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合宫往景仁宫请安的日子,也是娜仁和卉夏侍寝过后第一次与众嫔妃相见。
“嫔妾翊坤宫贵人博尔济吉特氏、嫔妾景阳宫常在塔塔尔氏,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吉祥。”二人同时拜下,礼数恭敬严整。
娜仁是个月眉星眼,高挑丰润的女子,蒙古草原的奔放将她养得极为白皙健美,有着满汉女子所没有的独特魅力。
“两位妹妹快起来吧,红药,把本宫备下的礼拿出来。”攸宜温声道。
说罢,红药便捧出两串珍珠缀成的长珠链。若论珍珠,除却东珠外,便当属合浦特产的南珠了,细腻凝重,浑圆剔透。
不过在前明时期因为种种原因,使得合浦珠稀人微,先帝曾命人数次前往合浦,欲重新开采,可都是无功而返,因此如今攸宜备下的这两串,不过是普通的珍珠项链罢了。
皇后给初侍寝的嫔妃见面礼,一般都是看心情,攸宜备下的这两串珍珠项链虽然亦是颗颗圆润硕大,光洁晶莹,但属实算不得什么奇珍,娜仁脸上有一丝的不屑,却碍于众人都在,只得收了神色,恭恭敬敬地接过。
那一丝轻蔑虽然转瞬即逝,却很快被苒袖抓到了,她端过一旁的茶盏,掩盖去微微翘起的唇角,看来这个娜仁不是个省心的。
倒是卉夏似十分开心的模样,当即将那串珠链戴在身上,笑得甜如蜜酒:“嫔妾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娜仁有些看不得她的小家子样式,但也不好发作,只跟着行礼谢恩,。
出了景仁门,娜仁带着侍女托娅走在长街上,一路的微风习习,卷来阵阵花香,娜仁似是突然来了兴致,道:“听说紫禁城的御花园遍揽天下的奇花异草,咱们不如去凑个热闹。”
托娅是扎鲁特旗亲王手下猛将巴特尔的爱女,和娜仁尚算沾亲带故,说话也心直口快:“草原上只有草,花儿倒是很少,奴才沾小主的光,也去看看。”
于是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御花园。
春已到末处,晴朗的日光下,绛紫雪白的桐花高高挂在枝头,风一送,便蕴满整个鼻腔的清甜;更有小荷微露,娉婷绰约的菡萏;大捧的荼蘼开得清软如云,极尽奢妍,抖落下片片雪白的花瓣,铺满青石板的小路。
娜仁和托娅一时看花了眼,转过一个圆形花坛时,没有防备,肩膀和旁边的人撞了个正着,她捂着隐隐作痛的肩头刚要转身,长长的鎏金镂花护甲好似勾到了什么,她一使劲,“哗啦哗啦”声四起,霎时滚满一地的雪白珍珠——竟然是她将卉夏脖颈上皇后新赏的珍珠项链给扯断了。
卉夏来不及反应,便听得娜仁呵斥声响起:“怎么走路的你!”
乐绒扶着自家主子站稳,语气里有着急切的解释之意:“谨贵人,我们小主就在原地摘花,动也没动......”话音未落,迎头便被娜仁掌了一嘴巴,打得乐绒偏过头去,吃痛地捂住半边脸。
娜仁有些轻蔑:“什么贱皮子,本小主在说话,你也随意插嘴,夏常在宫里真是好规矩!”
乐绒有些不忿,却碍于卉夏没开口,也不敢多说,只捂着脸愤愤不平地站在一边。卉夏被下了面子,语气里带了几分恼怒:“谨贵人,这是在宫中,万事都有个法度,你怎可随意动手,也太目无王法了。”
卉夏只是个镶白旗的都统之女,论出身差了自己一大截,娜仁如何会看得起她,直直盯着卉夏,冷笑道:“本小主是贵人,你只是个常在,见到本小主还不跪地请安,在这里你啊我的,就是僭越!”
娜仁虽然跋扈,可位份确实在自己之上,卉夏只能半跪下身子:“见过谨贵人,谨贵人万福金安。”娜仁受了这份礼,刚要说话,动作间却觉得肩头生疼,心下不免更为恼怒,也不让卉夏起来,而是冷声指着跪在卉夏身旁的乐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乐绒抬起头,确认了娜仁是在问自己,只好小声回道:“奴才名叫乐绒。”
听着这话,娜仁皱起眉头:“什么贱名这么绕口。”而后又朝身后的托娅道:“这个贱人顶撞本小主,托娅,给本小主打她二十个嘴巴。”
御花园周围还有零星几个做活计的小太监和小宫女,卉夏是宫妃,她不敢随意惩罚,可处置个小宫女,总还是有权的。
卉夏原本跪着已经受了一肚子气,听到这里,抬起头道:“乐绒即便犯了错,也该是皇后娘娘或者全妃娘娘惩罚,好像还轮不到谨贵人。”
娜仁被一个低于自己的嫔妃这样当面驳斥,脸面挂不住,气得愈发铁青,扬声道:“不过一个奴才,本小主还打不得了?托娅,给我打!”
这一吩咐,托娅上前便带了十二分的力气,狠狠扇了几下,乐绒原本白皙娇美的脸颊立刻高高肿起,雪白的面孔沾了猩红的血丝,令人不忍卒睹。
四周有宫女和太监人影往来,乐绒是她的心腹,这样当众受辱,和掌掴她的脸面没什么区别。卉夏急得双膝跪地,求告道:“谨贵人,求求您,乐绒刚进宫,规矩还未熟稔,但请贵人小主饶了她这一吧。”
娜仁冷笑着,根本不去理睬卉夏,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托娅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乐绒脸上,语气里带了几分闲适:“宫中尊卑有别,本小主是教导她,别来日冲撞了皇后娘娘或者全妃娘娘,就不好了。”
卉夏急得五内俱焚,那声音噼啪响亮入耳,听着便知是使了十足的力气,正要再说些什么,便听得一句响亮的“住手”。
几人闻言转身看去,举目便见洋洋洒洒一行人,为首的二个太监分别执赤、黑二色凤旗,中间的两个执金炉,跟着的銮驾上高坐着一彩绣纱堆的美人,为首的卫安高声喝道:“全妃娘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