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中秋因着尚在先帝孝期,所以只在重华宫摆了一场简单的家宴,席间不设歌舞,只演奏些思念的箫管点缀。
两位太后兴致都不高,略坐坐便回宫了,顾念着到底是中秋,又叫人上了几坛子菊花酒,嘱咐帝后带着几个嫔妃用毕,才各自散去。
韫笙本想借着中秋看看女儿,可两位太后只露了一面便回宫了,她连问上一嘴的机会都没有,竟是连从前在毓庆宫都不如了。
回到启祥宫,看着空空荡荡的殿宇,咬了咬牙:“红莲,去慈宁宫。”
夜深露重,紫禁城长长的红墙高耸,直直压人而下,红莲执着一盏八角宫灯走在前头,韫笙只围着一件墨蓝的缠枝重莲花纹湖缎披风,暗沉地似要融入着夜色之中。
慈宁宫内烛火高照,太后披着一袭深紫色缂丝水仙团花氅衣,头上是一色的点翠东珠做饰,在烛火下跳跃着明暗不定的光泽。
“太后娘娘万福。”韫笙单膝跪下行礼。
太后手上是一本《法华经》,眼皮也没抬,只是从鼻腔中嗯了一声,也不叫她起来。
韫笙索性双膝着地,磕头道:“嫔妾是来领罪的。”
“好能耐,都把手伸到毓庆宫去了。文漾才多大,你就利用她,亏你还是和舒穆尔氏一同入府的!”太后厉声呵斥。
韫笙狠狠磕了两个头:“太后,嫔妾是实在没有办法,那起子奴才,连半夜起来给文清盖盖被子都做不到,嫔妾如何放心把她留在毓庆宫!”
说罢,她将婆子如何懈怠,如何连文清长了热疹都不知道的事一件件说给了太后,面容哀戚,眼眸含泪,十足十一个只是为了孩子的悲苦母亲。
太后听完,倒是难得的沉默了。她也是为人母的,若是出事的是她的孩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这种事。
良久,她才缓缓道:“胡氏,心疼孩子不是只有这一条出路,文漾只是个七八岁的稚童,要受这种苦楚,你也是做额娘的,你的心不会痛吗!”
韫笙跪在地上,定定看向太后裙角用金银二线勾勒出的细碎的水仙花,道:“漾儿既然是膝盖受伤,嫔妾愿意在此静跪一夜以偿。”
“身体发肤之痛不可替之,但哀家看在漾儿并无大碍的份上,收你这份认罪,跪完这一夜,就把清儿带回去吧。”太后扶过桂嬷嬷起身:“可若是再有下次,你便去翠云馆自生自灭吧。”
只要孩子不出事,嫔妃们要如何争宠 ,她不想管。入了宫的女子,还那么不争不抢,一味退让,等着人替自己收尸吗。
虽然受了责罚,可到底是如愿接回了女儿,她咬死了是自己一个人干的,既是还苒袖的情,也是为了结下这个善缘,希望来日她腹中的阿哥能帮到文清。
是的,金秋九月的时节,太医诊脉后断言,这胎又是个阿哥,一时间合宫艳羡她的好福气,一连两胎都是阿哥,连攸宜得知都不免暗叹。
太后亲自派了一位技艺高超的苏嬷嬷到承乾宫,为苒袖接生,连私库中一支珍藏的紫参也赐下给她。
皇后自然比着太后的言行,也亲自从内务府挑了接生嬷嬷五名,统归苏嬷嬷调教,盼着苒袖能顺利诞下皇子。
宫外的丽太妃和舒太妃年轻时便与太后交好,知晓太后看重苒袖这一胎,也挑了各色宝贝来,承乾宫一时花团锦簇,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