只当没看见,脸都不红一下。 听季君珩说,沈君见似乎是先天便心智不全,颇有些呆愣。其实若是不仔细看,沈君见与寻常的贵公子并无差别。只是他一直走在薛兰兮身后两步的位置,目光始终不离开薛兰兮,显得有些像薛兰兮的一个神经兮兮的护卫。 走到了谢贵妃的宫殿里,薛兰兮瞥见门口的轿辇,心中一惊,莫非是有别人来了? 谢贵妃身边的侍女灵心见薛兰兮来了,便笑着朝薛兰兮挤眉弄眼道:“夫人来了,我们娘娘等了好久呢。” 薛兰兮点了点头,微笑道:“我见这宫门外面停着的,似乎是哪位娘娘的轿辇?” 灵心道:“是沈妃娘娘一早来跟娘娘说话了,夫人来的可真巧,沈妃娘娘还没走呢。” “原来如此。”薛兰兮颔首微笑,“也是许久没有见到沈妃娘娘了,怪是想念呢。昔日沈妃娘娘在太后娘娘面前可是伶牙俐齿,颇讨太后娘娘喜欢呢。” 薛兰兮明里暗里嘲讽沈妃,但是却不能忽视沈妃复位的事情。此事实在是太让人不能不注意了。 而沈君见似乎是有些尴尬,手足无措地看着薛兰兮。薛兰兮见灵心也在看沈君见,她抿着嘴唇道:“这位公子……奴婢倒是没见过呢。” “是侯爷的幼弟,因着年纪小,一直都在老侯爷跟前作伴。这孩子也憨厚可爱,不常出来见客,因此灵心姑姑才觉得面生呢。” 灵心便含笑朝着沈君见屈了屈膝,道:“季公子,多有失礼。” 沈君见有些不知所措的俯身朝着灵心点 了点头,灵心便道:“只顾着跟夫人说话,倒也忘了让夫人快快进来了。” 灵心便打帘让二人进去。谢贵妃正在跟沈妃说话,沈妃侧着脸,穿着一件朱红色压黑边的宫装,显得人更加明眸皓齿,张扬艳丽。但是却也颇能看出来,沈妃对自己的身份底气颇为不足,这才想要在衣裳颜色上压过一筹别人。 谢贵妃穿着家常的素色长裙,靠在茶几上正在跟沈妃说笑。见了薛兰兮与沈君见进来,两个人纷纷回头朝着两人看去。 薛兰兮俯身下拜,沈君见也跟着薛兰兮下拜,“臣妾给谢贵妃,沈妃娘娘请安。” 谢贵妃见薛兰兮来了,颇为惊喜道:“可算是来了,来来来,快过来坐着吧。这位是……” “这是是侯爷的幼弟,一直都在老侯爷跟前作伴,因此才不常出来见客,娘娘许是觉得颇为面生吧?”薛兰兮说着,忽然察觉到沈妃似乎是有些不对劲。 她紧紧地盯着沈君见,似乎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甚至于双手紧紧的捏住了帕子,整个人都凸显出一种相当紧张的感觉。 而谢贵妃也是盯着沈君见看了片刻,露出了颇为疑惑的表情。 薛兰兮咳嗽了一声,道:“娘娘怎么了?” 沈妃也反应过来了,颇为不好意思地起身道:“说起来我倒是该回去了。近日容王妃身子不大爽快,孩子才不过几个月大,我也不怎么放心,便过去容王府看看这孩子。” 谢贵妃点了点头,唏嘘道:“为难姐姐了。容王妃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郁郁寡欢了呢。” 薛兰兮也诧异道:“是啊,前些日子我与景郡王妃世子妃前去参见小世子的满月宴的时候,容王妃可还是谈笑风生的呢。 臣妾也没有得空去看看容王妃,实在是过意不去。还劳烦娘娘代臣妾向容王妃问安。” “本宫自然会带到。”沈妃起身,朝着谢贵妃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先走了,妹妹也好生将养着,好生照顾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待沈妃离去后,薛兰兮方才坐下。谢贵妃犹豫了片刻,对薛兰兮道:“不知季公子今年是多大年纪了?” 薛兰兮愕然,回头瞥了一眼沈君见,沈君见有些慌张,便要起身。谢贵妃急忙拦住他,道:“不必起身了,你坐着说话便是。这屋里也没有别人,你不必与本宫客气。” “回娘娘的话,臣今年二十有四了。” “这样啊……”谢贵妃叹息了一声,皱着眉头似乎是在算着什么,沉默了许久方才道:“说起来,你倒是比仲麟还要大几岁呢。” 薛兰兮便道:“靖王殿下今日没过来给娘娘请安吗?” “是啊,今日还没来。许是皇上那里,留他有什么事情吧。”谢贵妃道:“自从季侯率军离京后,仲麟就一直不大开心。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当自己是三岁孩子呢。” 薛兰兮叹息道:“毕竟前线世事无常,行军打仗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在侯府里遇刺,是吗?”谢贵妃微微皱眉,道:“还是听仲麟说的。这可怎么好?那刺客可找到了?这些贼人也是愈发胆大妄为了。季侯这才刚走不过几日,便有人这样大胆,敢对你下手了?若是不彻查此事,只怕日后可还不知道要怎么好。” 薛兰兮笑了笑,道:“哪里就能一下子就查出来?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京兆尹府已经答应彻查,可是纵然是京兆尹府,也没能查出来写什么东西不是吗?” 第三百八十二章 奇怪 谢贵妃会意点头,依旧是忧心忡忡道:“那你府上可曾多派些护卫?季侯不在府上,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是好?” 薛兰兮道:“无妨,靖王已经多加派人在季侯府附近巡视了。再说了,我身边有君见和红裙在,哪里就能出什么事情?娘娘多虑了。” “哪里是我多心?外面的人又多坏,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也忒不小心了。”谢贵妃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季侯哪里,可曾有什么消息么?他可有给你写过信?本宫上次听皇上说起来前线消息的时候,还是个把月前,季侯方才率军到临洮城的时候。如今这一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到了哪里了。” 薛兰兮摇首苦笑道:“我也是许久都未曾接到侯爷的消息了。许是他战事忙碌,来不及给咱们报信回来吧。” “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心,季侯少年从军,能征善站,此番必定也能化险为夷。况且皇上此次筹军十万,哪里容的这些贼子还能作乱?” 正说着,忽然见灵心打帘进来道:“娘娘,夫人,靖王殿下来请安了。” 谢贵妃脸上抑制不住的微笑,“这孩子,说着便来了。” 两人还未起身,便见靖王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笑着俯身道:“儿臣来给母亲请安了。” 谢贵妃急忙扶起来靖王,道:“你这孩子,日日都来,这里也没有旁人,还客气什么。” 薛兰兮急忙起身与沈君见一同施礼,靖王笑道:“原来是兰兮来了。” “是,闲来无事,便来找娘娘说话来了。”薛兰兮道:“还未感谢靖王多季侯府多加照拂。兰兮在这里代侯爷谢过殿下了。” 靖王摆了摆手,道:“我与你们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不过 话说回来,倒也着实是奇怪。居然能有刺客不动声色地溜进季侯府,着实是巡防营不太留心。万幸没有伤到你,你且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寻找刺客。” 薛兰兮浅浅笑道:“刺客倒是不要紧,我也没想着能找到那人。他既然能来无影去无踪,想必定是有人在背地里护着他。想来是兰兮得罪了什么人了,罢了,我也不去想了,往后自己小心些便是。” 靖王微微皱眉,薛兰兮便转身看向沈君见,对靖王笑道:“靖王殿下许是认得君见的,那就好了,也省的君见在这里来也不是去也不是,倒是尴尬地不知所措。” 靖王笑着看向沈君见,道:“君见素日不爱跟生人说话。不如跟我一道去宫里转转吧。” 沈君见略感犹豫地看向薛兰兮,薛兰兮道:“你只管去吧。等到晌午了,靖王自然会带你回来。若是不回来,你到靖王府里去玩,我也没意见的。” “那君见就先过去了。”他俯身朝着谢贵妃与薛兰兮作揖行礼,这才跟着靖王离去。 薛兰兮目送着他跟靖王出了门,有说有笑的离去,便松了口气,道:“君见这孩子,没想到倒是跟靖王投缘。” “仲麟小时候便常常到季侯府去玩。那时候我尚且还在禁足当中,也不能带着他出去。这孩子,就跟着君珩偷偷跑到季侯府去玩。他啊,可是真把季侯府当成自己家了。”谢贵妃唏嘘道:“跟君见那孩子熟悉倒也不怪他了。” 薛兰兮颔首,道:“靖王殿下也是心思淳朴之人。怪不得君见喜欢了。” 谢贵妃微微皱眉,便拉着薛兰兮示意她凑近坐着,小声道:“你可知,君见到底是否是老侯爷的亲生儿子?” “这……”薛兰兮 愕然,发愣了许久也没会意谢贵妃想要说什么,谢贵妃道:“君见既是老侯爷的儿子,又为何不跟侯爷姓‘季’而,姓了‘沈’了?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薛兰兮轻轻道:“我素来也并不关心季家的事情。此事娘娘这么说起来,倒也的确是有够奇怪的。看娘娘的样子,似乎娘娘明白些什么么?” 谢贵妃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敢妄加揣测。只是有些昔日里的宫廷传闻,说起来似乎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跟此事似乎有些关系。我并不敢打定主意,你只先听一听,不要声张。” “娘娘只管说便是。”薛兰兮道。 谢贵妃徐徐道:“早年,在我刚刚进宫那几年,那时候我还没怀上仲麟,在宫里地位也并不高,因此我便跟沈贵妃住在一个宫里。但是她居主殿,我住偏殿。当时沈贵妃已经怀了孩子了,这个孩子她宝贝的不得了,是个听说是先前已经掉过一个孩子了。因此日日求神拜佛,生怕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她万事小心,但是在临了还是被皇后的猫吓住了。容王便就此早产了。” “当时皇上出宫打猎,并不在宫里。一切事宜都是皇后照管的。我并不晓得其中因果,但是却知道似乎太医说起来,沈贵妃当时并不适合怀孕生子,这个孩子是她强行怀孕生下来的。太医只怕孩子是个智力有问题的孩子。当时沈贵妃哭了好久,声音大的整个宫里都能听见。” 薛兰兮闻言便有些愕然,不觉询问道:“后来呢?” 谢贵妃笑着叹了口气,转而意味深长地问薛兰兮:“你看现在,容王像是个傻子么?” “不是。”薛兰兮微微一顿,旋即惊骇地捂住了嘴巴,小声道:“这么说起来…… ” “你不觉得,君见长得有些仿佛是皇上的影子么?”谢贵妃幽道:“这些陈年往事我本并不是一下子想到的。倒是方才,沈妃在这里,见了君见她的反应,我便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 薛兰兮沉默了片刻,若是当初沈贵妃抛弃了自己被诊断智力可能有缺陷的孩子,转而另外找了一个孩子代替自己的孩子,随后找人把孩子掉包丢掉……随后呢,是老侯爷捡回来的孩子吗?他为何要捡回来这孩子?这真的只是偶然吗?还是说,其中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道:“君见现在很危险。” 谢贵妃叹息道:“可不是?若说沈妃还对自己当年的孩子有一丝情谊在,或许也就是方才的那一瞬间的叹息和发怔了。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容王的利益,她一定会想办法除掉这个孩子的。你要万分小心,可知道吗?” “看来如今,季侯府还真是危机四伏啊。”薛兰兮唏嘘道:“此事我会安排。多谢娘娘提醒。” 谢贵妃苦笑道:“我又何尝知道会牵扯出来这么多事情?君见是个好孩子,你若是放心,我便给仲麟捎个口信,让他帮帮你。” “多谢娘娘好意。靖王殿下的脾气娘娘也是知道的,若是他知道个中缘故了,指不定又要捅出来什么篓子了。我若是有什么想要靖王殿下帮忙的,自然也会去找他。娘娘放心吧。” 谢贵妃点了点头,颇感欣慰道:“仲麟虽说还是有些冲动,但是比之以往,已经算是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了。这些年来,他也长大了。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是欣慰。总算是,我不必再为他有朝一日会被两个哥哥之间的斗争而烦忧了。” “靖王殿 下是不可多得的贤王,娘娘放心便是,他将来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薛兰兮宽慰谢贵妃道。 谢贵妃唏嘘了一声,“听说薛家前段日子出了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唏嘘难受。现在可好些了?” 薛兰兮道:“我娘现在在主事,三房现在不过剩了两个幼童,想来若是好好教习,长大了也未必不能能成一番大事业。薛家已经数代没有人才出来了,想来现在所有的希望,也都寄托在这两个孩子身上了。” “兴衰交替,有兴盛便有衰落,衰败之后势必还能兴盛,何止是家族,王朝也未必不是如此。”谢贵妃感慨了一番,拉着薛兰兮的手,道:“但是一定要活着才是。不管怎么样,兰兮,活着才能有希望。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想着为家族复仇,只是……” 薛兰兮一字一字道:“不是想着,娘娘,我已经在付诸行动了。”她抬头冲着谢贵妃嫣然一笑,道:“娘娘或许还不知道吧。没关系,等娘娘知道了,全天下人知道了,就是颜家一案沉冤得雪之日。” 时日已经不早,但是薛兰兮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她不知道沈贵妃和容王的人什么时候会对沈君见下手,也不知道老侯爷跟沈家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但是时至如今,她只有抢先一步做完所有的事情,才能有机会扳回一局。 薛兰兮起身告辞,灵心一面送薛兰兮出去一面对薛兰兮道:“季公子跟靖王殿下似乎还没回来。夫人可要稍稍等一等?” 薛兰兮道:“不必了。烦请姑姑转告靖王殿下,说是我最近有些事情,季侯府可能不太适合君见回来。就让君见跟靖王在靖王府住些日子吧。” 灵心会意,屈了屈膝道:“奴婢明白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眼线 薛兰兮回到季侯府的时候,便发觉有马车停在府上。薛兰兮下车,便瞥见有一抹倩影闪过,扶着自己下车。 “你呀,倒也还知道回来。”薛兰兮见到了折枝回来,忍不住调笑道。 折枝已然是跟钟离成了亲了,挽起了头发,更显得人利索了。薛兰兮见状不由得打趣起来,“怎么,不是让你去探亲吗?怎么也顺带成了亲了?” 折枝不由得掩着嘴笑了笑,小声道:“小姐这又是在打趣折枝呢。折枝要不依了。” 薛兰兮笑着下车,紧紧地握住了折枝的手,道:“你回来了就好了。” 折枝低声叹息道:“奴婢都听府上的人说了,小姐这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被人误伤了可怎么好?” “我这不是没事吗?”薛兰兮笑着握住了折枝的手,道:“且不说此事了,你回来了便好了。若是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该用谁的好。” 折枝与薛兰兮进去了后,薛兰兮便吩咐折枝叫来了钟离。 钟离俯身下拜,道:“参加小姐。” 薛兰兮略一沉吟,旋即道:“钟离,你也知道前些日子有人对卫陵侯府下手的事情了。此番他们来势汹汹,只怕不怀好意。我身边并没有什么靠得住的人,日后还要多多麻烦你留意一下府上四周的情况。” 钟离颔首,道:“小姐放心便是。属下自然会竭尽全力的。” 薛兰兮压低了声音,道:“近日若是有人询问起来君见的事情,你便着人留意一番。但是切记,不要轻举妄动,你可明白?” “二公子?”钟离略感诧异,不觉抬头看向薛兰兮。 薛兰兮微微皱眉,意味深长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你可明白了?” 钟离虽然大感不解, 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道:“臣明白了。” 吩咐了钟离,薛兰兮便觉得心中安定了一些了。季红裙依旧是早出晚归,薛兰兮觉得不太放心,便推辞说自己近日身子不太舒服,想要让季红裙陪在自己身边些日子。季红裙虽然并不算是太能领会人的意思,但是却好在能明白几分薛兰兮的意味深长,便答应了下来。 薛兰兮自然没有能够告诉季红裙府上出了什么事情,她怕季红裙担心,便只是带着季红裙时不时上街晃荡,或者是出门寻人去喝茶聊天。 约摸着三四日后,忽然有一日清晨,薛兰兮正在睡梦当中,忽闻京中丧钟长鸣,便骤然惊醒。 便是折枝打着灯笼过来,旋即点上了火折子。她见薛兰兮醒来,便扶着薛兰兮坐起来,道:“小姐,出事了。” “什么?”薛兰兮被噩梦惊出了一头冷汗,不觉皱眉道:“我仿佛听到是有丧钟在响,谁过世了吗?” 折枝琢磨着,小声道:“是容王妃。” 薛兰兮不觉打了个寒颤,低声道:“容王妃……怎么会……她不是前些日子还好好地吗?” 折枝叹息了一声,轻轻道:“这谁知道呢,总之便是听闻是这些日子都不太好过。听闻她病的突然,如今离开的也快,奴婢便觉得背后发凉……” “怎么?”薛兰兮便折枝似乎是有话想要说,便道:“有话边说,不必如此。” 折枝把烛台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去给薛兰兮倒了杯茶给她压压惊,低声道:“奴婢也是听闻而已,并不敢多做揣测。听说……是容王妃病得蹊跷,许是有人在背地里咒她呢。” 薛兰兮不免嗤笑,喝了口茶压压惊便笑道:“京城里面想要咒她的人可不少呢。她给容王生了儿子,明里暗 里有多少人记恨她记恨的要死要活的。只是几句嘴上说着的话而已,哪里就能当得了真呢?” “不是口头上的咒骂,小姐误会奴婢的意思了。”折枝犹豫了片刻,对薛兰兮道:“小姐可听说过,巫蛊之术吗?” 薛兰兮闻言微微一顿,“是西域的龌龊东西?” 折枝叹息了一声,道:“小姐是生的高贵的人,自然不太晓得这么龌龊下作的东西了。在坊间巷里,这可是流传最广的能置人于死地的法子了。早在数十年前,便已经被皇上废黜了。但是无奈,流传在中原已经太广了,会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 薛兰兮皱眉,“你说的是先皇后的事情?” 先皇后程氏因着嫉恨当年萧康帝的一个宠妃,但是却又无计可施,恰时一个西域来的巫女献策说自己有法子能让那宠妃痛不欲生,死的无声无息。先皇后大喜,便召那巫女作法。巫女在布偶里放了宠妃的头发,便用银针日日扎刺那布偶,不日便烧毁了布偶。不久后那宠妃便死的无声无息。 如初反复三次后,萧康帝终究是找出了原因所在,大怒之下,斩首了那巫女,废黜了先皇后,并严令禁止巫蛊之术在大顺流传。 只是既然流传开来,便有人保存了这法子效仿。只是在贵族之间流传的并不算是广而已。 折枝唏嘘道:“此事奴婢也是在薛府的时候听那些嬷嬷们说的。似乎是咱们自己扎纸人并不算是灵验,非得那西域的巫女扎才是最最灵验的。” 薛兰兮凌光一闪,瞥了一眼折枝,道:“那你的意思是,你怀疑这京城里面有巫女?” “奴婢也只是……猜测而已。”折枝小声道:“此事奴婢也不敢肯定。只是容王妃死的实在是太蹊跷了,小姐 也知道,咱们二月份过去的时候,她还是好好地。也就是奴婢走的这么一个月,怎么就病了死了的呢?况且太医也说不出来是什么病,若说是得了什么急症,奴婢也信了,只是此事,奴婢是断断不能信服的。” 薛兰兮沉吟片刻,道:“先给我宽衣吧。等天亮了我们去容王府看看。” 折枝点了点头,便找了素色的衣裳给薛兰兮穿上。 果然,天刚亮了便有人给薛兰兮来传话了,说是容王妃夜里过世了,请她来服丧。 薛兰兮已然会意,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可知道,容王妃到底是因为什么病殁的?这也没病没痛的,好好地这么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让我也怪觉得难受的。” 那前来报丧的人也是叹息了一声,道:“这……小的也不敢多言语,太医说王妃娘娘是死于心病,许是她心里不舒服了,便就这么郁从心结了也说不准呀。” 薛兰兮点了点头,待报丧的人走了,便叹息了一声,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了。 倒是让人觉得难受,好好地一个女人,不过才风华正茂的年纪,方才有了孩子,本该是人生中最骄傲最值得庆祝的时刻,却死的无声无息。不仅仅自己,兴许别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碍了谁的路了。 薛兰兮到了容王府,便见着满府的素白色,看着颇为凄美。丧钟长鸣,而哀嚎之声不断。薛兰兮走进去的时候,便有奶娘带着小世子恰好出来,薛兰兮瞥见小世子无辜的眼神,便觉得心酸,忍不住询问道:“小世子没了娘了,以后跟着谁过?” 那奶娘似乎是诧异薛兰兮这么询问,但是还是欠了欠身道:“世子殿下还小,自然是奴婢来喂养。若是长大了,等王爷再娶了王妃……” “这样啊 。”薛兰兮点了点头。 她倒是忘了,还有个人心心念念的想着容王妃的位置呢。 大殿当中停放着容王妃的棺椁和灵位,容王也在当场,他穿着白鞋素服,正背朝着薛兰兮,俯身朝着棺椁上了柱香。,旋即俯身拜了拜。 他转过头,看到了薛兰兮,颇为愕然似的愣住了。 薛兰兮也抬头看向容王。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见到容王正脸的时候。容王生的的确不像萧康帝,也不像是沈贵妃。他微微眯起眼,眼眸当中刺出的光芒让薛兰兮不觉心中一动,心思忍不住飘到了那场大火当中。 那一夜,薛兰兮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人也可以有那么阴冷无情的表情。他看着自己,就好像是看着一个物件一样。他走向自己,他寒冷的剑锋却已经夹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原来是季夫人,失礼了。” 薛兰兮愣了片刻,直到折枝叫了几声自己,薛兰兮方才反应过来,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容王殿下。” 容王朝着薛兰兮致意,道:“多谢夫人前来,夫人有心了。” 薛兰兮勉强笑了笑,待容王转身离去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阴沉起来。 她沉着脸,漫不经心地给容王妃上了柱香,旋即双手合十,在蒲垫上跪着摆了摆手。如此反复三次,待到最后一次,薛兰兮闭上眼睛潜心给容王妃祈福的时候,忽然听到身侧有人轻声道:“夫人也来了么?夫人对容王妃的事情,还真是很上心啊。” 薛兰兮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便见着身侧的女子,一身素衣,头上簪着一朵素白的花朵,正对着自己颔首微笑着。 那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豫王妃。 虽然穿着一身白衣,但是却并不见得豫王妃多么的难过,反倒是笑的愈发浓起来。 第三百八十四章 争端 薛兰兮愕然了片刻,旋即低眉顺眼对豫王妃一礼,旋即转身欲离开。 豫王妃随后便跟了过来,道:“夫人请留步。” 薛兰兮转头,定定看着豫王妃。豫王妃笑着歪头看向薛兰兮,道:“夫人似乎是很不待见我?” “王妃娘娘这是哪里话?”薛兰兮抿了抿嘴唇,旋即露出了一个颇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不过是觉得有些唏嘘罢了。” 豫王妃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容王妃过世的实在是有些离奇,不能不让人多想。只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许是容王妃生不逢时罢了。” 薛兰兮忍不住轻嗤,“王妃娘娘说的倒像是,容王妃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 豫王妃扬了扬下巴,转头望向天边一隅的流云清浅,梨涡漾出浅浅的笑意。她本是个富丽端庄的美人,只是似乎平日里太过于低调,因此不怎么有人注意而已。若是仔细去看,定会觉得豫王妃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夫人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容王妃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她语调清浅,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又像是在刻意跟薛兰兮强调些什么一般。 薛兰兮眼皮子一跳,猛地抬头看向豫王妃。 豫王妃依旧是半笑不笑的模样,薛兰兮这才发现,她素日里最爱以这样的表情来面对别人。亲切却又疏远,意味深长而又似乎人畜无害。薛兰兮向来不拿豫王妃当回事,但是如今看来,似乎是她错了。 豫王妃笑着看向薛兰兮,道:“夫人不必用这样的眼神来看待我。我并犯不着为了什么来陷害容王妃。况且,容王妃与我并不相识,虽然名义上我们是妯娌,但是皇家哪里有什么亲人之分?只有仇人,与利益朋友罢了。” “但是有人,对容王妃颇有意见,不是吗?” 薛兰兮接着豫王妃的话往下说,她微微眯起眼睛,与豫王妃对视了一瞬。 豫王妃便点了点头,道:“夫人是个明白人,是么?” “看起来,王妃娘娘比我更明白。”薛兰兮意味深长道。 豫王妃唏嘘道:“容王妃的死,与两个人有关系。我只暗示夫人,此事并没有必要仔细查下去,但是我想要告诉夫人,无非是因为,有人想要借此来对付夫人了。” 薛兰兮的瞳孔陡然收缩了一下,她蹙眉想了片刻,道:“娘娘的意思是……” “那日世子满月宴的事情,想必夫人已然知晓了。但是还有一人,夫人似乎并不太注意。”豫王妃道:“容王殿下的母舅家沈家有有位小姐,心仪容王殿下许久。只是可惜,沈贵妃对此女并无意,因此即使数年前容王殿下不幸丧妻,沈贵妃依旧是执意为殿下娶了现在的容王妃而忽视了沈小姐。据我所知,这位沈小姐可是……” 豫王妃并未就此说下去,而是朝着薛兰兮勾了勾嘴角。 薛兰兮唏嘘了一声,旋即道:“多谢娘娘好意,我已经明白了。” 沈清念,是沈清念啊。薛兰兮怎么会没有想到是她? 若是沈清念逃不掉此事,那么容王呢…… 难道说…… 薛兰兮越想越觉得心中发凉,豫王妃淡淡道:“夫人,我言尽于此,若是再多嘴,只怕有人……也要觉得我多事了。夫人若是觉得此言可信,那便多加防范小心便是。若是夫人觉得我居心不良,只当我是在开玩笑便是了。” “多谢娘娘美意。”薛兰兮欠了欠身,轻声道,“接下来的事情兰兮会自己去查,就不劳烦娘娘再多参与了。” 豫王妃勾了勾嘴角,“怎么,难道夫人就不怀疑,我也居心不良么?” 薛兰兮叹了口气,道: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永恒的敌人或者朋友,只有永远的共同利益。娘娘想要的是什么,兰兮已经明白了。只要知道这一点,便能想明白,娘娘并不会害兰兮。这便够了。娘娘的美意,兰兮心领了,此后需要兰兮和季家的时候,兰兮也必定会竭尽全力。” “夫人还是收回这话吧,竭尽全力什么的……”豫王妃笑着道:“我不过是个妇人,做什么事情,都只是为了自己和家人谋利益而已。只要夫人不到时候反过来为难我,我便知足了。” 薛兰兮发愣的时候,豫王妃忽然若有所思道:“对了,夫人……应该认识豫王府府上的楚贺楚先生吧?” “恩?”薛兰兮愕然。 豫王妃缓缓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豫王殿下还以为,夫人跟楚先生认识呢。” 说罢,豫王妃便转身离去了。 薛兰兮顿时领悟了过来,陡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正欲离去之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小孩子极其尖锐的哭泣声。薛兰兮忍不住循着声音找过去,却发觉是小世子在哭。奶娘颇为窘迫地拍哄着小世子,只是那孩子却像是着了什么道似的,怎么哄也哄不好。 薛兰兮小声道:“小世子是不是饿了?怎么哭的这么大声?” 那奶娘轻声道:“奴婢也不知道……可是,明明方才才喂过奶呀。” “这小孩子,这么哭下去可怎么是好?”薛兰兮道:“要不,去找个大夫来瞧瞧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我来吧。”正说着,忽然听到远处有一道声音传来。薛兰兮正感到诧异的时候,却发觉沈清念已经站在了奶娘的跟前,抱起了小世子,轻轻拍哄着。 小世子似乎是认识她一般,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沈清念。沈清念轻轻拍哄着小世子,脸上荡漾着 甜蜜的微笑。 薛兰兮咳嗽了一声,道:“原来是沈小姐。” 沈清念瞥见薛兰兮,目光当中闪过一丝不屑与警惕,旋即对着薛兰兮露出了一个颇为勉强的笑容,要笑不笑地说:“是季夫人啊,真是好久不见。原来您也来了?” 薛兰兮淡淡道:“看起来,沈小姐跟世子倒是很投缘嘛。” “投缘倒是好了……”沈清念似笑非笑地来了这么一句,道:“真是没想到,季夫人跟容王妃关系居然这么好。我还以为,季夫人您对容王和容王妃都恨之入骨呢。” “谈什么恨,在这京城当中,从来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不是吗?”薛兰兮咬着牙一字字道:“我本以为,沈小姐也很明白这一点才是。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我有点高估沈小姐了。” 沈清念慢悠悠地瞟了一眼薛兰兮,骤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季夫人,如今季侯爷在外出征打仗,您不应该低调点才是么?如此高调,也不怕有人趁着季侯爷不在京城里面,对你做什么事情。到时候,可没有季侯爷出来替您撑腰咯。” “我薛兰兮行得正站得直,怕这个做什么?”薛兰兮反倒是不怕什么了,挺直了腰板静静地看着沈清念,“只是不知道,沈三小姐怕不怕呢?” 沈清念微微眯起眼睛来,薛兰兮缓缓地走到了沈清念的跟前,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我也不知道,谢小姐,你怕不怕颜家的冤魂来找你算账呢?” 沈清念陡然愣住了,她似乎是没有想到薛兰兮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颇为惊讶地看着薛兰兮,顿时竟然只瞪着眼睛却说不出来一句话来。她似乎是一瞬间浑身血液都像是凝结着了一般,居然说不出来一句话。而薛兰兮则微微勾起嘴角,颇为满意 地看着沈清念这般的惊恐万分的表情。 看起来,这些事情,对她还是有些震慑力的。 这倒是好了,薛兰兮静静地欣赏着恐惧如同不透风的墙一般缓缓笼罩着沈清念。她面如死灰,怀里抱着小世子,却像是浑然不觉一样,浑身一软,就要往后跌去。 奶娘及时稳住了沈清念,薛兰兮笑吟吟地对奶娘道:“看起来沈小姐身子不大爽快,免得她摔着了世子。你还是把小世子抱走吧。” 奶娘见状,也只好对沈清念屈了屈膝,旋即从她怀里抱过了世子,欠了欠身离去。 薛兰兮也正欲离开,沈清念却像是忽然之间反应过来了一半,对薛兰兮道:“你到底……到底是什么人?!” “沈三小姐,你怎么这么糊涂,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吗?”薛兰兮并未回头,而是嘲笑似的对沈清念朗声说着,掷地有声:“我是薛兰兮啊,是薛家的三小姐,也是卫陵侯府的季夫人,你记住了吗?” 沈清念不死心的压低了声音询问道:“你不是薛兰兮!你是颜家的人?!” 薛兰兮回过头去,静静地盯着沈清念那张恶毒而紧张的脸孔看了许久,骤然嫣然一笑,道:“沈三小姐,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净是在这里说胡话呢?我不是薛兰兮还能是谁?颜家……怎么忽然就扯到了颜家去了?这么多年了,沈三小姐还提起颜家,就不害怕遭到,报应吗?” 沈清念冷笑了一声,顿了顿,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薛兰兮道:“你果然是颜家的余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从你故意处处与我作对开始,你等着吧,我这就……” “你这就什么?”薛兰兮嗤笑,“要去告诉皇上吗?以沈清念的身份?沈清念,你到底是装傻,还是真的傻呢?” 第三百八十五章 未雨绸缪 沈清念愣愣地看着薛兰兮离去后,不觉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忽然听见有人从身后走来,沈清念旋即转身,便看见容王站在自己身前,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沈清念勉强笑了笑,低声道:“我没事。” “明明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跟本王说你没事?”容王微微睁开眼睛,瞥了一眼沈清念,“到底怎么了?你方才似乎是见了……薛兰兮?” 沈清念紧蹙眉头,低声道:“王爷,这个薛兰兮有问题。” 容王哼了一声,“本王早就知道她不对劲了。只是季君珩把她保护的很严实了,如今也无从下手查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也许可以从薛家入手……”沈清念抿了抿嘴唇,道:“兴许薛家的人知道些什么。” “薛家三房凋零的很,如今已经没有可用之人了。”容王道:“你想如何下手?” 沈清念道:“薛家并不是无可用之人,其实还有一人可用,只是咱们一时之间都想不起来此人而已。”她嫣然笑道:“况且,此时她想必在薛家还很是得势呢。咱们势必能查出来点什么。我就不信,这个冒牌货还能一点马脚都漏不出来。” “冒牌货?”容王一下子找到了重点,不觉睁开眼睛看向沈清念,“怎么,你确定这个薛兰兮,不是薛家的女儿了?” 沈清念咬着牙道:“这是自然。这个女人,跟颜家有关系!” 容王顿时愣住了,许久之后,才赫然冷笑出声,翘了翘嘴角道:“本王说怎么,薛兰兮跟季君珩都怪怪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爷,此番咱们势必要斩草除根,切莫让死灰复燃!”沈清念道:“不然咱们做的这么多,全都白费了。王妃娘娘也……” “住口!”似乎是骤然被提到了什么禁忌一般,容王陡然出声呵斥住了沈清念,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到现在还是没有跟本王说清楚?世子还这么小,你却贸然要牺牲掉王妃,到底为何,你现在还没有告诉过本王?” 沈清念紧咬银牙,抬头对容王一字一字道:“这些,清念也不知道,一切不过是那位夫人的意思。” “那位夫人,那位夫人,你就只会拿靖国公夫人当挡箭牌吗?”容王颇为不屑的哼了一声,“本王总有一日要问问,她要本王王妃的命做什么。难道当真是,王妃说了什么话得罪了她,她就要让王妃死吗?” 沈清念并没有出声,容王却道:“本王前几日进宫,母妃与本王说起来一事,也是关乎季侯府的。总之,本王这段日子会盯紧了季侯府,你不必担心。你想要的答案,总归会有的。” 沈清念也是略感好奇,不觉询问道:“贵妃娘娘要王爷盯紧季侯府做什么?莫非是有什么……” “此事与你无关,不必多问。”容王淡淡地打断了沈清念的话,旋即道:“以后,离世子远一些。本王不希望他沾染上什么肮脏的东西。你明白吗?” “可是,王爷,世子殿下不能没有——” 容王淡淡地瞥了一眼沈清念,“难道你觉得,你适合来当世子的母亲吗?” 沈清念悻悻闭上了嘴,低垂眼帘道:“清念明白了。” “本王还有别的事情,就先走了。”容王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沈清念低着头沉默了许久,默不作声地攥紧了拳头。许久过后,忽然有人出声道:“怎么,没了容王妃,我看你也不是很开心嘛。” 沈清念知道是谁,便睁开眼睛, 毕恭毕敬地朝着靖国公夫人行礼,“见过夫人。” 骆夫人歪着头笑着看向沈清念,“怎么,容王说你什么了吗?” “没什么,夫人多虑了。”沈清念轻轻说着,扶住了骆夫人的胳膊。 骆夫人转头看向沈清念,淡淡道:“你还想瞒着我?” 沈清念急忙摆了摆手,道:“清念没有……夫人多虑了……” 骆夫人平淡地瞥了一眼沈清念,依旧平淡地发问,“那你如实告诉我,容王跟你说什么了?” “容王殿下他……说……”沈清念咬了咬牙,一字一字道:“容王殿下他时候,我不适合来当世子的母亲。” 骆夫人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沈清念,歪着头思索了片刻,旋即发问道:“那你需要我连带着世子帮你一起解决掉吗?解决小孩子可要比解决大人容易多了。至少不用每日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扎小人。” 沈清念听到那几个字,还是有些头皮发麻,忍不住小声询问到:“真的……容王妃是被诅咒死的么……” “或者你还有别的解释?”骆夫人瞥了她一眼,“我派人杀了她?还是我给她下了药了?” 骆夫人并不常到容王府来,事实上,很少有外人能进来容王府,沈清念当然否决了这个想法,于是摇了摇头,道:“我明白了。” “清念有些怀疑……薛兰兮的身份,不知道夫人可否动用一下在薛家的眼线,调查一番薛兰兮的来历身世?”沈清念小心翼翼的发问道。 骆夫人微微眯起眼睛,道:“薛兰兮么……我也很是怀疑她的身份。先前我以为她是颜家两姐妹之中的一个,只是薛家两姐妹都死有对证,只怕她并不是颜家的女儿。或许是跟颜家有关系的人而已。也好,此 事我会安排上。那么,还有别的事情?” 沈清念紧攥着拳头,思酌了半日,方才开口道:“夫人明白我的,我想要做容王妃。” “哦?”骆夫人饶有兴致地翘了翘嘴角,“然后?” 沈清念道:“可是容王并不喜欢我。” “容王并不是不喜欢你。”骆夫人道:“他不喜欢任何人。他只喜欢权利,和利益。你只需要明白这一点便足够了。等你在他心里代表的利益到达了一定的高度的时候,他自然会提出要迎娶你做容王妃。” 沈清念这才点了点头,道:“清念明白了。多谢夫人指点迷津。” “这算什么。”骆夫人勾了勾嘴角,道:“不过现在么,我们看似是在算计别人,可是也许,已经有人开始在算计我们了……你要切记当心豫王一系的人。豫王并不单纯,来势汹汹……尤其是,豫王妃。看着贤惠大方,是个可人的娴静王妃,但是实际上,她却要比你精明多了。” …… 豫王府许久不曾有什么别的动静了。 无论是豫王,还是豫王妃,此刻都显得分外安静。容王风头正劲,因此豫王此刻就聪明无比的选择了避让。 豫王妃下了轿子进门,便瞥见楚贺从豫王的书房里出来。楚贺朝着豫王妃欠了欠身,笑道:“王妃娘娘回来了?” “是。”豫王妃亦是笑着道:“王爷在书房里面吗?” 楚贺点头道:“是。王爷在里头。”说着,楚贺便转身欲离开。 豫王妃忽然叫住了楚贺,道:“楚先生烦请留步。” 楚贺愕然,转身定定看着豫王妃。豫王妃笑着道:“我有件事情想请问一下楚先生,不知道楚先生方便吗?” “王妃娘娘请说便是。” 豫王妃笑吟吟道:“楚 先生跟季夫人很熟吗?” 楚贺略感惊讶地看着豫王妃,不觉道:“季夫人是……” “卫陵侯府的季夫人。” 楚贺摇了摇头,对豫王妃笑道:“我倒是跟卫陵侯府的季姑娘熟悉一些。季姑娘在女学教习教的认真,不让人觉得眼熟倒也算是奇怪了。” 豫王妃莞尔道:“原来如此。” 楚贺便起身告辞。 豫王妃敲门进了书房,豫王正半躺在躺椅上看书,他见豫王妃回来了,便道:“回来了?” “是。”豫王妃笑着坐在了豫王身边,道:“刚刚从容王府回来。容王府今日当真是热闹无比。” 豫王笑着眯起了眼睛,道:“说来倒也奇怪了。你说容王这两年娶了两个王妃了,第一个王妃死的早,听说是病死的。这个王妃好端端的,还给他添了个儿子。怎么这个王妃,也死了呢?” 豫王妃浅浅笑道:“倒也的确是够奇怪的。臣妾看得出来,似乎也有人比我们更好奇此事呢。” “卫陵侯夫人?”豫王睁开眼睛瞧了瞧豫王妃,笑着拉着豫王妃的手道:“真是为难你了。薛兰兮这种女人,你倒也有办法对付的了她。” 豫王妃笑道:“人无完人,卫陵侯夫人自然也不是完人。她不过也是个寻常的女人罢了,况且,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不过说来倒也奇怪,臣妾倒是感觉,卫陵侯夫人像是早就知道了点什么似的。” “那可不关我们的事。”豫王坐起来,笑着道:“反正,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管了。本王相信,这位卫陵侯夫人会替我们解决好一切的。” 豫王妃也跟着一道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王爷说的,倒也是实话。” 第三百八十六章 变故 薛兰兮嘱咐靖王,让沈君见在他府上多住些日子。这本来是万全之策,靖王府人多,靖王又是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因此靖王府跟半个军营并无区别,家中到处可见巡防营的精锐士兵。因此薛兰兮料定,若是沈君见在靖王府,无人敢对此打什么主意。 但是说巧不巧,靖王恰要带着玄策军的人去城外的山谷当中巡防练操练。此事乃是大事,因着如今朝中大半兵力皆是被季君珩带走,剩下的玄策军变成了保卫京城的唯一屏障。 玄策军子弟各个皆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虽然如此,但是却因着许多未曾操练,而显得徒有虚名,而未见的名副其实。 靖王带着玄策军出城,约摸没有一个月是回不来的。 因此靖王给薛兰兮捎口信说起此事的事情,薛兰兮不免略感遗憾。 如此以来,恐怕自己还要想别的办法了。 再说起来谢贵妃与薛兰兮说起来的事情,薛兰兮对此本就觉得古怪。这其中的蹊跷颇为不同寻常。 那位靖国公夫人对容王不遗余力的帮助,但是另外一方面,她似乎也知道当年沈贵妃诞下孩子的时候,孩子高烧出了意外,险些死掉。那么到底……如果现在的容王并不是皇上的亲骨肉,那这位靖国公夫人到底为何要选择帮忙靖王呢? 不管怎么说,一个气焰嚣张,但是却跟皇上毫无血缘关系,随时都有可能被揭穿身份的王子,和一个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相比,都是后者毕竟可靠。 那为何,骆夫人还是不遗余力的支持容王? 薛兰兮暂时还没有想到其他的可能,但是眼下却不得不先行解决沈君见的事情。 她不希望沈君见死掉,沈君见是她扳倒容王的很重要的一步棋。无论如何,她都要让沈 君见平平安安的,至少在季君珩回来之前,一定要平安无事才行。 仅仅凭借卫陵侯府这么点人手是绝对不够用的。 薛兰兮早早让钟离打听好了四周的沿线布置到底如何。 “东边有五六个,西边南边,北边各有四个,几个角门估摸着还有一两个。这是把咱们府上盯得严严实实了啊。”钟离摆了摆手,颇为苦恼的说:“似乎都是一些高手,而且他们跟侯府保持着一段距离,咱们也不好直接报官逮捕。此事,只怕是难办啊。” “我知道了。”薛兰兮叹息了一声,道:“辛苦你了,钟离。你先不要动作,此事,我们从长计议。” 薛兰兮还未想好要不要给楚贺写信让他帮忙,便收到了楚贺的消息。 “小姐,是外面的鸽子……”折枝怀里抱着那鸽子走进来,道:“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飞进来的。” 薛兰兮微微皱眉,旋即道:“把鸽子给我吧。” 她掀开鸽子的翅膀,便看到翅膀下面的羽毛微微发黑。她知道这是颜家独特的信鸽标志,便微微皱着眉头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奴婢也不知道,似乎很久了。”折枝小声道。 薛兰兮从鸽子脚上的信筒里抽出信纸,只看到了一句话: 豫王已在怀疑我,这些日子切勿来往。 豫王在怀疑他了? 薛兰兮忽然觉得有些大事不妙,她有些心惊地瞥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对折枝道:“我知道了。红裙在吗?你去把红裙叫来吧,说是我有事情找她。” 折枝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她微微一顿,旋即有些犹豫地对薛兰兮道:“小姐,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奴婢看您似乎有些……” “不要紧。”薛兰兮摆了摆手 ,勉强笑着说:“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你放心,不要紧的。目前还没有人敢动卫陵侯府。” 目前还没有,只是他们已经虎视眈眈,妄图把卫陵侯府撕碎分食了。 那种虎视眈眈的目光,让薛兰兮看着都觉得心惊肉跳。 看啊,季君珩不过是十几日没有消息了而已,京城里面却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 薛兰兮苦笑了两声,若是季君珩在,或许会嘲笑自己的笨吧?在他面前,自己总像是个爱卖弄的孩子。当薛兰兮真正离开了他,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像个孩子,而是就是一个孩子。 只是自己以前从来不这么觉得而已。 薛兰兮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色,脑子嗡嗡嗡乱个不停。她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是窗外漆黑夜色里潜伏着的某人,还是远在偌大王府里虎视眈眈的容王和豫王? 折枝把红裙找来了,季红裙看到薛兰兮的时候,低声道:“嫂子找我?” 薛兰兮挥了挥手,示意折枝先离开。 她拉着季红裙的手,小声道:“红裙,你可知道,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果不其然,季红裙被她这一唬,顿时是愣住了,怔怔的看着薛兰兮,小声道:“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外面有人在盯梢我们?”薛兰兮颇为平静地看着季红裙,道:“他们是冲着君见来的。” 季红裙愕然不已,小声道:“君见怎么了吗?他自小便不怎么与人交往,更是不怎么出门,怎么会惹到什么人?” 薛兰兮扑哧一声笑了:“有些事不能这么想的,红裙。你须得明白,有的时候我们并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我们更需要知道的,是该怎么去做才是。” “那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 薛兰兮郑重其事道:“第一,不要再去女学那边了。” 季红裙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她脸色变得有些沉沉的,低声道:“这是为何?” “有人怀疑楚贺的身份了。”薛兰兮直截了当道:“楚贺被怀疑,意味着也许豫王随时有可能通过你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你是楚贺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软肋之一。红裙,我知道,你一定不想拖累楚贺的。不要去了,这也是为他好。” 季红裙颇为痛苦地看向薛兰兮,点了点头。 薛兰兮肃然道:“第二,这个可能有些危险。但是想来想去,我还是不知道除了你还有谁能做成此事。” “嫂子,你尽管说就是了。”季红裙说。 薛兰兮悄声道:“我想,让你扮成君见的样子悄悄离开侯府。此事我会着人周密的安排,确保让他们认为沈君见已经被我送走了。” “那君见呢?”季红裙小声询问道。 薛兰兮对季红裙轻声道:“你放心,我会着人好好保护他的。君见不会有事的。” “我明白了。”季红裙点了点头,对薛兰兮笑着道:“既然是为了家人,那我稍微麻烦点回到京城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薛兰兮犹豫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对季红裙道:“对了,红裙。我想要问你一件事情。” “嫂子,你说。” “关于……君见的身世,你知道多少?”薛兰兮略微沉吟,旋即还是全部告诉了季红裙,直截了当的发问:“君见不是老侯爷的亲生孩子吧?” 季红裙微微皱眉,沉默了片刻对薛兰兮道:“的确,君见并不是我爹亲生的孩子。他是捡来的。” “捡来的?”薛兰兮愈发好奇起来,扬了扬眉对季红裙道:“在什么时候见到的?在哪里见 到的?这些事情,你还有印象吗?” 季红裙愕然地摇了摇头,不觉笑道:“那都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我哪里记得清楚?不过父亲想必应该还很清楚。嫂子你也不只是不知道,我跟兄长向来与父亲关系不大好。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我似乎是要去问1老侯爷了。”薛兰兮苦笑了一声。 老侯爷醉心于修仙问道,在府上闭门不理世事。自从季君珩在朝堂当中崭露头角,大展身手之后,老侯爷就更是闭门不出,什么都不管。别说是薛兰兮这个儿媳妇,就算是季君珩出征的时候,他也只是稍稍表示了一下。 薛兰兮向来知道季家这一家子父子之间关系差得很,但是却也没有想到会如此令人寒心。薛兰兮唏嘘了一声,想到自己要求见老侯爷问起当年的事情,便觉得前路漫漫,颇为曲折崎岖。 但是若是不问清楚,只怕沈君见就危险了。 这么一来一回之间,薛兰兮还是只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了。 薛兰兮又多嘱咐了季红裙几句,吩咐了她一些细节,诸如好好跟钟离配合,不要莽撞行事之类的事情。季红裙比以前懂事的多,楚贺带给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因此薛兰兮也是放心将此事交给季红裙的。 送走了季红裙之后,薛兰兮又打着灯笼去沈君见的住处,反复确认了沈君见的安全之后,又不厌其烦地嘱咐沈君见,“不要乱出门”“有事情记得叫人”“如果遇到可疑的人千万不要相信”之类的。 沈君见愕然不已,还是一愣一愣的点着头,道:“我知道了,嫂子。” 薛兰兮这才松了口气,又派人好好的照顾沈君见,这么一来一回,便已经忙到了深夜。 薛兰兮便才回去睡下。 第三百八十七章 惩戒 约摸着后半夜的时候,薛兰兮听到外面有动静,便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谁在外面?!” 她便听到折枝似乎是在跟谁说话,薛兰兮披上衣服起身,便见着折枝开门进来,小声道:“小姐醒了吗?是钟离跟大小姐回来了。” 薛兰兮知道季红裙约摸着是得手了,便点头说:“我知道了。让钟离跟小姐进来吧。” 说着,她穿好了衣裳,端着烛台走了出去。 季红裙似乎是方才跟谁动过手了,她还穿着沈君见的衣裳,脸上溅了几道血迹。薛兰兮瞥见那血迹,急忙道:“红裙,你不要紧吧?” 季红裙摆了摆手,却也不免咂舌道:“我不要紧,都是那些家伙的血。嫂子放心,我们能甩掉的人都甩掉了,甩不掉的都已经解决掉了。这群家伙还真是有够黏人的,几个人身手都不错。” 她说到这里,便有些疑惑地看向薛兰兮,“京城里面居然有人能雇的出这样的高手,想必一定不是凡人。嫂子,咱们到底得罪了谁啊?怎么会有人想要动用如此手段来对付君见?” 薛兰兮抿了抿嘴唇,对季红裙浅笑道:“这些事情,我也是不清楚才不敢妄下结论的。总之,既然咱们甩掉他们了,那么目前还是安全的。红裙,你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 季红裙点了点头,道:“那嫂子你也早些歇息吧。不要太劳累了。我瞧着你最近似乎都没有怎么睡好,人也没什么气色。” 薛兰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气色不气色的。不过是一些小毛病罢了,不要紧的。我睡得浅而已。你先回去吧。” “我送送大小姐。”折枝说罢,急忙跟上去,为季红裙打着灯笼跟在前面。 薛兰兮这才得空跟钟离说话,她沉 声道:“你们怎么样了?” “大致跟大小姐说的差不多,能甩掉的都甩掉了。”钟离低声道:“只是属下还是很担心,想必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个我知道。”薛兰兮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这些日子也不要掉以轻心。在靖王回到京城之前,咱们这卫陵侯府啊,还是相当危险的。” 钟离点了点头,道:“那属下也先告退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 待钟离离去后,薛兰兮却也没有了睡意,坐在桌子边上,兀自发愣着。眼下局势紧张,擅自诱杀骆夫人的人其实也是权宜之计。若是骆夫人知道自己动手这么快,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自己现在孤身一人在京城里,还没有足够的精力和本钱来对付骆夫人。 此刻绝对不是惹怒她的时候,必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想办法得到当年的实情。 薛兰兮下定决心,一定要从老侯爷那里得到些东西。 再说起来,老侯爷虽然是冥顽不灵,但是却毕竟是个侯爷。曾经他也是卫陵侯,也是在京城中搅弄风云的一代人物。若说老侯爷对自己的儿女漠不关心,那是肯定不会的。 况且还有一个最能戳中老侯爷心怀的沈君见在。 如此以来,薛兰兮便不害怕了。 次日一早,没想到居然是先传来了季君珩在前线的消息。 这数月没有联系,季君珩并非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而是在精心部署一场长途奔袭战。他以临洮为跳板,率军千里突袭在云中城外虎视眈眈的北狄大军。 恰时北狄大军的主帅拓跋英被北狄皇帝立为左贤王。北狄人以左为尊,历代北狄王皆曾被册立为左贤王,其意图显而易见。一时之间全军上下欢呼雀跃不已,庆祝了三日三 夜。 就是这三日三夜,季君珩千里奔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云中城以及边塞高地,旋即对拓跋英大军形成了包围之势。不过一日一夜,他就以三万人马包抄了拓跋英十万大军,逐个击破。拓跋英溃不成军,旋即带着亲兵八千无奈溃逃。 季君珩便这样以闪电之势,一击即中,将北狄侵入大顺的数十万兵力击溃,逼出了大顺境内。 如今季君珩率军在云中城修整,正在酝酿一场旷日持久的追击战。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举国欢呼。薛兰兮接到斥候前来送禀的家书的时候,喜极而泣,颤抖着双手接过家书。 那斥候是季君珩的亲兵,俯身朝薛兰兮下拜,道:“大将军说了,夫人这些日子的事情……他都听说了。他让属下转告夫人,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坚持下去。” 薛兰兮深吸了一口气,道:“多谢你了。” 家书里写的依旧是一些寻常的事情,想来他也不好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写什么明示之语。薛兰兮摩挲着那久违的信纸,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还好,还好,他还在。虽然不在自己身边,但是他们的心,是始终都在一处的。 只要这么想着,薛兰兮便觉得心中安定了不少。 清明的时候,薛兰兮回到薛家给薛清宴扫墓。回去的路上,薛兰兮与陆氏坐在马车里,薛兰兮询问了一些薛家的近况。 如今薛家凋零的厉害,昔日欣欣向荣的薛府,如今却是凄凉地门可罗雀。薛兰兮叹息了一声,道:“母亲想来不喜吵闹,如今倒也好了。母亲再也不会觉得薛家吵闹了。” “人多的时候,总觉得每个人都在勾心斗角,自然吵闹。但是人少了么,也有人少的时候吵闹的时候。”陆氏 唏嘘了一声,忽然瞥了一眼薛兰兮,道:“红玉的事情,你可知道?” 薛兰兮扬了扬眉,“红玉?” 她沉吟片刻,忽然想起来有这么个人。当初为了打压祁氏,翻出来祁氏所做的那些丑事。红玉可是出了不少力的。薛兰兮当初也觉得红玉是个精明能干干的女人,怎么如今…… 薛兰兮低声道:“红玉出什么事情了吗?” 陆氏闭着眼睛,压低声音道:“三房的事情我向来是不愿意去管的。只是红玉这丫头……实在是忒过分了,前些日子我过去三房看了看,那两个孩子不知道被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小小年纪,身上却全都是伤痕……我也不知道红玉到底是跟他们什么仇什么怨,不过此事的确是忒过分了。”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薛兰兮微微皱眉,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回到了薛家后,薛兰兮便瞥见红玉站在门口,见薛兰兮下来了,红玉便欠了欠身对薛兰兮笑道:“三小姐回来了?” 红玉早已不是薛兰兮见到的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了。此刻的红玉,风情万种,哪里有当初半分的楚楚动人? 薛兰兮微微皱眉,上下打量了一番红玉,笑着道:“今个儿是清明吧?用来祭祖的日子,穿这么鲜艳可不太好吧?你虽然并不是薛家过门的夫人,但是好歹,说起来也算是半个薛家正儿八经的主子,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红玉被薛兰兮噎的说不出话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怒道:“三小姐一个出嫁了的姑娘,怎么反倒是说道起来我了?我再不济,也算是你的半个婶子吧?” 薛兰兮惊愕万分地看着红玉,转身朝着陆氏笑了笑,又扭过头去对折枝道:“咱们薛家的家规 里面,可有说过妾室要怎么对待小姐么?” 折枝上前一步,道:“启禀小姐,妾室即是奴婢,除了扶正了的夫人外,别的都不能入祖祠立牌位。” 薛兰兮笑吟吟道:“看起来,红玉姑娘是做三夫人做得久了,已经不晓得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了吗?” “你……” “那看起来,我就要尽一下我作为薛家三小姐的责任了。”薛兰兮扬声道:“对主子不敬,对薛家列祖列宗不敬,视为大罪。来人,先掌嘴五十,再拖到柴房里关押起来!” 四周的丫头各个都面面相觑,颇为不知所措地看着薛兰兮。 折枝厉声道:“怎么,谁是主子谁是奴婢都不知道了?三小姐让你们去做,你们还不快去?!” “三小姐,你不能这么对我……” 薛兰兮笑着指着红玉身后的那个奴婢,道:“你,过来负责掌嘴。” “这……奴婢不敢。” 薛兰兮淡淡道:“不敢?那就同刑。” “奴婢……奴婢遵命就是。” 那丫头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红玉面前,对着红玉咬了咬牙,道:“得罪了!”旋即,她伸手“啪”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薛兰兮听到那清脆的巴掌声,便勾了勾嘴角,走过红玉的时候,轻轻道:“好自为之,红玉姑娘。” 她扶着陆氏的手往府里面走,陆氏皱着眉头看着薛兰兮道:“这也忒重了,你这一来就下手这么狠,只怕她对你会有怨气。” “怨气?”薛兰兮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我才不在乎她的怨气。母亲以为她凭什么仗势欺人,不过是仗着自己背后有某人罢了。母亲放心,不会有人在意她的。是她自己,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薛兰兮轻声道:“也怪我,当初没经过思考就擅自相信了她。” 第三百八十八章 求见老侯爷 陆氏疑惑道:“红玉背后有人?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要她来盯着薛家。”薛兰兮淡淡道:“母亲放心,我定能找出来幕后真凶。” 陆氏闻言便惊疑道:“幕后真凶?莫非你父亲所说的都是真的?你当真是在卫陵侯府遇刺了?” 薛兰兮轻声叹息了一声,道:“女儿这不是没事了吗。不过都是些虚妄之言罢了。女儿没事,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帮人,您放心吧,巡防营特意关照卫陵侯府,我相信那帮人若是聪明些,至少就不该在靖王的气头上再打卫陵侯府的主意了。” “前线的军情传来,他打了胜仗,你心里也该宽慰些了吧?”陆氏拉着薛兰兮的手,轻轻道:“如此一来,你就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薛兰兮苦笑起来:“哪里能有那么容易?前线的事情只怕还不止这些。现在只不过是开了个好头而已。那北狄的拓跋英,我先前听侯爷说过,是北狄少有的骁勇善战的王爷。现在他又被北狄王封了左贤王,想必更是要越战越勇了。侯爷挫了他的锐气,想必他更是引以为耻,势必要反攻了。” “我是不懂这么些东西。”陆氏道:“但是不管怎样,现在举国上下志气高昂,想来等卫陵侯回来了,皇上也会重重有赏的。” 薛兰兮摇了摇头,“我不甚在乎这些。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就是最大的宽慰了。” 正说着,折枝便前来禀报道:“启禀夫人,小姐,红玉已经被收押到拆房了。” 薛兰兮闻言点了点头,陆氏扬了扬眉道:“你打算怎么处置红玉?” “怎么处置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要先安置好那两个孩子。三房的事情与他们无关,势必要妥善安置。上一辈的恩怨与他们 无关……”薛兰兮不觉看向陆氏,“恐怕以后还是要劳烦母亲多照顾照顾他们了。” 陆氏点头道:“这是应该的。我就算是再恨三房,再恨祁氏,终究这两个孩子与他们的恩怨无关。蒋昕出家后,只怕三房再也没什么能撑得起来的人了。咱们照拂一下是应该的。况且我也没什么别的事情。” “说到别的人,倒也不是没有。”薛兰兮沉吟片刻,道:“华裳还是可以用一用的。母亲若是不放心她,就不要让她主理薛家的事情,专心照拂两个孩子也是好的。况且,宝儿还是她亲生的孩子。” 陆氏瞥了一眼薛兰兮,意味深长道:“华裳是你的人?” “什么我的人不我的人的?”薛兰兮淡淡笑了笑:“我不过是信得过她而已。” 陆氏点了点头,不觉上下打量了一番薛兰兮,道:“你现在是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了。想来在卫陵侯府,也势必是个凌厉手腕的人物了。” 薛兰兮嗤笑道:“卫陵侯府哪里能跟薛府比?季家没什么人,说到底都是一家人。侯爷不在,老侯爷不管事,家里也就红裙与我,还有几个家仆了。我每日可是清闲得很。” 陆氏不免摸了摸薛兰兮的脸,叹息道:“你还说你清闲得很。清闲得很我也不见得你脸色好到哪里去?不仅如此,你不觉着你都瘦的脱形了么?这可怎么好?你最近在忙什么事情吗?” 薛兰兮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道:“昨日红裙也说起来我似乎最近脸色差得很,许是得了什么病了。母亲不必担心我了,我过些日子找个大夫瞧一瞧便是了。” “你啊,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要好好地照顾自己。”陆氏叹息了一声。 薛兰兮又与陆氏说了些话 ,便起身去拆房寻了红玉来。 折枝小声道:“刚才奴婢还听见红玉在背地里骂小姐您呢?“ 薛兰兮冷笑道:“哦?这样吗?看起来,红玉姑娘的脾气还真是有够暴躁的。”她挥了挥手,示意守在门口的侍卫打开门。 “三小姐,这恐怕……”那侍卫挠了挠头,小声道:“只怕红玉姑娘会伤到小姐……” “不要紧。”薛兰兮扬了扬下巴,道:“打开门,我有话要跟她说。” 说着,那侍卫小心翼翼地为薛兰兮打开了门,再三劝阻道:“三小姐还是不要……” 薛兰兮并未出声,而是摆了摆手,示意侍卫先下去。 用来关押犯错奴婢的拆房又脏又臭,黑洞洞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薛兰兮微微皱眉,旋即便感受到黑暗当中有人“蹭”的一下蹿了过来,扑到了薛兰兮的身边,意欲抓住薛兰兮的脖子。 薛兰兮一闪身开来,折枝便骤然揪住了红玉的头发,一个巴掌甩了过去,“不知好歹的东西!这个时候了,还妄图想要伤害小姐吗?!” 薛兰兮微微含笑,往后站了站,示意折枝放开红玉。红玉喘着粗气,她气喘吁吁地看着薛兰兮,咬着牙冷笑道:“怎么,你还敢来见我?也不要害怕我生吃了三小姐您?!” “人有什么可怕的?”薛兰兮不动声色地微笑起来:“可怕的,是人心,不是吗?” 红玉被折枝摔在地上,折枝旋即走到了薛兰兮面前,道:“小姐还与这种人废话什么?背叛了主子后又替他人为奴,这种贱人还不如是趁早死了干净了。” 薛兰兮定定地看向红玉,道:“你隐藏的很好。我当初在京兆尹府的时候,的确是一点都没有怀疑过你。” “是吗?看起来 我的演技还算是不错。多谢三小姐抬举了。” 薛兰兮摇了摇头,笑道:“我说的并不是你在京兆尹府的那场哭戏演得好,而是你在薛家的所作所为,当时当真是让人一点毛病都跳不出来。若说你真的是祁氏身边一个被祁氏所利用被迫做不愿意做的事情的小姑娘,我还真就相信了。但是,你太蠢了吧也?” 红玉疑惑地抬起头。 薛兰兮道:“这才几日?做了主子以后便影藏不住自己的野心了么?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和蒋昕什么吗?你说要好好照顾蒋昕的孩子。可是事到如今呢?不过是两个孩子而已,你居然就这么恨他们?” 红玉抿唇不语,紧紧地攥住了手心。 薛兰兮淡淡道:“那么,你现在总该可以告诉我了吧?沈清念到底让你在薛家做什么?” 红玉微微皱眉,眉眼之间竟是愕然,她似乎并没有想到薛兰兮会猜出来一般。 薛兰兮淡淡解释道:“知道沈清念在背后捣鬼很困难么?那个女人,不是向来喜欢做这种事情吗?你以为,我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吗?她那日在容王府向我挑衅,我便已经知道她在薛府有人。母亲今日与我说起来你……我本来啊,还真是没有想到会是你。但是母亲说起来那些事情,我便想明白了。”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红玉冷笑道。 薛兰兮不动声色地反问道:“那你觉得,沈清念会来救你?” 红玉抬了抬眼道:“怎么,我告诉你了,你就会放过我?” 薛兰兮微笑道:“当然不会。但是我也不怎么需要你来告诉我了。沈清念和靖国公夫人所想要知道的,不就是我的身世吗?”薛兰兮云淡风轻道:“那么,你查到了吗?” 红玉咬了咬牙,陡然 微笑了起来:“看样子,你的确不是薛家的女儿?” 薛兰兮忍不住笑起来,露出了一口洁白的贝齿:“薛家的女儿?怎么,你还觉得自己知道我不是薛家的女儿,很骄傲吗?” 红玉冷笑道:“你果然跟颜家有关系?” “我还未说出别的事情,你就说到颜家了?”薛兰兮淡淡道:“你不怕找来杀身之祸吗?” 红玉陡然大叫起来,激动地站了起来,要过去抓住薛兰兮的袖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跟颜家有关系!大老爷跟颜家关系密切,薛兰兮十三岁那年生病几乎惨死,谁都说薛兰兮活不过十五岁,但是却奇迹般的生还。我就知道,你不对劲!” 薛兰兮微笑起来,“说,继续说下去!” “你先前并不喜欢季君珩,但是最后却嫁给了季君珩……季君珩知道此事,他答应帮助你复仇是不是?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意图跟季君珩联合谋反,还有靖王,你等着,我……” 话音未落,折枝便已经一巴掌挥到了红玉的脸上,怒不可遏道:“闭嘴!” 薛兰兮唏嘘了一声,起身道:“我还以为她知道了很多呢,原来也不过是骗骗别人而已。折枝,想办法让红玉闭嘴吧。” “小姐,不杀了她吗?”折枝冷声道。 薛兰兮摆了摆手,笑道:“死不死都无所谓了。如果她的主子想要她死,那咱们也没办法。只要让她闭嘴就是了。别的不关咱们的事情。” 折枝屈了屈膝,点头寒声道:“奴婢明白了。” 薛兰兮起身走到了屋子外面,折枝吩咐了些什么后,旋即跟了上来。 薛兰兮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走了片刻,旋即低声问道:“怎么,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小姐,我……” 第三百八十九章 错事 “小姐,我……”折枝微微皱眉,低声道:“奴婢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兰兮转过头来看着折枝,轻轻道:“你不好奇吗?我跟红玉说过的那些话。你不好奇我到底是谁吗?” 折枝骤然低下了头,这个总是看起来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却拥有着比任何人都细致的内心。她低着头沉默了许久,这才小声道:“小姐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人,赏罚分明,对亲人朋友都很好,对敌人向来不心慈手软。奴婢觉得小姐是个好人,这就够了,不是吗?” “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根本不是你的小姐呢?”薛兰兮淡淡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真的,薛兰兮已经死在了十三岁那年的一场疾病里面。我根本就不是薛兰兮呢?” 折枝愕然地抬头,摇了摇头对薛兰兮笑着道:“小姐又在说笑了。小姐永远都是奴婢的小姐,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无论小姐是薛兰兮还是卫陵侯夫人。奴婢跟的是小姐这个人,而不是小姐是薛兰兮或者是谁。” 薛兰兮伸出手握住了折枝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薛兰兮没有在薛家过夜,约摸着傍晚时分,便回到了卫陵侯府。季红裙恰好也刚刚去给自己的母亲扫墓回来。薛兰兮见季红裙似乎是红着眼眶,不觉道:“红裙也回来了?” “恩。”季红裙点了点头,道:“我去给母亲扫墓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季红裙道:“往年都是哥哥去的。今年哥哥出征不在,我想着母亲的墓不能没有人扫,就过去了。” 季母向来是季家兄妹心中的痛,薛兰兮便也不再多言语,点头笑了笑,便就这么过去了。 用晚膳时,薛兰兮特意嘱咐了底下人要去叫老侯爷来一起。但 是那小丫头过去叫了好几次,都低着头回来了,小声道:“奴婢去叫过了,老侯爷说……他用过晚膳了,叫我们不要再来打扰他。” 这赤裸裸地拒绝让薛兰兮颇感尴尬。她朝着那小丫头点了点头,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过去了。” 季红裙瞥了一眼薛兰兮,道:“为何非要找父亲?” “有要紧的事情而已。”薛兰兮道。 季红裙犹豫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会带着嫂子一起去找父亲吧。” 薛兰兮点了点头,微笑道:“麻烦你了。” 饭后,季红裙果然带着薛兰兮往季家的后院里面走。 薛兰兮是向来很少来后院的。老侯爷并不怎么待见薛兰兮这个儿媳妇,薛兰兮也没必要自讨没趣,只好尽量避免自己过去。 卫陵侯府并不小,卫陵侯乃是世家侯爵,享受万户封邑。而世袭到季君珩这一代已经算是第五代了。季家祖上从武,子弟向来是习武的。而唯独除了老卫陵侯。他本并不是家中长子,但是奈何家中两个哥哥都先后死在了战场上,这才让他承袭了卫陵侯的位置。 老卫陵侯并非是风花雪月之人,年轻时候也曾有过一番作为。只是他生性淡薄,年迈了之后便主动把侯爵之位承袭给了独子季君珩。自己则是一面修生养息,闭门研究起来了修仙长生之术。 他在京城外的三清观里有个住所,每年总要去三清观里住上一两个月。 薛兰兮所认识到的卫陵侯府只集中在前院里,这里并不热闹,但是却没想到,后院居然冷清至此。 季家子嗣稀薄,并没有过多的旁系子孙。因此府上大而空,很多院子都是没有人居住的。老卫陵侯住的还是以前住的院子,院子前面遍 值梧桐。月朗风清的夜晚,愈发显得梧桐树摇曳生姿,显得颇为淡泊平静。 院门已经落锁,季红裙敲了敲门,道:“君见,爹,是我。” 很快便有了动静,是沈君见过来开门了。沈君见开了门,看见季红裙跟薛兰兮都在,不觉吓了一跳,“红裙……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季红裙见门已经打开,便一面进去一面道:“我们自然是有事情要来见爹了。你快让我们进去。” 沈君见不觉慌了神了,急忙道:“诶诶诶,父亲已经睡下了。他吩咐过了,谁都不见。” “他就是故意的。”季红裙气鼓鼓道:“他分明就是不想要见人。谁信他睡下了?我看他修仙炼药炼的倒是很欢。” 说着,季红裙便拉着薛兰兮要往里面走去。 沈君见拦都拦不住,还没进去,便见着老侯爷披着外套出来了,他沉着脸看着季红裙和薛兰兮,呵斥道:“大晚上的,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季红裙撇了撇嘴,道:“爹,您不是还没睡下么?兰兮找您有事情,您看……” “明日再说吧。”季衍生摆了摆手道:“明日我去三清观,去那里说。” 季红裙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便被季衍生关上了门。 薛兰兮眯着眼仔细看了季衍生许久,这才笑着对季红裙道:“好了,咱们走吧。” 季红裙颇感失落,道:“他这不是故意为难你吗?好端端的,非要跑到什么劳什子的三清观去。” “兴许是有别的事情呢?”薛兰兮笑着对季红裙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感谢你。红裙,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先回去歇着吧。” 季红裙点了点头。 薛兰兮唏嘘了一声,也径直往前院走去。 老侯爷还真是有意思啊。 薛兰兮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往外面走去。 次日一早,薛兰兮天刚刚亮就起床了。但是还没有等薛兰兮洗漱完毕去见老侯爷,便见钟离从外面走进来,道:“夫人,老侯爷一大早便出去吗?” “出去了?”薛兰兮微微皱眉,“刚刚救出去了吗?” “是啊。”钟离点累的那天,颇感不解道:“这大早上的……” 薛兰兮会意地点了点头,对钟离道:“我知道了。” 用过早饭后,薛兰兮穿戴好衣物,又换掉了平日里的首饰,换上了一根檀木簪子,穿的颇为素净。随后便带着折枝上了马车去了三清观。 与护国寺建造在半山腰不一样,三清观建造在终南山的山顶上,几乎可以说是俯瞰京城了。这里路途遥远,从京城到终南山脚下,随后便要步行到山顶上。 薛兰兮扶着折枝的手一路攀爬到山顶上,几乎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而三清观此刻钟声清脆悦耳,从山顶俯视下去,变顿时觉得天地宏伟,自己却是如此的渺小不堪…… 薛兰兮还没进去说明来意,便有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前来,对薛兰兮拱手一礼,道:“老侯爷正在等夫人。” 薛兰兮便点了点头,微笑着对这那道士道:“有劳了。” 道士引着薛兰兮到大殿后面的一间盖得古朴的草屋中。薛兰兮朝着那道士欠了欠身,微笑起来。 她敲了敲门,便见着沈君见从里面出来。沈君见见到薛兰兮很是愕然,旋即俯身朝薛兰兮点了点头,便径直离去。 薛兰兮起身进屋,便见着老侯爷季衍生正正襟危坐在屋子里烹茶。薛兰兮站在门口,季衍生瞥见她站在那里,便对她道:“进来吧。” 薛兰兮显得有些愕然,还是坐在 了季衍生的对面,轻轻道:“倒是打扰您了。”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老头子在这里呆惯了,每个月都要来一趟。你有什么事情便直说吧。”季衍生一面对薛兰兮说这话,眼睛却是盯着面前的茶炉,似乎整个人的心思都落在了茶水的身上。 薛兰兮微微一愣,犹豫抽搐着。季衍生便也不催促她,只是看着茶水开了,随后把放在一侧的茶叶倒了进去,旋即盖上了盖子,用小扇子扇着风。 “是君珩的事情吗?”季衍生径直问道:“我听说他在前线打了胜仗。是好事。我已经知道了。” “对。”薛兰兮道:“侯爷这一仗打得很漂亮,可是他在信里面却跟我说起来拓跋英是个难缠无比的对手……侯爷长途奔袭如此羞辱于他,只怕拓跋英不会善罢甘休。” 她忍不住紧紧地攥着袖子,咬牙切齿道:“数十年前,正是他突袭了大顺的军队。大败我朝军队。那一战,拓跋英一战成名。这才一改北狄王对他的看法。他这才有了这十几年的荣耀光辉的日子。” 季衍生静静地看着薛兰兮,他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是淡淡道:“你当不是追我追了这么远来跟我唠家常吧?到底是何事?你到现在了,还不能告诉我吗?” 薛兰兮沉默了片刻,轻轻道:“您应该听说了前些日子咱们府上遇刺的事情了吧?兰兮也不瞒着您了,此事并非是冲着兰兮来的。而是冲着君见来的。” 闻言,季衍生手里的动作顿时愣了愣。他抬起眼睛瞥了一眼薛兰兮,旋即冷笑了一声,放下了薛兰兮面前的茶具,盯着薛兰兮看了片刻,他闭着眼睛轻轻道:“你走吧。” “为何……”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走吧。” 第三百九十章 故人 “你走吧。”季衍生淡淡道。 薛兰兮愕然无比,咬着牙道:“此事事关紧要,您该不会想看着卫陵侯府上上下下都因为您的隐瞒而丧生吧?” 季衍生摇了摇头,面色果决:“你别说了,再怎么申辩我也不会改变我的看法。此事你不能知道。” “对您来说,瞒着它就真的那么重要吗?”薛兰兮微微皱眉,忍不住轻声询问道:“此事我并非一星半点都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您一定知道全部的真相。我知道此事对您半点坏处都没有,可是您为何不信任我呢?” 季衍生嗤笑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学多了蛊惑人心的把戏。你不必多说了,我自然有我的道理。至于你所担心的事情,你也不必着急,我自然会解决此事。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季家出不了什么事。季家世世代代在朝为官,不可能一时间出什么事情的。” “季家世世代代在朝为官……”薛兰兮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仰头定定看着季衍生,道:“您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世世代代在朝为官,可是哪有怎么样呢?纵使是德高望重如颜家,如谢家,又能怎么样呢?当年的颜氏一门的惨案,难道您不知道吗?” “颜氏一门……”季衍生不觉喃喃,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薛兰兮,“你频频提起颜氏,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兰兮却是瞬间清醒了过来,她还不知道季衍生到底靠不靠得住,自然不能冒昧告诉季衍生自己的身份。况且此事也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才是。于是她抿了抿嘴唇,苦笑道:“我父亲当初在江南为官……与颜氏交情之深不必季家浅。” 提起季家与颜氏的交情,季衍生不觉有些警觉。他抿了抿嘴唇, 淡然道:“此事你不必再提了。你父亲与颜氏交好我也不想知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颜氏当年被灭族不仅仅是被人告发谋逆,若非其势力太大,波及范围太广,皇帝又怎会不彻查就贸然动手?” 季衍生冷笑道:“只要你在京城里面少给君珩惹些不必要惹的麻烦人物,季家自然会平安无恙。” 薛兰兮听闻这话,骤然便是明白了季衍生的意思了。她抿了抿嘴唇,抬头看向季衍生道:“原来,您一直都知道外面的事情。” “怎么,你以为我老了老了,就真的对外面的事情充耳不闻吗?” 薛兰兮摇了摇头,道:“那您就应该更能明白此事的重要性。况且……” “况且什么?” 薛兰兮咬了咬牙,季衍生道:“你到现在都不肯与我说实话吗?季家帮了你这么多,君珩为了你,不惜得罪了容王被派遣到前线去带兵打仗。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凶险无比。你究竟还要我说什么你才能明白?” 实话? 薛兰兮微微发愣,不觉看向季衍生。季衍生扬了扬头,淡淡道:“怎么,觉得我配不上听你的实话了?还是说,你想要等到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再来说与我们听?” 薛兰兮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道:“不必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您想要听实话,我能理解。但是我需要您保证,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来。我不希望此事太早被人发现,毕竟……您也知道,此事不太适合与皇上提起此事。” “你说便是。你觉得我这个老头子像是会多嘴的人吗?” 薛兰兮苦笑了两声,只得说道:“我是颜家的女儿颜愫。当初颜家被抄家,我母亲助我与妹妹一道逃了出去。后来……我妹妹 便死了。我逃到了江南,被薛家的大房老爷薛季言救下。薛季言的女儿薛兰兮当初年仅十三岁,大病一场病逝后,他便让我冒名顶替他的女儿薛兰兮,寻求为颜家昭雪之路。” “你当真是颜家的女儿?”季衍生抬了抬眼皮子,似乎是有些怀疑。他微微皱眉,仔细看了看薛兰兮的眉眼,轻轻叹息了一声,“是了。我当初第一眼见到你便觉得你眼熟无比。现在看来,果然是如此。你果然是她的女儿。” 薛兰兮愕然:“谁?” “你母亲,谢瑶月。当年倾城绝艳的大顺才女。”季衍生闭上眼睛,轻轻道:“那时候,在京城里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谢家有对绝世倾城的姐妹花,姐姐谢瑶月嫁给了颜家的长子,妹妹谢雨薇成为了宠冠后宫的谢贵妃。” 薛兰兮低垂眉眼,道:“您当年跟颜家很熟么?” “岂止是很熟。”季衍生苦笑了一声,道:“只可惜,出了些变故而已。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颜家再无后人了。或许颜家人即使活着也会是怨恨我们的吧。当年君珩他……你可知道此事?” 薛兰兮点了点头,道:“此事乃是误会一场。我父兄乃是被北狄的奸细所害。当年颜家的惨案亦是被人在背地里算计了好几层。只是可怜我父兄在战场上一生从未败绩,却败在了背后的利剑上。我家母生性善良,又何曾想到过曾有一日会被昔日里的好友算计?” 她苦笑道:“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故事的结局。只有颜家,还傻乎乎的以为这是忠诚,是忠义无双罢了。”薛兰兮紧闭上双眼,略感遗憾道:“说白了,是我们自己没看清楚自己而已。” 季衍生叹息道:“当年颜家事出之后,我便已 经看清楚了当今圣上的心了。他并非是什么小心眼的人,但是一旦触碰到他的利益,那么,就是绝对不能挽回的了。就算是昔日的好友,昔日的忠诚,在皇权面前,也比不上什么了。”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并不奢求什么。君珩和红裙的母亲过世的早,我独自一人过了多年。余生若是再掺和军中之事,只怕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了。” “您从此以后便闭关,求仙问道了么?”薛兰兮微微皱眉道。 季衍生唏嘘了一声,旋即道:“你想知道君见的事情,也是因为……那件事情吗?” 薛兰兮低声道:“此事事关当年的一桩宫闱秘闻。我思来想去,也许只有当初救了尚在襁褓之中的沈君见的您,才能知道此事完整的来龙去脉了。” “你可有想法?关于君见的身世?”季衍生并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而是转而询问薛兰兮。 薛兰兮压低声音道:“我以为,君见是沈贵妃的亲生儿子。现在这个容王,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是他绝对不是沈贵妃的亲生儿子。” “此话说出来了,可是要担着责任的。你可知道?”季衍生慢吞吞地说着。 薛兰兮点了点头,道:“我敢肯定,沈君见一定是沈贵妃的亲生儿子。不仅仅是容王与沈贵妃长得一点都不相似。更重要的是,我上次带着君见到宫里的时候,沈贵妃看着君见第一眼便发怔,询问他是谁。当天晚上,便有眼线在卫陵侯府徘徊。我废了好大力气才让他们消失。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才是。”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季衍生微微皱眉,盯着面前的茶炉发了会呆,旋即道:“此事我倒是从未听说过。” 他转而轻叹一声,“说起来当初……我捡到君见的时候,那是一个下雨天。我当时去外地办事回到京城。结果恰逢天降暴雨,我便与侍从在这三清观里躲雨。恰好就是在这附近的草丛里捡到的君见。我本不想带着这孩子回去,只是他呆在草丛里实在是可怜。更重要的是……“ 说着,季衍生便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 “这是君见身上带着的。我发现了这个,便什么都明白了。只是我并不敢声张,便把他带回来了。”说着,他把那东西递给了薛兰兮。 薛兰兮定睛一看,那并不是什么寻常玉佩,而是配着金镶玉手镯的一块极其精巧的小手镯。背面则是刻着“长寿平安”四个大字。薛兰兮看罢便是明白了,不觉叹息了一声,“是皇家给皇子们专用的东西吧?” “是每个皇子出生都会有的。”季衍生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何被人抛弃。只是宫中也并未传来什么消息。我托人去问了一些,二皇子平肝出生,聪颖可爱。我当时便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了,但是我并不敢声张。往后便也没有出过什么事情,就这么一直到了现在。” 薛兰兮微微皱眉,又询问道:“那君见是……您见到他的时候,便知道他智力不正常吗?” “不,君见是因为那天晚上淋了雨,这才高烧不退,烧的心智不全了。”季衍生颇感惋惜道:“他本来便是一个聪颖可爱的孩子,并非是生来便心智不全的孩子。” 薛兰兮闻言顿时愣住了。既然不是因为心智不全才丢掉的沈君见,那当初沈贵妃又为何要抛弃自己的孩子而养大了一个跟自己或许非亲非故的孩子? 除非…… 除非她自己根本就不知情! 第三百九十一章 秋后 季衍生长叹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有些事儿看似坏事实则也是好事。” 薛兰兮听到季衍生如此说,心下明白,季衍生是准备放手,不在理会这些事情的恩恩怨怨。 “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揭开这件事情的真相么?或者你以为这是个好事儿,但实际上不过是你不愿意将自己置身于这种潜在的危险之中,能够告诉我,什么人会让如今贵为侯爷的你都感觉害怕么?” 薛兰兮的话语凌冽又直穿人心,她似乎有一双敏锐的眼睛,能够看穿一切,多年来这季衍生都已修仙拜佛为借口,想要迷惑大家的实现,那么他肯定是因为知道了太多,怕惹上杀身之祸。 “不是我贪生怕死,而是,这件事情就当过去了,对君见对所有人,都好。”季衍生无可奈何的阵阵叹息,他明白,这位能够在皇宫之中如此胆大包天,当今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 季衍生挥了挥手,且表示自己乏了,她想问的,他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辞别了季衍生,薛兰兮回到自家小院里,躺在兰藤编制而成的躺椅上,看天上云卷云舒,冷风萧瑟而过一片落叶落下,不偏不倚正落在薛兰兮的手掌中。 “已经秋后了……”薛兰兮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不安。 “小姐,老爷来了。”折枝说完,折枝默默的将一件锦绣披风盖在薛兰兮的身上。她知道自己主子身体不好,还偏偏事情装的太多,如果不注意恐怕又是大病一场。 薛兰兮听闻薛季言来了,立刻起身请安。 “看爹爹眉头紧锁,似有烦心之事,可否说来让女儿为你分担解忧。”薛兰兮一边说,一边与薛季言往大厅里去。折枝则已经退下去准备茶点。 “欸!你可知 现在什么季节?”薛季言叹了口气,接过折枝递上的茶,用茶盖轻轻拨开茶叶,芬芳四溢。 “如今已是秋后,在过一个月便是冬季。”薛兰兮仔细想了想,她大概今天也隐约感觉到一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我担心北境粮草怕是不足,可如今都没有任何兵书传回,这可如何是好。”薛季言将自己的担忧,全都说了出来,他实在是不知道找和人共同商议此事,但他也不敢擅自揣度。 薛兰兮细细思考了一会儿,发现先这件事情十分怪异,一定是那个环节出了岔子,按理说,大军带去的粮草怕是支撑不过秋后,而从帝都到北境押送军粮也得一个多月才能到,包括清点,卸载…… 如果说此时北境的军队粮草不足,又是为何没有上报朝廷…… “父亲可曾像同僚打谈过北境的消息,又或者多少听过些什么消息?”薛兰兮静候问道。 “你可知,北境一战,关乎国本,我实在是担心会出了岔子,奈何我一届文官,又不便与他人交往过密,以防落人口舌,诸多不便。” 薛兰兮听懂了薛季言的话,当下心里立刻明白,他是想要让自己去寻个人帮忙,能处理到这件事情,必定位高权重,心下明了。 薛兰兮说到“父亲待我此刻去找靖王相谈,告知靖王后,我们在做商议。” 薛兰兮说完,立刻命人被轿朝着靖王府前去。 “兰兮,你怎么想着来我靖王府溜达了。” 靖王此刻手中一柄利剑耍的虎虎生威,看见薛兰兮之后,将手中的剑往腰间一收。 “靖王真是好风彩好武艺。”薛兰兮笑眯眯的对着靖王就是一顿夸赞。 “今日你来,怕不是只想来夸我两句吧,有什么事儿直说。”靖王 被薛兰兮这么一夸,心情不由得十分舒畅。 “这事情关乎国本,并且有关北境,希望王爷听我一言,如今算算日期,北境粮草现在恐怕已经支撑不到冬天,而朝廷却迟迟没有收到军报。恐怕是哪儿出了岔子,希望靖王能够出手相助,这百万将士和天下黎明的安危就寄托于你。” 薛兰兮说完,上前一步,有些激动的与靖王直视,十三年前,靖王是最受宠爱的皇子,而却因为她家之事,被牵扯连累,实际上,薛兰兮觉得自己亏欠了靖王。 “你,好怎么突然生分了。”靖王看着眼前激动的扯住他袖子的薛兰兮,不知不觉会让他想起那个屁颠屁颠在他身后叫他麟哥哥的小女孩。只是斯人已去,一切不过是水月境花。 薛兰兮笑了笑,看着现在的贺仲麟道,“我若还像小时候一样,云溪郡主只怕要来打死我了。虽说我们是表兄妹,但是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 贺仲麟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看薛兰兮,“你会怕她?” 薛兰兮但笑不语,眉眼中的笑意却丝毫没有掩饰。如今的贺仲麟,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表兄了。 “你走吧,明日早朝,本王会启禀圣上的。” 次日,金銮殿上。 群臣按照礼节像天子朝拜。 “臣士大夫有事禀奏天子,江南府尹进贡税赋十万两,江南百姓都纷纷称赞天子德仁兼备。” “臣有奏,今年桂林进攻金桂百株祝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丰衣足食,实乃陛下之功。” “臣有奏……” …… 每个启奏的人都只道天子如何有功,百姓如何安居,这就是朝廷,天子脚下,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凡是献宝尽好,遇事儿能躲便躲。 靖王迈出一步,声音不 大,却犹如在平静的池塘中,投入一颗巨石,惊奇金涛骇浪。 “臣有奏,如今算算日子,北境粮草应该快支撑不足,希望皇上能够早日派发粮草,支持前线的战士们保家卫国,防患于未然,同时也可以体现出皇上对前线将士的关怀,如今已经秋后,不日便将进入寒冬,将士们衣物单薄,恐士气不足……” 靖王说话十分的滴水不漏,既表达出了自己的看法,又不断的将所有功劳归咎与那九龙宝座上的人。 百官都没有想道,今日靖王会在大殿之上进言,并且胆大包天,竟然直呼出北境战事,他们都唏嘘不已,虽然同朝为官,但是如今尸位素餐居多,大多数人虽然有想法,却都不敢多言,毕竟局势风云变幻。 “臣以为不妥。” 又是一道声音,容王一脚迈了出来说到“皇上,如今北境都没有传来军报,说明北境并不缺粮,并且,如果要像北境运输如此之多的战略物质,恐怕是一笔巨款,也需要等到各地税收上缴清理之后,才能够根据国库来之策。” 朝廷之上,开启议论,有人觉得靖王在理,有人觉得容王在理,但都不过是偷偷几声嘀咕,大多数人都在怀揣圣意,没有人敢得罪如今说话的两个人。 两个人都是封侯拜相,在朝廷上位高权重的人,谁会有那个胆子上前说话,都唯恐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哦?容王,若是北境战士士气低迷,导致损失惨重,难道这不会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再者,将士们穿不暖,吃不饱,如何打胜仗,怕到时候国将不国,空守着国库又有和意义,再者看,等税收及其,粮草运送少说也得一个月之久,北境的战士恐怕早已廋入饿浮,拿来的力气保家 卫国。” 靖王的话头头是道,句句在理,让人为之动容,若是没有十三年前那件事儿,这靖王也不会暗淡多年,真是可惜了可惜了众人心里默默暗想到。 “靖王说的在理,不过北境有一个县叫做柳林县,柳林县距北境不过数十里,等柳林县粮草交上,直接押送到北境即可,也不过三日路程,不用急于一时,语气费力从国都押送粮草物资到遥远的北境,不如就近让柳林县直接将物资送过去,这样对于国家和将士都是一件好事,所以我说,等税收后在进行顶多。” 容王一番话,让靖王始料不及,好像北境附近是有一个柳林县,但是他不理会朝堂事情太久了,乍一听容王的话也没有问题,若是他还坚持让皇帝现在就下发物资,恐怕会引得龙颜大怒。 “不知道豫王意下如何。”高高在上的那位发话了,他的出言让朝廷上的嘀咕声瞬间消失,安安静静规规矩矩。 豫王站了出来说到“皇上,臣认为,容王说的在理,既然军报没有传回,那就说明不着急,再者,为君者,自然是需要对一切都进行掌握之后,在做顶多的。若是草草做出决定,恐怕对国本不利。” “那就待到税收过后,在做定夺。” 薛兰兮早早就在靖王府等待,她在等靖王下朝后的消息。能够第一时间知道,上面是否会粮到北境,是她目前十分担心的问题。 若是派发还好,若是没派发,她也好和靖王从长再议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靖王刚一下朝,就立刻回到府上,他知道薛兰兮还在等着他的消息。 “事情怎么样了?”薛兰兮将手中的茶递到靖王面前,看他这副风急火燎的样子,肯定是一下朝就奔来告诉自己情况。 第三百九十二章 劫匪 “欸,上报是上报了,可是半路被两只拦路虎给挡回来了。”靖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可奈何。 “看样子是有人不希望北境战胜,皇上知道情况后是如何说得?”薛兰兮问道。 “还能怎么说,朝廷那从国库掏银子,跟要了他命一样,说是等到柳林县税收之后,直接押运到北境,柳林县距离北境不愿,也就一天得距离,不过我还是隐隐觉得不安!”靖王一边说,一边往府里走,毕竟外面人多耳杂,被人听了去又该有小人搬弄是非了。 “柳林县,可是北境边防不远那个县!那不是沈家得封地么!今年着了难,恐怕是颗粒无收,这些人心思真是歹毒,欺上瞒下,竟然直国家安危于不顾!”。薛兰兮气得牙痒痒,她没料到,这群人竟然愚蠢之极,唇寒齿亡得道理,三岁儿童都知晓。 “我在想法子周旋周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转机。”靖王听闻薛兰兮一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被盘算好了的,恐怕现在北境情况十分紧急,也不知道将士们能否撑住这个深秋。 薛兰兮离开靖王府邸,先如今她能够想到足智多谋又对北境情况了解的人,便是楚贺。 她立刻派人备了马车,前去探望楚贺, 楚贺因为上次的事情,现在一直卧病在床,薛兰兮来访,他有些喜出望外。 “兰兮,你怎么来了。”楚贺还是带着他那半边脸的面具,不过从裸露出来的唇色,能够看出,气色逐渐好转。 “怎么哥,我来看望你,不欢迎?”薛兰兮打趣的说道,不过她没有忘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需求,而是为了北境的情况,楚贺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况且他也是曾经的大将军,只不过…… “我看你像是有心事儿,不如说出来与我听,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楚贺见自己唯一的亲人眼睛里充满忧愁,虽然薛兰兮此刻看起来笑容满面,不过他太了解薛兰兮了。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能够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实,这次我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北境的粮草算算日子应该消耗殆尽,但是朝廷却没有收到任何的军报,靖王像朝廷上书希望能够给北境将士派发粮饷却被阻拦,朝廷的意思是等到柳林县税后直接将粮草押运到北境,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我收到消息,柳林县是沈家的地盘,今年着了难可能颗粒无收。”。 薛兰兮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详细说给楚贺听,楚贺听完沉默了半响,从自己的怀中将一块令牌掏出。 薛兰兮认出了楚贺手中的令牌,这是能够号令颜家军的信物。没想到哥哥竟然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自己。 “你收好,有了这块令牌,你就能够调动颜家军,颜家军常年在北境作战,熟悉地形,即使没有粮饷供应也能够自己找寻食物作战,如今我身体不便前往北境,你可怀揣这块令牌,调动颜家军前去北境支援,想必能够解决这件事情。” 兴许是楚贺过度劳累,多说了几句就开始咳嗽不止,薛兰兮心疼的拍了拍楚贺的后背,让他能够得到一定的舒缓。 “我现在就去将卫凌侯府的庄子上的两手都调拨到边关去,时不我待,刻不容缓。”薛兰兮辞别楚贺。 季君珩临走之前将卫凌侯府的管家令牌交给我薛兰兮,并且告诫自己所有的下人都要听从薛兰兮的安排。 此刻薛兰兮已经快马加鞭,安排卫凌侯府所有的庄子,调拨所有的存粮,并且安排身强 力壮的人跟随自己一起押送粮草,日夜兼程前往北境支援季君珩。 薛兰兮为了防止路上出现什么意外,这一批虽然不够让北境将士温饱过冬,但是有胜于无,薛兰兮除了准备过冬的粮草,还将卫凌侯府所有过冬的衣物,都准备齐全,一并押运上路。 薛兰兮的动作很快,只用了一天就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她派人将素荷跟沈君见带上。 带上素荷是因为只有素荷能够联系到季君珩,而带上沈君见是因为。薛兰兮担心沈君见的安危。 沈君见听闻薛兰兮要带着他上北境去打仗,乐呵呵的将自己的宝剑磨了又磨。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就出发。 眼看一行人虽然日夜兼程,但是还是因为托运的粮草太过繁多,而使得路程过慢。 “大哥,来了一头大肥羊,我们上吧。” 山路的两边树木茂盛,且两座大山将这条狭长的山路包裹,这样的地形易守难攻。说话的人此刻正骑在山顶的一颗大树上。 被叫做大哥的男人,是一个两米高的大汉,闭上眼睛正靠在大树旁休息。 “对方情况如何?” “两个小娘们还有二三十个老弱病残,带着三十个马匹拉着几十车东西,大哥,这肥羊太肥了,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劫富济贫,看她们这么匆忙坑定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劫了吧。”那个大汉粗壮的声音有些傻呵呵的,他的眼睛都没离开薛兰兮的粮草队伍。 手里端着两个大斧头,只等大哥一声令下就冲出去。 而被称作大哥的男人身边,还坐着,躺在,站着,莫越一百多号人。 “你们先不要冲动,要先问清楚,对方押送这么多东西究竟是干嘛,我们虽然都是生活所逼,才不得已做的劫匪,但是我 们不欺男霸女知道么,不要让我发现你们之中谁不守规矩。” 那个男人说完,其他人齐声答应,如果没有大哥的收留他们还不知到被这乱世逼迫城什么样子,在这群人的心目中,大哥说的话就是天理。 所有人准备齐全,冲了下去,声势浩荡。 薛兰兮早就发现前面的地形易守难攻,小心谨慎的她命所有人停止前进,并且准备派人前去查探情况。 却没想到山上突然冲下来百十号人,她心到不好,自己遇到劫匪了。 回头看看自己的人手,也莫越二十几个人,且都只不过是粗实汉子,手上没有几样武器,对付这些山间劫匪,恐怕是不行。 眼前只能够试着和对方谈判。 “来着何人?” “我们乃这青林山山匪林青,今日带着众弟兄只想讨口饭吃,但是我们只是谋财不害命,留下你们的东西其他人都可以走,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林青兄台,我乃卫凌侯夫人薛兰兮,看各位都是侠义之士,希望各位能够高抬贵手,这写货物都是为了北境作战的将士所准备的,我们不能退让,因为我们的身后不仅仅是个人,还有整个国家的生死。” 薛兰兮见说话的山匪林青,虽然是个两米高的汉子,看起来凶神恶煞,但是听他的语气也不是一个穷凶极恶之辈,再者,她想,现在兵荒马乱,他们应该都是被逼迫才如草为寇,若是能够劝得这群人护送自己,从军打仗,报效国家,也不失一桩嘉话。 “你是官府的人,我们怎么信得过,要不是官府蛮不讲理,贪官污吏横行,我们青林山的兄弟怎么会落草为寇,干这龌龊事情。你们将东西留下,不然我手里的两柄大斧头可不答应。”手持双斧的大 汉,一听薛兰兮竟然还是个位高权重的官差妻室,让他气的牙痒痒。 “你这个大本熊,有何能耐,有种你和我打个赌,你赢了你就跪下来叫我好爷爷并且让开路来。”沈君见拔出自己的宝剑,将薛兰兮等人护在身后,他磨拳擦掌想要跃跃欲试。 “俺要是赢了呢,赢了你就乖乖的跟在我身边天天给我到夜壶。”大汉被沈君见这么一说给激怒了,他可是这青林山的二当家,除了大哥以外根本没有人能够接住他的三板斧。 薛兰兮知道,眼前这群人恐怕是官逼民反,对于朝廷没有多少信任,但是能够看出他们本性还是善良,没有作恶多端,也不是什么奸猾狡诈之辈。 “林青兄,不如我们打个赌,若是我这朋友赢了,你们林青山就此解散,若是你们赢了,这所有的东西都留下给你们,我们从此不追究。”薛兰兮对着对面的林青说到。 薛兰兮自然是见识过沈君见的武艺,虽然沈君见头脑不是很灵活,但是一身武艺还是没话说,况且,这些山匪那里比得过从小学武的沈君见,她有自信,沈君见绝对能赢。 “可以,我林青就和你打这个赌。”林青点了点头,他为人坦坦荡荡,虽然从小就游历江湖,但是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气魄的奇女子。 面对百来号劫匪不仅不害怕,还能信誓旦旦的和对方打赌。就光薛兰兮身上这个气魄,就让他位置佩服。 林青作为这山匪的头目,他做出的决定竟然没有一个兄弟反对,甚至没有一个人有任何的意见,可见的,林青是个可造之材,他的人格魅力能够将这么多闲散人员聚集起来,还都以他唯命是从。 若是这样的人才能够去从军,恐怕能够大有作为。 第三百九十三章 助力北境 “俺坐不更名战不改姓,俺叫程熊飞,他们都叫我熊二,今日你要是能接俺的三板斧,俺就愿赌服输。”熊二说完,抡圆了胳膊,手中两柄大斧头耍的虎虎生威。 沈君见则是二两拨千金,借力打力,熊二的一身蛮力扑了个空,险些一个狗吃屎摔了下去,但是他立刻做出了一个驴打滚得动作,化解了这股蛮力。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熊二虽然动作笨拙,但是胜在一身得蛮力,竟然能够一斧头将路边得山石给劈开。 沈君见看起来比熊二个头小了许多,但是身体灵活,知道借力打力,一时之下竟然难分胜负。 薛兰兮派人搬了个椅子,又泡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茶,招呼这林青过来喝茶观看。 林青两米高的个头,薛兰兮自己带的小木凳子恐怕经不起他这么一坐,索性他手下的人搬了一块大石头,一高一矮,坐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眼前的争斗。 “我听闻过卫陵侯的名声,十分响亮,却不知卫陵侯夫人也巾国不让须眉,乃是女中豪杰,今日一见,三生有幸。”林青虽然看起来是个糙汉子,但是说话确实文绉绉,想来应该也是进过学堂,读过几天书。 薛兰兮笑了笑说到:“眼下国难当头,林青兄弟如此本事,怎甘心落草为寇,不如到北境从军,男子汉志在四方,自当醒握手中剑,醉卧美人膝,岂不妙哉。” 林青听完,一声叹息,带有几分惆怅道:“我乃朝廷钦犯,又有何身份从军做出一番战绩,若是被人知晓,恐怕断头台上送性命。” 薛兰兮淡淡喝了一口茶,沈君见还在和熊二你一斧头我一剑,谁也不肯服输。 “我本事柳林县一户猎户人家,奈何柳林县老爷的侄 子霸天虎看上我那未婚妻,强要了去,我未婚妻不甘受辱,自尽身亡,而我为了给未婚妻报仇雪恨,手刃了霸天虎,柳林县老爷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我通缉,家父也深受其累。”林青娓娓道来自己的故事,他也不知道为何想要对薛兰兮说出自己的事情,但是他有一种感觉,薛兰兮能够帮他沉冤得雪。 说不定又一天,他还能够光明正大的建功立业。 “这等欺男霸女作恶多端的贼人,你杀得好,若是林青兄弟有意,大可带上愿意从军得弟兄,前往北境支援,所有有军绩的人,卫陵侯自然会上报朝廷,让你们戴罪立功。林青兄弟也希望有一朝能够风光回去,光宗耀祖吧。”薛兰兮的话中,招揽之意尽显。 恰在这个时候,神君见和熊二两个人也分出了胜负,熊二被沈君见一脚踹得在地上滚了几个圈,手中的斧头也飞了出去,直直的镶嵌在一旁的大树中。 熊二捂着肚子大笑道:“痛快,小兄弟真是厉害。” 沈君见有些得意的说到“按道理你应该叫我爷爷,现在快叫两声来听听。” 熊二憋红了脸,十分憋屈喊了声:“爷爷,从今以后,这位爷爷就是我亲兄弟,谁也不许欺负我亲兄弟。” 沈君见见熊二真的叫了,也不再多纠缠。他就觉得,既然说的出来,那自然是要做到的,才不管是不是一句玩笑,也不懂什么叫做退让。 在沈君见和熊二分出胜负之后,薛兰兮也站起来,让人将桌子凳子收起来准备赶路。那副样子十分的胸有成竹,看见沈君见赢了也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丝毫没有感觉道意外。 林青却突然跪了下去,其他人见到自己老大都跪在地上也都扑通一声齐齐跪了下 来,过程中没有丝毫的犹豫。 “林青兄弟这是作何,有话好说,还是先站起来的。” “我们希望能够跟随卫陵侯从军,建立功勋,光宗耀祖,还望夫人能够替卫陵侯接纳我们这些落草为寇之人,我们本性不坏,都是被这世道逼迫,迫不得已。”林青说话康强有力,并且他说完之后,其余人也跟着重复“希望夫人收留,让我等建功立业。” 整齐划一的程度,不是普通的一日两日默契便能达成。 薛兰兮早就有意想要招揽林青这一百多号人,因为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而眼前这些人虽然都是山贼,但是都是忠心义胆之辈,若是能够招纳从军,在部队之中建功立业,对于卫陵侯而言也是有意的。 薛兰兮点了点头说到:“既然如此,众将士听令,收拾好你们的东西,现在跟随我们出发北境。” 薛兰兮十分欣赏林青,像他这样能够看懂局势,并且有魄力的人,如果能够跟随她一起将这些物资押送道北境,那么一路上会安全许多。 再者,薛兰兮十分担忧季君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导致她做出了一个决定,让林青等人在后面押送物资,而她要带着青荷快马加鞭去调动颜家军支援季君珩。 薛兰兮将自己的计划告诉林青,林青一下子又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他没想到自己才和薛兰兮认识几个小时,薛兰兮就能够将如此重担,完全信任的交付与他。 这让他感觉到十分荣宠,林青信誓旦旦的发誓,会安全的将这些东西,一样不少的运送到北境。 薛兰兮将马车解开,翻身上马,带上素荷快马加鞭像北境飞奔而去。 没了这么多的负担,路程也快了许多,原本还要在走上半个月 的路程,现在短短五天就已经能够到达。 薛兰兮来到哥哥说的地方,一座山谷之中,如果不是薛兰兮有地图,恐怕真的很难在这十万大山之中找到这座山谷,山谷傍山一水,咋一看都像是一个小村庄。 村民民风朴素,日落而息,薛兰兮到的时候刚好是傍晚,夕阳之下,炊烟袅袅,俨然一副山居图。 薛兰兮下了马,把缰绳交给素荷,信布朝前走,却被素荷拦住了。 “小姐,这里到处都是机关,不如叫人吧。” 素荷是季君珩的暗卫,对于机关也略通一二。不过薛兰兮却并不在乎这个,她笑了笑,拍了拍素荷道,“无妨,我应付的来。” 这里的机关虽然密集,却也不是无迹可寻。颜家出来的东西,她多少知道一些。带着素荷和沈君见一路小心翼翼的过去,终于到了村口。 多年不见生人的村子冷不丁的来了三个陌生人,顿时激起所有人的警惕,薛兰兮知道其中缘由,也不以为忤只浅笑着站在那里。 “夫人从何而来?”原本在村口闲聊的老人见到薛兰兮停下脚步,乐呵呵的笑了笑,走了过来张口问道。 “在下薛兰兮,京城人士,秉承兄长意思,来这里寻一个故人。”薛兰兮看着这个老人,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忽然问道,“老人家可是姓孟?” 那老叟的脸色变了变,呵呵笑了一声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不过姑娘要找谁?老人家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了,合村上下,没有我不认识的。” 眼前的老人不过五十出头,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薛兰兮看他不承认也不勉强,苦笑了一下说道,“许是我认错了,我来这里,是想寻一个叫楚遂的人,不知老先生可认识?” 话一出口,那老叟的眼神顿时变了,笑容也有些勉强,他看了看薛兰兮来的方向,寻思了一会儿之后说道,“老叟就是楚遂,夫人跟我来吧。” 楚贺把地图和印信交给薛兰兮的时候说过,这里的人已经改了名字和姓氏。不过薛兰兮一看那楚遂,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这人原本姓孟,是颜锡麾下一名军师,一向是诡计多端,小心翼翼。 薛兰兮能一下子认出他来,但是他却不能认出薛兰兮。 跟着楚遂走了很远,四人终于到了一座土房前。小房子用茅草做顶,黄泥糊墙,又从山上砍了竹子下来做篱笆,乍一看跟普通的农户人家没有什么分别。 “进来坐吧,老朽的妻子前些年去了,这房子乱了些。”楚遂开了门,领了薛兰兮进屋,给她到了茶之后问道,“夫人可否给我一句实话,您到底从哪儿来?” “我从京城而来,先生可以不信我,但是先生可以看看这个印信。”薛兰兮从怀里掏出楚贺给她的印信交给了楚遂。 楚遂一见到那印信,脸上闪过了然的表情,“不知是客,怠慢之处,还请夫人莫怪。” “夫人此来,可是有事?” “先生,我想请颜家将士助力北境。”薛兰兮见楚遂不绕弯子,她也索性说了实话。 “夫人既然知道我们这里都是颜家旧部,那夫人可知北境如今何人驻守?”楚遂一听,瞬间冷笑,瞧着薛兰兮说道,“薛兰兮,想必夫人应该是户部尚书薛季言之女,嫁给卫陵侯为妻的那位吧。” “我知先生百般不愿,所以才亲自前来,想跟先生说个清楚。”薛兰兮讶异楚遂在这深山之中竟然还能如此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情,却还是压了那疑惑,先劝了楚遂再说。 第三百九十四章 季君珩被困 “夫人不必多言,除了北境,其他所有地方我们都可以支援。”楚遂摆了摆手,看了薛兰兮一眼,“看你是个小娃娃,我也不难为你。你走吧,赶紧从这里离开,出去之后再不许提起这里的事情。” “颜家军忠君爱国,镇守四方,凭的从来都是对百姓的一腔热血。如今北境危难,先生却因一己私欲,置北境百姓不顾,难道就真的能心安理得?”薛兰兮没有走,普天之下能救季君珩的只有颜家军了。 北境如今战况复杂,虽说薛兰兮并没有到达北境之地,但是单凭这些日子军报一封都传不回来就可见一斑。自从颜家案之后,边关将领人人自危,都不敢有自己的亲属部队。所以季君珩过来,也算是单枪匹马。原本是相安无事,但是现在,那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若是定北王还没离开京城,那定北王还能去北境支援。但是自从定北王夫妇云游天下之后,薛兰兮也没了两人的消息。所以,她才会来到这里,来找当年的颜家军。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些人抛头露面,惹来不必要的杀身之祸。 “夫人当真是巧舌如簧。”楚遂上下打量了薛兰兮一眼,觉得这样小的年纪却如此难缠,让他忍不住想起一个人。 那个人也是十几岁的年纪就古灵精怪,若她还活着,只怕嫁给季君珩的就不是眼前这个小女人了。 “非我巧舌如簧,而是就事论事。先生当年百万北狄大军压境,宁死不退一步,就是不想身后百姓生灵涂炭,这等气度,想必不会因为如今年岁大了就没了。如今北狄大军再度压境,季君珩如何,北狄如何,先生更是一清二楚。”薛兰兮看着眼前之人感慨,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 孟将军是颜锡的副将,当年奉命镇守在颜家军外围,否则不会逃出生天。这人诡计多端,却也只是对旁人而言,对君对民,从来都是一腔忠勇。 这样的情怀,这样的心胸,不会因为十年的蛰伏而消磨殆尽的。 “我知道先生为何不愿援军北境,先生也可以不信我的说辞,但是先生总可以相信给我印信之人吧。当年颜家军出事的时候,先生没在颜老将军身侧,少将军却在。他想必是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少将军……”楚遂的眼神低落了下去,须臾之后又看向薛兰兮,“少将军如今如何了?” “从边关捡回一条命,已然是个废人。如今隐姓埋名在豫王门下,做了一个谋士。”薛兰兮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最近在京中女学之中做了个先生,跟季家小姐郎情妾意。” 楚遂是知道当年季红裙和颜慎的婚事的,他既然知道京城动向,想必也清楚季红裙这么多年未嫁守着颜慎的事情。他之所以这么问一句,不过是想知道颜慎的印信怎么会到了薛兰兮的手中而已。 “是么。”楚遂犹豫了一下,看了一下手中的印信想了想说道,“夫人稍坐,我去跟兄弟们商量商量。” 薛兰兮点了点头,看着楚遂离开。素荷在旁边松了口气,看着薛兰兮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你跟颜家是不是也有干系?” 这么多年来,素荷从没问过薛兰兮这些事情,都是薛兰兮说什么她做什么,可是素荷今日忽然就想问一句。 “我当你早就知道了。”薛兰兮浅笑了一下,抱着杯子坐在蒲团之上发呆。 天气渐渐凉了,薛兰兮的身子就算是在卫陵侯府里好好养着,也禁不起山中冷风。她来的 仓促,穿的又薄,周身能够取暖的,只有手中一杯热茶。 素荷叹气,出了门,从马上拿出披风给薛兰兮裹住,“我先前并不知道,只是这些日子越发肯定了而已。” 素荷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小姐,可想过他们出山之后,朝中会如何反应?” “自会有人摆平的。”薛兰兮从不做无准备之事,她来之前就清楚,如果颜家军有了动静,朝中容王和豫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出门之前,她就先找了靖王,希望贺仲麟能从中周旋。 如今六部之中不少都不再是豫王和容王手中的筹码,就算是他们反应激烈,下面百官呼应的却并不多。 素荷不再言语,低了头站在薛兰兮的身边。 一柱香之后,楚遂回来。 “夫人,我同几位几位兄弟商量了一下,他们还是想问一问当年的事情。” “诸位想要知道当年事情的始末?”薛兰兮讶异,想了想却没有明说,“这件事情到底如何,你们不如到了北境去问一问卫陵候。或者回到京城,问一问楚先生。” 楚遂皱了皱眉,点头应允,“既然这样,那不如明天出发吧。” 重整军备需要时间,物资储备也需要时间,好在先前的时候薛兰兮顺带手的收拾了一帮山匪,先送了一部分粮草到北境。如此,薛兰兮的心才算是放了一半下来。 第二日一早,薛兰兮就起身,她刚一出门就看到楚遂正在指挥士兵们收拾东西,焚毁房屋。整个村子一夜之间都没了人,自然会引起怀疑。即使没人注意到这里,他们却也不会随意回来。 看着那些一身黑甲的将士们,薛兰兮有些热泪盈眶。颜家军的黑甲,终于又重见天日了。虽然这并不是最好的机会, 但是却未必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火把之下,曾经年少的人都已经带了些沧桑的痕迹。从他们身上,薛兰兮依稀还能看到当年的影子。那影子虽然模糊不清,但是却在她的心头一点点的清晰,让她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颜家还没有出事的时候。 楚遂也看到了薛兰兮的不同,却并没有多想。他早年行走在颜家的时候,听谢瑶玥说起过薛兰兮的名字,只当她是为了当年的手帕之交。 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颜家旧部已经集结完毕,薛兰兮跟他们一起上马,走了另一条路出山,一路朝着北境而去。 三日之后,薛兰兮终于带着人到了北境。进大营之前,她先将颜家旧部安顿到附近的村寨之中,以免因人注意。好在这里曾经是颜家驻守之地,不少人感念颜家旧恩,都愿意收留这些人。 有了贺仲麟的手书还有薛兰兮拿着卫陵候府的腰牌,薛兰兮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主帐之中。 主帐中,季宵正在跟几个将军商量,见到薛兰兮来了,吓了一跳,连忙丢下手里的棍子跑了过来。 “夫人怎么来了。” “侯爷怎么样。”薛兰兮一手托起季宵,朝着沙盘而去。季宵连忙跟上,大致说了下战况。 “侯爷已经被困十日左右,那日侯爷带人出去的时候带了一些干粮,足够支撑三天。这几日,我派了不少人过去打探情况,但是都如泥牛入海。”说着,季宵指着沙盘上的一个山谷冲着薛兰兮说道,“这里,就是侯爷被困的地方。” “等等,被困?”薛兰兮忽然按住季宵的手,看着他问道,“你说,侯爷被困了?” 薛兰兮在京城的时候并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她乍一听到,整个人都惊 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日之前,怎么,夫人不是为了这个而来?”季宵也疑惑,薛兰兮是怎么如此及时的赶了过来。 前几日,有一帮山匪跑了过来,说是奉命送军粮来,因为带路的是沈君见,季宵就做主放了人进来。但是那些人并没有说薛兰兮也在路上,并且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刚一见面,季宵只当薛兰兮是来救人的,谁知薛兰兮竟然一无所知。 “十日……”薛兰兮皱眉,从第一日就传军报开始算,八百里加急,到京城也得两三日的时间。所以,应该是她离开之后的事情。 “这几个月,你们可有上书朝廷要粮草的事情?”薛兰兮想起粮草一事,拉住季宵问道。 “有,但是不知为何,朝廷一直都没给回应。侯爷会带人往北狄的境内,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季宵不知道症结所在,但是薛兰兮问一句,他便答一句。 “季宵,你跟我来。”薛兰兮扫视了一眼大帐之中,见多数都不是熟悉的面孔,她眉头微皱,拉了季宵出去。季宵连忙跟上,待到了无人之处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们发回朝廷的奏折并没有送到兵部,若非户部尚书来告知于我,甚至连我都不知道这里物资不够的事情。”薛兰兮将事情跟季宵简单说了,然后继续说道,“如此可见,军中定然有人不想让侯爷回去。” “什么!”季宵惊讶的看着薛兰兮,本想说不可能,可是朝廷没有回应又是真的。思来想去之后,季宵忍不住问道,“夫人,您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薛兰兮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只是她太了解豫王和容王两人的行事习惯了而已。 第三百九十五章 有暗道的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侯爷救回来吧。”薛兰兮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大帐的方向,陈思了片刻之后说道,“军营里,侯爷惯用的人还有多少?” “不多,并且都身处要位,动弹不得,否则这次侯爷也不会带那么少的人就出去了。”季宵摇头,心事重重的说道。 先前他没想那么多,以为只是巧合。后来季君珩被困,薛兰兮又带着粮草过来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季君珩应该是一早就发现事态不对,所以才只带了自己信任的人。 “行了,别垂头丧气。侯爷把你留下,就是以防万一的。”薛兰兮拍了拍季宵,安慰了他一句,“你可知要如何才能联系上侯爷?” “有信号弹,素荷知道怎么用。夫人是有法子了?”季宵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嗯,我来的时候带了一帮人,就驻扎在城里。”薛兰兮点了点头,还没继续说下去,就听士兵来报说又有人来了。 “将军,门口来了几十个人,说是京城来的,您要不要去看看?” 季宵疑惑,这个时间怎么会有几十个人,还是从京城来的。不过既然有古怪,那总不能置之不理。 薛兰兮和季宵一起朝着大营门口而去,还没到跟前,远远的就看到一帮半大孩子在那里聚集,静静的站着,不吵不闹,身边带着十几车的粮草。 “周先生。”薛兰兮认出打头的是周树,惊讶了一下,连忙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靖王殿下说北境有难,要护送一批粮草过来,他府里的孩子们都坐不住了,非要跟着一起,所以我们就过来了。小姐怎么也在这里。”周树一看到薛兰兮也惊讶了。 自从成亲之后,周树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过 薛兰兮了。没想到,竟然在这荒蛮之地看到了他。 “这是薛家庄子上的周先生,这几十个青年原来是山上的野孩子,后来被靖王殿下收编在自己的府兵之中。这次听说北境有事,特意过来帮忙的。”薛兰兮大致跟季宵解释了一下,然后放了他们进来。 这些人,比整个大营之中的人都值得信任。 虽说他们没有上过战场,但是来历清楚可信。去救人,未必是最好的人选,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薛兰兮让素荷到城里传信,她把人安顿好之后就去城里。 来到这里,她不仅仅要救人,还要连根斩除这里的毒瘤。北境之地,是颜家曾经驻守过的地方,也是大顺抵御北狄最险峻的一道防线。如果北境出事,不说国家不保,却也是危如累卵。 可是,镇守边关的将士送出去的军报,竟然没有送到皇上手中,如此事情,让人听之而后怕。是谁阻拦了帝王对于军队和疆域的控制,是谁故意要将这个关口奉送他人? 这样的目的,除了那人不作他想。 可是,薛兰兮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也许,北境的人会是一个突破口。 带着孩子们还有周树到了季宵安排的营帐之中,薛兰兮对外只说这是靖王派来送粮草的,要来看着季君珩是不是渎职。靖王跟季君珩表面上不和也是人尽皆知,所以这些人在军营之中四处游走,也不会突兀。 而且,有这层身份在,说不定还能听到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安排好了这些人之后,薛兰兮带着沈君见一起去了楚遂那里。楚遂已经听素荷说了事情的经过始末,皱眉不语,显然清楚事情不妙。 “先生可有妙计?”薛兰兮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份 详尽的地图。 民户破败的院子里,薛兰兮将地图打开,一一指给楚遂去看。 季君珩被困的地方是一个山谷,距离北狄粮食贮存的地方只有两里地。周围山林茂密,冰雪覆盖,十天过去了,他们去找回来的是人还是尸体,谁都不能确定。 “我觉得季君珩活着的机会很大。”楚遂裹了裹身上的羊皮袄,看了看那个地图说道,“早年行军的时候,我也在那里过夜过。这个山谷之中虽然雪层极厚,但是风却不大,人在里面,如果有足够的粮食度过十天并不是难事。” 楚遂这么说,薛兰兮的心也算是定了一半。 她往北来的这一路都在提心吊胆,尤其是刚刚在季宵那里得知季君珩已经被困十天之后,更是慌的不能行。生怕她来晚了一步,两人最终阴阳相隔。 楚遂是驻扎北境的老人,他说还活着,那至少有一大半的几率人是活着的。 “但是这一片都是北狄人的活动区域,地形上,他们比咱们更熟。现在季君珩并没有被北狄人俘虏,只是困在这个山谷之中。山口有北狄人看着,这些日子肯定是驻扎了不少人。” 薛兰兮看着楚遂画出来的一片区域忍不住皱起了眉,如果他们贸然过去,只会打草惊蛇。颜家旧部就剩下这么多人,她不能让他们白白送命。 “不但如此,还会有狼队。”薛兰兮看了楚遂一眼,说出了他最担心的事情。 北狄人善于训兽,最出名的就是狼队。北狄人从小就从母狼身边掏一窝小狼崽子,然后训练成熟之后由人带着上战场。这些狼筋骨强壮,又戴着特质的软甲,寻常刀剑就算是砍上去也伤不到那些狼的分毫。狼伤不到,人就要受伤了。每次北狄 人放了狼队出来之后,那些狼就专攻马腿,把马咬翻了之后就开始朝着士兵招呼。 当年,颜家军没少吃狼队的亏。 “这才是最难缠的。”楚遂揣着手,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地图沉思,“这些狼远远的就能闻到生人的气味儿,一旦靠近就会惊动。而且,这些狼经过专门训练,普通的东西根本不会下嘴,就算是下药也没机会。” 事情陷入僵局,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 素荷看着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有些着急,可她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在旁边抓耳挠腮。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房主带着猎物回来了。北境之地常年苦寒,每年能够耕种的季节只有一半,这里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打猎为生的日子。 等到夏季积雪化了,土地肥沃,这里的百姓就开始耕种,入了冬,大地都冻成一块的时候就上山打猎,皮毛换钱,肉就吃掉。今儿个房主运气不错,竟然打了一个獐子。 看到众人一筹莫展,房主笑呵呵的举起手中的獐子冲着大家说道:“诸位有口福了,今儿个晚上,咱们可以烫个锅子吃。” “多谢您了。”薛兰兮谢过房主,准备去收地图,却被那房主拦着。 “别急,你们可是要去那猫儿谷?”房主眼尖,一下子就看出了薛兰兮圈起来的地方。 “猫儿谷?”薛兰兮疑惑,看着房主问道,“为何要叫这个名字?” “因为这山谷里的气候跟猫的脾气似的,一会儿好一会儿坏。一个地儿狂风暴雪,一个地儿又温暖如春,所以我们当地人都叫它猫儿谷。”房主简单解释了一下,疑惑的看着薛兰兮说道,“诸位可是要去这里救人?我听闻城外大营里面的主帅带兵出城找东西,都十 天了还没回来。” 这事儿在北境并不是秘密,本来季宵是要封锁消息的,但是有心人故意散发,所以现在基本上已经人尽皆知季君珩被困在敌军之中了。 甚至还有人说,季君珩已经被俘,成了北狄人的俘虏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问那房主,“是,卫陵候被困在里面,我想知道您可有法子进去?” “这容易,这猫儿谷看着只有一个进出口,里面是死路一条。实际上还有一条旁人都不知道的暗道呢。”房主点头,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 众人一听大喜,一脸期待的看着房主。 “事关北境安危,可否请先生详细告知?”薛兰兮也是一喜,没想到事情能解决的如此轻易。 “当然可以。有一条河贯穿了整个猫儿谷,河的上游就在猫儿谷最尽头的山后面呢。天气暖和的时候,我们会顺着水路进去,一来近,二来也方便。但是现在天冷,河面上冻,平时能走船的地方已经被封死了。”大叔挠了挠头,嘿嘿笑了笑说道,“但是,即使上冻了,还是能进去的。” “怎么进!”薛兰兮急切的抓住大叔,求他快点说。 “平日里过船的地方的旁边有一个溶洞,是被山里的地下河常年冲刷产生的。溶洞四通八达,其中有一处是连着猫儿谷的。那个地方水还没冲透,你们找人过去把那个洞壁给砸了就行。”大叔比划了两下,薛兰兮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如果在猫儿谷的尽头凿一个暗道,然后想办法联络上季君珩,到时候他们就能从北狄人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一瞬间的狂喜让薛兰兮的额头突突直跳,她的心好像有些不堪重负,又有万分的庆幸。 她,不用失去他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取得联系 心系季君衍的薛兰兮,在从大叔那里得知了确切的情况之后,当即做下了决定,深入猫儿谷,打破洞璧想办法联络上季君衍。 由于其他部下都身处要职,所以在薛兰兮和季宵的几番商量下,最终决定此次潜入猫儿谷暗道的人,去的越少越好,以免打草惊蛇惊扰到北狄人,被季君衍带来危险。 次日,薛兰兮和季宵、楚遂还有素荷在大叔的提前指引下直接出发朝着猫儿谷赶去。 猫儿谷的气候确实如同大叔口中所说一般,有时候后阳光明媚,有时候又狂风骤雨,着实让人没有办法琢磨明白。 索性在众人一门心思地不懈坚持下,众人来到了猫儿谷的尽头。 尽头藏在昏暗无光的山洞里,旁边一条冰河早已被动得不再继续流淌,低温在山洞里弥漫开来,山壁周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覆盖上的一层白霜,就连人说话的时候,嘴里都会不停呼着白色雾气。 “就是这里了。” 季宵查看了眼四周的情形,停下前行的脚步对薛兰兮和素荷两个人说道。 素荷吸了吸鼻子,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白雾,裹紧了身上的大敞,感叹道,“这里真冷,还好有他提醒,我们多带了些衣服,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已经到了位置,现在我们找找哪里的洞璧看上去比较薄,是能够挖通通往河流另一端的路。” 薛兰兮扫视了一圈河流的洞璧,边说边走上前摸索着。 见状,素荷和季宵两人也纷纷走到了面前的洞璧上,感受着洞璧另一端的动静。 山洞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时不时传来手触碰到洞璧的声音。 薛兰兮将手放在石壁上,感受着石壁渐渐传来的动静,猛地心悸动了一下。 她眼 里一喜,惊呼道,“就是这里!” 确定了位置,四人人直接动手开挖。 终是人多力量大,不到一会洞璧便被挖穿,迎面一股更加冰凉的气息朝着三人袭来,让他们纷纷缩了缩脖子,定睛朝着洞内的一端看去。 “就是这里了。” 虽然灯光昏暗,但是根据洞内隐隐约约浮现出来的痕迹,薛兰兮还是确定了。 她率先走到了洞的另一端,脚踩在冰凉的河面上,渐渐走出了黑暗的地带,将眼前的景象逐渐显露了出来。 越往外面走着,薛兰兮的心便跳动的越快,仿佛在穿过那个洞的时候,她就已经能够闻到季君衍身上的味道了。 “注意小心行事,不要他还没有救出来,就提前被狼队发现了我们的踪迹。”虽然十分担忧季君衍的安危,但薛兰兮还是记得提醒着一起同行的几人。 “要不我们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我们用信号告诉他我们在哪,这样既能够保证他的安危,又不会将我们的行踪暴露。” 楚遂看着大家提议着。 这是目前唯一一个能够同时保证大家的安全的办法了。 “这些日子,若是卫陵候还活着,一定离不开水源,我有一个办法” 素荷突然想到,一边准备着和季君衍取得沟通的信号,一边说道。 能够沟通季君衍的信号叶子,上面的文字以暗语的方式被分成多份,被众人在河面凿洞放了进去,信号叶子顺着河流缓缓流下。 而正躲避着狼队和北狄人的季君衍,因为生计一直顺着河边走动,虽然河面已经被冻住,但河下的水流还是在缓缓流淌着,被困住的这些日子,他都是靠饮用着里面的水捕食着里面的鱼而过活的。 就在季君衍再次凿洞低头饮水的时候,他惊讶发现 水里面有东西,拿起看过后,弯唇笑了。 与此同时,一声接着一声的狼嚎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响起,一呼百应,群狼皆响。 动静之大,就连距离较远的薛兰兮都听得一清二楚。 “糟了,一定是他们发现了他!” 众人神色一紧,连忙沿着河边,顺着群鸟惊奇,首狼声传出的方向跑去。 一路匆匆忙忙,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只有季君衍自己知道,能够从狼队的嘴里逃出来,究竟有多么的不容易。 此时的他早已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完好的肌肤,即使没有沾染上血液,也早被淤泥溅了满身。 但即使是这样的他,身上依旧散发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桀骜却又不失尊贵,即使淤泥满身灰头土脸,也依旧光芒无限,无法被尘世所掩盖。 这是薛兰兮再次见到季君衍的时候,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反应。 再然后,在她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被季君衍一把抓住,朝着他们走来的地方跑去。 “快离开,这里不宜久留,很快狼队就会追上来了。” 众人还来不及庆祝季君衍平安回归,便又陷入了匆匆忙忙的赶路之中。 而这次赶路却是因为逃命。 好在慌乱之中,薛兰兮给季君衍之路,众人成功回到了从猫儿谷进去的山洞里,趁着狼队还没追上,时间还来得及,众人一鼓作气,直接又将洞堵了回去。 听着另一端狼队即将赶到狼嚎,几人连忙逃出了山谷。 最后在所有人都体力不支的情况下,来到了一处农户前。 “在这里歇歇脚吧,按照我们的速度和行径方式,那些狼队和北狄人不会追上来的。” 季君衍见已经安全了,这才将薛兰兮的手松开,喘了口气。 薛兰 兮看着以肉眼可见消瘦下去的季君衍,难以想象他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 平复了下情绪,她缓步走向季君衍,将一件干净的披风盖到了他身上。 “进去休息一会吧,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说着,薛兰兮转身准备出去。 季君衍见她情绪不对,正准备跟上前,不防被楚遂一把拦住。 “慢着!你不能离开” 他提着未出鞘的刀横在季君衍面前,满面严肃,“择日不如撞日,不然今日卫陵候好好谈谈当年的事情吧。” “当年的事情?” 还没走远的薛兰兮听到这些不禁脚步一顿,又连忙走了回来,有种不好的预感,问着楚遂,“你要问他什么事情?” 楚遂看着众人一脸明白,却都不大愿意提起的表情,虽然心里已经充斥满了愤怒,但还是强忍住了怒意,努力保持平静的声音,再次问道,“说清楚了,当年你到底对颜家对了些什么事情?” 虽然楚遂面上是一派镇定,但季君衍还是敏锐地听出了楚遂话语里面的咬牙切齿之味。 “当年,我奉皇上之命,带着人前往颜家,可是当我抵达北境之后,颜家军早已死伤殆尽,颜锡颜慎二人因为被叛徒出卖,死在了战场之上。” “你呢?那个时候你除了继续补刀,你还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楚遂本以为自己能够坦然地和季君衍谈论当年的事情。 但是他想错了。 当颜家军的死再次被人剥露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除了愤怒,想要将敌人手刃以泄心头之愤以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楚遂怒火中烧,一把扔下了手中刀刃,直接伸出双手提起了季君衍的衣领。 “住手!” “你在干什么!” 众人齐喝,但楚遂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 季君衍看着他的举动,只是略微皱了下眉头,并无一点反抗之意。 “你先冷静下来,当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从不曾对颜家的人举起屠刀。” “与你无关?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什么利益尊卑,位分高低,楚遂已经再也管不住了,他对着季君衍放声喝着。 “要不是因为你,颜家军不会惨死,你就是灭了整个颜家的凶手!你手上不知道沾满了多少颜家人的鲜血,如今仅仅是一句与你无关,就能够洗干净被鲜血染满身上的你吗?你把他们所有人的性命,都当成什么了?” “楚遂,你冷静一点!” 薛兰兮见楚遂的态度越来越激动,眼见着就要到一发不可收的地步了。 她跨步上前,紧紧抓住准备对季君衍动粗的楚遂,冷声道,“当年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颜家没有一个人是死在他手下的,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那些的百姓!” 对于楚遂的态度,薛兰兮心里虽然满是感动,但是冤有头债有主,和季君衍没有关系的事情,她不能够眼睁睁看着有人将这么大的黑锅扣在他的头上。 尤其,还是属于她原本的血债。 “就算你不相信他的话,你也应该相信败兴的话吧?”薛兰兮见楚遂没有立马出声反驳她,便知道自己的这个主意是可行的。 “这种事情,百姓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如今他才险中环生,论武力论力气都比不过你,你大可放心地去打听,若是百姓口中得知的事情与你的猜想相符,那个时候再来找他算账也不迟。” 薛兰兮一点一点地对着楚遂说道。 闻言,楚遂怒目瞪着季君衍几秒,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好,你等着,要是被我发现事情果真与你有关,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第三百九十七章 确实无关 在血海深仇面前,楚遂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撤回了挡住季君衍的步子,松开了禁锢住季君衍的手,甩手愤然离开。 “他这是就此作罢了吗?”素荷看着楚遂的大跨步离去的背影,不太确定地猜测着。 “不是。” 薛兰兮摇头,收回了看向楚遂的目光,不放心地看了眼身后已经虚弱,但还强撑着的季君衍。 后者也摇头,嘴里却是说着让她放心的话语,“我没有大碍,在这休息片刻便能调节过来,你先去看看楚遂的情况吧,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话落,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补充道,“我就在这里休息,有素荷和季宵守着,不会出事的。” 薛兰兮迟疑地望着素荷和季宵,似乎在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委托给他们,见两人都给了她准确的答案后,她才放心下来,连忙赶去追着愤然离开的楚遂。 诚然如同季君衍所说,如今的楚遂正在气头上,都能够对身为卫陵候的他做出这般举动,保不住这里的百姓将实情道出,让他一个不满意胖揍一顿,以此出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紧赶慢赶,总算是追上了楚遂。 而这个时候,楚遂正在和一个百姓争红了脸,眼看着情绪失控要到了拳脚相向的地步,薛兰兮心里暗叹不妙,连忙跑上前将他拦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一个百姓而已,你至于这样吗?”在楚遂的拳头即将落在那个百姓身上的时候,薛兰兮及时出手制止了楚遂,“百姓是无辜的,季君衍也是无辜的,你不要被有心人带偏了方向,错被别人当成枪使!” 薛兰兮是真的感激这么多年楚遂对颜家的不离不弃,但是这并不代表 她能够看着楚遂被幕后指使的人当成他对付季君衍的炮灰。 “这件事显然是有人想要故意陷害他,所以才把所有的矛头全部指向卫陵候的身上,你在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不防多听听百姓的话,他们说了那件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不管你信不信,卫陵候都是无辜的。” 颜家的事情,最痛心的人本该是她。 完全没有想到,在自己大仇没有报之前,最先做的却是安慰别人。 想着,薛兰兮心里苦笑了一番。 但这些年,楚遂一直都认准了季君衍才是杀害颜家的幕后凶手,他靠着这个认定,咬牙坚持活到了现在,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替颜家军报仇,替那些无辜的人们报仇。 可现在一个二个人全部在告诉他,他恨错了人,卫陵候是无辜的,这个说辞卫陵候怎么都没有办法相信。 “刚刚只是一个百姓说和他没有关系,不能代表所有人,许是那个人自己都不知道内幕,我要再问问别人,问问那些知道详情内幕的人。” 楚遂像是魔怔了一般,目光虽然紧盯着薛兰兮,但是眼里的空洞显而易见,他喃喃说道,像是在说服薛兰兮,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薛兰兮看着楚遂跌跌撞撞闯进了人群。 “你知道当年颜家发生的事情吗?” “是不是卫陵候杀了他们?” “你想清楚了再回答!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 一个两个三个…… 薛兰兮看着楚遂满怀着希望问了一路,问到最后,眼里的光亮渐渐熄灭,像是失去了灵魂失去了斗志,灰暗沮丧地让人担心。 薛兰兮看在眼里,难过在心底。 她走上前,站定在一脸颓废坐在路边的楚遂面前,蹲下了身子,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卫陵候不是杀害颜家的幕后真凶,同时我也可以告诉你,杀害颜家的真凶如今依旧过得逍遥自在,等着看你们如何和卫陵候相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她见原本已经失去斗志的楚遂渐渐有了反应,心里一阵窃喜,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又继续说道:“你现在还远远不是应该放弃的时候,凶手越是想要我们自相残杀,我们越是要抱团,根据以前的留下的蛛丝马迹,抓出真正的幕后凶手,让颜家人得以鸣冤。” 薛兰兮话音落下,楚遂高抬着头望着她。 她此时的模样总能够让他想到一些曾经的画面。 楚遂一直沉默地盯着她,过了许久,久到薛兰兮腿都已经蹲麻了,才听到他缓缓开口问道。 “幕后凶手是谁,现在有眉目了吗?” 她准备起身的动作一顿,目光闪了闪,摇头道,“没有确切人选,但是大方向已经确定下来了。” “大方向?”楚遂疑问,“怎么说?” “能够对颜家动这种手的人,是既看不过去颜家的势力,又对卫陵候心有芥蒂想要除之后快。”薛兰兮分析着,目光犀利问道。“通过以上两点的分析,我想你心里也大致有了些许方向吧?” “嗯。” 楚遂淡淡应着,只是情绪不再有之前那么高昂。 蓦地,他起身朝着季君衍等人暂时休息的农户方向走去,“先去找他们汇合吧,有什么事情等大家到了大营之后再慢慢商量。” 虽然楚遂没有表明自己是否真的将百姓和她劝导的话听进去了,但是从他的举动她就能够看出,短时期没楚遂已经不会再主动找季君衍的麻烦了。 这边季君衍刚靠在床边休息了一会,便听到了一 道沉重的脚步声朝着自己靠近。 他睁开眼望去,只见一抹身影在门口站着,探头往里面的看着,眼里满是担忧。 “怎么样?百姓难道和你说的是一样的,你现在是来取我性命,为颜家的人们报仇吗?” 季君衍躺在躺在床上,微微侧头看着楚遂,口中话语丝毫没有害怕的怯意,反倒更是直言而出,全然不管楚遂听到了是否会再次动怒。 他一派镇定,举止从容。 楚遂盯着他看了半晌,还是没能看出破绽,疲惫地阖了阖眼,再次睁开眸子时,里面满是清明。 “我相信你们所有人一次,暂且认定你不是杀害颜家的凶手,但幕后真凶一定得揪出来,我要让他死不瞑目。” 他说完这些话,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躺在床上满脸苍白的季君衍,转身走了出去。 薛兰兮也随着楚遂的动作转过了身,正准备追着楚遂走出去,季君衍开口叫住了她。 “别去了,这个时候让他冷静冷静也好。” 闻言,薛兰兮停了脚步。 纠结在三,还是进了屋,不放心季君衍的身体情况前来查看。 “他之前并不是这样的,一切都还算平和,只是不知为何会突然……” “突然失控?” 季君衍接过她的话茬,摆了摆手,不甚在意,“世界万物皆因情而生,因情而落,颜家一事牵扯甚广,血海之深,他没有二话不说直接上来对我刀枪相见,已经是平和之举了。” 他一直如此,看得透彻,却让薛兰兮深觉自己无用。 “我还是出去看看他吧。” 在季君衍平静而又带着能够透视一切的眼神魔力注视下,薛兰兮微微偏头,躲开了他的目光,下意识开口说道。 不成想他轻扣住了她的手腕,拦了下来。 “如今事情一波 接着一波,对他的冲击一定不小,还是先让他冷静一段时间,等事情都过去了之后,再去找他聊聊吧。” 季君衍安抚着她的情绪。 颜家,是个不可多提却又避无可避的话题。 薛兰兮摇了摇头,轻轻叹着,转移了话题,“你现在身体虚弱成这个样子,要不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我们再回去?” “不行。” 提到正事,季君衍也正色了不少,“我的身体没有大碍,不过是这段时间因为要躲避北狄人和狼队的双重搜索有些疲惫罢了,方才打了个盹已经回过了一些精神,如今我们逃离出来,北狄人情况尚不明确,无法断定他们是否知晓我已经逃走的事情。” 说着,季君衍从床上坐起了身子,“若是他们找到了藏起来的粮草,发现了我们前来的地方,对我军而言无异于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时间刻不容缓,最好即可启程赶往大营。” 有了季君衍的这番话,纵使薛兰兮有成千上万个想让他留下来休息的理由,都无从说出口。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还是被他那颗赤诚之心堵得咽了回去。 由于事态紧急,每个人的心里都装着事情,导致一行人会到大营的脚步加快了不少,一路上都不敢有所耽搁,总算是看到了大营的影子。 季君衍停下了前行的脚步,看向站在他身旁,同样舒了一口气的薛兰兮。 “总算是到了。” “是啊,到了这里莫名就安心了不少。” 再也没有在外面提心吊胆的心情了。 当然,觉得安心的不仅仅只有薛兰兮一人,营中人看到季君衍后,一个接着一个无一不在欢呼着。 “你们看,是侯爷!” “太好了,侯爷平安回来了!” “侯爷总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们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狼队靠近 季君珩回到大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季宵前去把召集所有有军衔的将领们聚在一起,准备好好商量他逃离出来的善后事情。 但薛兰兮一脸正色地将季宵拦了下来,“等下,现在先别去了,如今天色不早了,你回来的事情虽然被一些站岗的士兵看到,但总归不是大部分的人,若是这件事情没有传出去,倒不如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薛兰兮沉思了片刻,想着季君珩离开的这段时间所引起的动乱,整个军中上下人心惶惶不说,甚至就连整个国家都因为季君珩的失踪而变得动荡不安。 自大季君珩出事的时候,他们便对军中的人起了疑心,若是军中没有内鬼,没有理由季君珩的这次行动会被人暗算,甚至出事。 季君珩虽然表面看上去冰冰冷冷,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但是心思却比任何人都要细腻得多,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当上将军。 “依你看,该如何?” 薛兰兮朝着季君珩和季宵招手,示意他们凑近一些,以免隔墙有耳。 在薛兰兮的支招下,季宵悄悄地召集了一些比较能够信得过的心腹,全部聚集在了距离军营不远的地方,在军营既能够不被人发现,还能明显观察到军营里面的动静。 “明天一部分的人去猫儿谷,将藏起来的粮食给运回来,但你们肯定不知道具体的地方,那里不仅有北狄人在里面搜索,还有狼队在里面游荡,进去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所以我会全程带路,当然即使你们怕了不想进去,我也不怪你们。” 季君珩话音刚落,只见一群人两两交换着眼神,终是异口同声道:“我们不怕,如今侯爷大难不死归来,我们必然不可能会退缩,要生一起生 要死一起死,吾辈绝对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周树率先站了出来,行了个礼,“我们本就是过来帮侯爷的,如今侯爷在没有我们的帮助下也能够脱险,我们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为侯爷做的,倒不如就让我们去将那些粮草从危险的地方带出来吧,为侯爷做点事情吧!” “周先生,您不用这样……” 薛兰兮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见周树摆了摆手,“我们心意已决,也希望侯爷能够给我们这次机会,让我们能够为侯爷出一份力吧。” “周先生,你们对那里的情况实在是不了解,我如今已经在那里吃过一次亏了,怎么能够让你们再这样以身试险。” “是啊,侯爷你就让我们去吧。” “我们对付狼可有办法了。” …… 周树这次来的时候,也将那些青年一并带了过来,他们听着季君珩拒绝他们前行,纷纷朝着季君珩证明着自己的能力。 周树也在旁边帮着他们一起说道,“侯爷,他们全部都是从山上长大出来的孩子,山里面啥没有啊,尤其是野狼猛兽,你们也对付人可以,但是对付狼队来说,还是他们更加专业,保证能够无惊无险还能反将他们一军地将粮草给运输出来,侯爷您就放心好了吧。” 见周树都如此推荐他们了,季君珩也不好再继续拒绝,只能应下。 事情决定地差不多了,临到要解散的时候,薛兰兮特意让周树留了下来。 “周先生,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您有什么结果吗?” 此时只剩下薛兰兮、季君珩、季宵以及周树四个人,她直接问了出来。 周树直言道,“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军中属于北狄的奸细不在少数,一多半人都是因为贪污而被北 狄人掌握了证据控制住的,还有一半的人则是在北狄人的贿赂之下,没有能够坚定住自己的立场,所以成了他们安插在军营里面的奸细。” 季君珩和薛兰兮纷纷沉住声,听着周树一点点地介绍着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渐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源始末全部了解地一清二楚。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季君珩先开口说道,“我们不能按照事先安排的计划去实行,那样风险太高。”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先由季君珩带头将能够信任一小部分人一起待着前去猫儿谷,穿过洞璧,将他们藏起来的粮草运送回来,而薛兰兮则和季宵留在军营里面,假装打着季君珩的名号引诱出那些被安插在军营中的奸细,将其一网打尽。 但是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奸细会有如此之多的人,多到很有可能会让身处在军营里面的薛兰兮遇到危险。 这是他断不可能允许的事情。 季君珩态度坚决,薛兰兮也当仁不让。 “不行,既然我们已经约定好了这件事情,就必须要按照原计划去实行,没有人比你更加了解粮草的位置和狼队的行动轨迹了,若是你不出面去带队,你要让周先生他们怎么办?” 周先生,和那几十个人,都是带着一腔热血满赤忠诚前来帮助他们的,若是因为一些儿女情长而将他们陷入危险之中,不仅是寒了他们的心,更是寒了那些还一直对季君珩保持着衷心的人的心。 季君珩自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当下脸色便沉了下来,有些难看,紧咬着牙,和薛兰兮僵持不下。 “侯爷,你就答应了吧,若是你明天真的不放心,大可以将事情办好后赶紧赶回来,这样他们也没有什么时间能够对夫人做些什 么。” 季宵的这番话一言惊醒梦中人,放在现在的情况来,无异于是一种两全其没的办法。 “行,就按原计划进行,只不过明天得麻烦周先生提前下去交代一声,明日,越早出发越好。” 季君珩的话仿佛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般,一字一句都咬得极重。 事情确定了之后,季君珩和周树天没亮的时候就带着人悄悄离开了军营。 而一夜没睡一直在关注着季君珩动静的薛兰兮听到季君珩离开的动静,也从床上起了身,穿好衣服在军营中走着。 虽然季君珩在军营里面露面的时间并不算多,但保不准会被那些奸细看到,若是影响到了他这次的行动,使他再次陷入危险之中,她说什么也不答应。 薛兰兮在军营中走着,准备听听军中的人究竟是怎么在议论有关于季君衍的事情,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转,倒是转出来以外收获。 “你们知道吗?侯爷已经回来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的事情会不会暴露?” “不会吧,我们隐藏的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暴露?” “就是,就算侯爷回来了又怎么样,他怎么知道我们早就被北狄人买通了?” “你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只要自己不露馅,侯爷是绝对不可能发现的。” …… 一圈人聚在一起,居然毫不担心地直接在这里议论起来自己是奸细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丝毫没有将季君珩放在眼里,还是对军营里现在的人员分布十分有信心。 薛兰兮听着心里冷笑不已。 天还未亮,若是真的军营中北狄人占了大部分,局势确实对她没有帮助,此时对她来说,这种情况实在是不利,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薛兰兮悄悄离开了。 回到住的地方 ,静静等候着天亮。 而早就上了路的季君珩已经带着周树等人来到了猫儿谷的尽头,一行人重新砸开了之前他们匆匆堵起来的洞,钻了过去。 周树看着洞的另一端别有洞天,很是佩服他们对季君珩的救援行动。 “妙啊,能够想到用这种方法,既不打草惊蛇,又能够不费吹灰之力达到自己的目的,实在是高招。” “周先生说笑了,这个办法还是他们想到的,我也不过就是顺着他们带我走过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罢了。” 季君珩边说边转身瞧着身后已经打穿的洞,“一会我们将粮草运出来之后,一定得将这个洞好好地封起来,以免北狄人也顺着这个洞摸了过来,到时候防不胜防的就是我们了。“ “所言极是。” 周树十分赞同季君珩的提议。 众人刚离开山洞没多久,便听到了前面的草丛里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群青年里面不知道是谁,拦住了大家前行的脚步,低声警惕道,“是狼。” “狼?莫不是狼队找了过来?”周树大惊。 就连季君珩在一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但那群青年却是一个比一个面色镇定,“是狼队的狼,但不是一群,应该是分开的独狼。” “侯爷,先生,你们不用担心,小小的狼我们还不放在眼里,你们看好了。” 说着,青年们纷纷摩拳擦掌,直接冲了上去。 到底是从小在山里活下来的人,对狼下手的动作行如风快无影,不过三两下功夫,那匹狼便已经倒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青年抬头,正冲着周树和季君珩咧嘴笑着。 忽地,周围一圈的草丛全部都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朝着他们靠近…… 第三百九十九章 脱险 “季宵,时间到了吗?”薛兰兮看着窗外的景象,喃喃问道。 外面的早已天亮,将士们一个个都已经起了床,在外面集合开始了日常训练,一声盖过一声的喝着,听上去极其富有气势。 走到训练场的边上,放眼望去,全部都是一个个当代身强体壮的好青年,他们挥拳撒汗,在为接下去要发生的事情训练自己的体魄。 只是不知道这种训练,对于他们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薛兰兮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脑海里又浮现起她今日清晨,天还未亮的时候所听到的对话。 “季宵,你知道这里面哪些人是可以相信,哪些人是有嫌疑的吗?”薛兰兮指着面前的所有人,悄声问着站在她身侧的季宵,面上却还是一派淡然,仿佛并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妥一般。 季宵也知道此时军中的情况不容乐观,但是这些站在他面前的人,怎么说也是和曾经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若是说真要让他从里面找出有谁有问题而谁又没有问题,他一时半会还真的很难将那些奸细从这群人里面选出来。 看了半晌都无果,季宵认命地叹了口气,“我实在是看不出来,只要一面对他们,眼前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时和他们一起相处的画面。” 说到这里,季宵心里不禁又是一阵唏嘘。 薛兰兮知道他的心里不好受,但显然现在已经不能够让他们再继续妇人之仁下去了,此时最重要的事情抓出那些奸细,并且将他们全部解决掉,以免在未来的日子里又被那些奸细偷偷从背后捅刀还不知道。 “就是现在,动吧。” 薛兰兮叹了口气,幽幽下了命令。 季宵也十分无奈,却也不得不配合,冲着提前在暗处准 备好的人打了个手势。 只听到门外瞬间出来了一阵让人心头发震的骚动声。 “侯爷你怎么了?” “侯爷从险境脱身,如今身中剧毒,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见不了光近不了人,若是能够熬过三个时辰则无大碍,若是熬不过去……” 那人没说完的话化成了嘴边的一声叹息,推着被布帘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季君珩走进去他住的地方。 见状,薛兰兮和季宵连忙走了过去,吩咐道,“接下去的三个时辰时间里,你们停止一切的活动,要给侯爷营造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我会让大夫尽全力将他救回来的。” 话落,薛兰兮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季宵将一群探着脑袋议论纷纷的人堵在了门外,一只手指竖在唇边,“切记,一声都不能出。” 说完,季宵也跟着走了进去。 门关上,彻底阻绝了外界朝里面查看的视线。 “我们这样有用吗?若是他们一会发生了暴乱,我们该如何是好?” 进来的时候,季宵特意留心观察了每一个人的反应。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些人的野心,在他宣布完这个消息后便已经按耐不住地显现出来。 季君珩倒下,对于隐藏在军中的奸细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机会,同时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生机,不会被发现自己通敌叛国的生机,所以此时季君珩中毒,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就是不知道吹响这次号角的人是谁了。 薛兰兮和季宵两个人一个人守住窗户一个人守着门,屏息凝气听着门外面传来的动静。 “一共三个时辰的时间,第一个时辰他们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季宵听着外面安安静静,心里一边盘算着这边的情况,一边说道。 “不,他们半个时辰都耐 不住。” 薛兰兮深知人性为何物,在见识过那些人为了利益不惜满手鲜血的模样。 “最多半个时辰。”她沉声说道,不过随即,她低头笑了出来,“说不定连一刻都忍不住。” 季君珩一时不死,他们的脖子上就始终悬着一把刀,不上不下,随时都有可能被那把刀取掉性命,试问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再沉下心坐着? 而就在薛兰兮这句话说完之后,之后外面便传出来了一阵脚步声,听上去还不止一个人。 “侯爷?侯爷你怎么样了?” “我这里有上好的解毒丹药,不知道对侯爷有没有帮助。” …… 从声音听上去,这几个人正好是今天被薛兰兮抓住的那几个奸细,他们见里面没有人理他们,便叫得愈发起劲,连带着声音也越来越大。 “你们都小声一点,不要打扰到侯爷休息了。” 听到他们声音的时候,薛兰兮的脸色便已经沉了下去,冰冷得令人心底发寒,而季宵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可怕,他知道有人是奸细,但本以为这么多时日出生入死的情谊,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多过分的事情,可是如今看来倒是他想多了。 “你们难道不知道现在正是侯爷生死存亡的关键吗?这个毒只有他一个人去抗争,我们所有人都帮不了他,你们冒然出声若是引得侯爷分心,这个责任你们付得起吗?” 季宵见阻止不了他们,直接愤愤走了出去,对他们怒喝道。 几人面露怯色,纷纷相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人站出来舔着笑脸,好声好气说道,“我们也是为了侯爷的身体着想,我从小在医药世家长大,出来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带了些救命良药解毒丸,不知道对侯爷有没有帮助?” 说 着,那人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只锦盒,盒子十分普通,看上去毫不起眼。 季宵接过锦盒,神情愈发有些诡异,“你准备得还挺充足。” 那人嘿嘿一笑,倒真以为季宵是在夸他,一边谦虚着一边看着季宵将他递过去的锦盒拿进屋里,这才放心和几人离开。 见外面重新回归于平静,季宵这才将手里的锦盒交到薛兰兮的手里。 “刚刚他们在外面说的你应该听见了,这颗药对侯爷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好不见得,坏倒是也不算太坏。” 说着,薛兰兮将药丸倒在地上,一杯茶水浇了下去。 只看着原本光滑的药丸表面上渐渐冒起了一股白烟,烟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淡黄色的影子,空气中带着些许说不出来的难闻气息。 “这是什么东西?”季宵指着空气中慢慢飘动的黄烟,一脸惊讶问道。 薛兰兮如实摇头,“不知道,但想必对于一个身中剧毒的人来说,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言,假扮季君珩的一个将士看着黄烟不禁咽了口口水,缓缓出声。 “这个我知道,这是一种入口即化的药丸,所有针状都会在人体内完成,这黄色的气体其实一种硫,能够和人体内产生共鸣反应,配合肠胃中的酸一起作用,能够在半个时辰以内让人化为一滩血水。” 手法血腥残忍,丝毫没有打算给季君珩留条活路的意思。 “不知道他们发现半个时辰之后,我们这里还没有传出来季君珩出事的消息,会怎么样?”薛兰兮不禁笑出了声,叹了口气,幽道,“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处盯着我们这里。” 季君珩,再过半个时辰,所有的奸细都会浮现出来,你可得赶快回来。 薛兰兮心里默念着。 而她 不知道,此时重新进入那个地方的季君珩,和周树一行人的任务进行得并不顺利。 “所有狼都死了,也不知道北狄人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被气到吐血。” 一位青年将臂弯上的一匹狼的尸体狠狠从肩上摔了下来,只听见狼嗷呜了一声便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彻底没了声息。 与这匹狼境遇相同的,还有他们脚下四周倒下的每一匹。 “先生带来的果然都是神人啊!” 季君珩看着满地的狼尸体,从心里叹服着。 都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他们这些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可能对于行军打仗方面的造诣不太高,但是对面山中野兽的狼群来说,无异于是绝佳的克星。 周树哈哈笑了起来,“让侯爷见笑了,他们不过是太久没有见到这些野生动物,一下子纷纷手痒控制不住自己罢了。” “哪里哪里,有了他们的帮忙,我们的任务倒是可以加快进程完成了。” 季君珩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前面带着路,并没有带狼群的尸体周围逗留太久。 周树和那几十个青年跟在他身后,虽然各个都是一肚子疑问,却谁也没有直接问出来。 直到众人顺利找到了粮草所在的地方,季君珩停下脚步将任务分配了一番,才强调,“北狄人的狼是一批接着一批地行动,当他们发现这批狼已经不行了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留情面地将废掉的狼全部舍弃,投入一批新的继续执行它们本该执行的任务。” 说着,他顿了顿,目光眺望远方薛兰兮所在的位置,眸尽是寒意。 “我们也不确定新的狼群他们有没有放进来,所以在找到粮草后,我们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运回去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毕竟那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们。” 第四百章 天不随人愿 嗷呜。 响彻山谷的狼叫,一声接着一声,成片哄起, 那些狼仿佛是在印证着季君珩的话一般,用自己独特的嗓音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布,它们不会轻易倒下,它们又回来了。 而这个时候,季君珩和周树等人拖着粮草,才走出不过半里的路程,听着狼群的声响比之前的更加洪亮,声音的数量也愈发增多,不禁季君珩开始担心了起来,就连一向在山里面长大的那些青年脸上都渐渐浮现出了焦灼的情感。 “怎么办?如今从这些狼的声音上听来,数量明显比之前我们撂倒的那些数量要多上数十倍不止。” “妈的,北狄人怎么会没事样这么多狼?” “不知道,但是现在很棘手的一个问题摆在了我们面前,北狄人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们将他们投入的第一批狼队全数歼灭,这次投放的数量大家从声音上听便能放下,明显比之前要多得多,如今我们距离猫儿谷的洞还有一定的距离,而托运的着粮草严重限制了我们的脚步。” 季君珩目光悠长地投望向远方,声音低低沉沉缓缓响起,“我们在制服上一支狼队的时候,在它们身上留下了不少属于我们的气味,如今顺着那些气味一路问过来,找到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现在我们双拳难敌四手,不能保证所有人全身而退,所以……” 说着,他一脸正色地看向周树,“先生,您一会带着这些人先离开,看看能不能在外面给我们搬来救兵,就算没有救兵,帮我们站在猫儿谷的洞口放个哨,半个时辰后,若是我们全员运送着粮草平安归来,您就立马将洞口封起来,以免被北狄人发现了。” “半个时辰后呢?” “半个 时辰后若是我和他们都没有出来,也麻烦先生您立马让人将洞口封死,以绝后患。” “可是封住了洞口,侯爷您要是被狼队和北狄人同时发现……” 周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但季君珩却显然没有将自己的安危当做回事,直接顺着周树的话接了下去,“若是我没有这个运气平安出来,半个时辰后也请先生能够立马带着这些人前去军营中支援她。” 他说的十分坚决且果断,一点都没有给周树可以反驳的机会。 话落,他沉重地看了周树一眼,这一眼仿佛是要将自己所有的嘱咐全部都托付给他一般,随后他一掌推向了周树的背后,大声喝道,“快走!” 此时不是能够婆婆妈妈的时候,但凡有人有一点的耽误,所影响的可能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可能会连累到身在他军营里面的薛兰兮,以及他费心费力守护多年的大顺国。 周树看着自己坚持拖着粮草缓慢行动的季君珩,咬咬牙,心一横,还是带着身后的人一同离开了。 不大一功夫的时间,没有粮草限制行动的周树立马和身后的人跑得没了踪影,偌大的地界就只剩下季君珩和不到十个青年,两两推着一辆粮草的车子,在灌木丛中缓缓前行。 “真是对不住你们了,原本你们也不过是好心来帮忙,却没想到因为我的错误领导,导致你们置身险境,随时都有可能会遇到生命危险。”季君珩边推着粮草努力前行,留心观察着周围环境的变化,一边言带歉意地对着跟在他身后也在一同运输粮草的青年们说道, “侯爷,不要说了,我们既然选择了跟着做事,就已经决定了要将自己的生命交付于你。” “对啊侯爷,我们说到底也不 过是从山里出来什么都不知道村夫,能为侯爷办事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 “就是,侯爷你不要这么见外,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天既然能够让我们见到粮草,就一定会让我们平安将它运出去。” …… 众青年在季君珩的话语之下,非但没有放弃前行的动力,反倒还推得愈发卖力,速度比之前要快上不知道多少倍。 季君珩看着咬牙坚持前进的众人,心里一暖,也跟着一起出着气力。 但一行人还没来得及行驶出多远的距离,面前再次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与上次声音截然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可以让人明显听出其中的脚步声,是属于人的脚步声。 季君珩冲着身后正在前行的众人打了个手势,大家纷纷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悄悄将粮草放置在了一边,连带着自己也猫下身子,藏身于一旁的稻草之中。 “你们说他一个几天都没有吃上饭的人,能够跑哪里去?” “谁知道,我总觉得现在在这个地方的不止他一个人。” “对,怎么我说我们的狼队也是汹涌无比的存在,怎么会被他一个人全部撂倒?要是说没有人帮他,我才不会相信。” …… 几个北狄人一边议论着季君珩,一边看着踢着脚拨开路上的杂草往前走着。 一共只有三个人。 季君珩和其他几个埋伏在一旁的青年,对视了一眼,他做出了一个手势准备对北狄人出手。 三。 二。 “哎哟!” 一还没落下,只听到一声闷响。 有个北狄人一脚踢上了运输粮草的车上。 “这里有什么东西?”另一个北狄人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正准备上前查看。 季君珩目光一冷,直接上前扭断了准备靠近的人 的脖子。 他一出手,几个青年也纷纷按耐不住自己,直接跟在季君珩身后将两个北狄人先后致死。 但动静没有把握住,最后一个北狄人死的时候,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让众人连叫不妙。 “快走,这里待不了了!” 季君珩一声令下,几个人拖着粮草直接往猫儿谷冲去。 狼群被他们的声音吸引了过来,远处可以看到阵阵草动的痕迹在不断朝着他们靠近。 人的潜力在遇到险境的时候是无穷的。 就在狼群已经一只只从草丛里面冲了出来,龇牙咧嘴地朝着他们跑去,而这时季君衍等人也看到了和猫儿谷连接的山洞的影子。 “加油,只要进了前面的山洞里面,我们就安全了!” “冲啊!” …… 明明只有十个人,却硬生生呼出了上百人的气势。 原本按照季君珩的命令提前在猫儿谷的山洞里埋伏好的周树等人,听到了他们的呼声,一个接着一个地朝着洞口望去。 看着他们在向这里飞奔而来,而他们身后又紧跟着上百匹狼的身影,不禁都纷纷为他们的安危捏了把汗。 半个时辰,有时候过得极慢,有时候又不过眨眼一瞬的功夫。 “侯爷在吗?” 原本给季宵解药的那名士兵,此时居然毫无顾忌地直接来到了季君衍住的地方的门口,敲门询问。 季宵听着他的声音,心里便是一阵怒火,一把掀开了门走了出去。 “你怎么回事,我都跟你说了要你声音小一点,侯爷还在休息,你是听不见还是耳朵聋了?” 就在季宵走出的瞬间,眼尖的薛兰兮看到在门关上之前外面的景象。 好几处的暗地里都站着一排一排地人,纷纷伸着头朝着他们这里看来,眼里满是慎重,甚至有 些人手里还提着武器,看上去已经做好了时刻准备出战了。 他们如此不加掩饰,一点都没有遮掩自己的行径,就连怒火中烧的季宵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脸色直接冷了下来,眸色凌冽,“你们现在准备干什么?难不成你要趁着侯爷病重,造反吗?” “怎么会?您误会了,大家伙这不过是都在换侯爷的身体情况罢了,您说侯爷身中剧毒了,直接被带到这里面休息,如今我还特意来给侯爷送了可以解开万毒的解药,您也没有告诉我们侯爷现在的具体情况究竟如何,您说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为首敲门的人仿佛是他们那些人的主心骨,见他舔着笑脸对季宵一本正经地胡诌,大家都纷纷悄无声息地从暗处走了出来,将季宵团团围住,面上都很是不善。 “你们先稍安勿躁。” 薛兰兮在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愈发有些不对劲,连忙从里面走出来打着暖场,“我知道大家都十分担心侯爷的身子,但是有些事情也是一点都急不得的,侯爷如今还在病重之中,需要好好休息,大家还是先回去吧。” “侯爷已经休息的够久了,你们两人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让侯爷出来见我们,究竟是侯爷真的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还是如今侯爷已经遭遇不测,而你们还在藏着掖着,不愿意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们兄弟伙?” 这时,人群里有一个身形瘦弱,眼睛却贼溜贼溜的男人在里面扬声质问道。 薛兰兮的目光直接被他的声音吸引了过去,微微眯起了眼,“我都说了侯爷只是身中剧毒需要休息,你们又是从哪里得知侯爷已经不测的?还是说,真正想让侯爷遭遇不测的人,正是你们这些‘兄弟伙’?” 第四百零一章 赶出去 薛兰兮将那位瘦小男人的话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了她,反声质问着,心里却已经暗自警惕着了。 如今她不过放眼扫过去,便已经有三四十个人站在那里将他们围住,她没有那么闲情逸致去将那些人细细数一遍,不过有一点值得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奸细虽多,却也不是所有的人,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有了这一点的发现,薛兰兮此时的心情比之前要好了不知道多。 只是…… 薛兰兮将目光再次转向了那个瘦小的男人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很奇怪,以他为首站在他身后的人,好像与其他的奸细好像并不太一样。 “你少胡说,我们对侯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希望侯爷遭遇不测,倒是你们一会说侯爷身中剧毒,一会又推三阻四迟迟不愿让侯爷露面,我看对侯爷别有居心的人是你们,要造反的人也是你们才对!” 瘦小男人直接指着薛兰兮嚷嚷着,嗓门极大,将其他路过此处的人也一并吸引过来不少。 薛兰兮心里冷笑,看来他们想先倒打一耙,借用着这个由头来将她和季宵赶出去啊。 “我倒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造侯爷的反?”她幽道,觉得十分好笑,“我和侯爷的关系难道你们都不知道?我这么突然造他的反,我自己能够讨得什么好?” “这……” 确实,她和侯爷的关系,完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根本就犯不着造反。 但是眼见着军营里面的人全部都被他引了过来,此时若是就这样默不作声,倒更是顺了她的意。想着,瘦小男人心里一横,恰巧找到了一个由头,正准备开口,堵在季宵面前自称自己是医药世家的男人率先耐不住,帮着他说道。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吧?”他伸手在薛兰兮和季宵身上来回指过,一副自己什么都已经知道了的模样,“为什么说他们巴不得侯爷马上出事,就是因为他们私通!没有侯爷,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可以说他们的不是,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之间的猫腻了!” “阿易,你说的是真的吗?” “对啊,他们真的背着侯爷做了这些事情吗?” …… 一语激起千层浪。 阿易见自己的话引起的众人的疑问,不禁给他们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大家纷纷明了,开口配合着,“我就说为什么之前总是看到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原来是早就背着侯爷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啊!” 一人两人皆说着她和季宵之间那些无中生有的事情,丝毫都没有打算给他们机会解释的余地,一人一语,依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将薛兰兮和季宵两人步步紧逼到门口,大有要挥动武器将两个人打出军营的打算。 “你们知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吗?如今侯爷的身体我比你们谁都要关心,你们现在非但不担心侯爷的安危,反倒在这里大喊大叫,该当何罪?” “何罪?我们为何守护侯爷,为了侯爷的安危着想,我们都是无罪!我们要将你们这两个一心只想危害侯爷身体的罪人赶出军营!” “对!赶出去!” “赶出去!” 众人挥动着手里的兵器,纷纷朝薛兰兮和季宵两个人扬起,眼看着就要落下了,说时迟那时快,在薛兰兮和季宵的身后,响起了一道让他们万分欣喜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谁允许你们动他们的?” 是季君珩。 薛兰兮惊讶回头,眸中满是喜色,“你回来了?” 季君珩轻轻“嗯 ”了一声,目光除了在触及到薛兰兮身上的时候有一丝暖意以外,冰冷地让人胆颤,“我若是再不回来,谁知道这群随意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奸细会对你们做些什么。” “侯,侯爷……” 起先他们将侯爷推进去的时候,他们是真的相信了侯爷身中剧毒,倒在床上昏迷不醒性命岌岌可危,他还特意将自己从北狄人的手上无意得到的一枚毒药献给了季君珩,就是想让季君珩能够死的彻底一些,不要拖拖拉拉,以免给他和所有人都带来不便。 但是他千算万算,完全没有算到里面躺着的人压根就不是季君珩,而他给的药丸想必也没有被人吃掉。 想到这里,阿易的目光一冷,叹了口气,眼里阴郁不明,“兄弟们,看来看来事情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怎么说,是为了我们的活下去,还是……” “侯爷,对不住了!” 阿易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人便已经按耐不住,纷纷举起兵器朝着季君珩劈了过去! 看来在这种危急存亡的关头,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为自己而考虑。 但所有人都清楚一人之力显然不足以制服季君珩,所以当看到有一个人冲上去了之后,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对着季君珩三人发起了攻势。 情况焦急,众人打得焦灼难分, 万幸的是还好季宵提前将季君珩和自己能够相信的人安排在了附近,否则一时半会还真难以应付此刻奸细们的暴动。 没多久,周树也带着人杀了过来,局面一下子便得到了控制。 几乎是一边倒地朝向了季君珩的这边。 所有站出来与他们奋力厮杀,最后因为技不敌人而缴械投降,跪倒在地苦苦求饶的士兵们,季君珩眼睛都没有 眨一下,直接手起刀落,将他们一个个人的头颅全部顺着砍了下来。 那个身材瘦小的男人不知何时混到了队伍最后面,看着季君珩提着带血的刀朝着他缓步走来,吓得他大惊失色脸色煞白,跪倒在地一下又一下朝着季君珩磕着头,“侯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也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并不是有意要和侯爷作对胡作非为的。” “刀落在了你面前,你现在才知道开始求饶,你让我对你说什么好?” 季君珩不为所动,冷笑着提刀朝着男人步步逼近。 男人眼看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刀被季君珩高高提起,要落在了他脖子上,他吓得连忙手脚并用乱爬着躲到了一边,季君珩本就只是想吓吓他,见砍了个空,也不恼,继续提着刀朝他靠近。 “等一下。” 这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薛兰兮突然出声唤道,引得季君珩和瘦小男人一并顿住,两人神情各异地朝她看去。 “怎么了吗?”季君珩对薛兰兮说话时候的语气显然比在面对奸细时候要好得多。 只见薛兰兮缓步走向男人,在他面前站稳住脚,弯腰拾起他奋力挣扎时落在一旁的玉佩,拿在手里反复查看着,玉佩正中央雕刻着一个十分精致的字样,沈。 薛兰兮将与玉佩拿到了他面前,明知故问道,“这个东西,是你的吗?” 男人见被拿在眼前的玉佩,满头冷汗地咽了口口水,眼里满是犹豫。 “你要是如实告诉我这块玉佩的来历,以及在这些尸体究竟还有多少与你这块玉佩相同的玉佩,要是说的数目都能够对的上,我没准可以向侯爷求情,让他不要杀你。” 她循循善诱着,引得男人眼里绽放出希翼的光芒,她便知道自己的 目的达到了,只要他都对生燃起了希望,就说明他相信了她说的话。 薛兰兮似乎觉得诱惑的力度还不太够,于是缓缓低下了身子,贴近他耳边悠悠说道,“若是你能再告诉我一些有价值的资料,没准我们能够当成这件事情里面根本就没有你参与的痕迹,毕竟你也知道,有价值的人留下了是件多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这件事情暂时告了一段落,瘦小的男人因为自己准备招供,被薛兰兮命人压入了牢里,与此同时,季宵跟着从男人嘴里套出来的口供前去他的住所地方搜查。 季君珩和薛兰兮一同站在屋里,彼此之间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是两个人都选择了彼此沉默,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打破房间里面的沉默。 “侯爷,拿到了。” 季宵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季君珩和薛兰兮两人同时转头朝他看去,眼里都有着溢于言表的欣喜。一张名单,上面所牵扯的人和事情,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和牵扯到的事情。 “季宵,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今天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季君珩走上前拍了拍季宵的肩膀,满脸的赞同。 季宵笑了笑,挠头道,“没关系,为了侯爷做事是应该的,只要侯爷没事,就算上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愿意。” 季宵和季君珩简单说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既然季宵已经出去了,那时间不早了,我也提前离开好了。”薛兰兮说着,便打算低头走出去。 之前季君珩身形一闪,直接将她拦在了门口。 “你现在想离开了?之前被那么多人提刀相向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过应该离开那里?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在晚回来一秒,会发生什么?” 第四百零二章 被发现了 “什么都不会发生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薛兰兮眼神飘忽着,有些心虚地躲避着季君珩探究的目光,在发现季君珩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之后,她才再次开口解释道,“也不是我想要这个样子,而是你不觉得只有这个办法才是能够引出来所有奸细的最好办法吗?再说了,季宵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你就不用担心这么多了……” 说到后面,薛兰兮越说越没有底气,连带着声音也在季君珩沉默地注视下开始逐渐变弱,直到没有最后噤了声。 她微微皱眉,翻过去抬头对上季君珩微带着薄怒的眼睛。她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不理解为什么季君珩会这样子对她,“你不能否认,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这也是最危险的办法!” 季君珩气得胸膛上下起伏着,若不是自己对她狠不下心下这个手,他倒是真想好好教育教育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该如何好好的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不危险,我知道你会及时赶到的。” 薛兰兮皱眉,忍不住又辩驳了一句之后,觉得还是不要和他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比较好,沉思了片刻后,决定开口换个话题,“周先生人呢?刚刚一直没看他,我还以为他直接回去了。” 这么明显转移话题的问题,季君珩又何尝听不出来,他盯着薛兰兮看了片刻,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认命道,“我不放心你,所以从猫儿谷回来之后,就提前拜托周先生和他的人先将粮草运到后面安全的地方,我提前赶到这里来支援你们。” 谢天谢地,他回来的够及时,不然他还真不能保证接下去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因为他的原因而失去他,他的心里就 极其不适。 这一宿,季君珩虽然已经脱离了险境,也将军中的奸细们一一铲除,可他依旧睡得不踏实,总是会被噩梦吓醒,梦里那些反叛的奸细们提着刀直接朝着薛兰兮劈了下去,鲜血溅了满地。 当他赶到的时候,地上只有她失去生命的尸体。 次日。 薛兰兮醒来见到季君珩的时候,被他的精神状态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吗?”她紧张地望着他,上下检查着他的身体。 下一秒却被季君衍一把抱在了怀里,紧紧地,紧到她快无法呼吸了。 “你到底怎么了?”薛兰兮悄声问道,语气明显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但季君珩只是紧紧抱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良久,久到季宵前来找季君珩商量事情的时候,季君珩才回过神来,缓缓松开了她,“答应我,昨天那样的情形,不要让我再看到第二次了,好吗?” 薛兰兮一阵语塞,难道他一脸疲惫,全部都是因为昨天她险些命丧刀口吗? 她有些哽咽,但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涩涩开口道,“我答应你。” 经过昨天那一遭,其实被吓到的人不仅只有季君珩一个人,即使是她,在面对那么多刀光剑影,也不能做到坦然面对。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这是她对他的承诺,也是她给他的保证。 “季宵,有什么事情吗?” 见薛兰兮答应了自己,季君珩这才将自己的情绪控制住,轻声咳了两声,才对外面的本来已经进来但见到里面场景又出去的季宵说道。 季宵应声走了进来,见到薛兰兮也在场,心里明白两个人之前发生了什么,故作镇定,直接将自己担心的事情问了出来。 “侯爷,如今你离开了那 里,即使能够瞒得住一时也瞒不住一世,他们迟早会发现侯爷里已经离开的事情。” 季君珩点了点头,“我知道,其实这件事我也一直在想,我们从那里面带着粮草出来的时候,不仅解决了他们的一队狼,还有他们的三个士兵,所造成的影响着实不小,想必过不了一两天,我离开的事情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北狄人会做些什么,也不是很难想到。” 无非就是动兵打仗,突袭以此来打他们个出其不意。 “尤其我们现在还直接将他们插在我们军中的奸细全数连根拔起,这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想必大家比谁都清楚。” “是啊。”季君珩悠悠叹了口气,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样下去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斟酌了片刻,季君衍对季宵招呼道,“你一会叫人进来,我们一起计划一下,若是北狄人突然来犯,我们应该如何抵抗。” 话落,季宵立马出去将军中的要员全部叫到了季君珩的房间。 这一商量,便是一上午。 虽然方案确定过了下来,但是季君珩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此次的敌我实力相差实在是太过于悬殊,且不说他的计划是否有用,就凭现在北狄人的人数,不管他的兵法使用得再出神入化,也不可能能够在自己军队元气大伤的时候,能够一举获胜。 “若是真的北狄人发现了,带兵打了过来,我们的胜算是多少?” 薛兰兮在所有人都离开了之后,缓缓开口问道。 季君珩背身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场景,深深叹了口气,“不到三成。” 而这三成,也是在保证他所有的计划都能够准确无误地进行,并且北狄人能够身中陷阱。这样的可能性太小了,小到他自己 都不相信自己能够打得赢这场仗。 但即使打不赢,他也绝对不能退后。 哪怕一点也不行。 “要不我们去求援吧?”这是薛兰兮现在唯一能够想得到的解决办法了。她不想看到季君珩出事,也不想让看到他敌不过北狄人而被人羞辱甚至是命丧战场。 若是这个时候能够找到帮助,没准战局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季君珩听着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谁还会支援我们?你也知道有多少人再盯着我,他们比谁都希望我会出事,最好直接死在北狄人的手里,省得他们为了对付我还要多出一份力量。” 所以,求援这件事情是绝对不存在的。 薛兰兮心情有些低沉,她知道季君珩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只是没有想到如今真正听他亲口说出来,心情会是这么低沉。 “没事,相信我,船到桥头自然直,那么多艰难的时期我们都度过了,现在没有什么是我们挺不过去的。” 季君珩看得十分乐观,但薛兰兮的心情却完全不能像她这般轻松。 战场之事,瞬息变化万千,完全让他们每个人都没有料到,白天季君珩才召集人一起商量对策,晚上北狄人便带着人打了过来。 “战事告急,侯爷已经领兵打了上去,现在特意前来让我带你离开,到安全的地方等侯爷回来。”季宵从外面匆匆忙忙回来,身披的战甲早已被鲜血染红,脸上明显比之前多了两条血印子,拉着薛兰兮急忙往外面赶着。 “去哪?越是这种时候,我越不能贸贸然离开。” 薛兰兮一把甩开了季宵牵着她的手,态度坚决说道,“这个时候我只顾着我自己逃命,那他怎么办?说是让我去安全的地方等着他,你难道能够百分之百 地对我保证,我走了之后真的能等到他平安归来吗?” 她犀利的问答,直接让季宵心虚地又愧疚地低下了头。 战事紧急,虽然北狄人中了他们提前设好的埋伏,但是他们的人数实在是超乎大家想象地多,所以即使能够让北狄人损失了一些兵马,也并没有伤及根本。 他们所有人,今天可能没有一个人能够全身而退。 “既然你不能回答我,我就自己去找他。” 说罢,薛兰兮全然不顾季宵的阻拦,直接走了出去,披甲上马,手执兵器策马直接朝着前方战场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能去,危险!” 季宵见一溜烟地功夫,薛兰兮的人影便消失在了他眼前,心里着急万分。 战场可不是能够开玩笑的地方,刀剑无眼,兵戎相见大家都杀害红了眼,硬是要拼一个你死我活的地方,薛兰兮冒然上前,万一出了什么好歹,他没有办法想侯爷交代啊! 想着,季宵只好无可奈何地再次骑马追了上去。 拜托,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在季宵心里的祈祷下,薛兰兮已经骑着马来到战场的边缘,四处搜寻着季君珩的身影,终于在人群的中央,她找到了他的位置。 只是同时她也看在距离季君珩远处的高台上,一个人拉着满弓,正对准了季君珩。 “小心!” 薛兰兮紧张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箭以破羽之势,直接朝这边季君珩冲了过去。 不要,不要啊! 叮—— 远处传来的另一只箭直接将快要射中季君珩的箭射向了另一边。 “侯爷,我们来迟了!” 一阵兵荒马乱,只见楚遂带着一大批人马杀进了人群之中,参与了混战。 “季宵,你不用管我,上去帮他们,一定要保证侯爷无恙!” 第四百零三章 我相信他们 颜家旧部的到来让整个战场的局势瞬间扭转,原本还意气风发的北狄人似乎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支队伍,瞬间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这一仗,一直打到了北狄大营跟前。颜家军的黑甲似乎带着夺人心魂的能力,一路披荆斩棘,到了北狄大帐跟前的时候北狄人似乎毫无反抗的觉悟,竟然让楚遂带着人将大帐夷为平地,还捉了首领主帅。 大家都是老熟人,也没什么叙旧的必要。楚遂捆了人质就知会季君珩赶紧后撤,于是大顺军队又如来时那样迅捷的回到了自己的主帐之中。 薛兰兮知道他们要商议下一步如何去做,没打算跟着进去,谁知却被楚遂叫住,一起到了主帐之中。一进帐子,楚遂就丢给季君珩一瓶药,“吃了吧。” “这是什么?”季君珩狐疑的看着手里的药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嗤,你还不知道你自己中毒了?这几日你是不是噩梦连连,甚至伤口都恢复的比往日慢上许多?”楚遂嗤笑一声,抱着胳膊看着季君珩,“这是解药,你服下吧。” 薛兰兮恍然大悟,她先前就说季君珩是久经沙场的人,为何会如此脆弱,现在可算是明白了过来。 颜家旧部既然已经抄了北狄军队的老巢,剩下的事情就是文官扯皮的事情了。薛兰兮终于松了口气,在他们商量的时候退了出来。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薛兰兮都快忘了颜家军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能让北狄人闻风丧胆,可见当年的英姿勃发。 若是没有当年,现在会不会…… 就在薛兰兮一个人发呆的时候,周树在门外说话。素荷听见了之后连忙出去,问明事情之后请了他进来。 周树一进门,就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 素荷,“小姐,这是全部的名单了。” “多谢周管事了。”薛兰兮仔细看了一眼只觉得心惊,没想到京中这么多人已经成了骆氏的爪牙,难怪这么长时间以来骆氏能够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小姐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周树犹犹豫豫,显然也被吓到了。 “等回京再说。”薛兰兮将名单收了起来,转头问周树,“那帮孩子们可吓着了?都还是一帮孩子呢。” “有几个年纪小的吓到了,不过也没什么大碍。那几个大的,还抓了几个战俘。”周树憨厚一笑,看着薛兰兮胸有成竹的样子挠了挠头笑了笑说道,“以前只知道战场凶险,却不知道竟然这么凶险。” 人大抵都是没疼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有多疼,薛兰兮没多说什么,跟周树闲聊了几句之后送他离开。在帐子门口,薛兰兮撞到了刚好回来的季君珩。 “我们是不是快要回京了?”看着季君珩的神情,薛兰兮猜出来了几分。 “这里的事情已经交给旁人就可以了。”季君珩将薛兰兮裹住带回了大帐,看着她这几日愈发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心疼,“唉,辛苦你了。” “夫唱妇随。”薛兰兮笑了笑,用季君珩身上的温度给自己暖手。这北境之地比京城可冷多了,薛兰兮的手早就冻的跟冰棍似的,季君珩把她的手塞到自己的手里,拉着她到床榻跟前压着她坐下。 “最多三日,咱们就回去了。” 三日后,季君珩带了薛兰兮带来的人还有周树等人轻骑上路,一路马不停蹄的朝着京城而去。 这一路,薛兰兮也没闲着。素荷接到了不少京城的消息,季君珩忙着军务上的往来没空看,薛兰兮一一不落的给处置的妥妥帖帖。 值得一提的是颜家旧部果然如 薛兰兮所想被豫王和容王穷追猛打,但是因为靖王还有六部大臣的极力劝说,萧康帝竟然下令赦免颜家旧部,准许他们进入军中效力。 不过楚遂等人已经对这些事情没了兴致,皆上书一封解甲归田了。 是否真的解甲归田还未可知,不过薛兰兮清楚,至少将来很长一段时间,豫王和容王想要对他们做些什么都不容易。 这些事情,都是薛兰兮知道的了,还有一些,是薛兰兮不知道的。 京城,御书房中。萧康帝坐在龙椅上,面色凝重的看着贺仲麟。贺仲麟则梗着脖子,带着一脸不服的倔强。 这几日,虽说萧康帝压下了对于颜家旧部的非议,但是朝堂上还是吵翻了天。萧康帝虽然对颜家旧部还是有一些如鲠在喉,但是贺仲麟的话让他觉得有几分道理。 贺仲麟说,颜家的案子是颜家,不管颜家做了什么,这些将士却从始至终都在保家卫国。尤其是这次北境之争,他们如果一直韬光养晦,朝廷一百年也没办法把它们找出来。但是因为北境危已,他们哪怕会身首异处也要出来保家卫国。这样的人如果不给予嘉奖,反而要赶尽杀绝,只怕将来国境无人可守。 这样的恩怨分明,应该是一个明君的气度。可是,萧康帝私底下还有一个疑惑,那就是贺仲麟是不是真的承认了颜家谋逆之事。 忍了好几天,萧康帝还是没忍住,直接就把贺仲麟给叫到了御书房,问起了这事儿。 “父皇,颜家旧案我依旧是当年的想法。我相信,颜家众人即使是肝脑涂地,也绝不可能犯上作乱。” 过了这么多年,萧康帝放任贺仲麟去边境历练,本以为他能明白为君之心,却没想到贺仲麟竟然依旧是这个答案。 “行,好,非常 好!”萧康帝气的是脑袋嗡嗡响,看着面前这个倔的如同一头驴一样的儿子生没脾气,“你可有真凭实据?当年颜家案,可是真凭实据都摆到了朕的龙案之上!” “回父皇,儿臣没有。不过这么多年,儿臣在边境练兵,对颜家当年的实力有所了解而已。若是颜家想要谋反,根本不需要跟旁人联系,直接扭头挥师京城,等到京城被打下来,边境都不会有一丝动静。” 贺仲麟实话实说,却不知这话快要把他的父皇气的七窍流血。 “混帐东西!”萧康帝眼瞅着这个冥顽不灵的儿子要把自己气死,索性自己先下手为强,抄起旁边的茶碗就朝着贺仲麟扔了过去。 不过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儿子的,那茶碗连贺仲麟的衣摆都没蹭着,从贺仲麟的肩膀上过去,在他背后的地上摔了个稀碎。 “你这,你这混蛋玩意儿,气死朕了!去去去,给朕出去!”萧康帝捂着胸口挥手将贺仲麟给撵了出去。 贺仲麟也是担心萧康帝的,但是他觉得要是自己不赶紧走萧康帝只会更难受,只好起身冲着萧康帝行了礼退了出去。 等到御书房没了旁人,萧康帝长长的吐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发呆。这么多年,他是看着自己的儿子斗的你死我活的,尤其是容王和豫王,这些年越发的有水火不容之势。萧康帝由着他们折腾,却也发现了不少事情出现了一些苗头。 “皇上。”就在萧康帝沉默不语的时候,凤松泉捧着一摞书走了出来冲他行礼。 “阁老免礼,东西可找全了?”萧康帝连忙起身虚扶,并且赐坐,“阁老快坐。” 凤松泉乃是凤阁阁老,年逾八十,但却可以说是整个大顺最有学问的人了。先皇在的时候,凤松泉乃是一品丞相 ,后来年纪大了,便领了一个阁老虚职,在太学之中教教书,传授学问。 “全了全了,这帮学子们都是有上进心的,不然老臣也不舍得来叨扰皇上。”凤松泉扶了扶胡子,笑眯眯的看着萧康帝回话。 “阁老,有一事我不知是不是……” “陛下,人吃五谷,哪儿有不犯错的?若是有真凭实据证明陛下确实错了,陛下便是认个错,又有何妨呢?”凤松泉叹了口气,没等萧康帝说完便开口说道,“当年的事情,错并不在陛下身上。但是陛下是君,是父,是要扛起该扛起的责任的。” 萧康帝点头,心头的石头好像忽然落了,他恍然一笑,站起身冲着凤松泉行了一礼。 一路紧赶慢赶的到了京城,薛兰兮终于还是病了。一进卫陵侯府的大门,她的身子就滚烫,吓的折枝泪眼汪汪的招呼人把她送到房里去。一边准备炭火,一边准备热水的好一阵忙活。 薛兰兮来去都急,日常洒扫却从没落下,除了没点炭火,折枝照着往日薛兰兮的习惯将房里收拾的一丝不苟,便是她回来的突然也没影响什么。 大夫过来开了药,折枝用小炉子熬着,一边熬一边吩咐小丫鬟们去做些白粥。刚消停了不到一刻钟,陆氏跟云溪郡主就携手而来,到了门口见屋里静悄悄的,顿时大气都不敢喘。 折枝招呼她们坐下,大略说了一下薛兰兮的情况,她们瞬间一起抹起了眼泪。 薛兰兮醒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床边抹眼泪的两个女人,一看有云溪郡主在,更是脑袋大了一圈。 “郡主怎么跟我娘一起抹上了。” 挣扎着坐了起来,薛兰兮没忘调侃云溪郡主。 “去去去,还不是被你吓的。”云溪郡主翻了个白眼,恨不得过去撕了她的嘴。 第四百零四章 不着急 可是,往日里薛兰兮便如纸糊一般,现下更是谁都不敢跟她真的计较一些事情,无奈之下,云溪郡主只敢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无奈说道,“罢了罢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我走之后,京中可发生了什么事情?”薛兰兮最操心的还是这些,这次在边关收获不少,但是她更担心的还是京城。 “事情还真不少。”云溪郡主叹了口气,捡着重要的跟薛兰兮说了。 沈家原本都快要被大家遗忘了,最近不知道在哪个庙里烧了个香,忽然就得了萧康帝的眼,在这一段时间里将沈家几个有些能耐的后生调动到了京城,同时又有一个人活到了京中所有人的舌尖。 这个人就是沈清念。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薛兰兮差点都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 “你去了边关之后,太后忽然病了一场,沈清念在沈妃的引荐下贴身伺候在太后身边。整个病中,沈清念那是一个贴心,就差恨不得替太后病了。最后,皇后感念沈清念的孝心,想起了容王跟她的婚约,于是亲自到皇上跟前把这个婚期给定了下来。” 云溪郡主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薛兰兮也觉得沈清念这个执着,实在是太可怕。她跟容王之间的婚约本就是建立在沈家的基础上的。如今沈家已经没落的差不多了,就算还有一些影响,却也不足以让一个从山里带出来的女儿嫁给皇子的地步。 尤其是后来容王有了第二任容王妃之后,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沈清念几乎要成为一个弃妇,对她也多了几分同情,却没想到,她竟然摇身一变,生熬死了第二任容王妃。 并且,还让皇上许了婚期。 “太后的病是怎么回事?”薛兰兮觉得疑惑,她离开之 前太后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了。 “年纪大了,有些中风之兆,不过太医开了药,将病情控制住了。”云溪郡主摆了摆手,拉住薛兰兮问道,“我问你,颜家旧部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季君珩将颜家旧部给弄出来了,他不要命了么!” 云溪郡主自然不是简单来探病的,贺仲麟跟晋阳长公主都想知道颜家旧部的细节,所以让她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这件事也是陆氏担心的,薛兰兮的身份她最清楚,在家里听薛季言说起过几句,她的心就提的不能更高了。今儿个过来也是担心薛兰兮,想看看她什么情况,这会儿听见云溪郡主说起颜家旧部,心顿时就到了嗓子眼,生怕她发现了什么。 “侯爷跟颜家原本就有交集,虽说当年是侯爷带兵去了边境,但是实际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传什么的都有,但是却都没有颜家旧部最清楚发生了什么。这次北狄来犯是有备而来,军中不少人都成了细作,侯爷借着旁人把细作给剔除了之后,军中亏空,上战场没人打仗,于是就寻了他们出来。” 在路上,两人就商量过此事要如何去说。季君珩的意思是,薛兰兮一直都是一个弱女子,谁能想一个弱女子能指挥得了到现在都让北狄军队闻风丧胆的颜家旧部?而且,京城的水太深了,若是让旁人知道,只怕会怀疑薛兰兮的身份,不如就让季君珩把这个事情给领了下来。 反正没人见过薛兰兮对楚遂发号施令,楚遂的出现也是在季君珩脱困回营的事情。 权衡再三,薛兰兮答应了这个安排。虽然问的人是云溪郡主,但是薛兰兮还是瞒了她。 “你是说,季君珩很可能当年没有对颜家人下手!” 云溪郡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拉住薛兰兮的手激动的说道,“是不是靖王,可以不用怨恨卫陵侯这么深了。” 云溪郡主居然还觉得贺仲麟恨着季君珩? 薛兰兮意味深长的看了云溪郡主一眼,想了想没有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又跟她说了一些有的没的,薛兰兮让折枝帮忙送了云溪郡主出去。 屋里就剩下了陆氏和薛兰兮母女两个,陆氏拉着薛兰兮的手连连叹气,“你可真是吓死娘了,一声不吭的就跑到了北境,你要是出什么事儿,可让娘怎么活啊。” 陆氏这一辈子,就生了一儿一女,却都因为薛兰兮没了,如今薛兰兮就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娘怕你在北境出事儿,又怕你的身份被人识破,这心是七上八下的,我,你,你这孩子……”说着说着,陆氏捂了脸哭了起来。 薛兰兮连忙坐起身子替陆氏擦眼泪,“娘你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您是我娘,虽然我也想平安无忧的在京城做我的薛家三小姐,可是我也是卫陵侯夫人不是,不能只看眼前的这一点日子的。” “你是卫陵侯夫人,也是颜家的女儿。唉,我一直都知道你肯定会为颜家报仇,却没想你会如此勇敢。”陆氏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伸手摸着薛兰兮鬓边的碎发忍不住叹气,“你要做什么,娘拦不住你,但求你能多想想我,别让我再白发人送黑发人。” 看到了薛兰兮,陆氏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本就不求薛兰兮有多么大富大贵,能好好的留在自己身边那就是最好。 却不知,薛兰兮不是这样的性子。 薛兰兮连连应了,等哄了陆氏开心之后,她才松了口气。陆氏一直待到季君珩述 职回来,看他风尘仆仆,还是眼睛都离不开薛兰兮之后,陆氏才真的放下心来。 她从来都担心薛兰兮跟季君珩会水火不容,先前她觉得两人可能是互相利用,但是现在的所见所感让她知道,这两人是真的打开了心结,成了一家人。 薛兰兮的这一病就病到了过年,天气越来越冷,薛兰兮的病就越来越难好。无奈之下,季君珩索性将她关到屋里,每日火盆什么的不停烘烤着,才在腊月底的时候堪堪能下床。 便是能下床,薛兰兮也只能裹的跟粽子似的在屋里走动。好在每日季红裙都会过来,或带些好吃的,或带些小玩意儿,总不至于让日子过的太过无趣。 这些日子,楚贺也没少过来,季君珩看着,却没多说什么。 屋外下着大雪,薛兰兮隔着窗子看季红裙一袭红衣在跟沈君见比划,看着看着,就想起谢贵妃的话来了。 当初沈君见在宫里的时候,谢贵妃就说过沈君见跟皇上很像,又很想沈妃。其实在很早以前,薛兰兮就听谢瑶玥说起过,容王跟沈妃还有皇上都不像,而且沈妃生产那日宫中大火,皇子都险些丢了。 这几日闲着没事儿,薛兰兮忍不住的就猜测,沈君见会不会才是沈妃的儿子。 如果只是长得像算巧合,那年龄也相当未免太巧了一些。更巧的是,容王竟然不像爹也不想娘。 “小姐在想什么?”折枝捧了一碗红米粥进来,见薛兰兮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添个娃娃。”薛兰兮忍不住笑了,折枝跟钟离的好事已经办了,两人也算是名正言顺。本来折枝嫁了人是不要在薛兰兮跟前伺候的,但是因为折枝伺候惯了,又加上钟离也在薛兰兮 跟前,自然是没必要换人。 但是,一屋子的丫鬟里面只有折枝嫁了人,所以姑娘们难免会闲来调侃两句。 却不曾想,薛兰兮竟然也调侃起了她来。 折枝这么些日子早就被调侃的脸皮厚了,她看了薛兰兮一眼,哼哼两声说道,“小姐操心我还不如想想自己什么时候添个小世子呢。” 没想到被反将一军,薛兰兮一愣,却也失笑。算算看,她跟季君珩成亲也有几年了,却没孩子。只怕外面不少人都说她不能生养吧。 不过这些事情,她并不在意,孩子,迟早会来的。 “小姐,我觉得你跟侯爷是该要个孩子了。”折枝见薛兰兮不说话,又不似不愿意的样子,想了想忍不住说道,“你跟侯爷成亲这么些年,小姐的身体日渐好了,往后有个孩子在膝下也欢乐些。” “好好好,我知道了,便是要孩子,也不应该是我现在这个光景对不对?”薛兰兮一下子就猜到这话定是陆氏常常念叨的。 那日陆氏走后,就时不时的送一些补品过来,薛兰兮疑惑,找人看过之后说都是有助于生养的好东西。但是当时薛兰兮还在病中,所以这些东西就搁置了起来,却不知道陆氏竟然会执着到此种地步。 无奈的安抚了折枝,薛兰兮抬眼就看到了季君珩在门口。 “你回来了。”薛兰兮笑的眉眼弯弯,冲着季君珩伸手,“快进来,外面冷。” 季君珩进来,带着一股冷气,他没有朝着薛兰兮走去,而是先脱了外袍,烘热了身子才朝着这边来。 “要孩子这事儿不急,你家小姐才十几岁,还小着呢。”见着折枝要出去,季君珩慢悠悠的说道。 这才意识到他似乎听到了她们的闲聊,薛兰兮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第四百零五章 你是谢家女儿 折枝一言难尽的走了出去,薛兰兮也闹了个大红脸,不过季君珩并没有继续提起这个话题,倒让薛兰兮松了口气。季君珩烘热了身子之后搓着手过来,见薛兰兮不说话,便自己寻了话头。 “再过几日便是容王大婚,你要去么?” 终于能有一个放风的机会,薛兰兮怎么会放过。她连忙点头,迭声应道,“去去去,自然是要去的。” 见薛兰兮这个样子,季君珩忍不住怀疑这些日子他是不是把她拘的太紧了。不过到底还是为了她好,所以便是紧了一些,季君珩也不会就这么放任她自己去折腾。 “那我就让人去准备贺礼了。”季君珩点了点头,叫了折枝回来。 听说两人要去观礼,折枝下意识的吐槽,“这沈家小姐可真是胆子大,容王都死了两个容王妃了,怕不是克妻吧?怎么偏生沈小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嫁给他?” 确实,从第二任容王妃无故病死之后,京城中就流传说容王克妻的事情,否则为何好好的两任容王妃都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容王府中? 其中诀窍折枝并不清楚,薛兰兮也不打算让她知道太多徒惹麻烦,所以她只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可是沈清念,胆子怎么可能不大?” 折枝忽然间想起来,这沈清念怕是有些手段的。先前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听说,她是沈家养在山上的姑娘。平白无故的好姑娘,沈家养在山上做什么?要么就是沈清念犯了事儿,要么就是沈清念跟沈家并没有什么关系,互为利用。 后来,沈清念如日中天,成了皇上赐婚的容王妃,但是因为沈家没落,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到最后沈清念又熬死了一个容王妃之后,竟然真的等到 了跟容王成亲的那一天。 “她可真有野心,可是容王现在并不是最热门的皇子人选,她难道不怕选错了人?”折枝忍不住心有戚戚,疑惑的看了一眼两个主子。 “到底是皇上的骨肉,就算是没能当皇上,好歹也是个王爷。”薛兰兮笑了笑,却并不同情沈清念。她既然选了这么一条路,她就送佛送到西好了。 到了腊月十三,是皇上钦定的容王娶妃的日子。薛兰兮一大早就跟着季君珩一起到了容王府外,看着容王意气风发的带着人去结亲,跟季君珩相视一笑,寻了个好位置观礼。 今儿个可是一场好戏,绝对不能随意错过。 他们二人选的位置甚好,距离大门口不远不近,周围景致平坦,一点遮挡视线的东西都没有。容王府的下人都是有颜色的,看他们非要坐在这边便连忙上了茶点果子,生怕怠慢了贵客。 听着唢呐由远及近,薛兰兮的笑容也一点点妆点而上。看着容王下了马,花轿停到容王府门口,薛兰兮不慌不忙的冲着素荷使了个眼色。素荷了然的去了,薛兰兮慢悠悠的跟上,还没到容王府门口就听见一阵骚乱。 “新娘子的盖头怎么就这么掉了!” “还没到新房,盖头就掉了,这可不吉利!”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这喜娘是干什么吃的。” 听着这些闲言碎语一路往前,薛兰兮到了门口的时候刚巧就看到沈清念一脸惊慌,手忙脚乱的把盖头重新盖回脑袋上的场面。众人窃窃私语,但是容王一切照常,所以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等到沈清念收拾停当,所有人都以为可以继续进行的时候,忽然从人群中冲出来两个老人,拉着沈清念的衣摆就哭了起来。 “九儿啊,你 可让婶婶好找。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知道回家看看呢。” “可怜的孩子,我们不是说过,你爹就算是死了,我们就是你的爹娘么,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抛下叔叔婶婶,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回来看一眼!” 两个老人抹着泪,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沈清念围住,看的周围的人都是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这两个老人到底是谁? 听他们说话,好像是新娘子的什么亲戚,但是多年不见了。可是看他们的衣着破烂,满脸风霜,手脚的缝隙中更是藏了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泥垢,好像永远都洗不干净一样。 沈家怎么可能有这么穷的亲戚? 沈清念蒙着盖头,冷不防被两粗糙的手拉住吓的整个人差点叫出声来,但是这两个老人的声音又异常熟悉,让她忍不住又多愣了一下。 就在她愣神的这个空当里面,喜娘反应了过来,一边笑容满面的拉住两个人的手,往他们手里塞了不少糖果和铜板,一边笑呵呵的说道,“两位怕是认错人了,今儿个是沈府和容王联姻的好日子,您快拿了喜糖旁边观礼吧。” “沈府?怎么可能,九儿,你可是谢家的姑娘,怎么就成了沈家的人!”那老先生一听,顿时不满,推开喜娘的手朝着沈清念走了过去。 容王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却脚踝一麻,顿时抬不起腿来。容王都不动,旁人更不敢动,眼睁睁的瞅着那老先生一把扯下沈清念的盖头,冲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的观看,还一边看一边说道。 “你分明就是九儿,你瞧瞧你的眉眼跟你爹多像。我若没记错,你今年应该是十八,肩膀上还有一块巴掌大的胎记。那胎记是红色的,隐隐约约像只鸟。” “对对对,当年就 是这只鸟,有算命先生说你以后定会大富大贵。九儿,你怎么会成了沈家的小姐?你娘把你带走这么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个老人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都是我们老两口不中用,老实巴交的全靠家里的几亩薄田过日子。当年就是靠着你爹的接济日子才能勉强过去,后来你爹没了,你娘带着你投靠了颜大将军。本来你爹临死前交代我们,让我们多照应着些。但是你娘说,她跟颜夫人是手帕交,带着你会有更好的前途,我们这才放心的。” “可是谢久歆,你咋就成了沈家的小姐呢!你这样,让你泉下的爹情何以堪啊!” 没了盖头的遮挡,沈清念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两个人是什么模样。这两张脸穿过浩荡的时间,在她的眼前浮现出来之后,她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却只有被人剥了皮晾在原地的手足无措。 “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沈清念生硬的抽出自己的手,连忙招呼旁人把他们撵出去,“都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两个疯子给扔出去!” “你这是要翻脸不认人?”那老先生见沈清念这个态度,顿时火气上来,抄着手看着沈清念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告诉我你身上是不是有胎记!” “如果你没有胎记,我们老两口就算是被你千刀万剐了我们也毫无遗憾。可是若有,你必须跟我到你爹坟前磕头谢罪!你可是你爹唯一的骨血,你怎么能认了旁人做爹啊!” 老头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倒是让人无法怀疑。 “九儿,我知道今儿个是你成亲的日子,但是你也得让你爹看看你成亲对不对?你便是要成亲,也得从谢家出门,怎么成了什么沈家的人?”老妇人也是 觉得疑惑,上前两步,还想去拉沈清念的手,却被她反手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惊了在场的不少人。 “我说话都听不见么?还不赶紧把人撵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竟敢来这里撒野!”沈清念来了火气,若不是在场人多,她定然要让人剐了这对老夫妇。 这对老夫妇确实是沈清念的亲叔叔婶婶,但是自从她到了颜家之后,就没有跟他们来往过了。今儿个他们要是不出现,沈清念几乎要忘记她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我倒是觉得,两位老人说话在理。” 门口出现了岔子,府里的人怎么可能不出来看热闹。就在沈家的卫队要来拉人的时候,云溪郡主抱着胳膊出现,乐呵呵的看着沈清念,阻止了那些人的动作。 “都住手吧,今儿个是你们小姐的大喜日子,如果让她背着这个黑锅,只怕将来一辈子都没办法在京城抬起头来。” “云溪郡主这是何意。”沈清念眼睛快喷出火来了。 “皇舅舅赐婚的是沈家小姐沈清念,但是你的身份现在似乎出了纰漏。这位姑娘,不如你就跟嬷嬷去了,让嬷嬷看看你的肩上是否有胎记来验证这两个老人说的话?”苏云溪是早就看沈清念不顺眼的,能让沈清念出丑,她怎么会随意放过。 “不必就跟了嬷嬷去,她毕竟是新娘子,进了容王府的门就说不清楚了。”晋阳长公主也跟了出来,听云溪郡主这么说,嗔了她一眼,显然在怪她挑事。 但是到底是自己女儿,再加上晋阳长公主往日总是帮亲不帮理,所以还是要跟着一起挑事儿的。 “既然是皇家赐婚,总会有嬷嬷去府上验身的,身上是否有胎记,取了记录过来一看便知。” 第四百零六章 野鸡还是凤凰 一句话倒是点醒了不少人,虽说这看热闹的人不少,正经想要闹清楚事情前因后果的却不多。一来这是皇家私密之事,二来也跟他们没有太大关系,所以一直以来才没人站出来替老先生说句公道话。 云溪郡主开口,其实也是因为老先生要支撑不住的缘故。只是两个寻常百姓,怎么扛得住沈家的威压?到底是当年的国公爷,就算是摘了牌匾也比寻常的平头百姓威风大些。 可便是威风大些,也大不过皇室子弟。晋阳长公主可是皇上的亲姐妹,一母同胞,就连容王都得客客气气的,更何况一个沈清念? “你们怎样都行,我只想弄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我哥的儿子。”老先生对于怎么验明正身并不关心,只关心孩子的下落,可见他并不是想要攀龙附凤来讹赖旁人的。 “对,当年兄长待我们不薄,我们要是弄丢了他的骨肉,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他们。”老妇人擦了擦嘴角,噗通一声给众人跪下了,“求求各位老爷太太,我们都这把年纪了,没什么活头了,就想找到兄长的骨肉,如果真是误会,我们先磕头了。” 晋阳长公主有些不忍,连忙让人扶了他们起来,“老人家不必如此,我是新郎官的姑姑,新妇自然是要验明正身的,你们且稍等片刻。” “长公主,非是我不想验明正身,只是现在吉时已到,若是婚礼不成,皇上势必要怪罪……”沈清念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两个人给拖出去剁了。但是在场众目睽睽,她也不好立刻发作。 薛兰兮看着沈清念的表情暗自呵呵一笑,心里却万分瞧不上。 她当初派人去找,就是笃定骆氏不清楚程素娥的夫家 到底是什么光景。当年程素娥嫁了谢家管事,没几年丈夫死了之后她就带着孩子自己出来过。谁都以为程素娥一定是因为生了女儿被夫家排挤,所以不想回去。可是还是颜愫的薛兰兮却无意间听母亲跟嬷嬷说起过,说那谢管事的家里还有一个兄弟,托人来请嫂子跟侄女回去奉养。 如此接了三四次,程素娥都没答应。 当初谢瑶玥只是觉得,程素娥可能是挂念着当初的手帕交,却不想竟然被人算计,想要利用这点感情把自己的女儿捧上高位。 到现在,不知道是程素娥忘了,还是刻意没说。等薛兰兮寻到谢管事家乡的时候,谢管事的弟弟还活着,她只让人说了谢九歆在京城过的不如意,他们就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虽说她利用这两个无辜老人不太地道,但是她本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更何况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沈清念? “验明正身跟吉时相比,还是验明正身更加重要吧?沈家族谱上虽然有你的名字,但是据我所知,似乎并没有你母亲的名字。做皇家的媳妇,怎么可能随便一个人都做的了?”晋阳长公主瞥了沈清念一眼,看向了一直不说话的容王。 “你说呢?” “姑母,请沈家人来认她是否是沈家小姐不是更方便么,何必非要去劳烦嬷嬷。”容王显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犹疑了一下,看了看那两个老人说道,“我看这并不像是京城人,怎么寻亲就寻到了这里,还恰好就在今天?” “可不就这么巧么?”晋阳长公主冷哼一声,看着容王说道,“虽然你命中克妻,都死了两个容王妃了,但是也不必如此急切的就想把媳妇娶进门。是凤凰是野鸡,总得先看一看 。” 晋阳长公主一向说话不好听,容王气的脸色发白却也没什么办法。见晋阳公主坚持,容王只好差人进宫去请那日给沈清念验身的嬷嬷出来。 同时,还有人去取了那日验身的记档,以防出现差错。 这一对,还真的对出一个胎记来。档案上记录,沈清念的身上确实有个胎记,嬷嬷也亲口证实,说沈清念身上确实有一个胎记。 于是所有人看向沈清念的眼神顿时暧昧了起来。 “沈小姐,这事儿是不是得说说清楚?要不,请了老国公过来?”晋阳长公主皱眉,觉得此事怕是不简单。皇子联姻,沈家却塞了一个庄户人家的女儿过来,这是往皇上的脸上打呢。 “长公主息怒,我真的不认识这两个人。我自幼长在京城,沈家将我养大,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他们。而且,我身上胎记的事情伺候过我的人都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是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 便是到了这种境地,沈清念依旧不肯承认。不过这场戏的关键也不在沈清念承不承认,而在后面。 “你的胎记在这种位置,若是你贴身伺候的都敢说出去,那沈家对下人的纵容可见一斑。”晋阳长公主想了想,收了记档,冲着容王说道,“既然新娘子的身份存疑,不如禀报皇上,让他来定夺。” “姑母,沈家上下都可以作证她是养在沈家的姑娘,姑母为何一定要听信这两个老人的一面之词呢。”容王顿时急了,拉住晋阳长公主道,“姑母,沈家都承认了她是自己家的小姐,旁人为何还要置喙?” “她如果不嫁给你,是不是沈家小姐我才不管。”晋阳长公主一把甩开容王的手,看着他冷声说道,“你别怪姑母多事, 皇家血脉容不得一丝污杂。这事儿如果今儿个闹不出来倒也罢了,但是既然存疑,那就要将疑虑消除,否则你要让我们整个贺家成为天下笑柄不成!” 晋阳长公主也不是一昧的偏袒自己女儿,而是她确实对沈清念的身世有所耳闻。京中早几年的时候哪儿听过沈清念这么一个名字,这几年忽然之间沈家转了性,接了一个养在外面的姑娘回来说是自己女儿谁都有些疑虑吧。 偏生沈清念自从回来之后,沈家就一日不如一日,若是这个人根本不是沈家的女儿,生辰八字根本不对,影响了皇家气运,这样的罪责谁能承担! “娘娘,娘娘,我求您给我们做主,这孩子真的是我哥哥的女儿。我听说她在京城过的不好,连日过来,一见她我就笃定她就是我的侄女,只因她跟我哥哥实在太像了。不信娘娘看看,她是不是跟我有几分相似!”那老先生一看事情成了这个地步,急得快哭了出来。 众人仔细去看,发现沈清念跟这老先生确实有几分相似。 “天下的人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有些相似有什么奇怪?”沈清念恶毒的看了一眼那两个老人,“你们若是想要打秋风,大可说个数,我只求你们说句公道话,别平白污了我的清白。” “来人,把这两个老东西拿下,仔细盘问,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长公主,这两个人跑到这里扰乱容王与沈小姐的婚事,实在是罪大恶极,长公主何必一直放任!” 到了这种时候,骆氏自然是坐不住的。她一直看着,觉得长公主来者不善,最后索性先拿了那两个老人再做定夺。 在场的谁也不是傻子,让了这两个老东西在这里瞎说,到最 后传成什么,谁都不知道。 “是!” 容王府的侍卫一拥而上,将两个老人直接给扣了下来。晋阳长公主回头看了一眼靖国公夫人骆氏摆手道,“且慢,别吓着老人家了。想不到往日跟个佛爷似的夫人竟然也会出手。” 骆氏笑了笑,冲着晋阳长公主道,“今儿个的重中之重应该是容王的婚事,这两个老家伙说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还是先羁押起来,等弄明白了再说也不迟对不对?” “夫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娶媳妇的不是你家孩子。”晋阳长公主也来了火气,她长这么大,谁在她面前吆五喝六过?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从府里冲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蓬头垢面,衣服破烂不堪,一直悄无声息,竟然在无声无息的时候到了大门口。 今儿个这种喜庆日子,谁都不会带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出来,自然诧异她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容王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连忙让人动手,却还是晚了一步。 “王爷啊王爷,您弄死了两个容王妃,原来是为了娶这么个玩意儿!”那人疯疯癫癫的围着沈清念转了几圈,哈哈哈大笑之后跪倒在地忽然哭了起来,“王妃,巧儿对不起您,到现在没能替您报仇啊!” “糊涂东西,快给她弄下去!”容王冷了脸,连忙让人把她给堵了嘴拉下去,一边小心的去看晋阳长公主的脸色。 “容王害死自己两个王妃,奴婢求长公主做主!”巧儿自然不从,一边嘶喊,一边从怀里掏了东西冲到长公主面前。 薛兰兮跟季君珩相视一笑,好戏终于上演了,她准备的重头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两个王妃,自然是有两场冤案。 第四百零七章 真相大白 眼瞅着巧儿手里确实有东西,又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晋阳公主忽然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原本以为只是一场身份扑朔迷离的官司,她原本就不待见沈家这个姑娘,总觉得她心机深沉,所以才在那两个老人出来的时候爷跟着帮了腔。却没想,后面竟然还有一个后手。 她皱眉看向巧儿,又看向围观的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容王,觉得今儿个这事儿,怕是善了不了。 深吸了一口气,晋阳长公主看着巧儿说道,“得了,今儿个这礼怕是成不了了。容王,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上书陈情,说你害死妻子了。” 容王第一个妃子曲氏新丧的时候,就有婢女跑到宫里的宴会上求萧康帝给容王妃伸冤,如今又来一个。 “姑母,这个丫鬟早就疯了,我念她是先前王妃的婢女所以一直养在府里。一个疯子的话,怎么能信!”容王也慌了。 方才有人跳出来说沈清念身份的时候他还没感觉,却没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纠缠沈清念身份的重点根本不在沈清念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沈家小姐,而是为了让这个丫鬟出来。 是谁!究竟是谁! 容王的眼神冷冷的扫了一圈,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薛兰兮和季君珩。这两人与他目光相接处的那一刻,竟然还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竟然是他们! 当初第二任容王妃死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斩草除根,但是因为那个女人母家势力不小,他不敢太过张扬,于是只好留下了一些人,灌了药,丢在后院里看管。 今儿个人多手杂,竟然走漏了一个! “来人,还不赶紧把她给拖下去!”容王招呼侍卫,似乎是打定主意不管晋阳长公主怎么看了。 容王如此铤而走险,晋阳长公主也明白几分 其中隐秘。如果是旁的事情倒也罢了,但是事关几家姻亲,就算是长公主不管,也得让萧康帝知道一二。 “容王,你难道要杀人灭口?”晋阳长公主手一扬,随她而来的大司马亲卫连忙拦在了那巧儿的身前。 巧儿是至关重要的人证,不能落入容王之手。 “姑母,我怎么敢在您面前杀人。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还是交给我来处置吧。”容王脸上笑容和煦,却是寸步不让。 薛兰兮撇了撇嘴,刚想叮嘱季君珩注意下暗中是否有杀手,结果就见巧儿已经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众人脸色大变,一边尖叫一边往后退,容王府门口瞬间空出一片空地。 “我就说她是个疯子,否则怎么会突然自尽。”容王笑了笑,指了指那地上的巧儿冲着晋阳长公主说道,“姑母,今儿个婚礼上既然有这么多事情,想必并不是什么黄道吉日,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改日再举行?” “你!”晋阳长公主气的手指发抖,没想到自己的侄子竟然如此不顾皇家脸面当街杀人。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万民所指么! “我如何?”容王冷笑,看了看晋阳长公主说道,“今儿个都闹成这个样子了,姑母势必要将我扭送到父皇面前的,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容王说的没错,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可能消停的继续成亲,少不了要去御书房一趟。 不过,巧儿既然已经死了,那他就没什么好怕的。先前曲氏的人早就收拾干净,第二个容王妃的人这会儿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就算萧康帝问起来,他完全可以说那帮人是顾念主仆之情,随着主子去了。 就算晋阳长公主想要指证他什么,没人证没物证,父皇就算是想治罪,也无从 下手。 来参加婚礼的人最终还是转场到了御书房里,萧康帝听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只觉得脑仁一阵阵的疼。 “先说说这沈清念到底是不是沈家嫡女!”萧康帝将龙案拍的“砰砰”直响,一脸怒意的看着这里的众人。 “此事倒也不是无从查起,我听那两个老人所说,他们的兄长早年也是在京城的,找些当年的旧人问一问,总归能知道一二。京城大家族之中,也不是没有买了外面的姑娘养在家里当自己孩子的先例,不过大多都是因为家里没个女儿的缘故,沈家为何如此行事,只怕还得问问沈大人。” 晋阳长公主坐在红木雕花的圈椅上,皱眉凝思,温声劝慰,“皇弟息怒,他们两个的婚事纠缠许久,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谁都始料未及。但是两个容王妃的死,倒是要好好查一查。” “朕也想查,但是人都死了,从哪儿查!”萧康帝看着容王,带着浓浓的失望。这个孩子原本是有勇有谋的,如今怎么变得如此恶毒,恶毒的就像阴暗之处的毒蛇,找到机会随时都要出来咬死旁人。 “回皇上,没死完。”季君珩抱拳而出,冲着萧康帝还有容王行了一礼,缓缓说道。 “没死完?”萧康帝疑惑的看了季君珩一眼,没明白他是何意,“你说谁没死完?” “皇上可还记得当年王妃曲氏有个丫鬟在宫宴之上请求皇上做主,查一查容王妃死因的事情么?”季君珩躬身行礼,目视前方不卑不亢,“后来那个丫鬟莫名其妙的死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我记得有这么回事,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丫鬟没死?” “是,我少时曾在曲老家中习弓弩之术,当时曲氏还未嫁给容王,我受她照拂,是她如 长姐。所以那丫鬟我也关注一二,发现事情有端倪之后,便将她暗中救出,藏于曲家。”季君珩大大方方的承认,然后请萧康帝宣人觐见,“当年事情到底如何,皇上可以宣那人来见一见。” 容王的脸色瞬间如白纸一般,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君珩。 他居然手中早就握住能够杀死他的屠刀,可是他却一直没有下手。 “宣!”萧康帝此刻毫无父子之情,只冷冷的让人宣了那个丫鬟觐见。 不多时,曲老亲自送了那丫鬟过来。当着萧康帝的面打开了一个机关匣子,取了物证出来。 并着巧儿送上的血书,这下人证物证俱全,容王就算百般抵赖也彻底坐实了杀妻的罪名。 季君珩和薛兰兮出来的时候,重重舒了口气,彼此看了一眼笑了起来。 “你为何不趁机把北境的事情告诉皇上?”薛兰兮方才就想让季君珩直接再加把火,但是季君珩并没有做。 “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把那些人的口供交给了陛下,陛下这些日子一直顺着容王的所有动作就是为了让他麻痹。”季君珩捏了捏薛兰兮的手,把她冰凉的小手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原来如此,难怪萧康帝会提拔沈家子弟,会定了容王跟沈清念的婚期。 容王一案涉及众多,还要查访多日,在事情查清楚之前,萧康帝先将容王囚禁在了宫里。在容王还没查清楚之前,沈清念的身份倒是查清楚了。 经过不少人的指认,沈清念确实是当初谢家一个管事的女儿,在颜家客居过,是个实打实的奴籍。 若她是个普通百姓,萧康帝还能稳住气血,当他知道沈清念是个奴籍的时候,顿时觉得心如死灰。 “皇上歇歇吧。”谢贵妃见状,重新泡了一碗参茶递给萧 康帝,“容王的事儿,急不来。” “你来了。”看到谢贵妃,萧康帝莫名觉得精神一松,“你说说,他怎么就弄了这么个人过来。” “你说那谢九歆?”谢贵妃柔柔一笑,坐到了萧康帝身边,伸出手指替他揉着太阳穴,“要我说,这丫头也算是有际遇,否则怎么会遇上沈家?不过折腾了这么一场,容王到底都要娶她,可见两个人确实是情根深种了。” “那你说这个人要怎么办。”容王发落不了,还不能发落一个丫头了?萧康帝只觉得头疼欲裂。 “到底是有情的两个人,不过既然出身奴籍,那肯定不能做正妻,做个侍妾在容王跟前伺候也未尝不可。”谢贵妃语气轻柔舒缓,让萧康帝的心顿时亮了起来。 容王是肯定要处置的,是坐牢还是流放,不管怎么样都还是自己儿子。判决之后容王日子艰辛,能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他也能放心一二。 薛兰兮得知沈清念还是被关到了容王府的时候只说改日要亲自进宫道谢。 “这下好了,我们不用想办法把谢九歆留在京城了。”女学之中,楚贺正在喂自己养的龟,见薛兰兮松快了的样子忍不住感慨,“姨母总是如此的聪慧,知道我们需要什么。” 那两个老人的出现是薛兰兮的安排,她就是要将谢九歆从沈清念的壳子里拉出来,否则她什么都不会说。当年颜家旧案到底是怎么回事,薛兰兮相信,谢九歆是最清楚的人。 但是,只要谢九歆还有沈家,还有骆氏做靠山一天,她就不可能实话实说。 容王被监禁,谢九歆也被关了起来,薛兰兮原本就是来女学想要让楚贺通过豫王想办法把谢九歆给弄出来,却没想到谢贵妃三言两语就把人给留到了容王府里。 第四百零八章 手札 谢贵妃的这个行事,显然是在帮她们,等谢九歆送到容王府那日,薛兰兮专门进宫去了谢贵妃那里。除了道谢,顺带着说了沈君见的事情。 谢贵妃了然之后,忍不住感慨,“你啊,心思比起你姐姐,倒是丝毫不差。” 一直以来,谢贵妃都以为薛兰兮就是颜忆。 “我们,毕竟是一母所出。”薛兰兮笑了笑,看着谢贵妃的脸有些晃神。谢贵妃与谢瑶玥有八分相似,这几年,薛兰兮总会误以为谢瑶玥还活着。 “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会寻个机会告诉沈妃,你且放心吧。”谢贵妃摸了摸薛兰兮的头,叹了口气,似乎也想起了一些往事。 目的已经达到,薛兰兮也没有久留,起身告辞之后回了卫陵侯府。 近几日,季君珩跟萧康帝告了假,说是旧疾复发,其实不过是想着年关将至,躲在府里陪薛兰兮而已。见她被白色的貂皮斗篷裹的像个猫似的回来忍不住笑了笑。 “哥哥,收一收。”季红裙在解开心里的死结之后也放下了对季君珩的所有芥蒂,忍不住的吐槽了起来。 如今女学已经放假,夫子和学生们都在家呆着。她一大早本打算去找楚贺,却被季君珩拦住,说要准备过年的东西。却不知,她来了之后,竟然不见这卫陵侯府中的女主人。 “干你的活。”季君珩哼了一声,起身去迎了薛兰兮回来,“回来了,快暖暖。” 拉着薛兰兮的手把她拉到炭火旁边,季君珩还不忘递上刚泡好的茶水。 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季红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哼哼两声别过头不去看他们。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问了起来。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捞那个谢九歆?” 跟楚贺在一起,季红裙也知道 了不少当年颜家旧案的细节,所以她也知道谢九歆是个关键人物。 “不急,总得让她在容王府过个年。”薛兰兮笑了笑,挑起眼角,看了季红裙一眼。 季红裙脸上一红,低头继续列单子。 卫陵侯府来往的亲戚不多,来往的多是近亲和旧部。往年的时候,季红裙就没少帮忙准备贺礼,就算是薛兰兮嫁了过来也没少央她帮忙。 但是,她红的是薛兰兮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眼神中,似乎懂了太多。 好像她跟楚贺的所有事情她都知道,并且包含了满满的打趣。 如今楚贺回来,她的心里已经满足了,不敢再奢求那么多。可是看着薛兰兮和季君珩,她又私心想要求一求。 房间里温暖入春,薛兰兮也没有继续打趣季红裙,除了外袍之后便跟她一起忙着过年的事情。这一忙,便到了除夕之夜。 因了老卫陵侯是不愿意出门的,所以守岁还是只有他们三人。到了半夜,季红裙没了踪影,最终便只有薛兰兮和季君珩两人了。 只有两人也没那么多讲究,索性回了屋子里面一边聊天一边看着窗外的雪景。 “哎呀,夫人恕罪!”两人正在聊天,忽然听见小丫鬟惊呼,接着就是急匆匆跑了出来的声音。 因为过年,折枝已经嫁人,薛兰兮便让她回去跟折离一起守岁,于是屋里便只有素荷和几个妥帖的丫头。 听见动静,薛兰兮回头就看到那丫鬟一脸着急的拿着一个东西苦着脸过来。 “怎么了?” “今儿个是除夕,素荷姐姐说,一定要在交子之时在屋里的角角落落塞些铜钱,这样能保佑夫人和侯爷来年平安顺遂。奴婢方才在塞铜钱的时候,不小心将这个东西带了出来摔在地上。” 小丫鬟 苦了脸,可怜兮兮的奉上方才甩出来的东西。 薛兰兮定睛一看,乃是当年从枯潭寺拿出来的那个金锁。她接了东西过来左右看了看,见那金锁并没有什么大碍,笑了笑让那小丫鬟下去。 “是个金锁,摔不坏的。先下去吧,人若是该平安顺遂的时候,便是不塞这些也会平安顺遂的。” 季君珩觉得这个金锁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信手拿了过来,左右看了看笑了笑说道,“这不是你小时候带的那个么?” “嗯。”薛兰兮点了点头,两人心照不宣。 这个金锁是颜愫小时候戴的,后来有了颜忆,谢瑶玥重新给颜忆打了一个,但是颜忆不喜欢自己的那个,就看上了颜愫的这个,两姐妹争了好多次,最终谢瑶玥索性把这个金锁给收了起来,免得两个孩子继续打架。 季君珩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所以知道这个金锁并不奇怪。 “我记得,这个好像是在枯潭寺求的。”季君珩挠了挠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忽然又说道,“这个锁,怕不是你小时候的那个,我记得你小时候的那个锁有个机关,可以打开,里面放上香料,在夏天能让蚊虫不近身的。” “什么?”薛兰兮连忙抢了过来仔细去看,这一看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以前那个金锁确实是中空的,旁边可以打开,其中内置香丸,能让蚊虫不近身。可是这个金锁虽然一模一样,但是机关好像失灵了一样,怎么按都打不开。 想了想,薛兰兮拔下头上的簪子,从边缘的缝隙中直接将那锁给撬成了两半。 等锁成了两半,薛兰兮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 当年谢瑶玥再三叮嘱薛兰兮,一定要保护好这把锁。她一直没想到为什么,原来缘故在这里 。 锁的内壁上,刻着几个蝇头小字。 枯潭寺,药王殿。 这锁薛兰兮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如果不是季君珩提醒,她都忘了这个锁上的机关。打不开的时候,薛兰兮的心就提了起来,觉得肯定不是偶然。 最终,她还是发现了这个线索。 这一定是当年谢瑶玥发现了什么,留给薛兰兮的一些踪迹。 定了定神,薛兰兮深吸一口气看着季君珩说道,“夫君,明儿个初一,拜了父亲之后我们去枯潭寺上一柱香吧,算是去去今年的晦气。” 季君珩点头,将她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天刚刚擦亮,薛兰兮就跟季君珩到了老卫陵侯的院子外面叩了个头,跟沈君见交代了一声之后就出门上香了。 本就有正月初一的头香最为灵验的说法,所以两人的出门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在战场上遇到自家的将士一半都是细作的事情还不够晦气么?大清早去烧香又怎么了? 紧赶慢赶的到了枯潭寺,薛兰兮一一拜过之后终于到了药王殿。 药王殿里供着不少长明灯,都是京城的善男信女在这里捐的,以祈求家中老人孩子能够无病无灾。当年颜忆的身体不好,谢瑶玥在这里应该也供奉了一座。 想了想,薛兰兮找了看守药王殿的老僧去问了当年供奉的长明灯在哪里。 老僧查了颜忆的生辰八字,却没有带薛兰兮去找长明灯,而是带她到了药王菩萨的身后,从菩萨的身子下面抽出了一封手札递给了薛兰兮。 “谢施主当年藏了这个手札,老僧便知道一定有人来取。”老僧微笑施礼,薛兰兮连忙谢过。 “多谢!” 可是,想了半天,薛兰兮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最终双手合十, 冲着老僧行了一礼便告退回家。 路上,薛兰兮便急不可耐的打开了那个手札。入眼便是薛兰兮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薛兰兮的眼泪瞬间盈满眼眶,季君珩叹了口气,从她手中接了那手札过来细看。 原来当年的时候,谢瑶玥就怀疑起了凭空出现在京城的靖国公夫人骆氏,再加上靖国公府的一系列变故让谢瑶玥更加疑心,于是她便暗中调查,发现了不少骆氏经营出来的关系并且一一记录。 有了这份名单,再加上薛兰兮在边关的时候弄到的那份名单,骆氏所有的关系网便是不全面,也剩下不了多少。 薛兰兮深吸一口气,看向了季君珩。 “今年,会是最灿烂的一年,对么?” “嗯,会的。”收了手札,季君珩抱着薛兰兮狠狠的吸了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年初三,容王府。 容王还囚禁在宫里,但是谢九歆却在容王府已经过了一个年了。她本以为,便是沈家放弃了她,骆氏应该也不会将她置之不理,却不知道,这几天她过的是生不如死。 她原本是可以以容王妃的身份,风风光光的进来,然后成为这个府邸的主人。却不知,最后功亏一篑。 前几天的时候,她恨,恨薛兰兮坏了她一盘好棋。后来,容王府的下人对她百般折磨,除夕那么冷的晚上还让她睡在冰天雪地中的时候,她又恨起了骆氏,恨起了沈家。 这几日,容王府中的下人似乎发现不管他们怎么虐待她都不会有什么惩罚便更加的大胆起来,她忽然又恨上了程素娥。 连日来的胆战心惊,日夜劳作,再加上食不果腹,睡无好睡,她最终是病了。整个人烧的浑身冒热气,却没人好心找大夫过来给她,而是将她扔到了柴房之中。 第四百零九章 当年之事 第四百零九章 容王府中没有正妃,但是却有不少侧妃。便是没有那些侧妃侍妾们,府里的下人们都能把她给生吞活剥了。若是容王没有娶沈清念,在大婚那日就不会有两个亲戚冲出来揭发她的身份,容王也就不会被囚禁在宫中。 容王府上下,指望的可只有容王一人,容王这一获罪不打紧,偌大一个容王府竟然瞬间群龙无首,朝不保夕。这些人满腹怨言,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造成这一切的谢九歆? 迷迷糊糊之时,谢九歆觉得自己这次肯定命不久矣。但是鼻息间却又充斥着一股股的甜香,那香气馥郁又清丽,绝不是寻常之物。 怎么,她这样的人也能上天? 就在谢九歆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嘴里被人塞了什么东西,接着就是一罐子冰冷的水灌入喉中。若是寻常,谢九歆自然会嫌弃这些,可是这会儿,莫说是冰水,就是刀子也不由的她选。 等到再次挣扎着醒来,还是那个柴房,但是她的身上却爽利了很多。谢九歆环顾四周,在身边发现了一个破旧的水罐以及半个干裂的馒头。 她来不及想,抓起那馒头就塞到了嘴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就算是被馒头渣滓剌得嗓子疼她也来不及喝水,仿佛只要迟疑一秒,那馒头就会不翼而飞一样。 等到吞掉半个馒头,谢九歆才觉得似乎回魂了一些。她有些愣怔的坐在稻草堆里,鼻息间充斥着冰冷腐臭,忽然之间她就觉得,活着真好,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可是现在,容王自顾不暇,骆氏肯定已经将她视为弃子,她想活下去,已经无路可走了。 谢九歆忽然想起昏迷之时的那一股甜香,她眼睛一亮,瞬间松快了。 就算是所 有人都想让她死,也有一个人绝对不想。 等到入夜,谢九歆歪在稻草堆上假寐,耳朵却支棱的比狗都直。一直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想起,她才重重的舒了口气,好像放下心了一样。 破旧的柴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给她身边的破罐子中倒了水,又放了一个馒头。忽然之间手被抓住,那人丝毫不见惊讶,只轻轻拍了拍谢九歆的手背轻声说道,“你若是要见我家主子,那就跟我走。” 谢九歆惊讶于这人的冷静,却毫不犹豫的起身跟了上去。跟着这个女人一路在暗处穿梭,最终到了一个角门跟前停下。 “门外有辆马车,上车就行。”那人说完,行礼也不曾,转身就走。谢九歆想追问两句,但是那人走的决绝,她又不想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于是连忙开了门,上了车。 马车并没有绕路,直接就到了卫陵侯府的后门。下车之后,素荷在门口接到了谢九歆,然后带她到了薛兰兮的东暖阁。 东暖阁里,小丫鬟们把屋子烧的暖烘烘的,薛兰兮穿了掐丝湖绿色的缎袄,着了暗红的下裙倚在贵妃榻上左手跟右手下棋。 看到谢九歆过来,薛兰兮只浅笑了一下,指了指旁边的鼓凳让她坐,“你来了,坐吧。” 谢九歆依言坐下,看着薛兰兮不发一语。她不说话,薛兰兮也不说话,只照着棋谱一板一眼的去落子。等到最后,还是谢九歆忍不住开了口。 “我们做个交易吧?” “说来听听?”薛兰兮好像毫不在意,头也没抬,只沉溺于棋局之中。 “我可以作证,证明当年是我娘将骆氏伪造的通敌文书放入颜府之中,催动颜家旧案的重查,你保我平安,等将来风平浪静之后说 动卫陵侯,让她纳我为妾。” 谢九歆的眼中闪烁着一抹狂热,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脸颊绯红,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所期许的场景一样。 “只凭你一面之词,你觉得皇上会信?而且,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些。”薛兰兮嗤笑一声,放了棋谱,直起身子无奈的看着她说道,“你除了我这条路,还有别的选择么?” “这几日你想必已经看的很清楚了,沈家跟骆氏早就将你放弃,你现在除了我,没有别的选择。” “但是,你以为你手中的筹码就足够么?”谢九歆也笑了,抄着手看着薛兰兮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我若永远不开口,颜家的事情永远都不能昭雪。反而,你很有可能还会一夜之间,从一个侯府夫人变成阶下囚。” “颜家的事情你确实是重要的一环,但是你想凭借你的嘴让我变成阶下囚怕是难了些。我是薛家小姐,跟颜家小姐便是手帕交又如何?当年我才几岁,人事不知,只凭好恶,谁还能去怪罪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不成?”薛兰兮才不怕她说话,只要薛家承认,她就是真真正正的薛家三小姐,谁都无法撼动。 谢九歆沉默,眉头紧皱不再接话。 薛兰兮拢了鬓边的碎发,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可以保你平安,替你除了奴籍,还可以给你一个庄园,几百亩地。京城这个地方,如今你的身份暴露,便是想待下去,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你。拿了东西,变了户籍寻个不认识你的地方当个地主比在京城好过多了。” “我本可以做容王妃的!”谢九歆恨的咬牙切齿,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罪魁祸首难道不是薛兰兮么! “你自己考虑。”薛兰兮并不多言,重新拿起棋 谱。谢九歆仔细的看了薛兰兮一刻钟,见她真的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咬了咬牙点头道。 “成交!” 放下棋谱,薛兰兮低垂着眼眸静静听着谢九歆说话。 “当年我母亲来往的人颇多,我不堪其扰,每次来人的时候我就躲了起来,那日我刚回去,便听见我母亲再跟人说这是杀头的罪名什么的。我当时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于是躲了起来。” “那人原是京中的香料贩子,名叫陈中,他让我母亲把一个东西放到颜将军的书房中,然后他就帮我娘给我寻个好出路。我娘一开始不答应,后来被他蛊惑之后便答应了。” “陈中现在在哪里?”薛兰兮摩挲着棋谱的边缘,面无表情的问道。 “他现在是城中最大的香料铺子盛康坊的老板,靖国公夫人的伽楠香就是从那里买的。”既然已经达成了交易,谢九歆也不藏着掖着,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个清楚。 薛兰兮点了点头,然后追问道。 “还有么?” “有,当年经手这件事的不仅仅有我母亲,还有前工部尚书夫人。但是这些人都是骆氏多年经营的人脉,你怕是没办法从她们口中问出实话来。” 谢九歆的话让薛兰兮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骆氏当年刚到京城没多长时间,前工部尚书当时还只是一个小侍郎。他现在的夫人也还只是前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薛兰兮还记得,当时谢瑶玥跟前工部侍郎的前夫人有些交情,经常走动来往,那丫鬟没少在两人中间跑腿。 “骆氏陷害颜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骆氏出身北狄,陷害颜家是为了让大顺少一个能够压境北狄的将领,这样北狄就能有喘息的机会,才能在去年卷土重来。” “好,天 色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们慢慢说,不急在这一天。”薛兰兮点了点头,让素荷进来去把谢九歆带下去。 谢九歆还想说话,却见薛兰兮已经没了兴致,张了张嘴,却又任命的走了出去。 等人都走干净了之后,薛兰兮重重的喘了口气,躺在了贵妃榻上不愿起身。过了一会儿,季君珩进来,捞起她要将她抱到床上的时候她才回神。 “陛下走了?”薛兰兮的声音中透着无处不在的疲惫。 “嗯,走了。陛下震怒,已经下令重审当年颜家旧案。”季君珩将薛兰兮塞到被窝里,又给她倒了一杯茶,看着她心疼的说道,“你不必如此的。” “如果不是我,谢九歆怎么可能会说实话。”当年的事情,原来是这样的,薛兰兮不知道该为谢瑶玥心疼还是该为颜家痛哭。 谢瑶玥收留程素娥跟谢九歆本是好意,甚至也打定主意将谢九歆当自己的女儿看,将来便是不能嫁个王宫贵族,也不会让她配给匹夫,草草一生。可是程素娥见了颜家小姐的气度用度,竟然也想让自己女儿如她们一般,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就为了这样的心思,颜家一门死了个干净。 两人都有些沉默,季君珩叫来了素荷,让她帮薛兰兮更衣梳洗,自己则去继续翻看谢瑶玥当年留下来的手札。 结合了谢九歆的话,很多事情也就水落石出了,有谢九歆在,骆氏的更多人脉只会更快的一网打尽。 “相公,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为何骆氏一定要谢九歆嫁给容王呢。”薛兰兮忽然开口,看着季君珩说道。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明天再问!”季君珩丢下手札,不由分说的就把薛兰兮的头按到了被褥之中。 第四百一十章 他们没死 一夜之后,薛兰兮难得睡得安稳。谢九歆却没有这么好命,一夜噩梦连连,到了晨起的时候脸色白的跟纸一样。来伺候的丫鬟见她这个样子却一言不发,沉默着收拾了屋里的东西,然后带着她到了薛兰兮跟前。 “我可以给你更多的东西。”一见到薛兰兮,谢九歆就开口,还带着不可一世的倨傲,“但是你要拿东西来换。” “看你给的值不值了。”薛兰兮掀开茶碗的盖子,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 对于谢九歆的话,薛兰兮并没有什么值得考虑的。如今她开了口,那就没有回头路了。昨晚季君珩带了萧康帝就在隔壁,这边的每一个字萧康帝都听了个真切。 如此一来,骆氏就到了末途。 以骆氏的能力,便是昨晚没有发现谢九歆被人带走,今天也差不多知道了。 谢九歆失踪,不管她开口没开口,她都活不长。 但是,谢九歆想活下去。就算不能在京城里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就算她只能抱着薛兰兮的怜悯聊以度日,她也想活着。 想活着,那就得拿东西来换。 “我告诉你骆夫人的所有事情,你给我换个身份。”谢九歆开口,透着一股无奈。 她跟在骆氏身边多年,从小便是骆氏教养长大,骆氏身边的人有多大能耐她清楚。如果放她离开,不管她怎么努力改名换姓,最终都会有迹可循。 即使薛兰兮把骆氏弄垮,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骆氏的残部反扑不了薛兰兮,却能轻轻松松的把谢九歆拎出来清理干净。 “可以。”薛兰兮点了点头,先开口问道,“骆氏为什么这么属意你做容王妃?” “容王并非沈妃的亲生儿子,而是骆夫人在当年沈妃产子之后让人偷梁 换柱,把自己的儿子换到了沈妃旁边。虽说骆氏这么多年一直帮容王的忙,但是她不敢跟容王相认。可是如果不相认,容王始终都只觉得骆夫人别有所图。” “所以她就想让你做容王妃,一来给容王帮忙,二来能够在将来容王想要卸磨杀驴的时候更轻易的控制?”薛兰兮顿悟。 原来是这样,看来沈君见跟沈妃还真有点关系。 不过薛兰兮没说,她并不打算让谢九歆知道的太多。沈君见虽然非常大的可能是沈妃的儿子,但是他这么多年长在卫陵侯府,脑子又不好使,还是让他安安分分的过现在的日子就好了。 解决了这个问题,薛兰兮跟谢九歆将骆氏在京城的部署全都罗列了出来。到了晚上,谢九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可知道靖国公当年的事情?” “靖国公?”薛兰兮疑惑,想了想摇头道,“不是很清楚,怎么了?” “准确来说是老靖国公,他的手下有一批产业,非常赚钱,当年靖国公执意要娶骆夫人的时候老靖国公并不同意,但是儿子喜欢便也允许骆夫人进门。骆夫人进门了是不错,但是靖国公却没有从自己父亲手里接过那些产业,所以骆氏这些年极尽所能的想要买通门路得到老靖国公的产业。” “但是老靖国公不是已经死了么,夫妇两个都死了。”薛兰兮奇怪,她记得老靖国公夫妇在靖国公去世之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怎么人都死了,产业还没落到这个儿媳妇手里。 “没死。”谢九歆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消息,“发丧的棺椁里面是空的,两个人现在还在靖国公府的地牢。” “你确定?”薛兰兮皱眉,她先前命人探过靖国公府,里面机关密布,如果 要是人没在里面,肯定会得不偿失。 “我确定。”谢九歆点了点头,找了纸笔,将靖国公府里的布局画了出来,然后指着几个角门,刚想跟薛兰兮解释却被制止。 “你先等等。”薛兰兮制止了谢九歆,抬头让素荷去请季君珩过来。 打打杀杀的事情,还得季君珩出马。 跟季君珩一起过来的,还有靖王贺仲麟。虽然还在过年,还没开朝,但是谁都不想让颜家旧案重审晚一天。贺仲麟得知季君珩拿到了谢瑶玥的手札,更是摸到了骆氏的关系网之后这几日天天都泡在卫陵侯府跟季君珩商量一个不打草惊蛇的办法。 听薛兰兮叫他们过来,又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两人便一起过来了。 又听谢九歆说了一遍老靖国公夫妇的事情,两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老靖国公夫妇若是没死,由他们出面,先控制骆氏,那骆氏经营的这些关系网自然会瞬间混乱。趁着这股混乱,他们下手就容易多了。 但是,谢九歆的话,真的能相信么。 季君珩跟贺仲麟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选择搏一搏。 跟他们详细说了靖国公府里的布局之后,谢九歆就不再说话了。提供布局是她的交换,但是怎么从里面救人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 事关重大,季君珩和贺仲麟拿了布局图之后就回到书房继续研究,薛兰兮则继续从谢九歆身上挖掘最大的利用价值。 这一忙,便是一天过去了,等到入了夜,薛兰兮让谢九歆回去之后才疲惫的倚在榻上不想动一根手指头。 素荷打了水进来,细心的帮她洗掉指尖的墨汁,帮她拆掉头发,然后按摩头皮放松神经。 “骆氏可真是一个能人,这么大的一个关系网,她是如何经营 的这么好的。”良久之后,薛兰兮才慢慢开口。 她一直都知道骆氏的关系网庞大,却不知道整个京城几乎没有骆氏看不到的地方。好在这样的关系网并没有真的密不透风。 等到骆氏的关系网真的密不透风的时候,只怕整个大顺都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骆氏是北狄长公主,当年她母亲乃是北狄第一聪慧之人,听说就连北狄王治国都要问问她的意见。”季君珩走了过来,见她累成这个样子有些心生不忍。 “这些耗神的事情,你就让旁人去做吧。” “无碍,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救老靖国公夫妇?”薛兰兮笑了笑,撑起身子看着季君珩问道。 “明晚。”季君珩将薛兰兮抱到怀里,感受着那实实在在的触感,心也定了,“宜早不宜迟。” “嗯。” 又一夜过去,轮到京兆尹睡不好觉了。半夜京西一条巷子里面起了火,冬季天干物燥,又没有下雨,那火势竟然一路高歌猛进,一直烧了整个巷子之后才被扑灭。 京西倒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住的地方,可是这样大的火势京城最近几年闻所未闻,京兆尹几乎已经可以预想到萧康帝的脸色会有多难看了。 他带着人一路跌跌撞撞的到了现场,看着满目焦土只觉得脚一软,差点哭出来。 泪眼朦胧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连忙走了过去,点头哈腰的打招呼,“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靖国公夫人骆氏带着人先他一步到了这里,见到京兆尹之后骆氏浅浅一笑,冲着京兆尹说道,“这条巷子是我亡夫的私产,昨日我听闻这里着火便无法安枕,一早就到了这里查看灾情。大人来的这么快,辛苦大人了。” “应该的,应该的。”京 兆尹一听这是靖国公的私产,顿时脑袋上更是犹如挨了一记闷棍,砸的他眼冒金星,四肢发麻。 靖国公私产…… 有京兆尹在这里,骆氏又说了一句客套话,便转身回家。到了半路,有人对她耳语几句,她便转道去了别处,一直到晚上都没回来。 薛兰兮在卫陵侯府中等着,原本以为季君珩会在入夜之后才行动,谁知天刚擦黑就带了一对老夫妇回来。 老夫妇身形佝偻,骨瘦如柴,头发花白凌乱,显然遭了不少罪。 “多谢侯爷救命之恩!”发现自己安全之后,两人朝着季君珩重重行礼,惊的薛兰兮和季君珩连忙将人扶住。 “二位不必多礼,暂且先歇着,等入夜,我就将二位送到宫里。”季君珩安置了两位老人,然后拉了薛兰兮出去。 “不是要晚上才救人么?”薛兰兮疑惑,她跟季君珩还有贺仲麟讨论过怎么救人。 原本的计划是昨夜就制造骚乱,让骆氏心烦意乱,无暇顾及其他,季君珩和贺仲麟找机会救人。救了人之后,薛兰兮再放一些跟老靖国公夫妇体形相似的人在京城游走,用来迷惑骆氏的眼线,但是真正的老靖国公夫妇则通过暗道直接送到皇宫。 “楚贺的人帮了点忙,而且白天更加出其不意,谁能想到我们直接白天就把人给偷了出来。”季君珩拍了拍薛兰兮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 楚贺就跟在卫陵侯府里安了眼线似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猜了个精准清楚。一大早楚贺就带了几个擅长遁地术的人过来交给季君珩,然后散布谣言说容王有新的罪证让骆氏赶去灭口。 于是,季君珩他们才把人这么顺利的救出来。 “计划这一乱,只怕要送两位老人进宫就难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重查旧案 薛兰兮等人原本的计划是要将老靖国公夫妇在晚上趁着夜色送到宫里。但是这么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他们的步骤,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楚贺说,把人送到这里,你知道怎么办。”季君珩皱了皱眉,狐疑的看着薛兰兮问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我要是知道怎么办,就不至于还去找人冒充他们了。”薛兰兮也皱眉,不明白楚贺这是什么意思。 “罢了,就先让他们在卫陵侯府里面好了,骆氏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直接上门抢人。” “上门抢人自然不会,但是卫陵侯府也不是铁板一块,就怕两个老人在府里遭人毒手。”薛兰兮想起了何氏,虽然早就知道何氏是骆氏的人,何氏也被控制了起来。 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这府里没有第二个骆氏的人。 老卫陵侯和季君珩都是不管内宅事的人,季红裙是个姑娘,有些事情不好说,所以何氏早年的时候管过一段时间的卫陵侯府。后来薛兰兮嫁过来之后,虽说拿到了掌家的牌子,却也一直没机会对福利的人来一个彻底的梳理。 “我知道了!”薛兰兮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差点忘了,卫陵侯府后面就是颜府旧宅!”薛兰兮拉住季君珩有些激动的说道,“颜府之中,有一个暗道,可以直通皇宫。” “什么?”季君珩大吃一惊,完全无法理解为何会有一个臣子家中有暗道会通往皇宫。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当年先祖建造皇宫的时候便在皇宫周围建了四将军府,四将军府中都有暗道通往宫中,方便宫中遭难的时候有人能出来。原本的四将军府是四位开国将军所住,颜家原本就是开国将领之一。”薛兰兮解释了一下,有些感慨 ,“除了颜家,剩下三个家族是谢家,凤家,还有沐家。” “世事变迁,沐家在百年之前就已经迁往京外,原本的沐家旧宅一直荒废。谢家,颜家在谢家旧案之时,家宅也荒废了下来。现在,四将军府,竟然只有一个凤松泉还知道这个秘密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季君珩奇怪,这么大的事情,薛兰兮怎么会知道。 “我在父亲的书房里玩的时候无意间触发了机关,被父亲训斥的时候猜到的。”薛兰兮笑的非常勉强,眼神透着难过。 季君珩抱了抱她,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然后让放开了她转身去安置老靖国公夫妇。 卫陵侯府和颜家旧宅的侧门是挨着的,年少之时,季君珩和季红裙没少通过那道侧门钻到隔壁府邸玩乐,有时候玩疯了甚至还把那里当做自己的另一个家。但是自从颜家旧宅荒废了之后,卫陵侯府的侧门也许久没有开过。 季君珩带着人躲开下人,到了侧门旁边一脚踢开侧门之后确认没人跟着才带着老靖国公夫妇过去。 薛兰兮本来不想来的,但是那机关暗道的位置实在复杂,如果她不来,季君珩怕是根本找不到。所以,她也跟来了。 一踏入颜府旧宅,薛兰兮的心头就像压了一座泰山一样,让她喘不上气来。这是她的家,她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在这里生活。可是,现在却已经荒乱破败的好像一座孤坟,葬送了一个家族所有的冤魂。 根本不需要凭借记忆,薛兰兮走在前面,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颜锡的书房。破败的木门年久失修,不需要推就已经倒在了地上。薛兰兮踩着那已经腐朽的木头进去,伸手拂过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在一个墙壁跟前停下,伸手去触发了墙上的机 关。 机关悄无声息的运作,不多时众人眼前就出现一道暗门。 暗门散发着乌沉沉的光泽,一看就很有年头。薛兰兮想了想,在门上按了两下,就见那门洞开,里面散发出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 “这个机关多年没开,先等会儿再进去吧。”薛兰兮吐了口气,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已经看不出原来样子的房间沉默。 她自从回到京城之后,一次都没有来过颜家旧宅,除了触景生情,还有就是近乡情怯。 原本她跟楚贺一样,觉得颜家沉冤昭雪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等到靖王上位。 可是,如今这一切就在眼前,她又觉得不真实。 贺仲麟虽然耿直了些,但是他的眼中有是非忠奸,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会是一个好君王。 可这个案子,还得萧康帝亲自翻案才行! 只有萧康帝亲自翻案,才能更加有说服力。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薛兰兮才点了火把率先进去,等所有人都进去之后,她从里面关上机关,然后带头朝着密道的另一头走去。 走了快一个时辰,薛兰兮才到了一个墙壁跟前停下,然后伸手触发了开门的机关。 门开之后,是一个点满烛火的密室。薛兰兮熄了火把,带着人走进密室之后关好门才轻声说道,“这里是御书房的密室,我们一进来就有人告诉皇上了,暂且稍等,等皇上叫咱们进去就好。” 他们来之前已经通知了贺仲麟,让贺仲麟知会萧康帝一声,以免萧康帝措手不及还以为刺客从密道中出来了。 这会儿萧康帝肯定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的是御书房里会不会有什么旁人。 现在虽没过完年节开始上朝,却会有一些王宫贵族进宫请安。 又等了一炷香,终于有小太监过来通传,薛 兰兮本想顺着密道回去,却被季君珩拉住走到了御前。 萧康帝看到老靖国公夫妇之后松了口气,却有些不满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密道的。” 这个密道关乎皇宫里面的安全,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别说薛兰兮,就算是卫陵侯季君珩都不知道。 “回皇上的话,妾身与颜家姐妹是手帕交,颜家当年遭逢巨变,妾身曾去看过颜家姐妹,当时她们托我向皇上求情,问一问皇上颜家有这个密道为何还要犯上作乱。但是当时妾身年幼,回来之后就随着父母到了江南,一直没机会面圣,此事就慢慢淡忘了。”薛兰兮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回话。 萧康帝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当年我也曾这么问过自己,颜家已经有这条密道了,想要谋朝篡位,只需要从密道进宫一刀砍了朕就行,为何还要这么大费周章。可是,豫王和容王说,杀了朕容易,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薛兰兮眼观鼻鼻观心,没再开口。她现在忽然有些明白萧康帝为何这么多年任凭朝中将领辈出,也不曾将颜家旧宅赐给旁人是为何。 除了担心那密道的安全,只怕还有深深的伤怀。被一个将领背叛远不如被一个曾经万分信任的将领背叛来的痛苦,他不想再经历什么。 御书房里,薛兰兮退到了屏风之后,再不参与老靖国公与萧康帝之间的谈话。她就那么木木的坐着,好像一个木偶,再无感知,再无情绪。 谢贵妃听说了御书房的事情,没带人自己过来,看到薛兰兮这个样子,心头一疼,拉着她忍不住啪嗒啪嗒落了泪。 “姨母,这一天,终归是来了。” “对,这一天终归是来了。你放心,靖王已经带 着九门司把整个京城都给围了起来,骆氏就算插着翅膀也飞不出去。” 薛兰兮点了点头,却又陷入了沉默。 骆氏,不会这么束手就擒的。 因为担心他们的安危,萧康帝再不允许他们回卫陵侯府,直接命人将他们安置在寿康宫里。太后病了许久,寿康宫里里外都是太后的人,所以在这里,才是最稳妥的。 得知了老靖国公夫妇的遭遇之后,太后长叹了一声,拉着薛兰兮的手说道,“我就知道你是我熟悉的孩子,苦了你了,这么多年……” 说着说着,太后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太后,不苦。”薛兰兮伸手拂去太后眼角的泪水,浅笑着说道,“这一天,也是太后想看到的,所以太后千万振作起来,等着,看着好不好。” 太后多少年纪大了,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本想着日子也没什么过头了,去了就去了。现在忽然听说这件事,竟然真的觉得病痛好了几分。 她拉着薛兰兮的手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要好起来,等着这一天。 第二日就是开朝的日子,萧康帝上朝听完了阿谀奉承之词之后见百官再无要事,便放了老靖国公夫妇出来陈述冤情。 百官听完大为骇然,接着萧康帝便下令拘捕骆氏,同时重查当年颜家旧案。 如此,颜家旧案终于开始正大光明的开始重查。 萧康帝的圣旨一下,贺仲麟就动手去拘捕骆氏。最终如薛兰兮所想,骆氏确实已经逃了。 不过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骆氏跑了,她在京城经营的势力却不少都被贺仲麟带着九门司的人一一拔出,一日之后,京城竟空了快一半。 这些人不管是骆氏的死忠还是附庸,在九门司里吐了不少东西出来,不但有容王,还有豫王的事情。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丧家之犬 豫王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萧康帝没工夫看,倒是容王的事情让他气了个够呛。 看着龙案上的这些口供,萧康帝气的是脑袋发昏,几乎要坐不住。 当年颜家旧案发生的时候,他曾经下令要羁押颜府女眷,本是暂且扣押,等到罪名落实之后再行判处。谁知道,容王竟然私自激怒颜府亲兵,惹得他们动手跟九门司的人对上,最终被斩杀的一干二净,颜府女眷更是直接被他找了个借口丢到了军营之中做了营妓。 他一直都以为颜家人抗旨不尊容王才不得不如此行事,殊不知竟然是容王私自做主。 一切原因竟然只是因为靖王跟颜家还有季家走的太近,将来王位争夺的时候容王担心颜家和季家会成为贺仲麟的附庸。 宫里的事情,薛兰兮一直关注着,却不曾太多的干涉。萧康帝是个明君,事实证据摆在他的面前,他不会因为容王是自己儿子就有所偏私。 就算萧康帝真的想要偏心自己儿子,那也得考量一下容王是不是真的亲儿子。 薛兰兮相信,骆氏的人马之中,肯定会有人知道容王的身世之谜的。 “颜家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结了,这几日皇上就会明发圣旨,给颜家洗冤。”季君珩进来,见薛兰兮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些担心。 “恩,相公,谢九歆不见了。”薛兰兮嗯了一声,皱眉不语。 那日他们送了老靖国公夫妇进宫之后回来,素荷就说谢九歆不见了。找遍了整个府邸,却不见她的影子。 问了伺候的丫鬟,丫鬟说谢九歆一个人在屋里从不出门,失踪了之后家里的东西也是一件都没丢。 “骆氏不会放过她的。”季君珩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自己的命 运,他在军中这么多年,见过不少普通百姓浴血奋战终于成了一方将领的事情。萧康帝也不是拘泥于出身和背景的人,不拘一格用人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所有的努力得是自己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而不是踏着旁人的白骨和鲜血,而不是附庸了这个,攀附了那个。 谢九歆和程素娥就是没有参透这一点。 季君珩没告诉薛兰兮,谢九歆的二叔虽然是个庄稼汉,但是他的儿子早几年的时候参加科举,考了第四名,被皇上派往西边做了一个小官,过几年就会调回京城。 如果谢九歆跟着她二叔一家,以她二叔对她的挂念,不可能不好好养她。到了如今,她虽然不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却也能够平安的做一个百姓。 “我,是真的想让她平安的过了后半辈子。”薛兰兮长叹一声,然后拢了拢肩上的斗篷看着窗外皑皑白雪发呆。 她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皑皑白雪,不消一刻就盖住了她的尸体。她死的时候,原本以为颜家的冤情会随着雪被盖在地下,永远都不会重见天日。 却没想到,如今在一个大雪天里,雪化了。 谢九歆她是真的想让她平安的活下去的,如今颜家旧宅,只剩下了楚贺和她,当年的旧人再没多一个,能有一个,便能多一份想念。 不过,也许都是命吧,谢九歆就这么失踪了。 “你放心,我会加派人手去找的。”季君珩将薛兰兮拖回了屋里,并且关上了窗户。 乍然一暖,薛兰兮的脸瞬间红了。她脱下斗篷,在凌乱的桌子上挑拣出来了几张纸递给了季君珩。 “这几个是早年的时候骆氏身边的人马,不管是谢九歆还是九门司里抓到的人都没说他们的下落。我觉得 骆氏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了人离开她,应该是躲到更隐秘的地方去了。” “骆氏未必不会反攻,她如今肯定还在京城。”季君珩接过这几张纸翻看了一下,转头看向薛兰兮,“那四条密道,会不会……” “凤家和颜家应该不会,凤松泉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还没糊涂,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告诉旁人。”还有人住的宅子不用担心,只要不启用密道,就永远都不可能有人发现。 “沐家和谢家的旧宅不好说……”季君珩担心骆氏会通过密道进入皇宫,一直有些担心。 “嗯,这两个宅子都荒废许久,平日里没人进去过。”薛兰兮想了想,在桌子上画了个圈,“如果他们通过密道进去,刚好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如今京中局势虽然紧张,但是骆氏早就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准备充足之下,颜家旧案审理的很快,真相大白那天萧康帝就直接下了罪己诏,陈述自己识人不清的过错,还了颜家一个清白。 但是,因为颜家目前已经没有活人,所以萧康帝只能命礼官到颜府旧宅打扫干净,重新上香,以作补偿。 薛兰兮跟在季君珩的身边去看颜家旧宅被打扫一新,终于开怀的笑了出来。虽然她现在顶着薛家女儿的身份不能重新成为颜家的女儿,但是能看到这一天已经不亏了。 而且,颜府旧宅和卫陵侯府只有一墙之隔,以往又是旧交,时常过去走动一下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薛兰兮看到沈君见陪着老卫陵侯也在颜府旧宅门口观看,多年没出门的老卫陵侯出门倒是让人稀罕,大家都以为老卫陵侯已经身子骨不行了,却不知今儿个一见依旧铁骨铮铮,风姿不减当年。 季君珩和薛兰兮一起上前行礼,老卫陵侯摆摆手,让他们自行回去,自己则不知道站在颜府旧宅门口想些什么。 京城的街头巷尾都贴满了海捕文书,骆氏的画像也贴到了四个城门之上,可是三天过去了,别说人,就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几个人匆匆忙忙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闪入一个铺子之中,专开一个机关闪了进去。 昏暗的地道之中,骆氏正坐在那里看着进来的几人。 “京中局势如何了?” “颜家已经翻案,到处都是夫人还有几位管事的海捕文书,只怕咱们出不了城了。”领头的人一脸难色的看着骆氏,有些悔不当初。 原本他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小生意人,被骆氏蛊惑之后替他卖命,谁知道最后把自己给卖进去了。 “谁说要出城了。”骆氏冷哼一声,揣着手看着站着的几位,“各位都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想必你们也不想永远都如丧家之犬。” “夫人可有妙计?”众人一听,顿时面露喜色,看着骆氏急切的问道。 “再过几日就是正月十五,宫中势必会大肆采购蔬果用来筹备元宵宫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混进宫里找到容王,那就万事无忧了。”骆氏何尝不知这些人也不都是个个死忠,可是这些人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贪婪,非常的贪婪。 只要利用好了他们的弱点,不怕他们不为她卖命。 众人一听,心头一喜,顿时高兴了起来,喜气洋洋的去准备要用的东西。 庆华宫里,容王被拘在这里已经多日,连日来除了送饭的太监,就是个臭虫也没有,他每日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徘徊,想等到萧康帝放他出去,却不知一日比一日的难挨。 入了夜,容王还在榻上 辗转反侧,忽然之间他听到有人的脚步轻轻而来,他连忙起身,走到窗口,果然就见一个梳着宫髻的女人到了窗口,冲着窗子轻轻的叫道,“皇儿,皇儿?” 容王一喜,连忙应了,“母妃,是我!” “皇儿,我的儿!”沈妃这几日辗转反侧,年前听说了容王的事情之后就如油煎火烤一样,谁知后来事态愈演愈烈,这几日她更是已经到了彻夜难眠的地步。 今儿个她一听说容王很有可能被流放,她顿时就坐不住了,连忙朝着这里赶来。 “母妃,我知道错了,您替我向父皇求求情吧!”容王听到沈妃的声音,顿时涕泪满面,他这几日多次求见沈妃,但是小太监都装聋作哑权当不知道,现在沈妃悄悄自己过来,想必也是想了不少法子。 可是如今的状况,除了沈妃也没人能救他了。 “皇儿,母妃我无能为力了。骆氏如今已经成了皇榜上的通缉犯,她指望不上就算了,她手下的人还把你过往的那些事情全都招认了个一干二净。你父皇震怒,我若是求情,只怕你父皇会更生气。”沈妃也心疼的跟刀绞似的,这是他的孩子,她也不想看着他被流放。 可是,大势所趋之下,她也没有好法子。 “什么,骆氏成了通缉犯?”容王这些日子一点外面的音信都不知道,根本不知道骆氏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他震惊之余只有深深的惊恐。 沈妃是偷偷来的,自然不能久留,她见周围没人,轻轻推开窗子,朝着里面扔了一包银子小心叮嘱,“皇儿,你父皇那里我会想办法,这些银子你收好,太监都是见钱眼开的,用他们还是银子好使。” 沈妃的话容王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只有骆氏已经成了通缉犯的事情。 第四百一十三章 你是我儿子 不管容王听清楚没听清楚,到了时间沈妃必须离开,临走前,她见容王心事重重的样子万分担忧,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容王的脑子里反复翻滚着骆氏已经指望不上了的这件事情,他实在无法想象,骆氏这样绝顶聪明的人会有这么一天。一直以来,容王的每一步都是在骆氏的指导下进行的。 拉拢沈家,跟沈恒亲近,拉拢六部,陷害季君珩,甚至当初设计颜家也是骆氏的主意。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被人发现,但是一夕间,骆氏就这么没了? 容王接受不了,他的脑子一团乱麻,让他坐立不安。空荡荡的大殿里不停的回响着容王来回走动的脚步声,那声音一点点的从开始的急促到后来的不紧不慢。 骆氏倒台了不要紧,他还是皇子,他只需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骆氏的头上一推,包括弄死两个容王妃的事情也推给骆氏,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剩下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如果他是被人蛊惑,被人蒙蔽,他就不是主谋,就算萧康帝再大公无私,顶天也就是把他圈禁起来。只要他还在京城,他想要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轻易很多。 骆氏现在如惊弓之鸟,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等到骆氏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他早已顺利脱身。只要他脱身了,骆氏如何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容王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好像他先前的胆战心惊,提心吊胆都只是虚幻。 窗户“咔哒”一声被人打开,容王一回头就看到骆氏站在他的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容王心头一惊,往后推了好几步,“你别过来,你害我还不够惨么!” 这里平日没什么人,但 是容王不保证不会隔墙有耳,在他打定主意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进入了给自己设计的话本之中。 “我害你?”骆氏乍一听到容王这么说,顿时愣了,站在那里看着容王自导自演。 “难道不是你害我!曲氏和先前那个女人都是你让我杀的,我本想在曲氏之后好好的娶了沈清念就行,是你觉得沈家已经没落,沈家女儿配不上我,极力让我娶了先前那个女人。后来,又是你下毒杀了那个女人,栽赃到我头上!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跟你无仇无怨,你为何要害我!” “哦?”骆氏只一瞬间就明白了容王的意图,她挑眉笑了笑,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静静看戏。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杀了我?我到底是皇子,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父王绝对饶不了你!”容王的脸色涨红,手中悄无声息的扣住了一柄匕首。 他到底是个男人,还能怕了一个女人不成? “皇子?你算哪门子皇子。”骆氏冷哼一声,看了容王手里的匕首一眼,“扔了吧,我在草原上杀狼的时候,还没你呢。”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说我不是皇子!”容王压低了声音,却依言扔了手里的匕首。 “我?我是北狄长公主。至于你是不是皇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骆氏轻笑一声,朝着容王一步步的走了过来,“当年沈妃有孕,她本就身体不好,太医说她就算勉强产下孩子只怕是个傻子的可能性更大。” “你胡说什么!”容王面色惨白,忍无可忍的斥责骆氏,“闭嘴,你闭嘴!” “后来到了沈妃生产那日,孩子果然全身青紫,太医直言这个孩子怕是活不下去,若是想保这孩子一命,就得由奶妈和太医轮番照 看。过了一个月,这孩子终于大好,但是奶妈却发现,这孩子的背上多了一个胎记。” 骆氏轻笑一声,丝毫不惧怕容王的恐吓,“奶娘和太医想了很久,又查了记档,实在是不知道这孩子是本身就有胎记还是被调包了,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不可能!我跟皇上这么像,我们肯定是父子!”容王还想垂死挣扎,却被骆氏按住了命脉。 “前些日子,老卫陵侯府有一个孩子进宫,谢贵妃说,他竟然比你跟皇上还像。人,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一两分的想象,也并不奇怪。”骆氏终于到了容王身边,她的手一翻,不知何时竟然扣了容王先前的匕首在自己手里。 容王大惊失色,想要逃跑却被骆氏擒住,三两下割开他背后的衣服押着她在殿中铜镜跟前让他细看,“看,这个胎记像不像北狄勇士身上的鹰头?这不是胎记,这是刺青,你还没满月的时候,我亲手刺下来的。你不愧是我的儿子,到了这种关头,竟然还能想出最万全的办法来保住自己。” “我,我……”容王看清了自己后背上的刺青,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见过北狄人的鹰头,确实跟这个一模一样。 容王不知道该不该信骆氏,可是事实摆在眼前…… “好了,不用介意自己的身份,如果我不说,没人知道你到底是谁的孩子。”骆氏扔了匕首,又松开了对容王的桎梏,信不走到了旁边,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事情还没到绝境,你想脱身,用不着用这么低劣的办法。” “你这话是何意?”容王从震惊中回神,干涩的开口。 “如果你是九五之尊的帝王,谁敢治你的 罪?你这么多年的经营,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下面俯视群雄么?”骆氏的声音带着蛊惑,却又好像带着天雷,一下子就把容王给震醒。 是啊,如果他当了皇帝,那么谁敢质疑他的过错,谁敢说他不是! “你说的轻巧,皇宫内外九门司,御林军,禁军把持的犹如铁桶一般,谁能轻易攻进来?就凭你的那些贩夫走卒?”容王还没有被骆氏蛊惑的甚至全无,他只脑子转了一下便否决了骆氏的建议。 “大顺先祖建皇宫的时候修了四条密道通往宫外,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进来的?”骆氏笑了笑,看了一眼容王说道,“你以为我只有那些贩夫走卒么?你错了,京城中早就被我藏了两千北狄暗卫,化妆成寻常百姓在这里生活。他们的隐藏手段,不是寻常的贩夫走卒可以比的。” “九门司……” “他们跟那些人没牵扯,就算是九门司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帮人。”骆氏哼哼笑了两声,看着容王说道,“你是我的儿子,也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只要你当上皇帝,你何必管自己是谁的血统呢?” “旁人以为我是容王,是皇上的儿子就够了,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 到底是皇家养出来的孩子,承受能力确实非比寻常,只震惊了一会儿,容王就做出了选择。 既然达成交易,骆氏也就不再久留,又从原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皇宫。 卫陵侯府,季君珩和薛兰兮一处,听完了季宵的禀报之后并没有过多反应。 “她是那么心细如发,知道这两个密道并不奇怪。我只是想,她动手的机会似乎不多。”薛兰兮盘算了一下日子,在桌子上写了一个上元。 “上元节,宫里有宫 宴,虽说只有王公大臣,但是也是人多眼杂。”季君珩点了点头,跟薛兰兮相视一笑。 “去吧,把这些事情告诉一下靖王。” “还有豫王。”薛兰兮加了一句。 “豫王?”季宵疑惑,抬头看了两个主子一眼,见他们没有解释的意思,最终晕头转向的走了出去。 等季宵走了,季君珩才开口,“在颜家旧案里,豫王似乎什么都没做。” “只是表面上而已,实际上当年颜家军跟北狄的战争不可能那么惨烈。”薛兰兮从袖子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了季君珩,“这是楚遂先生前些日子送来的信,我看了一下。” 季君珩打开匆匆看了一眼,忍不住摇头,“皇子之间的争斗为何非要牵扯上边关将士?” 楚遂送来的信里说了当年北狄和颜家军交锋的一些细节,颜家军当时兵强马壮,就算北狄是个硬骨头,却也不至于要消耗掉整个颜家军的军力。至于为什么会发生季君珩带着人到了北境,颜家军全军覆没的事情,其实是因为颜家军中早就被豫王埋了细作,跟北狄勾结。 原本楚遂也没想到,不过这次在北境帮季君珩的时候顺带走访了附近的一些民户,听了他们的话,他越想越不对,于是趁着北狄退军的时候悄悄四处打探,终于知道了一些事情。 豫王为何要如此行事,想必是跟容王一样的心思。贺仲麟的母家是谢家,底蕴深厚,姻亲旁多,这样的背景在所有皇子中都是翘楚。如果让他肆意发展,以后还怎么有容王和豫王的事儿? “当年的事情想要真凭实据的把豫王治罪已经不可能,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人证和物证早就找寻不到了。但是,却可以让豫王在容王的事情上露出马脚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只是这么一来,靖王就要腹背受敌了。” 薛兰兮这么说,倒是惹得季君珩一笑,“常言道,富贵险中求,经了这么一件事,靖王在朝中的威势会更有说服力。” 季君珩提起这个,薛兰兮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他那个直肠子,就算不为了这些功名利禄,也会拼命的。” 倒也是,靖王眼里只有该做不该做,能做不能做,没有做了之后会得到什么的那个心思。 剩下的事情已经全权在握,薛兰兮和季君珩没什么好担心的,只等着上元灯节那日了。 上元节一早,卫陵侯府就传来圣旨,请薛兰兮和季君珩入宫觐见。两人收拾一番之后刚出门,就见到老卫陵侯也带着沈君见来了。 “父亲也接到圣旨了?”季君珩有些意外。 “我有令牌,只要想进宫随时可以。”老卫陵侯摇头,看了季君珩一眼就上了马车。 季君珩了然,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老卫陵侯跟颜锡是生死兄弟,如今凶手即将落网,他如何能不亲自看着? 到了宫里,薛兰兮跟着女眷去了坤宁宫,皇后在那里接见诸位命妇,薛兰兮并着其他命妇行礼,到了结束的时候单独被太后和谢贵妃给叫走了。 今日会发生什么事情,除了来觐见的命妇不知情之外,太后,皇后,还有谢贵妃是一清二楚的。皇后见薛兰兮被太后叫走,想要阻拦,但是实在没有由头,便只能由着她们去了。 到了寿康宫里面,安置了太后和谢贵妃之后,薛兰兮里里外外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然后跟太后说道,“太后,今儿个上元灯节,宫女们也在这宫里闷了大半辈子了,今儿个难得热闹,不如让她们出去玩玩吧。” 宫中不是没有先例,在上 元节,中元节还有下元节的时候让宫女自行活动,到园子里放河灯祭拜祖先,或者是三三两两聚在城楼上去看神武门的灯火都行。如果要是家里还有家人,隔着宫门口的栅栏跟家人说说话,传递一些东西门口的侍卫也都不会过问。 所以,薛兰兮这样的提议并不突兀。 “你倒是说我心坎里了,寿康宫里早几年都是上了年纪的嬷嬷,今年皇上觉得我这身子怕就是不见朝气惹得,所以拨了不少年轻的宫女过来让我看个热闹。这几日她们叽叽喳喳的吵得我脑仁疼,快快快都放出去,让我清静一日。”太后乐呵呵的摆手,让臻沁嬷嬷赶紧去传话。 “寿康宫里是得热闹一些才行,我看这些宫女们来了您的气色也好了。”谢贵妃笑吟吟的看着太后说道。 “她们的热闹不如旁人的,三丫头跟季君珩成亲这是第三个年头了吧,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太后撇了撇嘴,忽然朝着薛兰兮问道,“真想让哀家这里热闹,就赶紧多添置几个娃娃过来,让我抱抱!” “太后!”薛兰兮的脸瞬间红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后说道,“妾身年幼就身子骨不好,这些年养着也没好的太利索,总得慢慢来才是。您在我这费心,还不如赶紧让靖王给您添个重孙,四世同堂才是喜庆呢!” 一句话勾的太后更加高兴,笑哈哈的指着薛兰兮说道,“这鬼丫头,变着法的让我给靖王做主是不是?不过也是,豫王和容王儿子都一堆了,只有靖王没动静,是得赶紧娶妻。今年吧,等这几日的事情一了,就让贺仲麟赶紧把云溪给娶回家去。” 贺仲麟跟云溪郡主的事情如今过了晋阳长公主和萧康帝的眼睛了,就只剩下 办婚礼了。过年的时候闹了这么一场,贺仲麟的婚期自然还要往后放一放。 总归今儿个就能捉到人,并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在寿康宫里一直待到了晚膳的时候,薛兰兮是命妇,总不好一直扣着,所以太后就放了谢贵妃跟她一起到宫宴上去了。临走之前薛兰兮不放心,留了素荷和几个会功夫的丫头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宫宴设在重华殿,薛兰兮到的时候命妇们都已经到了,薛兰兮悄悄来到季君珩的身边,然后偷眼观察周围的太监和宫女。虽然他们清楚今儿个骆氏一定会动手,却不清楚她会用什么方式。 这些日子,贺仲麟派人守住了所有暗道的入口,但是却没有见到有人出入。别说人了,就连老鼠都不见一个。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今天晚上还是严阵以待,以备不时之需。 菜肴一道道的端上来,歌舞杂耍一个个的换着来,薛兰兮却丝毫看不进去,内心跟油煎火烤一样。 骆氏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不会允许自己一直这么惊弓之鸟。而且,她肯定会让容王做最后拼死一搏。薛兰兮没有真凭实据,但是却能猜到容王才是骆氏的儿子。 这个机会不抓紧,等过了年,容王被贬为庶民或者流放边境的时候,骆氏还有什么可以操作的空间? 今儿个,骆氏肯定不会放手。 “豫王今儿个怎么没来?”薛兰兮忽然发现豫王竟然不在重华殿,她掩嘴悄声问季君珩。 “豫王告假,说身子不适。” 身子不适?怕是躲起来准备做那个黄雀吧? 贺仲麟全权接管了整个皇宫,用来防卫骆氏的阴谋。但是最终骆氏的人马不但没有抓到,还让人杀到了皇上面前,这样的纰漏再加上 豫王的挑唆,足够让贺仲麟失去萧康帝的期望。 豫王如今已经不相信楚贺,所以他的所有动作,薛兰兮和季君珩也只能一步一步的推测。 到了半酣的时候,萧康帝举起酒杯敬酒,忽然之间他身子一歪,倒在了龙椅之上。 “皇上!”众人惊讶,想要一拥而上,却被贺仲麟抢先一步拦在前面。 “退后,叫太医!”贺仲麟看着萧康帝面前摆放的食物眉头皱的死死的,恨不能剁了自己。 他竟然忘了让人看着御膳房。 “无妨,我没事。”萧康帝摆了摆手,让贺仲麟稍安勿躁,他确实没事,只是感觉浑身发麻。 从萧康帝知道骆氏跟容王勾结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清楚,这场宫变,容王会是最重要的角色。 不过,容王想要登基,却不能硬来,只有名正言顺才能得到所有人的臣服。 否则,朝中大臣怎么可能会甘心卖命? 萧康帝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如何让臣子尽心为民,他还是有一些心得的。 贺仲麟带着人簇拥着萧康帝先去了后殿,太医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诊治之后,太医说道:“陛下今年已经快六十了,有些中风之兆,王爷放心,并没有性命危险。” “中风?”贺仲麟疑惑,怎么忽然就中风了。 “对,中风。”太医斩钉截铁,却被贺仲麟直接给扣了。 “来人,把他关起来,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他不老实,就一寸一寸的把他的骨头敲碎,一直到死为止。” 萧康帝身边的首领太监想要阻拦,却见萧康帝用眼神阻止连忙退了回来,有些忐忑不安。 贺仲麟的话一出,立马就有禁军出来押了太医就走,还没走两步,就有人马冲了进来,围住了整个重华殿。 “靖王挟持皇帝,意图谋反,还不束手就擒!” 容王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重华殿外,听的重华殿里的人都是一头雾水。 来了! 薛兰兮跟季君珩对视了一眼,心头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皇兄!”贺仲麟也听见了容王的声音,低低唤了一声,却被萧康帝拉住了手。 “先让他闹。”萧康帝摇了摇头,倚在床头之上看着贺仲麟,“他要死,总得给他一个彻彻底底的罪名。” 贺仲麟点了点头,站回了萧康帝的身边。 容王看重华殿里面没有动静,觉得有诈,但是事已至此,不得不进行下去。 “薛兰兮勾结谢九歆污蔑本王毒害妻子,又与靖王勾结,意图谋反,本王手持圣上诏书特来勤王,里面的人快快打开殿门,否则当以同伙论处!”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的却是整装待发的禁军。禁军之后,乃是拉着薛兰兮的季君珩。 “容王殿下似乎忘了还有本侯爷呢。这么大的事儿,我媳妇一个人,怎么可能做的了。”季君珩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人冷笑,“在京中多年,容王似乎越活越回去了。” 早些年的时候,容王带兵也是有章法的,如今竟然就敢这么闯进来,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腹背受敌了么? “侯爷,你被人蛊惑,现在回头还为时未晚。”容王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过来,进来之前他已经用骆氏的人马解决了重华殿周围的哨岗,只要没有信号发出来,旁的地方的禁军就不会过来。 这几日,骆氏利用了外面跟皇宫想通的密道,再加上豫王有意放水,皇宫之中多了不少能人。这些人一一绕过了靖王的看守早就蛰伏到了重华殿外,只等今夜这一场义无反顾的盛会。 第四百一十五章 尘埃落定 此刻,重华殿已经被牢牢围住,只消容王一声令下就能攻进去。但是进去之前,容王总得先替自己洗干净,还得有个名头,否则就算是得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今天必须得到玉玺! 季君珩就站在门口,看着容王冷笑,“殿下莫非以为本侯爷入宫不得携带兵器便如病猫一般?你说我妻子栽赃陷害于你,你倒是拿出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若王爷不能,那就不要怪本侯爷冒犯,将您当私闯禁宫的乱臣贼子了!” 无凭无据,就想凭借一张嘴就之一个人于死地,这也太简单了些。 “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客气了!”容王废话了半天,季君珩根本不把他当回事,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将持下去的必要。他挥了挥手,暗处立马有箭矢射了出来,季君珩眼明手快的一扫,将殿门扫上,然后冲着殿内喊道。 “诸将士听令,容王犯上作乱,欲图谋反,吾等虽死,不可伤吾皇分毫!” 便是没有武器,武将跟文臣也都自动分排而战,武将在前,没有武器就用随手抄到的东西,文臣在后,虽然不少人有些瑟瑟发抖,却也没有一个人开口逃避。 陆氏要拉着薛兰兮到女眷之中躲入后殿,却不被她挣脱。 “你要逼死娘么!”陆氏不知道靖王和季君珩早就已经部署利落了,见薛兰兮执意不肯跟她到后殿去,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娘,你放心,我肯定会没事的!”薛兰兮拍了拍陆氏的手,让她不要怕,同时冲着谢贵妃示意了一下。 谢贵妃立刻遣了身边的宫女来请陆氏,陆氏无奈,只好跟着去了,但是眼神一直没敢离开薛兰兮的身上,一直到再也看不见。 薛兰兮一介女流,不会功 夫,所以她也没有贸然往前凑,而是站在文臣之后。现下容王的人还没有攻入重华殿,殿内一片肃静,只能听见外面的禁军跟容王的人沉默的厮杀声。 但是薛兰兮一直在想,容王为何会多此一举的要拉拢季君珩。 容王很清楚,只要他伤害自己,季君珩都不可能轻易放过她。既然如此,为何要在重华殿外浪费时间? 薛兰兮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方才她看到的画面,忽然顿悟容王这是为何。 太后并没有参与今夜的夜宴! 骆氏想必是带人去了太后那里,扣了太后,便是容王无法强行打开重华殿的大门,也能用太后做人质,挟持萧康帝让他开门。 萧康帝跟太后是亲母子,就算是这么多年感情不和,到底血浓于水,萧康帝一国之君绝对做不出这种无视人伦的事情。 寿康宫里布置的也有禁军,薛兰兮还留了素荷跟两个会武功的丫头在太后跟前,应该没事吧…… 门外箭矢破空的咻咻声,兵戈交接的声音交杂,时不时的还有箭矢穿过雕花的殿门射在重华殿的大理石地砖之上。殿内众人屏住呼吸,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不放过。 季君珩和老卫陵侯站在最前面,一人盯着一个方向,提防有人偷偷从屋顶偷袭进来。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萧康帝从里面走了出来,冲着诸位点头示意了一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中了药,有些影响,不能说话,却不妨碍指挥这今日的乱局。 贺仲麟却没在他身边守着,不知道去了哪里。 没人在意,也没人可以去找。薛兰兮原本提着的心,忽然放了下来。 又过了没一会儿,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萧康帝挥手示意,小太监们打开了紧闭的殿门, 众人终于看到了外面清冷的月光下尸横遍野的空地。 容王被贺仲麟擒着,一柄长剑搁在脖子上,上半身笔直的跪在地上。 看到萧康帝打开了重华殿的门,贺仲麟也不废话,提了容王就走了进去。 “贺仲桓,你犯上作乱,意图逼宫,你可知罪。”萧康帝目光之中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看着容王一字一顿的说道。 “知罪?”容王呵呵一笑,看着萧康帝说道,“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如此,贺仲桓褫夺容王封号,褫夺封地,贬为庶民,流放幽州。容王府内家眷,一同流放,所有谋士全部格杀。” 攒够了失望,才能如此波澜不惊。萧康帝冷静的下了圣旨,继续问道。 “那个女人呢?” “回皇上,骆氏已经在寿康宫内被就地格杀。” 骆氏就这么死了,容王依旧无动于衷。从方才他就已经明白了,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跟他交手的根本不是禁军,而是龙卫军。 所有人只听说过,却没见过的龙卫军。 一直以来,就有一个传说,传闻每一代皇帝的手中都有一个龙卫军,只负责保护皇上的安全。可是这么多年来,国泰民安,谁都没有见过龙卫军。 但是刚才,萧康帝把龙卫军的令牌给了贺仲麟,由他带领,去剿灭了容王的所有人。 萧康帝连龙卫军都给了贺仲麟,还有什么不能给的? 所以,他贺仲桓输的一点都不亏。 这样一场宫变,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风平浪静,诸臣看着贺仲桓的下场,谁都没有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靖王封亲王,季君珩封天下兵马总司,薛兰兮封一品诰命夫人。”萧康帝在经历了这么一场看似惊险万分实际上却万分稳 妥的逼宫之后,心神已经疲劳到了极致,“具体事宜,礼部酌情去做吧。诸位爱卿今日受惊了,先回家歇歇吧。” 犯错了的得惩罚,护驾有功的自然要论功行赏,众人对此倒是没有异议。儿子这么锣鼓喧天的逼宫到了自己父皇跟前,哪个父母能不痛心疾首? 所以,萧康帝一下令,众人就连忙慌不迭的回了。 出宫门的时候,京城中的百姓赏灯还没散。诸位大臣眼中所见皆是一片富丽祥和之态,内心却是一阵怅然。 这些人浑然不知方才宫里差点改朝换代,他们的欢喜与满足深深的烙入了大人物的眼中,还让他们带上了些许的羡慕。 “走吧。”季君珩冲着薛兰兮伸出手,薛兰兮点了点头,与他拉在一起。 这样的恬静安稳,终于还是来了。 如今颜家已经平冤昭雪,骆氏也被龙卫队就地格杀,世上在没有薛兰兮辗转反侧的事情,她终于可以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了,终于可以好好的去当卫陵侯夫人,好好的去做一个正常妇人该做的事情。 两人一路沉默的回了家,一进门,薛兰兮就被季君珩拥入怀中,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薛兰兮竟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她抬起眼,冲着季君珩笑了笑,那眼中的恬静与狡黠让季君珩恍然间似乎看到了当初的颜愫。 这样的薛兰兮,实在是太勾人,勾的季君珩喉头发紧。 第二日一早,薛兰兮就被折枝从床上挖了起来,梳洗打扮之后她缓步到了卫陵侯府的花厅。一大早,朝中来贺喜的人就挤到了这里。季君珩去应付男人们了,薛兰兮就只好来应付女眷。 她今年还不到十八,但是在这样的场面之中却丝毫不见慌乱。等到终于把人送走了,薛兰兮才 迎来了陆氏。 “娘,您来了。”薛兰兮看着陆氏起身去接,笑意盈盈,“娘怎么这会儿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不上这个姑爷呢。” “去去去,我是知道你早上肯定忙的转不开身,哪儿有功夫招待我,所以特意现在过来的。”薛兰兮一开口,陆氏就想拍她,这丫头,怎么越来越没数了。 以前多稳重一个丫头,现在口无遮拦的,什么都说。 “若是娘来了,我就把她们全打发走,只专心跟娘说话。”薛兰兮哼哼两声,拉着陆氏坐下,“这些人可真是有兴致,昨夜那么提心吊胆今天还能这么早就起来凑热闹。” “旁人我是不知道,我是一夜没睡。昨个晚上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陆氏今儿个是来找薛兰兮算账的,这个孩子真是大胆,昨日那样的场面若是她伤了分毫,让她跟薛季言怎么活! “是,我、相公还有靖王,皇上,太后都知道。”薛兰兮点头承认,并且认命的坐在那里等着陆氏的巴掌。 却不知,这巴掌只是抬了起来,始终没有落下。 陆氏收了手,看着薛兰兮也终于有一抹坦然,“这么多年,你这个孩子终于熬出来了。如今尘埃落定,你终于可以好好的过日子了。慧极必伤,我总担心你的身子就是你总是心头压着事儿的缘故。” “既然如此,从今往后我可要糊涂着过,才好过的长命百岁。”薛兰兮知道陆氏是好意,笑盈盈的应了,然后倚在陆氏的怀里说道,“这么多年,劳累娘担心了。” “娘担心儿,哪有劳累的?”陆氏笑了笑,摸了摸薛兰兮鬓边的发,想了想终于问道,“从皇上明发诏旨,说颜家无罪的那天我就在想,你可否要归了颜家族谱?” 第四百一十六章 薛家临危 陆氏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忐忑的。她没敢跟薛季言商量过这件事,可是这件事萦绕在她的心头一直挥之不去。 颜家洗刷冤屈那日她就想问了,可是一直没开口。 她生了两个儿女,最终一个都没留下,薛兰兮虽然顶着自己女儿的名字,却到底还是颜家的姑娘,她没有立场拦着。 思来想去了好几天,陆氏终于想通了,薛兰兮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管她姓颜还是姓薛,总归都是她养大的女儿,都得叫她一声娘。 今儿个来,她本打定了主意,如果薛兰兮想要回归颜家嫡女的身份,她便帮忙走动。 可是开口的那一会儿,她还是怯了。 面上的笑容停顿了一下,薛兰兮看着陆氏问道,“娘这是不想要女儿了么。” “怎么会,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陆氏一着急,愣是没听出来薛兰兮是有意逗她,连连摆手,拉着她急急忙忙的说道,“你是我的女儿,永远都是。可是颜家……” “颜家长辈已经去了,我自然是无法孝顺膝下,回不回颜家又有什么分别?您养我大,我自然要养您老的。薛家的族谱,应该不会缺了我这一块地方。”薛兰兮瞬间笑了,眼中的狡黠让陆氏方觉得自己上了当。 “你这个孩子,真是讨打!” 一直没挨到身上的巴掌终于轻飘飘的落到了身上,即便是挨了打,薛兰兮也笑嘻嘻的朝着陆氏的怀里钻。代善跟陆长笙成亲之后经常往薛家跑,因了薛家并不算代善的正经娘家,再加上陆氏本就是景郡王府出来的姑娘,外甥媳妇去看望姑姑倒也没什么不妥,所以没人起疑。 薛兰兮本以为,有了代善去分陆氏的注意力,她能好受许多,却没想,陆氏竟然对自己 如此关怀,让她真正的觉得老天爷待他不薄。 既然如此,那她因为死人去伤了真正疼爱她的活人才是大大的不妥。 得了薛兰兮的话,陆氏的心终于定了,笑着拥着薛兰兮,却忽然又有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下来。 如今的日子,已经是圆满了,薛清宴也许是真的与她没有缘分吧。 又跟陆氏聊了一会儿,薛兰兮送了她离开,起身去了老卫陵侯那里。 颜府旧宅修葺,萧康帝让礼部工部主理,但是因为颜家毕竟已经没什么人了,所以礼部工部也不怎么上心,进度很慢。 这件事,还得老卫陵侯出马才能快些。 薛兰兮想要早点开了颜家祠堂,将颜锡,将谢瑶玥等人供奉进去…… 还没到老卫陵侯的院子门口,折枝就急急忙忙的过来,差点将薛兰兮撞倒。 “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屋里着火了不成?”薛兰兮被素荷扶住,无奈的看着折枝问道。 “比着火可严重多了!”折枝急急忙忙的说道,“方才豫王府的人过来回话说薛兰若竟然发狂,冲撞了豫王妃,豫王妃难产,一尸两命!” “什么!”薛兰兮惊讶,薛兰若早前被关了起来,没想到竟然还会出来。 而且,还能闯这么大的祸! “而且,豫王到皇上跟前痛陈,说薛家勾结容王,有意为之……”折枝也是气得不行,她在薛家长大,怎么会不知道薛家的光景。 大爷薛季言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结党营私的事情,当时豫王那么拉拢薛季言都没有接近。薛兰若是怎么嫁给豫王的,难道豫王自己心里没数? 跟容王勾结,更是无稽之谈。 薛家确实有薛清虞跟沈家纠缠不清,但是又关薛季言什么事儿! “吏部跟刑部来人了么? ”薛兰兮稳住心神,急匆匆的问道。 “刑部没有,但是皇上的圣旨已经下了,让老爷在家中先休息一段时间,等事情查清楚再说。”折枝看着薛兰兮,急得脸都红了,“小姐,皇上是不是要治罪薛家了。” 昨日豫王没有占到便宜,心里头憋着火呢。谁知道薛兰若神一样的蠢,人家等着杀你,你还给人家递刀子。 不过,谁知道是不是豫王故意把刀递到了薛兰若的手里。 “薛兰若一直被关着,怎么突然跑了出来。”薛兰兮一边往回走,一边问折枝。 “听说是豫王妃到五小姐跟前说话,说如果薛兰若如小姐这般聪明不至于落得今天这步田地,怎么着也能捞一个诰命夫人当当。”折枝连忙跟上,同时让小丫鬟去准备车马。 “那豫王是什么时候告到御前的。”薛兰兮更好奇豫王在这件事中都做了什么。 “豫王妃被五小姐冲撞了之后就动了胎气,没多久就死了。豫王还没等豫王妃身子凉透就带着府里的人去了御前,将此事添油加醋的跟皇上说了。”这事儿是谢贵妃传回来的话,折枝一个字都没敢改。 算算时间,应该是今天早上的事儿了。 豫王这么做,还真是一石二鸟。借着薛兰若除了知道他所有阴暗之事的豫王妃,以免将来萧康帝查到他头上的时候被出卖。同时还用薛兰若给薛家将一军,让萧康帝心神大乱,没工夫搭理他。 没了楚贺,豫王还能这么聪明,实在是难得。 但是,薛家是薛兰兮的底线,她不可能允许旁人私自触碰! 换了衣服出门,薛兰兮直接朝着薛家而去。薛家果然已经乱成一团,宝儿跟莞华哭成一团,躲在蒋昕的怀里瑟瑟发抖。 红玉之前出事儿 的时候就突然暴毙,薛家没办法就将蒋昕给请了回来,在三房的屋子里给她修了个佛堂,让她能带孩子的同时还能礼佛。 而蒋昕的脚边,是碎了一地的碗碟,对面则是气的手脚发颤的李氏。 看到薛兰兮进来,李氏恶狠狠的骂她,“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敢回来!” “我若不回来,谁给你捡骨头。”薛兰兮也不客气,左右早就已经撕破了脸,连面子都不必顾着了。 李氏中风有一段时间了,身子是不能动,但是脑子还算清楚,所以才能这么发火。 因为家里出事,所以所有人都到了李氏跟薛老爷子的院子里商量事情。 这会儿薛老爷子不在,薛季言不在,陆氏也不在,只有钟氏和蒋昕在跟前。看到薛兰兮回来,钟氏的心瞬间定了,拉住薛兰兮的手急急忙忙的问道,“你爹娘的事情你知道了吧,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她这个扫把星能有什么主意,如果不是她,薛家能成现在这个样子么!我可怜的儿子,可怜的孙子呦……”薛兰兮还没开口,李氏就嚎丧起来。 薛清虞死了之后,薛季尧就再也没回来过。祁氏跟薛瑾妍和薛瑾姝又被关着,不能回来,好好一个三房竟然妻离子散的,瞬间就没了。 李氏从此之后,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诅咒薛兰兮,诅咒她万世不得好死。 “到底不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便如此的不管死活。若非当年三房为了讨好沈家,出卖了大房,我的女儿怎么会死!今日三房的下场,全是报应!”陆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薛兰兮回头,就见薛老爷子,薛季言还有陆氏已经回来了。 陆氏显然听到了李氏的话,竟然毫不客气的呛了起来。 “你,你这个泼妇, 我砸死你!”李氏知道休妻已经吓唬不了陆氏,直接抄起旁边的枕头朝着陆氏扔了过去,却直接被薛老爷子给拂开。 “够了,还嫌不够乱么!” 薛老爷子暴呵一声,制止了李氏的胡闹。 “今儿个这事儿,分明就是豫王要将我们薛家置于死地,好给自己寻条活路。若非三房当年跟容王交好,至于就将整个薛家连累进去么!” 薛老爷子做了一辈子的官,这种事儿一眼就能看破。他方才跟薛季言和陆氏在一起,也是在商量要怎么解决这个局面。可是,这个局面并不好解。 容王犯上作乱,谁跟他沾上,谁都洗不干净,便是现在皇上不发作,将来也不会重用,薛家到这里,便也就完了。 可是,豫王的说辞,虽然模糊了一些,却也大部分都是真实的。 薛家三房与容王勾结,薛兰若又是大房的女儿。薛家从来没有分家,没有分府另过,所以还是一家…… “祖父,没有别的法子了么?”蒋昕叹气,看着薛老爷子问道。 “有法子又如何?三房如今孤儿寡母的,难道要你们出去顶罪?”薛老爷子长叹一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房的事情他一直看在眼里,却没有多加干涉,却没想到会愈演愈烈到如此地步,将整个薛家拖入深渊。 “勾结容王的是薛清虞,你们孤儿寡母自然是不用顶罪。薛兰若虽然姓薛,但是她执意要跟豫王的时候,父亲就说过跟她断绝父女关系。这事儿,可是有族亲在场,足够证明的。”薛兰兮看了看众人,然后温温吞吞的说道。 “只有这些,怕是不足以打消陛下的疑虑。”薛老爷子摇头,看着薛兰兮说道,“静观其变吧,陛下不会如此狠心的。” 第四百一十七章 薛家不可能 “当年的颜家,难道不是相信陛下不会滥杀无辜么。”薛兰兮笑了笑,摘了手抄递给折枝,“祖父,坐以待毙怕是不妥。” “你有办法么?”薛老爷子看着薛兰兮,炯炯有神的眼中是一片坦然。 这老东西,明明已经想到办法了,非得让她自己说出来做这个坏人。 “有,豫王要弄死我们,我们不如先动手把他给压下去。”薛兰兮冷笑了一下,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说道,“祖父难道不也是这个意思。” 薛老爷子还没点头,李氏就哼哼着开口,“做了卫陵侯夫人,口气可真是大了,豫王是什么人,也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压得下去的。” “豫王是皇子,那又如何,便是皇子也是人,不可能一点错处都没有。只要拿到她的错处,那就有办法。”薛兰兮扫了李氏一眼,只觉得她如今是越发的糊涂了。 原来以前的精明竟然只用在了勾心斗角之上。 “你这意思是,你那好妹妹还给你留了什么豫王的把柄?就算有,皇上也只会觉得咱们家肯定是跟容王串通好的!”李氏这会儿不傻了,居然还能想到豫王会借此攀咬薛家。 “祖母若是累了,歇着就好。您如今躺在床上,什么力都出不了,不如就安享晚年。”薛兰兮懒得解释,转头看向薛老爷子和薛季言。 “祖父,父亲,若是我向皇上陈情,表明身份自然就能让薛家平安无事。毕竟若是薛家跟容王勾结,怎么可能还会救了颜家遗孤。” 确实,任凭薛家做什么,都不如薛兰兮有说服里。 而且,这件事做起来,也是最轻易的。 颜家的人虽然已经没了,但是姻亲还有一些。谢贵妃就是一个,太后也是见过颜忆的,旁人林林总总也能 扒拉出来不少。 可是,只是说明身份,还不够解恨。 “兰兮,你……”陆氏不舍,今儿个她才跟薛兰兮讨论过是不是要回归颜家女的身份,现在就被拉入谷底。 “娘,不管我姓颜还是姓薛,不都是您的女儿么?”薛兰兮走过去,靠在陆氏的肩膀上撒娇,“生者不及养者恩,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陆氏这么多年来,一直依靠着颜忆扮着的薛兰兮续命,聊以安慰自己的女儿还活着。如今真的没有了,她的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今儿个天色已晚,我就先回去了。明日我进宫面见陛下,将当年的事情说个清楚。”薛兰兮安抚的朝着陆氏笑了笑,然后转身就走。 白色的狐裘斗篷在出门的时候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红色的裙摆。陆氏看着上面的纹样,认出来是早年时候自己给薛兰兮做的衣服,心里顿时熨贴起来。 这个孩子,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她所做的一切,不也是为了薛家么? 她又何苦拘泥于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呢? 薛兰兮出了薛家,没有直接回卫陵侯府,而是去了女学。过了正月十五,女学差不多要开学了,就连季红裙也都留在学馆里面准备课程。 薛兰兮的到来倒是没怎么引起旁人注意,只当她是来寻小姑子的。 果然,在楚贺的院落里,薛兰兮见到了季红裙。 “嫂子?”见到薛兰兮过来,季红裙脸一红,连忙迎了过来,“这么晚过来可是府里有事儿?” “的确有事儿,但是不是卫陵侯府,而是薛家。”薛兰兮点了点头往里走,“我是来找楚先生的。” 楚贺是薛兰兮的哥哥,薛兰兮又是季红裙的嫂子,这关系委实乱了些,却也分得 清楚是怎么个来龙去脉。 季红裙连忙跟着一起进去,顺带支走了学馆里的杂役们。 “你来了?”屋里没旁人,楚贺坐在轮椅上,熟稔的跟薛兰兮打招呼,“豫王对薛家下手了吧。” “嗯,豫王妃到薛兰若跟前挑衅,薛兰若没忍住,惊了豫王妃的胎,豫王妃难产,一尸两命。豫王就用当初薛家三房跟容王勾结的事情做联系,说薛家跟容王勾结,意图谋害皇嗣,薛兰若已经被赐死了。”薛兰兮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然后问道,“哥哥可有什么好法子?” “豫王这招借刀杀人可真天衣无缝。”楚贺听完,毫不意外,“豫王妃这么多年也算是帮了豫王不少,如今容王没了,能跟他争一争的皇子只有靖王。可惜了,靖王太干净,所以豫王要先把自己洗干净,否则拿什么跟靖王争?” “头一个要洗掉的,就是这豫王妃。那下一个,是不是就是哥哥了。”薛兰兮倒是不担心楚贺的安危,虽然他现在不良于行,但是他的周围也不是什么人都没有的。 便是这小小的院落四周,就守卫了十多个高手,豫王想要无声无息的把楚贺干掉,怕是不太可能。 “为了避免我成为下一个,我还真得送他一份厚礼。”楚贺点头,转动轮椅到了旁边的书柜之上。 薛兰兮来这里的目的也是这个,楚贺在豫王府多年,豫王的那些勾当他应该很清楚。 轮椅吱呀吱呀的到了书柜跟前,楚贺伸手从书柜之上拿了一个匣子下来开了锁,递给了薛兰兮。 “这个东西,至少能让豫王去跟容王作伴。去吧,明天你拿给皇上。” 薛兰兮接了过来简单看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向楚贺。 “哥哥怎么会有这些东 西!” “我是父亲教出来的孩子,豫王府里的那些机关入不了我的眼。”楚贺不以为意的挠了挠头,然后转过身子让薛兰兮快走。 “卫陵侯夫人该走了,时间长了,我怕总司大人来这里拆了我这院子。楚某人如今可是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没有,全靠这学馆收留了。” 薛兰兮紧紧的抱住那匣子,狠狠的点了点头,道了谢后转身出去。 楚贺给薛兰兮的,是豫王给边关细作的书信,其中详细的描述了豫王让边关细作如何透露颜家军计划的事情。 寻常的罪证只能让萧康帝对豫王失望,却不会让他失去手里的权利。如果他手里还有权利,那么他就还会对薛家下手。但是威胁到边关安定的事情,那就不同了。 薛兰兮拿着匣子回了卫陵侯府,她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便递了牌子请求进宫。 因为她是女眷,不能擅自求见皇帝,所以她便先递了牌子到寿康宫求见太后,再由太后请了萧康帝过来。 萧康帝踏入寿康宫的时候,薛兰兮就笔挺的跪下,朝着萧康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臣女颜忆,叩见圣上。”薛兰兮自称颜忆,将萧康帝听愣了。 “你不是薛家三丫头么,怎么又变成了颜忆?” 太后让臻沁姑姑通传,说是寿康宫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请皇上赶紧过来。萧康帝这才匆匆赶来,却不知这大事,竟然是薛兰兮。 薛兰若的所作所为,让萧康帝失去了一个孙子,他如今对薛家不能说恨之入骨却也喜欢不起来。如今看到薛兰兮,萧康帝更加不会觉得特别高兴。 可是,她又自称颜忆。 “回皇上,臣女本是颜忆,当年颜家没落之时薛大人走动关系,用自己的亲孙女薛兰兮换了 在天牢之中的臣女出来,这才救了臣女一命。”薛兰兮将头深深的伏在地上,声音瓮声瓮气的传不出来,却又足够让萧康帝听的一清二楚。 “当年,薛家本来是想将我买来,谁知我在天牢就生了一场大病,薛家才无奈将自己的亲孙女换了进去,准备等到颜家女眷公开拍卖的时候再将孙女买走。谁知后来容王发现端倪,亲自到天牢查看,薛家三小姐薛兰兮为了躲避容王,躲入稻草堆中生生闷死。于是,从此之后,我便成了薛家三小姐薛兰兮。” 薛兰兮长舒一口气,将她怎么成为薛兰兮的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难怪你会知道暗道的事情。”萧康帝顿悟,他一开始没有怀疑,可是后来越想越奇怪,颜家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暗道的事情告诉一个小丫头。 “臣女欺瞒皇上罪该万死,可是臣女今日是想为薛家辩解一番。陛下,若是薛家跟容王勾结,薛家三小姐又怎么可能为了躲避容王而闷死在稻草堆中?若是薛家真的跟容王有勾结,又何必苦心孤诣,搭上自己的孙女去救颜家的女儿。” 薛兰兮说的不卑不亢,倒是让萧康帝无话可说了。 “皇帝,这丫头是不是颜忆,我跟谢贵妃已经亲自验证过了,她这几年长开了,多少带着些颜家人的样子。还有,她能准确的说出当年颜家的事情,也能说出自己的事情,应该错不了。”太后长叹一声,起身亲自扶了薛兰兮起来,“而且,这么些年,你也看着了,她这个聪慧,也是颜家的孩子才有的。” 萧康帝见太后起身,也连忙站了起来,“既然太后跟谢贵妃都确认过了,朕自然是不会有疑惑的。可是薛兰若毕竟害的豫王妃难产,一尸两命……” 第四百一十八章 豫王流放 “陛下,非是薛家推卸责任,薛兰若早在进豫王府的时候,父亲就将薛兰若从族谱除名,并且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此事阖族宗老都可以作证。”薛兰兮连忙拿出从薛季言那里拿出来的断绝父女关系的文书还有薛家族谱呈送给萧康帝。 “哦,是么?”萧康帝显然不信,不过拿来那族谱翻阅了一下,发现上面确实没有薛兰若的名字。而且,文书上也确实有薛季言和薛兰若断绝父女关系,自此之后再无瓜葛的词汇。 如此一来,若是薛兰若的事情,就只能问责薛兰若一人了。 当初薛季言可谓是有深谋远虑,女儿攀附上了豫王都能毫不客气的断绝关系,莫非是知道迟早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 萧康帝越想越觉得薛家人心思深沉,心头是忍不住的感慨起来。 “陛下,薛兰若的事情,臣女看似乎并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薛兰兮给了萧康帝消化这些讯息的时间,然后直白陈述,“臣女一直以来都在默默查访当年颜家在边境和京城的所有事情,根据臣女查得,当年之事豫王也有参与其中。” 说着,薛兰兮将楚贺交给她的匣子拿了出来,“颜家旧案是圣上心中之痛,也是臣女之痛。臣女一直以来都不敢放过任何一丝一毫当年颜家旧案的蛛丝马迹,所以才能查访到不少刑部查访不出来的东西。当年,颜家军兵力强盛,怎么会敌不过跟他相当兵力的北狄大军?实在是因为有人暗中将颜家军的行军布防以及战略对策暗中透露给了北狄将领。” 当年前线传回来的结果是卫陵侯带领的军队战胜了北狄,颜家军死伤殆尽,所以没人追究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季君珩已经将当年 的所有情况都一一说明,萧康帝也一直疑惑为什么颜家军会伤亡如此惨重。 殊不知,居然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卫陵侯?”萧康帝一边打开匣子,一边随口问道。 当年若是卫陵侯将战场上的事情告诉了萧康帝,说不定事情就不一样了。 “皇上是在挑拨?回皇上,卫陵侯带兵到北狄的时候战况虽然已经稳定,但是战场上有不少余孽。他清理完北狄战场回到京城已经是两年之后,颜家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夫君和公公未尝没有拟奏折送到御前,但是当时六部都由豫王和容王把控,所以这个奏折根本没有送到圣上跟前。” 原本薛兰兮也疑惑,但是她没有问过季君珩,一直到楚贺把匣子给了薛兰兮的时候。 果然,萧康帝从匣子里面看到了当年季君珩和老卫陵侯写出来的奏折。那奏折被人拦了,后来就再无音讯。 看完了所有的东西,萧康帝长叹一声合上了匣子。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萧康帝当了这么久的皇帝,怎么会不知道薛兰兮方才说薛兰若的事情不简单是什么意思了。 豫王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豫王妃未必不知情,所以他借刀杀人,用了薛兰若的手去处理了豫王妃,同时还把帽子死死的扣在了薛家的头上,让薛家毫无翻身之力。 豫王的这些才能,可真是用错了地方。 “皇儿,如今朝中局势上,没了容王,那就只有豫王和靖王相争,靖王醇厚,豫王要想胜出就要比他更淳厚才行。所以,豫王这是要先洗清自己……”太后幽幽开口,忍不住长叹道。 “只是这计谋,也太毒了些,那到底还是他自己的孩子啊。” “母后说的是。 ”萧康帝也忍不住心痛。 当年颜家案子的起因就是容王嫉妒靖王背后有颜家,谢家这么庞大的姻亲给他撑腰,便是他人事不知,不懂变通也有这么多附庸所以才有这后面的种种。 却不知,豫王竟然也有这样的心思。 两个皇子之间的相护倾轧,竟然将两个百年家族一朝覆灭,将两个国之栋梁一夜之间从大顺朝的历史上抹去…… 萧康帝除了痛心孩子们的不懂事,还痛心国家所损失的栋梁之才。 “来啊,传朕旨意,豫王跟容王一样,贬为庶民,流放……” “皇上,不可!” 萧康帝本想让豫王跟容王去作伴,好好想想两人的过错,还没说完,就见外面皇后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 “皇上,臣妾知道这些年豫王做错了不少事情,可是他毕竟是您的孩子啊!” 皇后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泪流满面的扑在地上抱着萧康帝的脚痛苦,“他糊涂,他做错事该罚,可是皇上,容王欺君罔上,逼宫才流放,而豫王却没有,您这么罚,有失偏颇了些。” “那你说怎么罚!他虽然没有逼宫,可是他害死了多少边关保家卫国的将士,多少誓死守卫的将士!”萧康帝看着地上的皇后丝毫没有动容,“皇后,国是朕的国,也是这些将士,这些百姓的国!因为他的一人之私,竟然害的数十万大军,数不胜数的百姓葬送在北境,你这个国母,竟然还要为凶手求情!” “妾身知道不应该,可是妾身是他的娘,妾身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去流放。豫王做错了事,您免了他的王位,您剥夺了他的封地,您让他戴罪立功都行。他是您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儿子,那些死了的人已经死了,陛下为何不让他用自己的 手再去为这天下的百姓做些什么呢!” 薛兰兮明知道皇后是为给豫王求情,还是不得不佩服皇后蛊惑的手段。死了的人已经死了,就算是把豫王剁碎也不能让他们起死回生,可是活着的人总得继续活下去,若是让豫王能做些什么,造福百姓,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那你这意思,是就这么算了?”萧康帝冷笑,只觉得面前这个皇后愚昧不堪,“你真是蠢透了,若是将来百姓知道豫王的所作所为,他们还怎么相信朝廷,他们还怎么相信王法!” “这些事情如此隐晦,他们怎么会知道!”皇后摇头,抱着萧康帝的膝盖不撒手,“皇上,求求您了,臣妾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臣妾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流放之地啊。” 幽州是什么地方,多年来幽州白骨累积,只见过人活着进去,没见过人活着出来。 萧康帝让容王流放到那里,不过是变相处死他罢了。 皇后虽然深居宫中,但是也知道幽州的恐怖,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儿子去那种地方。 忽然之间,皇后看到了薛兰兮,她连滚带爬的扑到薛兰兮的脚下,拉着她说道,“我求求你,你求求皇上好不好,哪怕让我儿子去给颜家守灵都行!只要他不去幽州,我以后天天吃斋念佛,为那些枉死的生灵超度。” “娘娘……”薛兰兮有些不忍,看着皇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颜家人和那些将士哪个不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皇后能顾念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能顾念一下这些人呢? “兰丫头……哦,颜忆。”太后开口,习惯性的去叫薛兰兮,却忽然想起来薛兰兮原本就是颜忆,练忙改了口,“要老婆子说,豫王确实有错,也不能轻饶,不 过,他流放幽州未必有些过了。” 几日内两个皇子连番被流放,皇家颜面确实有些损伤。可是孩子们做错了事情,不能不罚。 太后寻思了一下,提了个法子出来,“北境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北狄侵扰,民不聊生,如今北狄虽然已经不在,但是百废待兴,陛下不如就让豫王到北境去吧,什么时候北境能富饶如江南,什么时候才放他回来。” “回来之后呢?”薛兰兮也想问这个问题,但是萧康帝先问了出来。 “回来之后,永久圈禁,再不许插手朝堂之事。” 北境气候不好,粮食难种,但是再难,也有可能有变的富饶的一天。若是那时候豫王又因为这个事情劳苦功高,回到京城指手划脚,那京城又要如何做? 豫王是有野心的,但是可惜心术不正,他若是做了皇帝,只怕朝廷上下只会乌烟瘴气。 太后的最后一句话无异于已经折断了豫王再插手朝堂上事务的可能,所以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薛兰兮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如此,萧康帝却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皇后既然刚才说了,要为那些枉死的百姓和将士超度,不如就此礼佛念经吧。”萧康帝冷冷下令,毫不客气的让宫人送了皇后回去。 只要儿子能保住性命,皇后怎么会不感恩戴德?便是一辈子与经书为伴,她也甘之如饴,连连谢恩的去了。 皇后走了,萧康帝又下令解了薛家的困,然后才看着薛兰兮不知道该说什么。 “陛下,臣女若非为了替薛家洗刷清白绝不会承认自己是颜家孤女的事情。如今,臣女也只想替薛家三小姐尽孝父母膝下。”薛兰兮看出了萧康帝眼中的愧疚,笑了笑,行礼说道。 第四百一十九章 尘埃落定 薛兰兮如果是薛兰兮,萧康帝的愧疚能轻一些,那薛家也就能更加平安。虽说萧康帝算是一个明君,但是他也是个人。 听了薛兰兮的话,萧康帝摇了摇头,“颜家没人,宗祠还有旧邸修缮进度缓慢,这件事,还得你看着,才能顺理成章。” “多谢陛下!”薛兰兮喜出望外,连忙跪下来磕头。 这些日子颜家宗祠还有旧邸的修缮是老卫陵侯看着的,不过老卫陵侯年纪大了,朝中的人脉不如往日,礼部下面的人有些疏漏在所难免。若是萧康帝有圣旨钦命,想必颜家的修缮可以快一些。 薛兰兮只想让这个事情快一些,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她总觉得楚贺似乎没有多少时日一样。 每日季红裙回来,薛兰兮问起楚贺今日做了什么的时候季红裙都说除了给姑娘们授课,楚贺每日都只坐在院子里看那死角的天空发呆。 这样的楚贺,让薛兰兮的心时时刻刻都在提着。 人若是有一个目标,有个奔头,便是身子千疮百孔,他的精神也能支撑着他走下去。可是若是没有了,那结果会如何,谁都不知道…… 薛兰兮从没问过楚贺还有多少时日,可是她心里清楚,楚贺的日子不多了…… 从宫里回来,薛兰兮没有先回卫陵侯府,而是去了学馆。羁押豫王的御林军刚好跟薛兰兮擦肩而过,薛兰兮看着一身狼狈,还在那里叫嚣的豫王只冷冷的看了一眼便转身走了。 豫王看到了薛兰兮,顿时破口大骂,可薛兰兮根本没必要回头搭理他。最终,长安街上只留下了豫王的咒骂声和御林军盔甲撞击之声。 到了学馆,薛兰兮将事情的细节都跟楚贺说了,果然见他笑了。 冰冷的面具掩盖不住那些骇人的疤痕,可是这个消息让楚贺脸上 的疤痕都温柔了一些。 “哥哥,你一定要等到颜家宗祠复起的那天。”薛兰兮的喉头发紧,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嗯,我还要告诉爹,你很好呢。”楚贺应了,捏了捏薛兰兮的手说道,“咱们家,你是最有福气的。” “哥……”薛兰兮哽咽,却没别的话说了。 楚贺猜到薛兰兮在想什么,看着她的眼神只有释然。 颜慎是死在战场上的,如今这十年是他从阎王殿里偷回来的。 人,不能太过贪婪。 薛兰兮还不放心,索性直接圣旨的意思交给了楚贺,让楚贺负责监理颜家旧邸和宗祠的修复。也许这样,楚贺能更有一些盼头。 忙完了这件事情,薛兰兮少不得还要跑一趟薛家,总要跟薛家长辈一个交代。 谁知一进门,就见钟氏擦着眼泪出来了。 “兰兮回来了,皇上的圣旨已经到了。”钟氏看到薛兰兮回来,连忙招手让她过来,“你先别忙着进去,大夫在里面呢。” “大夫?怎么回事?”薛兰兮下意识的以为李氏又作妖,伤了陆氏,却见钟氏没有什么着急的意思,又放下心来。 “是你祖母,你进宫之后她在那里大放厥词,随意谩骂,你祖父看不过,训斥了她,还说她无德,所以才教出来你三叔那样的性子,娶了祁氏那样的媳妇进门,最后导致的三房人丁稀少。你祖母气不过,晕了过去。” 对于这种场面,钟氏自然是乐得去看见的。李氏就算是再不对,她是长辈,她们这些当媳妇的也不好说些什么。可是不说,这么多年欺压下来,钟氏早就已经忍无可忍了。 可若是说了,她少不得要背上一个骂名,说她忤逆长辈,刁蛮霸道。 所以,整个薛家上下,也只有薛老爷子一个人能开口去责骂李氏一些什 么。 听完了钟氏的话,薛兰兮也不忙着进去了,而是站在门口等大夫出来。 一炷香的功夫,大夫就走了出来,冲着两人拱了拱手客客气气的说道,“老夫人这是中风加重了,以后好好调养,说不定还能说话识人。” 钟氏跟薛兰兮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污糟的薛家,总算是能清净一些了。不管以前李氏做了什么,作为媳妇的陆氏跟钟氏是会尽力奉养,直到她驾鹤西去的。 薛兰兮没有进李氏的卧房讨人嫌,直接跟薛老爷子去了书房。 “薛家此番,多亏了你。”薛老爷子看着薛兰兮,长叹一声,瞬间感到世事无常。 “当年若非祖父,也没有今日的兰兮。这也算是一种因果循环吧。”薛兰兮没有邀功,只躬身谢了当年的救命之恩,“颜忆,叩谢薛老救命养育之恩。若是薛老不嫌弃,还将颜忆当自己的孙女可好。” 这么多年来,薛老爷子表面上什么都没做,却也帮了薛兰兮不少。 “好孩子,起来吧,起来吧。”薛老爷子感慨万分的把薛兰兮拉了起来,目光有些悠长,“世事无常,但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不过也只是遵从了本心而已。” “陛下也是感怀祖父遵从本心,所以才愿意相信薛家。否则只靠着几封密函,皇上怎么可能相信自己儿子为了龙椅,竟然能本末倒置,将国境拱手让人。” 将宫里的事情详细的跟薛老爷子说了一遍,薛兰兮又不露声色的夸了薛老爷子一顿。 薛老爷子被她夸的老怀甚慰,笑了笑就让她赶紧出去了。 出来之后,薛兰兮又去见了薛季言和陆氏,又说了一会儿话。 这么一折腾,竟然到了晚上季君珩亲自来接。 看着两人一刻都分不开的样子,薛家长辈 笑了笑,打趣了几句就让薛兰兮赶紧回家去,免得相公担心。 从此之后,薛兰兮要操心的事情就只有颜家宗祠和旧邸的修复了。好在颜家旧邸和宗祠虽然破败,但是当日抄家的时候,不少下人都夹带了东西出来,如今听说颜家宗祠修葺,都自愿自发的将当年带出来的颜家旧物送了回来。 其中竟然还有颜家先祖的牌位和颜家的族谱。 薛兰兮看着孟叔送来的这些东西,长叹一声又含着泪笑了起来。 有楚贺和薛兰兮的盯梢,不过一个月,颜家旧邸和宗祠就修缮一新,跟往日没什么区别。薛兰兮请人卜算了一个黄道吉日,请了凤阁阁老凤松泉来主持颜家宗祠重开的仪式。 因了颜家已经没有什么人,所以在凤松泉老爷子做礼官主持的时候,只有薛兰兮抱着颜锡的牌位跪在那里,等着将牌位奉上供桌。 本来是要颜慎来的,但是颜慎自觉这么多年做下的错事太多,不想为颜家抹黑坚决不肯,薛兰兮见状,只好一个人做了这件事。 “奉牌位……”念过长长的祝祷之词之后,凤松泉终于宣布可以将牌位奉上供桌。 高高的祠堂之中,凤松泉的声音不断回响,薛兰兮的心头是一片宁静。等了这么久,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缓缓起身,将牌位端端正正的摆放在供桌之上。 然后,薛兰兮庄重的跪下,从旁边的筐子里拿出纸钱,烧了一些到火盆之中。 “爹,娘,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只简单的一句话,薛兰兮的喉咙之中,却好像有什么堵住一样,艰涩,沉重。 “你们,可以瞑目了!” 纸钱“轰”的一下瞬间燃烧起来,飞起来的灰烬萦绕在薛兰兮的周围,好像是颜锡和谢瑶玥回来看她一样。薛兰兮的 心忽然像是有了归属,终于能清晰的说了出来。 烧过纸钱,薛兰兮执起折枝点燃的线香朝着颜家的列祖列宗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入了香炉之中。“圣上到!”香刚刚插好,院子外面就传来太监的唱和,来观礼的人连忙肃立,让出一条路来请萧康帝过来。 “臣女不知圣上驾临,有失远迎,圣上恕罪。”薛兰兮惊了,没想到萧康帝竟然亲自前来。她快走两步到了祠堂门口,恭恭敬敬的迎了圣驾来临。 “无碍,朕来祭拜一下朕的兄弟。”萧康帝亲自扶了薛兰兮起来,拍了拍她,领着她一起到了蒲团跟前。 “当年,朕跟你父亲,是最要好的朋友。今儿个,朕怎么能不来这里?”似是怪罪薛兰兮没有请他,萧康帝瞪了她一眼,然后亲自走到供桌之前拿了纸钱和线香祭拜。 等到萧康帝祭拜完了,薛兰兮才觉得不妥,“我父亲是臣,陛下折煞父亲了。” “死者为大,而且你父亲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死。君不能让他在活着的时候平平安安,风风光光,已经是枉为人君了。好了,不说这个,走,跟朕出去看看。”萧康帝毫不在意,也让薛兰兮不要挂在心上。 众人跟着萧康帝出门,这才看到颜府宗祠外竟然满满当当的站了整整一个院子的黑甲军。 这是当年颜家旧部,由楚遂带着,竟然不远万里到了京城。 “小姐,我们来祭拜将军!”楚遂看着薛兰兮,冲着她抱拳行了军礼。 “将军慢走!” “将军慢走!” 嘹亮之声震的颜家宗祠上的瓦片都抖了一抖,薛兰兮眼含热泪的看着颜家旧部,还有周树带的那些孩子才忽然觉得圆满。 不管何时,全心全意的去做对的事情,便是全天下都说你错了,也会有人记得你是对的…… 第四百二十章 番外一黑甲军跪送 靖王贺仲麟的年纪是一天比一天大,还是整日沉迷在朝中事物之中。这一日,萧康帝终于忍无可忍的把他给拎到了御书房。 “太后已经问了好几次,你婚礼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父皇,在准备着呢。”贺仲麟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好准备的,家里管家买些红布盖一盖,遮一遮不就好了? 听贺仲麟这话,萧康帝就知道他肯定没有过问,顿时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在贺仲麟的心里,好像这些事情并不需要他操心一样。 “云溪是你姑母的掌上明珠,在大司马府的时候生活舒适惯了,新房如何布置你可问过?席面定的什么菜,可有人帮你操持?你靖王府中早些年多年没人住,破败的地方可修葺了?”谢贵妃知道自己儿子肯定是没想那么多,忍不住望天长叹一口,将问题仔细的问了一遍。 “还要准备这些?”贺仲麟一脸懵逼的看着萧康帝跟谢贵妃,“儿臣不知,我回去就问问管家。” “怎么会只有这些,罢了罢了,母妃已经请了太后跟前的臻沁姑姑来,明儿个就到你府上给你好好看看,看看哪里需要添置的。”谢贵妃摆手,让贺仲麟不要太在意了,“当下你父皇更着急新兵策的推行,你跑了,怕是要累到你父皇。” “儿臣也觉得这样安排不错。”贺仲麟点了点头,非常满意这样的安排,“成亲确实比不上新兵马政策的推行。” “你都快三十了!”萧康帝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新兵马政策确实重要,可是没了贺仲麟还有别人,这傻孩子怎么就不抓点紧呢,他还着急抱孙子呢。 撵走了贺仲麟,谢贵妃亲自去请了臻沁 姑姑,然后又拿了手书请了景郡王妃还有旁的命妇帮忙着眼看着,面的到了婚礼那日出乱子。 好歹到了成亲那日,上下事宜皆备,稳稳妥妥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因为靖王年纪大了,早就封府,婚礼在靖王府举行,再加上贺仲麟在军中多年以及这些年萧康帝对他的抬爱,一个靖王府差点装不下来贺的宾客。 好在靖王府里假山花草没那么多,挤一挤还是站的下的。 贺仲麟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傻新郎,一路抱着苏云溪进了门,丢了宾客在那里笑。 来贺的宾客看着贺仲麟把苏云溪一步步的抱了进去都在哄笑,为有季红裙一脸艳羡。她推着楚贺跟着人群一步步的往前走,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她等了楚贺快十年,从豆蔻年华等到了花信之年,她原以为楚贺已经死在了战场之上,可是谁知,楚贺竟然就在她的身边。 她原以为此生再无想见的可能,却不知,竟然还能相伴左右。 她不敢在多求什么,生怕老天觉得她贪得无厌。可是,她又想多求一些,哪怕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分。 “在想什么?” 新娘子已经送到了洞房之中,楚贺一回头发现季红裙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你……”季红裙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里人多,推我去园子里走走?”楚贺了然,指了指靖王府花园的地方。季红裙依言推了他往那边走,一边走,却一边想着他们之间的婚礼。 在他们还都是孩子的时候,双方长辈已经为他们定下婚书。若是没有颜家旧案,她季红裙早就已经成了颜家的长媳。 “慎哥哥,我们也成亲吧。”到了园子 里,这里没什么人,季红裙的心一动,站定之后看着楚贺一字一顿的说道。 “红裙?”楚贺皱了皱眉,看着季红裙摇了摇头,“你这样子,哪儿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早就不是大家闺秀了。你死的那年,我就再也不想当大家闺秀。我知道慎哥哥是担心将来你死了之后我要如何,可是慎哥哥,红裙这辈子只认你一个人。” 楚贺到底没忍心说出太伤人的话来,季红裙歪了头,笑容明媚,“不管你是生,还是死,红裙都只认你做我的丈夫。” “红裙,我不想跟你成亲。”楚贺依旧摇头,看着季红裙如今笑容明媚,他如何肯让她以后再无欢愉? “你已经等了我十年,我没有十年可以活了。我不忍心让你为了这一个虚名,却在往后的几十年中守着一个排位过日子。” “我愿意!我曾守着一丝一毫虚无缥缈的消息过了十年,我就能守着你的排位过一辈子!慎哥哥,我只求将来,能在你的牌位前给你上香,我不求旁的!” 楚贺拒绝的这么干脆,季红裙也执着的坚持。 “罢了,等新兵马政策推行的万无一失再说吧。”楚贺看似退了一步,薛兰兮却知道季红裙怕是等不到了。 她方才就见两人往这边来了,想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却听见了这一番谈话。 昨日她问过公孙先生了,公孙先生说,楚贺的身子早就已经油尽灯枯,能熬到今年冬天都是万幸。 可是新兵马政策岂是三五天就能万无一失的? 不过她也理解楚贺的心思,她不想耽误了季红裙的下半生。前半生,季红裙为了颜慎蹉跎了太久,后半生能有一个愿 意在她身边照顾她的人,他才能安心的离开。 季红裙没听出楚贺话中的意思,见他松了口只顾开心了,旁的竟然丝毫没有在意。 忙忙碌碌的终于入了秋,薛兰兮在初秋的时候查出来有了身孕,卫陵侯府的事情大部分都交给了季红裙,她只安心阳台。只可怜了季红裙要学馆,卫陵侯府两处跑。 刚过了苦夏的时候,楚贺就已经病倒了,每日躺在床上恹恹的,睡着的时间比醒着多多了,若不是还有呼吸,旁人都以为他没了。 薛兰兮知道他大限将至,每日尽量都来看看他,听听他说话。 日子一天天熬着,终于在落第一场雪的时候楚贺还是没了。 楚贺没的时候是在夜间,无声无息的,薛兰兮只觉得心里头堵得慌,恍恍惚惚梦到了许多繁杂的东西只让她觉得脑袋昏沉。醒来的时候,折枝就进来说楚贺已经没了。 薛兰兮一愣,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失去至亲的难过,他终于解脱的释然交杂在一起让她整个人有些愣怔。 折枝为难的看着她,想问问她要如何办的时候季君珩冲着折枝摇了摇头,把被子给她裹好,然后自己起了身出去吩咐管家准备事情。 薛兰兮收拾好到学馆的时候,就看到季红裙一袭嫁衣的站在楚贺已经装敛完毕的棺椁跟前一脸淡然,全然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 京中不少人早就已经猜到了楚贺的身份,不过没有说破,所以对季红裙的所作所为甚是同情。可是同情归同情,一袭嫁衣的在人家灵堂之上确实晦气了一些。 薛兰兮不在意的在季红裙身边坐下,看着她往楚贺灵前的火盆里放纸钱。 “哥哥他不是不想娶 你。” “我知道,这身嫁衣我本想成亲的时候穿给他看的,可惜了。”季红裙点了点头,抬头看向薛兰兮,“你不必劝我,我都清楚。” “他不想我以后只守着一个排位,他也不想我跟着他走,我不会。” “他说过,女学是他想要做的事情,那我便帮他做下去。我知道,这是他加给我的责任,可是我就是不忍心看着他的努力就这么付诸东流。” 当初成立女学的时候薛兰兮就猜到了,楚贺一定是为季红裙准备的这个。他担心季红裙在他身故之后殉情,所以为她寻了这么大一个责任,让她无法抽身。 原来,真的是这样…… 可是,季红裙有季红裙的执着,她不跟他走,却不能不穿着嫁衣给他看。 在楚贺的灵前守了七天,到了起灵那日,季红裙终于换上了白衣,以未亡人的身份走在棺材的前面。 楚贺不愿意从颜家出灵,所以就改在了学馆。因为楚贺以往的名字,再加上薛兰兮和季君珩从中周旋,此事倒也没有多难。 墓地选在了城外的鼓山之上,背靠京城,面向北境,便是死也要守护这京城。 棺材刚行到城门口,顿时便走不动了。 薛兰兮被折枝扶着到了前头,看到了楚遂带着颜家旧部跪在城门之外。 “小姐,我们来送少将军一程!”颜家旧部之中,都称呼颜慎为少将军。 不管他是颜慎还是楚贺,都是他们的少将军。 “有劳诸位将士了,请!”薛兰兮动容,命人将棺椁放下,立刻就有了当年颜慎手下的副官上去,分立两侧,抬了那棺椁起来。 白色的纸璠,黑色的棺材所经之处,黑甲军跪辞他们的少将军…… 第四百二十一章 番外二念鄢?念兮? 刚过了七月半,薛兰兮就觉得身上百般不是。原本以为是中元节的时候操劳亡人的祭祀累着了,再加上暑热严重,所以她便狠狠的歇了几日。 原本七月半的日子倒也不必她亲自操持,可是今年是颜家沉冤昭雪的第一年,她像替颜家做些什么,替那些当年阵亡在边疆的将士们做些什么,所以亲自联系了道场,然后又守了好些天。 是以,她歇着倒也没人说什么。 只是歇的日子久了,旁人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 代善郡主自从嫁给陆长笙之后也把卫陵侯府当了自己娘家,闲着没事儿就来这里走动。今儿个一来,见薛兰兮恹恹思睡,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小日子是不是该来了?” “还没到日子呢。”薛兰兮似睡非睡的回了一句,然后打着哈欠说道,“娘可真是把你不当外人,什么都跟你说。” “我本也不是外人不是?”代善嘻嘻一笑,拉着薛兰兮起来,让她陪她去外面的水榭玩。 景郡王府里面长辈众多,虽说不会没事儿管东管西,却也到底隔着辈分,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今儿个来了卫陵侯府,代善郡主肯定要好好放松一下。 水榭里已经摆了冰好的葡萄,薛兰兮本不爱吃这些的,但是今儿个不知为何,竟然觉得酸酸的挺好吃,于是忍不住的吃了一大串。等折枝取了旁的果子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吓了一跳。 “郡主,这冰葡萄多吃可是要伤脾胃的,您怎么吃了这么些。” “哪儿就是我吃的,分明是你家主子吃的。”代善郡主也觉得冤枉,连忙把锅还给了薛兰兮,“听听,我方才还说不让你吃那么多,这会儿治你的人就来了。” “小姐?快先喝点热茶暖暖吧,回头不 舒服,侯爷又得担心了。”折枝不忍,连忙给薛兰兮换了热茶,又撤走了那葡萄。 薛兰兮好笑,看着折枝打趣,“不过是几个葡萄,我哪儿就这么娇贵。” “您的身子您还不知道?天底下没有比您更难伺候的主了!”折枝也不客气,直接拆薛兰兮的台。 代善看着这两人斗嘴觉得有趣,却瞥见薛兰兮往自己的茶碗里加山楂片,连忙拦住了,“折枝,你还是寻了大夫来看看吧。” “怎么了?”折枝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代善郡主。 “我怕一杯热茶解不了葡萄的寒气。”代善没有明说,怕只是空欢喜一场。 等折枝寻了公孙先生过来,薛兰兮还觉得代善大惊小怪。不过等公孙先生把了脉之后,薛兰兮也笑不出来了。 “夫人这是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您竟没发觉么?”公孙先生惊呼,差点没把自己的胡子拽掉,“夫人真是太乱来了,还不赶紧照顾着点。” “我就说奇怪,她怎么忽然爱吃起葡萄来。我记得有一回谢贵妃赐下来的西域进贡马奶葡萄,那么甜那么好吃的东西,她竟然只吃了一口,后面就给了旁人。原来,真的有孕了。”代善郡主掩嘴一笑,戳了戳薛兰兮的脑门说道,“满京城就数你的心思重,你竟然没忖出自己哪儿不对来。” “上个月我还来了月信,自是没有想到怀孕这回事来。”薛兰兮也有些哑然,她本以为自己体质弱,怕是要再等几年才会有孕,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侯爷今年二十多了,旁人孩子都能进太学了,您不急,侯爷还急呢。夫人,我看您还是请个宫里的太医来看看吧,我毕竟专精的乃是毒药和外伤内伤,这妇科只是粗略懂些皮毛。 请个太医来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妥也好。” 到底是个好事儿,公孙先生也乐呵呵的笑了,一边收了腕枕,一边建议薛兰兮请个宫里的太医。 薛兰兮听罢,谢过公孙先生,然后让折枝拿了牌子去寻了宫里的太医来看诊。跟着宫里太医一起来的,还有臻沁姑姑。 娶了媳妇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动静,太后怎么能不上心。从太医院得知卫陵侯府请了太医,太后就坐不住了,让臻沁姑姑赶紧来看看。 “太后说,她今年都这么大年纪了,过一天是偷一天,能看着你们这些孩子有好事情她就高兴,所以让老奴先来粘粘喜气。”臻沁姑姑站在薛兰兮的软榻旁边,笑呵呵的说道,“刘太医,您给好好看看,太后可是巴望着这孩子出生呢。多少年宫里没添孩子了,老太太心急着呢。” “姑姑放心,老朽晓得。”刘太医也乐呵呵的行了礼,然后请薛兰兮伸出手腕。 薛兰兮一边伸手腕,一边羞涩的笑道,“竟然还惊动了太后她老人家,我本也不知道,今儿个还是代善郡主提醒了找大夫才发现的。” “代善郡主是个福星,她到哪儿,哪儿就有好事儿。” 众人这边说话,也没耽误刘太医把脉。一会儿的功夫,刘太医就收了腕枕,恭喜薛兰兮。“是喜脉无疑,只是夫人身子本就弱,所以上个月才有月信。再加上腹中乃是双胎,只怕夫人这胎辛苦。” “什么?双胎?”众人都惊了,却很快就又欢喜起来。“真是好福气,不声不响的就怀了个双胎。” “只可惜侯爷正在换防,要等十月回来才能知道了。” “无妨无妨,咱们府上这么多人,还能照顾不了夫人?” 屋里一下热闹起来,欢 喜的笑容挂满了所有人的脸庞。不多时,这消息就跟生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最先来的肯定是陆氏,后面跟着就是景郡王妃还有靖王夫妇。云溪郡主在成亲之后不多时也查出了有身孕,所以两个孕妇坐在一起,捧着肚子傻乐。 旁人看着这两个,也是会心一笑。 送了礼,叮嘱了该叮嘱的,景郡王妃先领了自己儿媳妇回去催生,旁人倒不着急走,留在这里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陆氏最上心,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叮嘱了一遍之后还不放心,拉着薛兰兮絮絮叨叨的说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薛兰兮反反复复的听了不下十遍的莫要贪凉,少食辛辣之后忍无可忍的拉着陆氏的手无奈道。 “母亲,太后直接将刘太医给留了下来,您还信不过他么。” 刘太医是太医院翘楚,这些年宫里不少贵人都是他治好的,自然是可信。 陆氏不放心的是薛兰兮。 “这一年来,你性子上来了,什么都要做,又仗着你夫君疼你,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我不放心的是你!”陆氏瞪了薛兰兮一眼,想戳她脑门,最终忍住了。 这人肚子里怀着孩子呢,可是她的外孙。 薛兰兮笑了笑,安抚了陆氏,终于送了她离去。 等人都散去,薛兰兮想了想,修书一封给素荷,让她传给季君珩。 剩下的日子,薛兰兮就把家中事物交给了季红裙,而她就专心养胎,旁的再也不管。间或带着孩子去看了楚贺,让他们能看看自己的舅舅,旁的也不怎么出门。 只是季君珩的回信一直没回来,让薛兰兮平白多了几分担心。 那封信寄出去后的第七天夜里,薛兰兮只觉得脖子上好扎,一伸手,竟然摸到了一个人头 。她吓了一跳,坐起来一看,竟是季君珩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薛兰兮见季君珩身上的铠甲还没退便知道他肯定是刚进家门,只是换防这样的事情,偷跑回来可是大罪。 “陛下圣旨恩准我提前回京,不怕。”季君珩连日赶路,只为了能早点回来看到媳妇。他脸上的胡茬都没来得及刮,手上还带着磨出来的老茧。 这样粗糙的模样,却让薛兰兮的心定了,她长舒一口气,埋入了季君珩的怀里。 等到腻歪够了,季君珩丢开薛兰兮去洗漱,薛兰兮也撑着困意等着,一直等到他来,然后才问道,“我在信里问你的事情,你还没答复我呢。” “你是说,把一个孩子送到薛家?”季君珩忽然想起薛兰兮的来信里说过这件事,倒是觉得无可厚非。 他也是感念薛家能救了她的,否则他哪儿来的媳妇,自然对于这件事他也没什么话说。 “自然是可以的,一个姓薛,一个姓季,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咱们的孩子。”季君珩的手摸着薛兰兮的肚子,有些沉醉其中,“只是这两个孩子要给哪个?” “若是两个女孩或者两个男孩,便一个叫薛鄢,一个叫季念忆,至于谁要去薛家,便让他们自己抓阄,谁抓到谁就是薛家的孩子。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就把女孩送过去,毕竟长子对于卫陵侯府也很重要。” 说着说着,薛兰兮忽然发现季君珩的眉头有些微皱。 “怎么了?” “鄢?虽然是兄长,可是你惦记着别的男人真的好么?”季君珩的手忍不住捏了捏薛兰兮的脸。 便是兄长,也不能随时随刻的惦记着。 于是,最终薛兰兮的长女改名叫了薛念兮,长子取名季念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