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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殿的暖阁内,全妃和顺嫔一左一右分别坐在首座,两人脸上都没什么笑意,气氛似乎有些凝滞。

    杨清琼不敢多言,先行拜下:“嫔妾给皇后娘娘、全妃娘娘、顺嫔娘娘请安。”

    攸宜沉声道:“起来吧。”说罢示意绿棋上前,又问:“这可是你给延禧宫送去的糕点?”

    绿棋手中那黑漆的螺纹托盘上,赫然是早晨她命香茗送出去的玫瑰豆沙牛乳糕,已经被吃去了一半,盘子里只剩下了三四块。

    杨清琼的心直直坠落下去,却不得不回答:“是。”

    全妃拧着眉头,解释了这一出:“这里头被人下了红花粉,你可知晓?”

    红花主活血通经、散瘀止痛,女子不可多服,容易使得月事淋漓不止,肌体受损。

    苏答应脚踝受伤肿胀,外敷的药物里头就有红花,那是太医已经严格把控了用量的,不会损伤身体,可若是额外服食,药量增加,就难说了。

    杨清琼震惊地抬起头,声音拔高几度:“皇后娘娘,嫔妾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的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坚定:“你不知道?这些时日以来,你一直都有往延禧宫送吃食,苏答应也都一一吃了,并无大碍,所以这次才没有设防。谁能想到就这一次上面被下了药,苏答应吃后有了崩漏的症状,她身边的青萍吓得来找本宫哭诉,若非太医妙手,如今苏答应已经没有生育的能力了!”

    一连串的问题和事实迎头而来,像一把把重锤,砸地杨清琼起不来身。她跪在地上,身形像是枝头挣扎不肯落地的枯叶,清绝孤瘦,连声音都是颤抖的:“皇后娘娘,嫔妾……嫔妾记挂苏答应伤势,才时不时送些吃食和料子去延禧宫,全然出自关怀之心,不知这红花从何而来啊!”

    她反应很快:“何况,何况嫔妾……嫔妾宫里根本没有红花,哪来的红花粉下到吃食里!”

    绿棋看了眼明显不欲多言的皇后,上前扬声道:“华贵人,奴才劝您还是从实招来,您说自己没去领过红花,可御药房的记录里分明记载着,您于三月刚入宫时曾去御药房拿过一副红花当归汤,用来通经止痛,怎么还说自己没有拿过呢。”

    红花当归汤中有红花、当归、牛膝、苏木等药材,破瘀化血,主治经来未尽的腹痛,气滞血瘀之症。

    她来月事时的确疼痛难熬,因为想早点有孕,便喊了太医来调理身子,故而开出了红花当归汤。

    四月已是极好的天气,午后的暖阳透过景仁宫的霞影纱,轻柔和缓地照在地上,折射出片片金光,本是暖人的颜色。

    可杨清琼的心却如同浸在冷水里,被来回磋磨:“皇后娘娘,那些药嫔妾早已喝完了,哪来的红花去害人呢。”

    她抬起头,做最后的挣扎:“何况,嫔妾已是贵人,前途无量,何苦要赌上一切去害一个无冤无仇,尚未承宠的答应?即便要害,也不会选择在自己的东西上下手啊,岂不是太过明显,也太过愚蠢!”

    这话显然说服了顺嫔,她转过身朝皇后道:“皇后娘娘,嫔妾觉得华贵人言之有理,谁也不会在自己送去的东西上下手的。”

    倒是全妃端过一旁的顾渚紫笋,抿了一口,轻声道:“这可不好说,若是有人故弄玄虚,想要以此脱罪,也说得通呢。”

    端坐五凤宝座上的皇后略有沉吟,她不言语,余下的人也不敢多说,屋内一时沉寂下来,唯有博古架上一座荷叶盘莲自鸣钟滴滴答答响着。

    良久,才听得她道:“既然华贵人证明不了自己是无辜的,你又确实有这个嫌疑,便暂时先禁足永寿宫吧,待本宫查明后,再做决断。”

    杨清琼闻言几近绝望,身子一软,差点就要瘫倒在地上,可她又很快意识到,此事还有转机,于是强撑起身子,喉咙口似有棉絮在堵着,声音都哑了:“多谢皇后娘娘,嫔妾相信皇后娘娘明察秋毫,定能还嫔妾清白。”

    说罢,她便起身,乌金地砖上硌得膝盖疼得几乎直不起来,还是勉力扶着香茗才站稳,一步一步挪出了景仁宫。

    苒袖协理六宫,是攸宜特地请来的,茜舒则是意外撞上的,因此在杨清琼离去后,苒袖起身缓缓行礼:“嫔妾失职,请皇后娘娘责罚。”

    攸宜自然不可能真的罚她,毕竟她虽然有着协理之权,可自己这个皇后尚在,若要罚她等于也得将自己罚了才能服众。

    况且茜舒尚在虎视眈眈,自己也不愿过多争执,伤了皇后的体面,于是攸宜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你毕竟年轻,许多事没有经验,被人钻了空子也是有的,怪不得你。”

    苒袖也知道攸宜不会责罚,但自己不能没有这个态度,听完攸宜的话,她的脸上适时展现出几分惴惴不安:“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攸宜扶着额头做出不适的姿态,朝底下的二人道:“好了,你们都先回去吧,这件事本宫会亲自命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