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自打红螺被放出后,攸宜就一直坐在围炕上,眼睛盯着棋盘,心却早已飞远。
郑嬷嬷在一旁打着轻罗菱扇,不敢出言打扰;红药在外头指挥着小丫头们将树上的蝉儿一个个拿粘杆粘下来,免得搅闹;屋里一时间只听得到风轮“扑棱扑棱”转动着,吹开冰块的寒气,送来一阵阵凉爽。
“从前小看那一个了。”半晌,攸宜才放下一子,冷笑一声道。
郑嬷嬷垂首,不敢过多言语,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倒是个锯了嘴的葫芦。
“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攸宜冷声问。郑嬷嬷这才微微弓着身子,朝攸宜道:“其实福晋大可不必整这一出,红草已死,您只需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何需在意旁的?”
郑嬷嬷的话,倒真如醍醐灌顶。她一直害怕嘉茹的事情被翻出来,是为什么?首先,做下那件事的时候,她膝下空空,唯一的女儿是个养女,所以她害怕,怕这些事情被翻出来,会失了永琪的心。
再者,翠嬷嬷的贸然动手,逼得她不得不除去红螺,要么都留下,要么都永远闭上嘴,才是最稳妥的。否则原本没有疑心的红螺,经此一遭也难免不疑心。
可郑嬷嬷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打醒了她。如今不一样了,她怀了嫡出的血脉,这个孩子是她最大的倚仗,她何需再担心这些捕风捉影的事!
攸宜深深看了一眼郑嬷嬷,是自己走入穷巷,当局者迷了。好在,一应的事都是蕊茵在前头挡着,即便苒袖要怀疑,首当其冲的也应该是蕊茵才是。想到这里,她抚了抚自己小腹,陡然生出了别样的力量。
于是,她静下心来养胎,永琪只歇在缀霞苑和桐花阁两处,闲暇时多在明英堂和飞羽轩用膳,夏涵甚少得见永琪的面,自然也不敢仗着家世再横行霸道,似乎一切都归于一种诡秘的平静。
苒袖即便知晓了攸宜做下的事,恰如郑嬷嬷说的,她是嫡福晋,且有着身孕,苒袖哪敢轻举妄动,只能暗中防着明英堂。
九月的京城,秋风萧瑟,一阵一阵吹黄了枝叶,几株枫木掩映着如斜阳般鲜艳夺目的红色。
皇帝的万寿节过后,身子愈发不好了,却还惦记着准备再次南巡。皇后一向是最贤惠的,便指使内务府着手开始安排,预备来年正月开拔,宫中的事务一应交给愉贵妃和永琪打理。
彼时,攸宜的身孕已经到了六七个月上,闻听消息,很是放心,这一胎的产期估摸着也是在今年的年关,永琪若是开年便要离京,她自然心里不踏实。
可是随即而来的又一个消息,还是让她陷入了沉默。
刘太医说,这很有可能是个格格。
鄂夫人进府陪伴,知道了之后虽有失望,却也很快便调整了过来,先开花后结果,只要她能生,自然不怕什么。可知晓之余,又去询问太医的口风,打听飞羽轩的胎像。
刘太医微微愣神,实话实说:“那头的估摸着是个阿哥。”他瞧见两人的脸色一变,又找补道:“不过也说不准的。”
还是鄂夫人迅速反应过来,微微一笑道:“若真是阿哥,也是好事,辛苦太医了。”而后她使了个眼色给郑嬷嬷,示意人好生送了出去。
待到刘太医离去后,攸宜才敛了笑意,面上有几分凄楚:“额娘,我果真是个没福的。”鄂夫人其实是个很美貌的妇人,眉目间虽然有些岁月的痕迹,却自有一股独特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