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安静了一个多月,便到了十月的暮秋时节,这一年的十月似乎比从前更冷,偶尔晨起,窗棱缝隙内还会积上一层薄薄的白霜。
本是万物肃杀的时节,长春宫却春光明媚。沉瑛的阿玛改良了火器,制作出了能应对酷暑、潮热的击发枪和火冒枪。
皇帝大喜,下令加设两个火器营,加紧训练枪手,并对这两种制式的火枪大规模投入生产,运往缅甸前线。(我对火器没什么研究,大家随便看看就好了。)
再加上沉瑛贞静有礼,恭谨勤慎,合宫赞誉,皇帝本想进一进她的位份,但因嫔位尊贵,她入宫时日尚浅,怕人心浮动,便也作罢了。
到了菊残满地的十月二十一,紫禁城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了满院,金瓦红墙霎时间白衣素裹,平添几分琉璃世界的风情。
这一日是冬月初一,雪势纷扬了十多日不止,合宫往慈宁宫请安,太后还着人去寿康宫抱来了二阿哥绵思,逗笑一回,愉敬太妃才接过桂嬷嬷递来的一盏小龙团,慢悠悠抿了一口,朝攸宜道:“哀家听说,皇后顾念着今年有雪灾,从自己私库里拿出银子置办了两个粥厂可是真的。”
今年的初雪落得早,每年京城都有因为大雪压倒房屋和流离失所的人,冻死的不知凡几,虽不至于酿成大灾祸,到底是大清的子民受难。
内务府和户部虽然年年有拨银设立粥厂,也有派人重建那些屋舍,可到底杯水车薪。
攸宜穿着正红的湘绣兰桂齐芳蹙金线锦袍,搭着深一色的银鼠皮袄子,领子和袖口的风毛出得细细的,绒绒地拂在面上,鬓边一支双翅平展鎏金双凤簪垂下的红宝流苏随着她的起身沙沙打在鬓边,衬得她面容白皙,端庄华贵:“是,臣妾想着无论多少都是后宫女眷的心意。”
芸嫔海佳氏也附和道:“可不是,这是积福积德的好事,嫔妾等侍奉皇后娘娘,自然与皇后娘娘一心,也都各自出了银子首饰。”
愉敬太妃瞥了一眼这个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远房侄女,闭了闭眼不去看,而后才微微颔首,朝攸宜又道:“皇后有心,固然是好的。只是算算日子,全妃也该生产了,皇后的职责在后宫,前朝的事自有大臣和皇帝,不可擅专。”
攸宜脸上本是自得腼腆的笑,可听得愉敬太妃的敲打之言,又收了笑意,端方地福了福身:“是,儿臣受教了。”
茜舒垂首端起一旁的青花瓷茶盏,借杯盏掩下嘴角一抹嘲讽的笑,其实她也疑惑,皇后正位中宫,行事也算无可指摘,可愉敬太妃就是不喜,连带太后也对这个儿媳淡淡的。
面对愉敬太妃这样的为难,攸宜顶着合宫众人投射而来或是讥笑或是怜悯眼神,却岿然不动,定定立在那里,面上没有丝毫的羞怯或是难堪的神色,满脸恭敬,似乎只是在等着愉敬太妃的下一步指示。
太后和愉敬太妃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异色,这个孩子心性坚韧,若是持心公正,六宫自然太平,可若是心有妄念,也是六宫之祸。
这样想着,愉敬太妃扶了扶耳边一支九凤攒珠长钗,已然换了一副口吻,道:“哀家是疼你,才会教导你,皇后明白哀家的心意就好。”
攸宜面上是大气和婉的笑:“是。”又福了福身,这才坐下。
而众嫔妃看着这样面对刁难面不改色的皇后,心下也不免多了几分敬服。茜舒冷笑一声,正欲说些什么,便听得太后的声音懒懒地在殿里响起:“好了,雪这么大,这趟过来之后,天晴之前都不必来慈宁宫请安了。”
宫人们日夜两班扫出东西六宫长街中的道路,红墙两边都垒起了高高的雪堆,才有着长街上湿润润的青石板显露,开辟出一条道路,这种天气,嫔妃少出门也是少些劳动。
众人又陪着两位太后说了会儿话,方才一一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