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为什么啊?”
余曼曼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就在一切都按照着计划顺利进行时,巨大的变故却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你不是说是普通的蛊吗?不是能解吗?为什么还会如此折损他的寿命呢?”
蚩榆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他知道她是一时无法接受,他同样为阿尘感到惋惜。
“越普通低级的蛊,越像毒药,对人体的伤害越大……”
余曼曼双手微微颤抖,心乱如麻。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腕。
余曼曼垂眸,眼泪从睫尖掉落。
阿尘露出虚弱的笑容,“曼曼,别伤心,我觉得挺好的。”
“好个屁!”余曼曼被他那副毫不在意生死的模样给气到了。
“你一直忍痛,为何不说?你不说,我又怎么救你?!”
阿尘道:“一年……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
“太短,我怕会来不及去感受,太长,又怕会耽误你自己的生活,惹你生厌……”
余曼曼一把反握住了他的手腕,怒道:“你什么意思?已经在想自己的后事了是吗?已经认命了是吗??”
她攥得很紧,紧到他苍白的脸上露出微微痛苦的神色。
阿尘倔强的忍着痛,“老天爷对我,已经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了,我认了。”
蚩榆看着二人,叹了口气。
余曼曼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你自己的命,随便你!总之我也不算是亏欠你什么!”
她是害怕他死,还是害怕愧疚?
阿尘心中酸涩,“你从未欠我什么,人各凭心,自然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余曼曼没说话,心中却也不好受。
蚩榆从怀中摸出药丸,递给了阿尘。
“你把这个吃了,体内的蛊虫便会失活,不会再继续损耗你的身体。”
阿尘接过,仰头服下。
“谢谢你,只是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来报答你的恩情。”
蚩榆摇摇头,“是你们对我有恩在先,榆不过是报恩罢了。”
看阿尘躺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蚩榆扶起他道:“我送你回房歇息。”
阿尘看了一眼余曼曼,余曼曼感受到他的视线别过了头去。
她气他如此不重视自己的生命!
哪怕天命是普通人难以抗衡的,她也希望他能够表现出悲痛不舍,而不是笑着接受。
阿尘难过的任蚩榆扶着他上楼。
余曼曼看着桌上摆着的那碗已经散了热气的姜茶,端起了一饮而尽。
她喝得急,不小心被呛住了,一阵咳嗽过后,面上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根本就不值得为他伤心,人家自己可根本不在意呢!”
余曼曼重重的将碗拍在桌上,抹掉了眼泪。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第一缕日光穿透乌云,从窗外照射而入。
外面依旧是暴雨如注。
余曼曼气冲冲的站起身,走去了后厨。
不久后,她提着一桶热水上了楼。
走廊上围聚了不少人,都是迫不及待来检查蚩榆兄妹二人有没有逃跑的。
余曼曼一脚踹开了房门,将桶子放在了地上,转头就走。
阿尘微弱出声,“曼曼……”
余曼曼冷哼一声,没搭理他。
刚走出门,外面的人便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她,他们以为余曼曼的目的跟他们一样,并且丝毫不惧怕蚩尤人和那条攻击性极强的银蛇。
有人恭敬询问道:“女侠真是威武,请问那奇装异服的男子还在里面吗?没有跑吧?”
“到时候我们一起到官府走一趟,还能赚些银子,我看那人出手可阔绰了,不像没钱的……”
余曼曼烦躁道:“下这么大的雨他们能去哪里?你这么想知道就自己去隔壁敲门啊!”
说完,刚要走,脚步忽然顿住了,又转身进了房。
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在心头翻滚,余曼曼不喜欢生闷气,她非要问个清楚。
阿尘倚靠在床榻上,惊愕的看着那道风风火火的身影。
“曼曼,你没走啊……”
余曼曼一把摘了面具,怒瞪着他,道:“你当真认命了?”
阿尘垂下眸子,惨淡的笑了一下,“不认又如何?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永远的……”
他停顿了一下, 看向了余曼曼,欲言又止。
“永远的什么?你既然还有未完成的愿望,说明对世界还是留恋的呀!”
阿尘不说话了。
余曼曼快步走上前,道:“你快说啊,你的愿望是什么?”
阿尘避开她灼热的视线,“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怎么就无所谓了?活着是一种信念啊,哪怕是被困在死局当中的人,她也会努力去蹚出一条活路来,虽然不一定能改变结局,可这是一种对生命的态度!”
余曼曼说着,心中泛起酸涩。
她不知道这些大道理,是在鼓励阿尘,还是鼓励自己。
“阿尘,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若求生,便有希望,你若认命,就真的只能步步走入绝望!”
阿尘抬头看她,眸底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许久,他弯了弯唇,“我倒真有一个愿望……”
余曼曼立刻问道:“什么愿望?”
“我此生,似乎一直活在孤独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真的与那冰冷面具融为一体了。”
“直到你摘下它,我才发觉原来自己也是喜欢温暖的……如果可以,你能不能陪着我,我不想在孤单中死去……”
他语气认真而小心翼翼,看向余曼曼的目光里带着乞求。
余曼曼道:“你既然害怕孤单,最好不要那么快死,否则一个人躺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可真的是煎熬折磨。”
她不自觉的想到了那口石棺中的压抑,打了个寒颤。
阿尘若有所思,“你说得对,一个人躺在地下,是太孤单了。”
“抱有希望,才能活着,活着,才能有希望,知道了吗?”
阿尘点点头,“嗯。”
或许是因为应激反应吧,余曼曼求生欲格外的强。
强到她甚至见不得别人不珍视生命。
阿尘虽点了头,可余曼曼心中还是闷闷的。
他这绝对不是一个人得知自己要死了后的正常反应!
他太冷静,太平淡,太无所谓了!
似乎他早知道这个结局,又似乎他本就无所谓于是死是活。
余曼曼心中疑团越来越大,阿尘曾说过的“直觉”二字再次浮现心头。
那些不合理的,却又无法用常理解释清楚的,通通可以称为直觉吧。
余曼曼盯着阿尘那张无可挑剔的皮囊,目光流连在他脖颈处的皮肤,突然开口了。
“阿尘,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