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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南疆疑云(17)

    “虽说是有头脸的楼子都能参与竞选承办,但据说往年各届,基本上都是在三大楼之间轮流坐庄,少有旁落他处的。”景合玥点着手指开始介绍打听来的三大楼幕后背景,娓娓说道,“三大楼在这天虞城内经营许久,多少都有些个显赫靠山——比如温玉楼的金主之一便是府尹家的二公子;醉柳楼则是有本地名门望族钱氏与王氏的公子撑腰;而枕月楼如今最大的倚靠,自然莫过于那楚王四子……所以说要选‘折花席’会场,基本上也只能在三大楼里做决断了。”

    “既然已经找了楚王四公子做了靠山,那何必还要走这一遭排场?直接让那姒昌发话定下不就行了?”慕容栩闻言也是失笑,对这天虞城内风月场上多此一举的规矩嗤之以鼻,“难不成以楚王府的名声,还不够压那些个本地豪富们一头?”

    “你这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烟花之地最是恩情凉薄,哪里来的长远靠山!”景合玥不屑地撇撇嘴,讽了慕容栩一句,“就说这姒昌吧,如今他一力支持枕月楼,不过是因为看上了向莺儿,想捧她而已;可若是下一届,他又看上了醉柳楼或者温玉楼的哪个姑娘,难道还要自打脸不成?所以说这‘折花席’竞选虽看似多余,但总比让几个背后金主上台撕破脸要好,走个过场也相当于多回热闹,这城里的市井百姓也是很喜闻乐见的嘛。”

    “所以说,评选

    ‘折花席’的主要项目,就是各家推出的菜式?”慕容栩被景合玥鄙视了一回,倒也并不气闷,反而嬉笑开颜地凑上前来,接着追问道。

    “可不是吗,还非得是之前从来没人吃过的新菜式。说是到三日后为止,三大楼需各送一道新菜,到北里巷南面的壶春居酒楼里,给参与评选的名流豪富们品评……于品评中胜出的人家,便是‘折花席’的主场所在。”景合玥被慕容栩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略微往远处挪了挪,“所以那丫头便来了精神,说什么‘正因为有难度所以才有挑战的价值’,然后就一头钻进厨房捣鼓去了……你说话便好好说话,凑那么近干嘛!”

    “我还想问你呢,虽是近前说话,可我一没动手二没动脚,你躲什么?”慕容栩面上带了几分促狭神色,一手撑住景合玥身后的房柱欺身逼近,继续捉弄对方道,“难不成是因为我这几日忙于流连欢场,应付酒客,竟是惹得大小姐心中不乐,有意怪罪了?”

    “你你你……”眼见着一张比自己还要精致妖艳的脸孔朝着眼前越凑越近,景合玥已经面红耳热到说不出整话来了……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忽然听得房门“咣当”一声响,玉羊仿佛一挂响炮似的火急火燎冲进房间,边跑边嚷嚷道:

    “我想到啦!我想到啦!我想到该做什么啦……诶?慕……不是,仙儿姐姐,你怎么也在啊?”

    “……你想到什

    么了?”慕容栩有些不悦地转回身来,径直走过玉羊身边,关上房门道,“说了多少次了,出门在外,身为个姑娘家好歹要矜持些,别老是一惊一乍的,惹人侧目!”

    “嘿嘿,我急着回来找东西,一时忘了敲门……”眼见着景合玥红得几乎要快要烧起来的面颊,粗线条如玉羊也知道自己是坏了好事,连忙转身钻到床底下掏出一瓮物事,小跑着退出房间,探头关上房门道,“我去忙了,你们继续,继续啊!”

    “继续你个鬼!”景合玥终于忍不住发飙了,随手抓起桌上的各式小物件便朝门口丢去,顺手也把慕容栩也给扔出了门外,“都给本姑娘滚出去!”

    眼见着房门在眼前“砰”的一声关紧,一天之内连吃了两次闭门羹的慕容栩站在门外郁闷不已——扮了无数次的女装,却还是对姑娘家说翻脸就翻脸的性子捉摸不透,看来今后还有必要向花大家瞿娘子等风月女杰多加讨教,争取做到能哄得天下痴愚男子倾心的同时,也能讨得一世佳人的欢心。

    三日之后的北里巷南街映春湖畔,虽然湖中盛开一夏的荷色早已凋零殆尽,却依然阻不住依湖而建的百年老店壶春居内高朋满座,人头济济。

    今天是决定本届“折花会”决赛场地、“花月席”筹办资格花落谁家的日子,壶春居三楼最大的一间宴客厅内,一张圆桌四周早已座无虚席——座于下首位的银须老人

    ,是壶春居的现任老掌柜肖铁麒,在天虞城内人称“肖一盏”,说的是他只需品上一盏,便能报出昆吾国所有有名作坊出的酒酱酿料的名称种类,故而算得上是天虞城厨师界的风云人物。

    除了肖老掌柜以外,圆桌上坐着的其他九个人,便都是如今天虞城风月场上的名流豪富。那楚王四子姒昌自是占了头把交椅,此刻一手正把玩着一串镂刻着西域狮子形的玉玲珑手串,一手捧着个金狻猊手炉,似笑非笑地等着品评开始……见座上宾客皆已到齐,肖掌柜拍了拍手,自有窈窕侍女捧着一个食盒袅袅而入,将其中的菜肴端出,切剔去骨后呈上桌道:“这是第一道菜,五味杏酪鹅,请各位贵客品评。”

    按照以往的规矩,有资格参选“折花席”的青楼在品评过程中,只能于外间送上菜式,由壶春居的女侍代为传入,是不能在席间自报家门的。但座上的几个背后金主,私下里基本都知道自家楼子会送上些什么菜式,那姒昌扫了眼桌上的蒸鹅肉,自有眉目皎洁的侍女从盘中夹取了一块好肉,沾了酱汁,送到姒昌面前的小碟中:“请公子慢用。”

    姒昌也不客气,夹了一筷送入口中嚼了两口,却不评价。见楚王公子已然动筷,其余几位的侍者也不徐不疾地挑了鹅肉,送入各家主宾碟中……其中一人刚尝了口鹅肉,立即击掌大赞起来:

    “美味!真是美味!这鹅竟是

    在料酒腌制后蒸熟,又浇上杏酪而成的!鹅肉咸鲜,杏酪甘甜,又有酒香扑鼻……妙,真是妙!堪称是人间绝味了!”

    那姒昌瞥了一眼说话的人,见是城东钱家的公子,便知这道菜应是醉柳楼呈上的。他也并不接钱氏公子的话匣,而是将话头转给了“肖一盏”,含笑问道:

    “肖掌柜,您觉着这道‘五味杏酪鹅’如何啊?”

    “火候尚可,鹅肉酥软而未失型,汤汁浓郁,却是不错。”肖铁麒咂了咂嘴,仿佛是在回味着刚才鹅肉的滋味,捻须评判道,“只可惜……这杏酪本身便是甜腻之物,再配上这肥美鹅肉,入口不觉浑然如一,反而味道互相冲突,又颇为粘腻滞厚。偶尔食之,倒还算新鲜,若是多夹几筷,只怕会生出积食鲠厌之感啊。”

    “肖掌柜说的是,本公子也觉着这鹅肥腻得紧,需多浇几口酒方能咽得下去呢。”见肖一盏作出了还算公道的评价,姒昌笑着举了举酒杯,表示同意肖掌柜的评判。之前还盛赞这道菜的钱家公子,这会儿面上顿时不大好看,但今日这桌上坐着的都是天虞城风月场中最有势力的人物,他也不好当场顶撞,只能连喝两杯闷酒将牢骚话压下肚去,只等着品评会结束后,再回醉柳楼中发作。

    待侍女撤下桌上的鹅肉后,自有另一名窈窕女侍端着下一道菜进来,恭敬呈上,传报菜色道:“这是第二道菜,酿烧兔,请各位贵客品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