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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赛星公寓

    慕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想要逃离。然而,四周尽是砖墙与黑暗,她只能僵硬地站立原地,无处可逃。

    史泽宇轻轻抓住她的手臂,来吧,亲爱的。跟我们回去。现在轮到你来讲述。该你向我们透露真相了。

    ******

    1980年12月27日,周六,当鹤骞城的来电响起时,鲍文康正与一位过气女演员纠缠不清。

    罗惜玉已届四十二岁,相较于她在《白色》中渴望扮演的角色,她显然年长了二十岁。然而,她肌肤的质感和曲线却恰如其分,仿佛是为这个角色量身打造。鲍文康注意到了她胸部边缘那条淡粉色的痕迹——这正是植入硅胶的痕迹。罗惜玉仰头,张开双唇,双肩颤抖,竭力表现出激情的模样。而鲍文康并未对她施加情感,他只是在利用她。

    “来吧,亲爱的,给我。来吧,给我。”这位昔日的女星呻吟着。

    十五分钟的煎熬,从热切的爱抚逐渐褪变为机械的摩擦,再进一步沦落为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鲍文康早已失去了沉浸其中的快感,他感觉自己更像是在与一块木板上的孔洞打交道。

    “来吧,亲爱的。”她喘息着,演技娴熟。

    “安静。”鲍文康低语。他闭上双眼,回忆起两周前从鹤骞城飞回的航班上的那位空姐。她是他最后接触的女人吗?抑或是桑拿房里那对彼此抚慰的少女?不,他不愿再想起德容国。

    “来吧,亲爱的。”罗惜玉轻声细语。她昂首挺胸,犹如一匹识途的老马看到了前方的马厩。

    罗惜玉发出了一声声颤抖的呻吟,全身肌肉紧绷。

    “哦,亲爱的,亲爱的,你真厉害。”她低语着,手指穿过他的发丝,脸颊紧贴在他的肩头。

    鲍文康睁开眼睛,瞥见电话的来电指示灯正在闪烁。“离开。”他吩咐道。

    罗惜玉依偎在他身旁。他通知苗友菱,他准备接听电话。

    “鲍文康,我是邬鸿德。”听筒里传来了那个罪犯熟悉的嗓音。

    “有何贵干?”鲍文康问道。

    “今晚你得飞往俎心城,我们会在机场碰面。”对方命令道。

    鲍文康轻轻挪开了罗惜玉搭在他大腿上的手,目光转向了天花板。

    “鲍文康,你还在听吗?”电话那端询问。

    “在听。为何要我去俎心城?”他反问。

    “让你去就得去。”邬鸿德回答得干脆。

    “如果我不想呢?”鲍文康挑衅道。

    这一次,轮到邬鸿德陷入了沉默。

    “我上周已经跟你们明确表示,我退出了。”鲍文康边说边瞥了一眼罗惜玉。她正吸着一根薄荷烟,她的眼眸如同他泳池里的水一般湛蓝,却毫无生气。

    “退出?门都没有。”邬鸿德厉声道,“你知道郑丰茂发生了什么吗?”

    “清楚得很。”

    “这意味着,在俱乐部的执行委员会里出现了一个空缺。”

    “可惜,我对这位置已经毫无兴趣。”鲍文康淡淡地回应。

    邬鸿德放声大笑:“鲍文康,你这自作聪明的家伙。你最好祈祷我们还能看得上你。一旦我们对你失去兴趣,你的那些华晖城的朋友可能得再次聚集在森林草地公墓,参加另一场葬礼。记得,是联合航空下午两点的班机。”

    鲍文康缓缓挂断电话,从床上滑下,披上橙色晨袍。

    罗惜玉掐熄了烟蒂,透过长长的睫毛斜睨着他。“亲爱的,”她呻吟着,似乎仍陶醉于刚经历的激情余韵中,“想聊聊吗?”

    “聊什么?”鲍文康问道。

    “当然是那部电影,小笨蛋。”她轻笑着。

    “可以。”鲍文康站在吧台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橙汁。“那部电影叫做《白色》,改编自去年秋季每家书店热销的小说,我们的预算是一千二百万,不过投资人预计我们会超出预算。预付款一百万。”

    鲍文康察觉到罗惜玉几乎真的达到了兴奋点。“余天禄说我非常契合那个角色。”她低声说道。

    “他拿着你的佣金,自然会这么讲。”鲍文康猛喝了一口橙汁。余天禄既是罗惜玉的经纪人也是她的跟班。

    “余天禄告诉我,你认为我非常适合。”她的话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满。

    “我是这么说的。”鲍文康答道,“你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他露出了鬣狗般的笑容,“当然,不是主角。你年纪太大,臀部太丰满,胸部太人工。”

    罗惜玉发出一声痛苦的惊呼,仿佛被重击了腹部。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鲍文康喝完了橙汁。他感到眼皮沉重:“女主角有个中年阿姨一直在寻找她。台词不多,但有一场重头戏——一群男人将在市集上对她实施强暴。”

    罗惜玉最终爆发了怒气:“你这矮个子混蛋……”

    鲍文康咧嘴一笑:“仔细考虑一下,甜心。让余天禄给我回个电话,我们共进午餐如何?”他搁下酒杯,径直走向按摩浴缸。

    “为何非得在深夜乘飞机?”苗友菱询问,此时飞机正穿越夜空。

    鲍文康凝视着窗外的黑暗:“我猜想他们只是在捉弄我。”他倚坐在座椅上,目光转向苗友菱。自从德容国之行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他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起那枚刻有自己面容的象牙棋子,随即又睁开眼睛。

    “俎心城那边有什么情况?”苗友菱追问。

    鲍文康想起了一句关于俎心城的巧妙笑话,但此刻他太过疲倦,无心开玩笑。“我不清楚,”他回答,“可能是找到了苏俊贤或者是那位名叫顾乐蓉的女人。”

    “如果是苏俊贤,你打算如何应对?”苗友菱问。

    “我会立刻逃跑。”鲍文康说,“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他环视周围,“你按照我说的,把手枪藏好了吗?”

    “已经藏好了。”她将用来计算服装预算的计算器放到一旁,“如果是顾乐蓉呢?”

    头等舱内,三排座位之间无人打扰,其他乘客皆已入睡。“若只是那名女子,”鲍文康说,“我会亲手解决她。”

    “是你单独行动,还是我们合作?”苗友菱问。

    “我自己来。”鲍文康坚定地说。

    “你有信心做到吗?”苗友菱继续追问。

    鲍文康的眼眸几乎要喷出怒火,他真想一拳砸向苗友菱那毫无瑕疵的笑容,无论是捆绑还是强行脱衣,他渴望打破她那份平静,哪怕只是一瞬间。他甚至幻想在这架联合航空公司的头等舱中,从瀚玥城飞往俎心城途经鹏煊城的航班上,将她扑倒在地,尽情宣泄。绝对没问题。他咬牙切齿地说,她只不过是个老妇人罢了。

    苏俊贤也是个老人。

    你了解苏俊贤的能力。他可以从德寿城直接飞抵鹤骞城,一举击毙郑丰茂。他是个彻底的疯子。

    但你对顾乐蓉一无所知。

    鲍文康摇了摇头。“她不过是个女人。”他强调,“世上不乏恶毒的女性,但没有谁能比得上苏俊贤的凶残。”

    他们的转机航班在天亮前半小时抵达俎心城。鲍文康彻夜未眠,自鹏煊城起飞后,头等舱的空调便失灵。他的眼睛干涩,眼皮沉重如铅,但更令他气恼的是,身旁的苗友菱却精神抖擞。

    三位穿着笔挺西装的联邦调查局特工前来接应。领头者下巴上的创可贴遮不住淡淡的瘀伤痕迹。他开口道:“鲍文康先生,我们将带你去见邬鸿德先生。”

    鲍文康将随身行李递给其中一位英俊的特工:“好吧,出发吧。我只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特工接过行李,引导他们乘坐电梯,穿过几扇标有“禁止入内”的大门,来到机场大楼与一处私人机库间的停机坪。东方天际的云缝间透出一抹红黄交织的曙光。尽管太阳即将升起,但停机坪上依旧灯火通明。

    见鬼。鲍文康咒骂道。眼前是一架价格不菲的六座直升机,机身线条流畅,涂装着橙白相间的条纹,旋翼缓慢旋转,导航灯闪烁不定。一名特工扶住舱门,另一名特工则拖着鲍文康和苗友菱的行李。舱门后坐着的正是邬鸿德。“见鬼。”鲍文康继续诅咒。他极度反感飞行,尤其是直升机。曾经有一段时期,每位华晖城的五星级导演都会将预算的三分之一用于购买这些危险的飞行器,在外景拍摄时轰鸣着俯冲盘旋,如同失控的秃鹰。鲍文康无论如何也不愿乘坐这种机械。

    你们就不能用陆地交通工具吗?他对着低沉的引擎声尖叫。

    上机!邬鸿德吼道。

    鲍文康连续咒骂,最终跟随着苗友菱登上了直升机。即便旋翼距离地面至少有两米四的高度,但在其旋转的威胁下,任何人踏上这架飞行器时,都会本能地弯腰前行,如同螃蟹般侧步移动。

    他们坐进后座,尚未系紧安全带,邬鸿德已迅速转身,向飞行员示意可以起飞。鲍文康注意到飞行员有种独特的气质——身着一件老旧的皮夹克,头戴红色帽子,面容刚毅,目光如炬,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斗,对其他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飞行员简单通过耳机交流,随后双手操作两个操纵杆,直升机随即轰鸣着腾空而起,机头略向下倾斜,稳定前行。“见鬼。”鲍文康低声抱怨。他们仿佛乘坐着一块装有成千上万个滚珠轴承的滑板。

    当他们飞离机库和航站楼,来到一片开阔地带时,飞行员与控制塔短暂沟通后开始爬升。鲍文康透过窗户瞥见下方众多炼油厂、一条蜿蜒的河流,以及一艘巨型油轮从下方掠过,随即闭上了双眼。

    那个老妇人就在这个城市里。邬鸿德说道。

    顾乐蓉?鲍文康问道。

    你以为我在说谁?邬鸿德怒吼道。

    她在哪里?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你是如何找到她的?

    这不关你的事。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时机成熟时,我会告知你。

    鲍文康睁开双眼,冷笑道:“和你交谈,邬鸿德,就像直接对着你的屁股讲话,毫无意义。”

    秃顶男子斜睨着鲍文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鲍文康,我认为你不过是一堆废物,然而游阳文先生却觉得你有可能加入我们的圈子。这对你而言是个难得的机会,别轻易错过。”

    鲍文康放声大笑,再次合上了双眼。

    苗友菱默默观察着二人。直升机正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灰暗河流飞行,俎心城的摩天大楼逐渐远去。右侧是错落有致的房屋与灰砖色的街区,交织的高速公路穿行其间。左侧则是连绵的公园与丘陵,光秃的树木与积雪覆盖的景象映入眼帘。朝阳升起,金色的光芒穿透地平线与低垂的云层,高楼与山丘上的住宅窗户反射出耀眼的光辉。邬鸿德轻轻触碰苗友菱的膝盖,“我的飞行员曾是老兵。”他说道,“他和你一样。”

    “我从未踏足战场。”苗友菱语气平淡地回应。

    “没错。”邬鸿德的手继续向她大腿伸去。鲍文康似乎正在熟睡。“我是说,他也是一位免控者。没有人能够左右他的意志。”

    苗友菱收紧双腿,用自己的手阻挡了联邦调查局探员的进一步接触。机舱内的其他三位探员目睹了这一幕,那位下巴带有伤痕的男子露出了一丝微笑。

    “邬鸿德,”鲍文康开口,双眼依然紧闭,“你是惯用左手还是右手?”

    邬鸿德眉头微蹙:“问这有何用意?”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的右手被我废掉,你是否还能自慰。”鲍文康睁开眼睛,二人视线交汇,怒火中烧。其余三位探员则以一种似乎是预先排练好的动作解开外套的纽扣,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冲突。

    我们已抵达预定区域。”飞行员宣布。

    邬鸿德收回手,转身吩咐:“请将我们降落在通讯中心附近。”实际上,这样的指示并非必要。他们所处的地点是一片衰败的社区,由连排的住宅和废弃的工业设施构成,四周围绕着高大的木质围栏。一片开阔地带中,四辆相连的移动房屋坐落在中央,汽车和厢型车停靠在其南侧。一辆货车及其中两座移动房屋顶部装配了微波天线。地面已经划定了一块由橙色塑料板标识的直升机降落区。

    除苗友菱外,所有人都弯腰低头地离开旋转的桨叶范围。鲍文康的助手昂首阔步地行走,小心翼翼地在泥泞与水洼间选择落脚点,举止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安。飞行员则留在直升机上,旋翼持续运转。

    “在此稍作休息,”邬鸿德带领众人步入一间移动房屋,“之后你就有事情要忙了。”

    “我今天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一张舒适的床。”鲍文康答道。

    中间的两座移动房屋沿南北方向排列,通过一扇共享大门相连。西侧设有电视屏幕和通讯控制台,八位身着白衬衫、系着黑领带的工作人员坐在各自的岗位上监控着屏幕,并偶尔对着麦克风轻声细语。

    “这里就像是个见鬼的指挥中心。”鲍文康嘀咕道。

    邬鸿德点头确认:“这里正是我们的通讯与控制中枢。”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自豪。第一位控制台前的操作员抬起头来,邬鸿德介绍道:“邢承业,这两位是鲍文康和苗友菱。局长邀请他们前来视察我们的行动。”邢承业礼貌地点了点头。鲍文康意识到,这些都是常规的联邦调查局职员,对鲍文康此行的真实目的毫不知情。

    “那些屏幕在显示什么?”鲍文康询问。

    邬鸿德指向第一个屏幕解释:“这里是奚鸿巷的一栋住宅,嫌疑人与一位未知身份的男性居住于此。房屋属于一位名叫唐曼彤的女人,现年五十三岁,未婚。自从她弟弟在今年五月去世后,她便独自居住。A组已在街对面的仓库二层设立监视点。第二个屏幕展示的是同一栋房屋的后方视角——从对面连排住宅的空置三楼拍摄。第三个屏幕则呈现的是小巷的实时画面,拍摄自一辆伪装成电话公司的流动厢型车。”

    “她此刻就在那栋房子里吗?”鲍文康问道,视线停留在那栋小白屋的黑白影像上。

    邬鸿德摇头,引导他们来到显示一栋古老石砌建筑的屏幕前。摄像头显然位于一条繁华街道对面的低楼层进行拍摄,过往车辆偶尔遮挡了视线。“她目前位于赛星公寓。”邬鸿德说明。

    “具体位置在哪里?”鲍文康追问。

    “赛星公寓。”邬鸿德指着墙上放大的两张建筑图纸,解释道,“它是一座具有历史意义的遗迹,但通常不对公众开放。唐曼彤经常在那里度过她的时光。”

    “如果我没有误解,”鲍文康说道,“这位老太太藏匿在一处国家遗产里,是这样吗?”

    “并非国家遗产。”邬鸿德纠正道,“它仅是本地的历史地标。不过,确实她在那里度过了大量时间。每天早晨——至少是在我们开始监视的这几天里——她和另一位老太太以及那位小男孩都会回到奚鸿巷的住所,可能是为了沐浴和享用热腾腾的饭菜。”

    “天哪。”鲍文康环视着房间内的人和装备,感慨道,“邬鸿德,你为这桩小事调动了多少人力?”

    “总共六十四人。”邬鸿德回答,“当地警方已经得知我们的存在,他们接到指令,不会干涉我们的行动。在行动后期,我们还需要他们的协助,以确保交通管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