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暴君想囚我,我比他更疯批!》 第1章 风流债 余曼曼好像被鬼压床了。 黑暗中,似有一只手在她腰间游走,那手掌格外瘦,骨节凸起,掌心微微起着一层薄茧,拂过肌肤时如细细电流击过,痒得难受。 她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便想要扭动身体,避开那令她不适的罪魁祸首,可身体却像注了铁般沉重,丝毫动弹不得。 那只手逐渐往下,透过她轻薄的睡衣,探入禁忌领域…… 靠!! 一阵奇异的酥意传遍全身,余曼曼彻底惊醒了!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可眼前却仿佛蒙了一层纱般氤氲模糊,只能隐隐看到一道坚硬轮廓。 是一个男人的轮廓! 她心跳如擂鼓,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冰冷有力的大手却猛地如铁钳般禁锢住了她的脖子。 男人静静打量着她窒息挣扎的模样,忽然冷冷笑了一声。 “余曼曼, 你后悔吗?” 轰—— 眼前一道刺眼白光闪过,余曼曼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叮——检测到时空波动异常,已自动绑定穿越!】 穿越? 【冤有头,债有主,时空游魂怨念太深,余曼曼,你只能自己回去还债了。】 一大段陌生又熟悉的回忆强行灌入了余曼曼的脑袋中,令她头痛欲裂。 在那些一闪而逝的画面中,她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脸……还有一个哭泣的男人?! 那男人面色病态般苍白,眼眸猩红,一颗清泪宿命般从眼角泪痣处滑落。 他的神情是那样悲伤,那样痛苦,清瘦颀长的身形摇摇欲坠,似是随时会碎掉一般。 …… “我靠!这也太不是人了吧!!” 余曼曼怒骂道。 她快被那个跟她用同一张脸的女人给气死了! 她长这么大就从没见过如此冷情冷血的人! 玩弄别人的感情,践踏别人的尊严也就算了,竟还一丝愧疚之意都没!她凭什么那么理所应当?! 【刚刚展示的,是你上辈子的记忆。】 “……” “???” 余曼曼石化了。 【余曼曼,你上一世是周国太子的死侍,潜伏在南国月卫当中。】 【方才画面中出现的男人,叫做南宫琛。】 【他幼年流落在外,虽是南国唯一嫡出的皇子,但南帝却十分厌恶他,他因此备受欺凌,无权无势。】 【他虽过得凄惨,但性格乐观知足,纯情善良。】 【你因任务接近他,骗取他的真心和信任,还夺走了他的第一次,跟他发生酱酱酿酿的事情。】 【却在榨干他的最后一丝价值后毫不犹豫将他抛弃。】 【即便如此,他依旧对你一片真心,相信你是有苦衷的。】 【可你却在他悲惨人生中唯一一次以皇子之礼出行的仪仗之上,当着全皇都人的面羞辱他,嘲笑他人尽可欺,懦弱无能,实属草包……】 【那可是他因护送生母灵柩而得来的皇家威仪,你却让他彻底成为了一个笑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系统冰冷的机械音竟逐渐染上了怒意。 余曼曼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心梗了,捂着耳朵喊道:“停!不是我,求你别说了……” 系统依旧自顾自道: 【后来你为掩护周国太子入狱,他怕你死,撕下尊严去求他冷血的父王,甚至一头撞在皇后娘娘的棺木上,以死相逼。】 【你倒是活下来了,他却被史官判得体无全肤,就连街坊小儿都骂他大逆不道,不孝不义。】 【他为了能救你出狱,想娶你当王妃,你却再次将他羞辱一番。】 【为了向你证明,他从无权无势的皇子爬到了帝位,其实他只是想要你的一句道歉,可你却仍高高在上,未曾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打住打住!” 余曼曼被无数个“可你却”冲击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了。 “这完全不是我的作风,你别碰瓷啊!” 她怎么可能会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特别是对着那样一张俊俏的脸,那么大一个帅哥,她亲亲抱抱举高高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狂虐他?? 【那没办法,人家现在找上门来了,自己的债只能你自己来还。】 “怎么还?” 余曼曼心中竟莫名暗搓搓升起一股期待。 比起那些狗血的爱恨情仇,她现在脑子里更多的是—— 好大一张帅脸啊! 破碎纯情小奶狗,让姐姐来温暖你被伤害的心! 【你需要回到上一世,攻略那个被你渣过的男人,抚平他的怨气值。】 “哦~~” 余曼曼心中了然,嘿嘿一笑。 不就是哄男人嘛,她看了这么多“书”,从精神上到肉体上,她都具有相当充足的理论知识! “那万一攻略失败呢?” 【如果至死仍未平息他的怨气,你便会永久的困在时空当中。】 余曼曼后背猛地一凉。 不行不行!! 她差点被男色诱惑冲昏脑袋了,这么大的风险她可承受不起! 【游魂已经找上门来了,你如果不接受攻略任务,依然会被纠缠着困在时空里。】 ??? 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系统温和道:【别担心,他毕竟是爱你的。】 余曼曼皱着的眉头稍微缓了缓。 系统又循循善诱道:【况且你还有我这么一个强大的后盾,不会失败的。】 【你忘了自己上一世是如何对待他的了吗?】 【你难道不愧疚,不心疼吗?】 …… “行吧。” 余曼曼一拍大腿,咬牙道:“我接受。” …… 又是一道刺眼白光。 余曼曼下意识紧闭双眼,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体突然猛地弹起,惊叫出声。 “啊!” “弄疼你了?” 一道男声猝不及防响起,嗓音冰凉,尾音还带着几分嘲讽。 “原来你也会疼啊。” 余曼曼睁开眼,对上了一双如墨精细勾出的瑞凤眼。 男人压在她上方,单手撑着床,身形颀长,宽肩窄腰,白色外袍披露,从脖颈延伸至腰跨间,肌肤如玉般细腻,腹部线条格外清晰,再往下…… “咕咚。” 余曼曼咽了一口口水。 他的鼻梁高挺,眼尾微微上扬,眼底一颗乌黑的泪痣,衬托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妖冶气息,直直盯着身下的余曼曼。 那视线太过炽热,交织着浓浓的欲望与恨意,矛盾而悲伤。 “南宫琛?” 余曼曼试探着叫了一句。 “又想耍什么花样?你想要我的时候可以,我想要你的时候就不可以吗?” 第2章 根本不是恋爱脑 “不可以!” 还能不能好好沟通了?动手乱摸做什么?? 余曼曼被惊吓到了,鲤鱼打挺般弹了起来,想要推开身上的男人,却被他抓住手腕,用力禁锢在了头顶上方。 这下,她真成了案板上任他宰割的羔羊了。 “就这么讨厌我吗?我碰你,让你觉得恶心了吗?” 他的力气很大,几乎是狠狠的攥住她的手腕,攥得骨头都咯吱作响。 余曼曼被痛出了眼泪,“放手!痛痛痛!” “这就痛了?那接下来一整晚,你怎么受得住?”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余曼曼涨红了脸,刚要开口,却被男人猛地拉起,一把扔下了床。 她后背砸在了床边的硬榻之上之上,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靠,才刚进来不到五分钟,就已经要了她半条命了! “曼曼喜欢哪个,自己挑吧。” 男人坐在床沿边,漫不经心的挥了挥袖袍。 他的睫毛很长,垂眸的时候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给苍白的面庞平添了几分戾气。 余曼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吓得尖叫了一声,寒毛倒竖。 床脚边,摆了一排整整齐齐的刑具。 小指粗的银针、手腕粗的皮鞭、各尺寸锋利的小刀、还有闪着寒光不知作何用的铁棒…… “你你你……” 余曼曼被惊吓到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身子不断往后瑟缩,连疼痛也顾不了了,身体本能的想要逃跑。 他方才说的“怎么受得住”该不会是指这些吧? “听说你在狱中受刑即便生生痛晕也一声不吭,怎么现在又怕了呢?” 南宫琛面色阴沉得可怕,如同鬼煞一般。 “嫁给一个废物,不如当死囚……” “你的骨气呢?” 他缓缓站起身,步步逼近。 余曼曼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突然猛地往前一扑,紧紧抱住了男人的大腿。 “对不起!” 余曼曼情真意切,泪眼朦胧。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好后悔,求你原谅我吧,我以后一定跟你好好生活,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南宫琛身子微不可察的震了一下,愣住了。 他垂眸,看向扑倒在他腿下的女子。 余曼曼被他看得紧张,眨巴着圆溜溜的杏仁眼,眼睫湿润,可怜极了。 许久的沉默,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 余曼曼从未觉得如此难捱过,悄悄打量男人的神色…… 应该消气了,不至于发那么大神经了吧? 羞辱她,软禁她都可以啊,只要别伤害她的肉体…… “呵。” 南宫琛忽然轻笑出声。 这是什么意思? 余曼曼被他这莫名一笑惹得浑身发毛,下一秒,却对上了一双冷得可怕的眸子。 她暗觉不妙,来不及反应,脖子突然被猛地掐住,疼得喉间冒出了血腥味。 “曼曼,你真是让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是因为得知他还活着,所以舍不得死了吗?” 他是真的想杀她! 余曼曼感觉那大手在不断缩紧,她张嘴不受控制的发出了风箱般嘈杂的呼气声,却一丝氧气都汲取不到,脖子痛到下一秒便会被扭断。 南宫琛眸子渐渐染上猩红色,看起来诡异而癫狂。 他笑得凄凉,“曼曼,朕觉得好孤独,你别怕,我会去陪你的。” 余曼曼极力挣扎,用尽全力踹他,挠他,捶打他,掰他的手指,拧他的肉。 慌乱中,她一脚踹到了一个柔软物体。 “嘶——” 南宫琛闷哼一声,手上力松了大半。 余曼曼大口喘气,踉踉跄跄爬起身,拔腿便往外跑。 疯子!疯子!! 说好的“很好哄”“他毕竟是爱你的”呢?? 说好的恋爱脑呢?! 他对她哪有半分动容,分明都是赤裸裸的杀意! 余曼曼跑出宫殿,已经入夜,廊上却未点灯火,只有点点星辉洒在森严建筑之上。 她横冲直撞,慌慌张张的往前拼命跑着。 哄男人怎么比她想象中难这么多! 周围寂静得可怕,耳边只有自己的喘气声和脚步声。 余曼曼壮着胆子回头望去,只见蜿蜒漆黑小路,不见人影。 他没追上来? 余曼曼微微松了一口气,还是不放心的四处张望,生怕哪里忽然冒出一个夺命罗煞般的身影。 那她真的会被吓疯的! “在找我么?” “啊啊啊嗷嗷!!” 前面不知何时立了一道高大身影,余曼曼刹不住脚步,迎面一头撞了上去。 她痛苦的捂住鼻子,眼冒金星,重心不稳往后倒去,却被一只宽厚大手捞住,稳稳揽住了她的腰。 “你又想跑,你总是跑……” “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南宫琛眸子如一潭死水,辨不清喜怒。 余曼曼几乎是完全依偎在他怀里,从这个角度望去,南宫琛的侧颜极为精致立体,每一道弧线都完美得恰到好处。 “我不讨厌你,可你要杀我,我自然是要跑的!” 余曼曼伸手一把环抱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入他的胸膛,紧紧与他相贴。 “南宫琛,对不起,我不该辜负你,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愿不愿信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了!保证!一定!” 余曼曼是真的害怕了。 她实在不敢去看那双眼睛,脑袋一热便钻入了他的怀中。 女强人能伸能屈,她现在占下风,果断投降求饶并不丢人! “曼曼。” 南宫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你说不会再对不起我……” 余曼曼在他怀中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 南宫琛忽然觉得很可笑,又是一场虚伪的梦境。 怀中娇软少女,那温热的触觉令他连心尖都在颤,浑身血液翻涌叫嚣,心里被困住的怪兽似乎就要冲破禁锢。 五年了,每每午夜梦回,她含笑的眉眼总是萦绕心头,他不敢遐想,不敢睁眼,就任梦境漂浮着,再一缕缕飘散。 可他实在是太懂她了。 “你现在,对我说谎,便是又一次对不起我。” “你害怕我,讨厌我,曼曼,我能感受得到……” “你不爱我,你不会和我重新开始的。” 南宫琛的声音轻轻的,像落雪一般,触碰到便是刺骨的寒意。 她知不知道,她今夜的每一句求饶示好,都只令他更恨! 他真的,讨厌她那副虚伪的模样,讨厌她眼底的恐惧,讨厌她心口不一的软话…… 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第3章 攻略太难,换任务 “你逃吧。” 南宫琛攥住了余曼曼的肩膀,将她从自己的怀抱中推离。 余曼曼踉跄着退了几步,险些没站稳,疑惑的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声道: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逃吧,别让我找到你。”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会又在憋什么坏招吧?还是在试探她? 余曼曼摇头,笑得狗腿,坚定道:“逃什么?我不逃,我就要在你身边!” 救命! 她根本逃不掉好吗? 且不说不攻略下他无法离开这个时空,皇宫这么大,戒备森严,她怎么逃得出去? 她方才慌不择路跑掉也只是因为太害怕了,终究还是要回到他身边的。 南宫琛看她的眼神复杂,“你不要后悔。” “不后悔!我就愿意待在你身边!” 余曼曼不假思索,径直回答。 她难道还看不出他的套路? 无非是想试探她的心意,想被她坚定的选择罢了。 南宫琛忽然笑了一下,嘴角挂着讥诮,眸中闪烁着残忍光芒,缓缓自身后拔出一把冷剑,指向余曼曼。 “曼曼,真的给过你机会了,又骗我。” 余曼曼心塞了。 他到底给她什么机会了?给她什么机会了啊!! 她就从未见过如此别扭拧巴的人! 实在不理解到底哪里又惹到他了!简直比吝啬抠门又想要出效果的客户还要难搞啊!! 余曼曼突然想回去打工了。 至少打工不会这受伤那受伤浑身痛,不会因为说错话被杀掉,还不用哄这么性情古怪的男人! 余曼曼恼了,她拳头一捏,道:“行行行,你不就是想杀我吗!” 说着,她直直冲着那剑锋,往前跨一大步。 南宫琛握剑的手一颤,却还是分毫未让。 锋利剑尖如削泥一般轻松割破了余曼曼的皮肉,胸膛处瞬间绽放出了一朵艳丽血花。 靠痛痛痛!怎么会这么痛!! 看着她往剑上撞,他怎么避都不避一下?这哪有爱,分明全部都是沉甸甸的恨啊! 余曼曼痛得眼皮都在抽搐,可还是死死瞪着南宫琛的眼睛,与他对峙。 气势都到这了,她绝不退步! “我死了,你就满意了吧?” 余曼曼用胸膛顶着剑,又往前迈了一步。 钻心的疼痛自伤口处蔓延全身,几乎要捅破血肉了…… 南宫琛依旧一动不动,只冷眼看着她。 行!好样的!!非常好! 他若是眼睁睁看着她死,说明她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那她也就没有攻略他,平息他怨气的义务了! 上辈子欠他,把这条命还他就是了! 到时候她死了,也要怨气爆表,狠狠报复折磨他!!! 余曼曼豁出去了,盯着他的眼睛,又往前迈了一步。 痛!痛疯了!! 她面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神情,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行,他够狠! …… “砰——” 剑落地,南宫琛俯身,伸手探了探余曼曼的鼻息,他的手骨节分明,手腕处一道狰狞疤痕格外醒目。 只是痛昏过去了。 看着女子紧闭的双目,眉眼间未褪去的倔强,南宫琛忽的勾起了唇。 …… 余曼曼刚睁开眼,痛意便袭卷全身,她又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 真的好痛! 她躺在古色古香的雕花沉木大床之上,床帏散落,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人。 早知道他那么绝情,早知道会这么痛,她就不该发神经啊! “死系统,我要是做鬼第一个不放过你!!” 【检测到宿主呼唤,为您服务。】 突然起来的机械音惊得余曼曼神经跳了一下。 被背刺的愤怒冲昏了脑袋,她咬牙切齿道:“是谁说他很爱我,说任务一定会成功的??” 【他如果不爱你,你就活不到现在了。】 “呸!我活到现在纯靠自己聪明机灵,不然早死他手里好几回了!” 余曼曼一激动,牵扯到了伤口,痛得直哼哼。 “你说,我如果在这里死了,会怎么样?任务还能重新开始吗?” 【会死,不能。】 “……” 【你对他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相比之下他已经对你很好了……】 “你给我透透剧情,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他杀死的?” 【抱歉,无权限。】 “那你给我点提示,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平息他的怨气?” 【系统故障中,无法检测你的问题。】 …… 余曼曼彻底忍无可忍了:“我不干了!不干了不干了!!” “我现在怨念比他还重,你等着,我也要变成游魂!” 【别激动,其实要想回到现实世界,还有另一个方法。】 如果系统能够具象化的出现在她面前,余曼曼真想跟它同归于尽。 “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能一次性说清楚?!” 【那条路未必就更好走。】 【如果不想攻略南宫琛,你可以选择按照上一世的主线,继续走完自己的一生。】 【但这样不保证他还会不会继续缠上你……】 “什么主线?” 不确定是生是死的结局和板上钉钉的死局,余曼曼当然是选择前者。 她坚信如果再待在南宫琛身边,一定会死得很惨! 【上一世,你是周国太子周时序的死侍……】 “行了,这一段知道了,跳过,说重点!” 【你自有记忆起,就在周国死侍营里。】 【你上辈子唯一想要完成的事情,便是为幼年白月光报仇,杀了周帝。】 一段画面闪过。 神色痛苦,满脸是血的女子躺倒在她怀中,口中还在大口吐着黑红色血液。 女子濒死的眼睛满是不甘与仇恨,直直盯着她,一遍一遍,不断呻吟着。 “曼曼……我好痛……” “我好痛啊……” “曼曼,帮我报仇……一定要帮我报仇!” 女子凄厉的声音似一把刻刀,将仇恨刻进了她的脑海里。 …… 【你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或许无法感同身受,可那时的你将这件事视为活着的意义。】 【你成为周时序的死侍,也是因为他承诺你称帝后会亲手杀了他的父皇。】 余曼曼头痛欲裂,捂着脑袋打断:“怎么可能?” “这么荒唐的承诺,他无非是想利用我,一个太子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死侍而弑父?” 【猜对了,可惜你上一世没有这么聪明,傻傻相信了他,还为他卖命,也是因为他而惹上了南宫琛。】 听到南宫琛的名字,余曼曼捏紧了拳头。 好啊,原来罪魁祸首是这家伙! 【他利用你当卧底盗来的密报成功上位称帝后,并没有杀周帝,反而将他锦衣玉食养在了宫里。】 【你若想结束这一世,便只能顺着这根线走——亲自去杀了周帝。】 第4章 当狗调教? 余曼曼放弃了,她两手一张,扑通躺倒在床上。 杀周帝?怎么杀? 别说这皇宫了,她连这座宫殿都逃不出去,这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除非…… 余曼曼眼睛唰的亮了,一拍大腿,坐起身来。 如果是南宫琛去杀周帝呢? 余曼曼决定向南宫琛坦白一切,以他那疯劲,说不定一怒之下就攻打周国了! 简直是天才!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余曼曼心中升起了希望,一刻也等不了,跳下床便要去找南宫琛。 她在心中酝酿了好几种说辞,对着铜镜照了又照。 镜中少女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漆黑明亮的眸子,撇着嘴,看起来无辜而可怜,眼底却满满都是狡黠的笑容。 余曼曼理了理衣裙,往外走去,伸手去推大殿侧门。 沉重木门纹丝不动。 一股不祥预感浮上心头,她沿着长长的殿门,一扇一扇用力推去,可每一扇都被锁死,不论她怎样用力,连晃都不晃一下。 这是把她锁在宫殿里了?? 余曼曼气急败坏的用力拍门。 “有人吗?放我出去!” “南宫琛!!” 无人回应,不论是殿内还是殿外,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余曼曼恨恨的踹了一脚门,痛得龇牙咧嘴。 “行,我等就是了,不信你不来找我!” …… 天光渐渐堙灭,殿内没有点灯,彻底陷入了漆黑。 月光从窗缝倾泻,大殿冰冷的地面折射出寒光,莫名有几分诡异。 余曼曼趴在殿门处,捂着肚子,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拍着门。 南宫琛不会真的把她忘了吧? 整整一天,竟连杯水都不给她送…… 偌大的宫殿,空有十几盏精致茶壶,却一滴水都没有。 饥饿转化为内脏剧烈的疼痛,扭曲,嘴唇干涩得厉害,连口水都不再分泌,余曼曼搭在门上的手渐渐滑落。 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这是要把她活活饿死吗? 突然,“啪”的一声,门下竟开了扇小窗,推了个小碗进来。 泛着冷光的瓷碗盛着一小碗稀疏冰冷的白粥。 余曼曼几乎是本能的冲过去,捧起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喉间的火被冲灭了,可肚子像个无底洞,一小碗白粥下肚更饿了。 饿到她眼冒金星,恨不得从自己身上啃一块肉下来。 一连七日,日日都是如此。 每当她饿到濒临死亡的边界,气若游丝时,门底小窗便会递进来一小碗白粥。 反反复复,似是在精准的卡着点。 余曼曼被折磨得极为狼狈,脑中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想要将疼痛的胃填满。 是在把她当狗调教吗? 余曼曼不合时宜的冷笑了一声。 她现在这个样子,确实跟一条狗没什么区别,吃得甚至比狗还要少…… 在小窗再一次将瓷碗递进来时,余曼曼抓准时机,猛地又一把将碗砸了出去。 她违背着身体强烈求生的本能,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听着瓷碗碎裂的清脆声响,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余曼曼竟然觉得浑身舒畅。 他要吊着她,她偏偏不让他如愿! 余曼曼想起了自己看过的小说中,男主前期疯狂虐女主,后期追妻火葬场。 那时候的她被作者文字渲染,竟还隐隐希望女主能够原谅男主,破镜重圆。 呸! 狗屁!绝不原谅!! 当余曼曼自己身临其境,遭受他的迫害,恨意直达巅峰,才觉得自己之前以旁观者身份的风凉话十分可恶! 她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性格也与上辈子截然不同,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上辈子的债,又真的与她有关吗? 余曼曼脑中纠结,初始对南宫琛的愧疚彻底消散,想着想着,渐渐陷入了昏迷当中。 …… 余曼曼做了一个很长很沉的梦。 在梦中,她孤身行走于炎热沙漠当中,几乎要被毒辣的太阳给烤干。 忽然,淅淅沥沥,沙漠中竟下起了小雨。 余曼曼惊喜笑出了声,张大嘴巴尽情接着来自上天的甘露…… “……” 南宫琛手一手端着小碗,一手执玉勺,静静看着床榻上女子张大嘴巴傻笑的模样。 他的手很好看,骨肉在匀称的基础上偏瘦削,肤色冷白。 南宫琛放下玉勺,抬手用手帕擦了擦余曼曼嘴角滑落的水渍。 女子皱起了眉毛,在梦中不悦的嘟囔着: “雨怎么停了……别停啊……” 南宫琛轻笑,又喂了她几口水。 他面容难得温和,眸光微敛,戾气散去,俊美到无可挑剔。 “曼曼。” “要是一直这么乖,该多好啊。” 余曼曼睁眼时,便看到这一幕,刚好对上了南宫琛含笑的眸子。 不是往日那般冰冷的,嘲弄的,狠戾的,而是发自肺腑的淡笑。 他还笑得出来??? “我去你的!” 啪—— 余曼曼抬手,不知哪来的力气,干净利落一巴掌甩在了南宫琛脸上。 清脆的声响在空荡宫殿内回荡…… 南宫琛猝不及防,实打实挨了一巴掌,脸微微偏向一侧,苍白的皮肤立刻浮现出五道红印。 他低垂着头,耳边发丝倾泻而下,遮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神色。 空气似乎凝固了。 余曼曼暗暗往床内侧缩了一小段距离,攥紧手心,有些后怕。 靠,冲动了! 差点忘了还有正事有求于他…… 完了完了他肯定生气了肯定又要掐死她或者捅死她了!!! 南宫琛忽然抬头了,却还是低垂着眸子。 他起身,放下手中的小碗,淡淡道:“我让御膳房将吃食热着,现在刚好还是温的。” 余曼曼愣住了。 他这是被夺舍了?还是突然醒悟后悔觉得对她太坏了? “曼曼,你生气了?” 南宫琛背过身,不去看床榻上瑟缩着的女子。 他身形颀长高大,背影清瘦,一身玄色长袍,光是背影便令人移不开视线,肩背笔直宽阔,腰腹窄细而结实。 “可你忘了吗,你那时为了摆脱我,将我约在了雾林中。” “我满心欢喜等了三天两夜,饿到奄奄一息时才终于肯承认你不会来了。” “按理说,你从森林中救与我,再让我死在森林又何妨呢……” 南宫琛闭了闭眼睛,痛苦回忆蔓延心头。 深夜的野林很冷,野兽的嘶吼此起彼伏,可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一道火光从天而降。 五年后,那道拯救他的光,又要将他葬身于野林。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如此惹她生厌呢? 第五章 病得不轻 余曼曼有些紧张。 虽说上一世的她渣得过分,可这一世的她已然是一个全新的人,并且也是受害者。 南宫琛忽然开始翻旧账,该不会是要为杀她做铺垫吧? “可惜我活下来了……” 南宫琛忽然转身,望向了余曼曼。 他的眼眶发红,双眸氤氲,眼睫湿润,看上去可怜极了。 余曼曼惊了。 他……是在哭吗??? “所以,我欠你的命已经还给你了,倒是你——” 南宫琛忽然停顿,俯身伸手抓住了余曼曼的脚踝,往自己身下一拉,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你欠我的,打算怎么还呢?” 他凑得很近,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余曼曼能感受得到他轻轻的吐息,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不好闻,却也不令人反感。 余曼曼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心跳加快,脸颊升温。 怎……怎么还? 他都这样了,是想让她怎么还呢? 余曼曼瓷白的小脸顿时一片绯红,无数不可描述的画面像是失控般在她脑海中闪现…… “你觉得,我不该折磨你吗?” 南宫琛忽然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余曼曼脑袋里的颜色废料瞬间被突如其来的痛意给一扫而空。 她都要上高速了,他满脑子想的还是怎么杀她?? 余曼曼想要挣脱他的手,可南宫琛却反而加大了力度,痛得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痛……放手啊!” 南宫琛似乎很喜欢看她痛苦的模样,勾唇冷笑了一下。 “曼曼,你从不许我主动碰你,平日我若碰你一下,你恨不得将我剁碎喂狗……” “现在,竟还学会了忍耐,憋到面色涨红也不吭声。为了他,你倒真做得出来。” ??? 余曼曼被他气得想笑,见他自我脑补,面色越来越难看,一气之下猛地将脸往前一送。 她要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让他闭嘴! 南宫琛看着余曼曼瞬间放大的脸,大脑瞬间宕机,连呼吸都凝固了,无意识便松开了禁锢在她下巴的手。 砰—— 伴随着沉闷一声响,南宫琛额头剧痛。 余曼曼也是捂着脑袋哎哟哎哟叫唤不停。 “南宫琛,你能不能不要再误解我了?第一,我脸红是因为你贴太近所以……所以呼吸困难……” “第二,你不要再他他他他了,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也只想待在你身边!” 余曼曼义愤填膺,气鼓鼓的瞪着南宫琛。 南宫琛恍惚了一瞬,心中泛起苦涩。 他已经不敢再相信她了。 曾经便是如此,倘若他信了她的乖巧示弱,她便一定会趁机逃跑,便一定会离开他。 南宫琛的反应让余曼曼有些意外。 他这是什么表情?完全不相信她?? 余曼曼深吸一口气,心跳如擂鼓,忽然猛地扑到了南宫琛身上,将他扑倒在了被褥之上。 她的手颤抖得失了力气,闭着眼,心一横便往他脸上贴了上去。 南宫琛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嘴唇便贴上了她的唇瓣。 凉凉的,软软的…… 余曼曼虽然漫画小说电影都看了不少,理论算得上是相当完备,但实践却还是头一回。 理论和实践完全不是一回事啊啊啊啊!!! 强烈的羞耻感和紧张让她像僵住了般,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傻傻的贴着他的嘴唇。 脸颊温度直线上升,连同着嘴唇也烫得像火灼烧。 忽然,一只宽厚大手抚上了她的后背,轻轻摩挲。 余曼曼身体一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便要推开那只手,身下之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翻身将她反压在了身下。 “你……你……” 余曼曼伸手推住南宫琛的胸膛,让他的身体与她保持距离。 南宫琛反问,“我怎么?” 余曼曼脑袋一片浆糊似的,无法思考。 她思想一直比较开放,何况对面是这么一个颜值身材均为极品的大帅哥,她一点也不吃亏…… 只是…… 余曼曼心跳快得像是要猝死一般,紧张得浑身发抖。 她真的害怕。 “你不会是点了火就想跑吧?” 南宫琛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欲色,嗓音微沉,仿佛一只擅于蛊惑人心的妖孽。 他对她的感情过于矛盾。 她对他冷酷,他会痛苦。 她对他示好,他更痛苦。 南宫琛实在是太了解余曼曼了,她里里外外都是冷的,怎么会忽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呢? 无非是又要哄骗他罢了…… 有时他自己都会觉得无药可救,为何如此看不开呢。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不就够了吗? 南宫琛握住余曼曼的手腕,压在了她的头顶,垂头下去,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他带着痛苦去啃食吮吸她,动作从温柔渐渐变得粗暴,似是发泄一般,长驱直入。 余曼曼嘴唇发麻,呼吸也有些不平稳,伸手想推开他,偏偏手被禁锢住动弹不得,只能抗议般哼叫着。 每当她以为到尽头时,他又接连不断的发起一波新的攻势…… 余曼曼被吻到濒临窒息,浑身软得不像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咬住他的舌尖。 铁锈味顿时在唇齿间蔓延。 一丝鲜血从南宫琛嘴角滑落,划过他冷白的肌肤,落在了余曼曼身上。 “你有病啊……” 余曼曼大口拼命吸入氧气,喘得厉害,还不忘骂南宫琛几句。 南宫琛挑眉,“而且病得不轻呢。” 他抬手抹去嘴角血丝,忽的又要俯身。 “曼曼,求你救救我。” 又来?有完没完啊?? 余曼曼被吓得不轻,拼命抗拒。 南宫琛一把掐在她的腰上,激得她浑身一颤。 “我靠……你个死变态!你发什么疯啊!!” 南宫琛被骂,不怒反笑,用脸颊蹭了蹭余曼曼的…… 余曼曼瞪大了眼睛,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 “南宫琛!我去你的!!” 她猛地抬腿一脚踹在南宫琛身上,用力抽回了自己的双手,挡在了胸前。 变态!流氓!! 余曼曼惊魂未定,南宫琛却是满脸不解。 她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她当年将他摁倒在床上,对他上下其手之时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还嘲讽他为何如此容易脸红…… 他现在不过是碰了碰她的胸口,她便是一副咬牙切齿要吃人的模样。 那接下来,他要是做些更过分的,她又该如何呢? 南宫琛玩味勾唇,忽然觉得很有趣。 第6章 让他死 余曼曼的心跳像敲鼓一般砰砰作响,快到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了。 她眼神闪躲,不敢去看南宫琛的眼睛。 他的眼神……太奇怪了,莫名让她感到恐慌。 “曼曼,过来。” 南宫琛半跪在床褥之上,单手解开了腰带,泛着冷光的皮制革带沿着他的身形滑落,暧昧而诡异的气息瞬间蔓延。 “你……我,我还没准备好,你……” 余曼曼脸色涨红,哆哆嗦嗦爬起身就要跳下床去,却被一只大手揽住了腰,重重摔回了大床。 南宫琛外袍松松垮垮褪在腰间,修身里衣勾勒出挺拔结实的身形,线条极为利落好看,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都能感受到体温异常滚烫。 “别……” 余曼曼被紧紧压在身下,只觉满世界都是他的气息,让她有些晕乎乎的,忍不住挣扎起来。 忽然,她的大腿碰到了一个火热的硬物。 南宫琛闷哼一声。 “曼曼……轻点……” 余曼曼石化了。 她浑身僵硬,南宫琛的手却不安分起来。 他抬手一颗颗解她胸前的盘扣,手指骨节分明,动作极为利落。 余曼曼觉得自己无路可逃了。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接受吧? 不行! 完全不行啊!! 现实与想象的差距实在是太过遥远,虽然他真的很秀色可餐,可余曼曼还是没办法跟一个陌生人坦诚相见! 就在擦枪走火之际,余曼曼忽然开口。 “等等,我有事跟你说!” 南宫琛轻轻吻她的锁骨,低声道:“不急。” “急!很急!” 南宫琛依旧不理会。 “是周时序——” !!! 余曼曼清晰感觉到身上男人身子一僵,方才的暧昧气息瞬间消散,周围气压低沉得可怕。 南宫琛抬眸,看向余曼曼。 他眼底的迷离情意一扫而逝,只剩令人生寒的冷意。 余曼曼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心中咯噔一声。 他面色虽还算平静,可那因极度隐忍而凸起的青筋,瞬间惨白下去的面色,和可怖的眼神,都预兆着他随时会失控。 “南……南宫琛,你冷静点……我有事跟你说……” 南宫琛起身,紧紧攥住拳头,身体微微颤抖,强逼自己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你说。” 他虽让余曼曼说,可却丝毫没有要听的意思。 下床拿起了桌上摆着的一个白玉小瓷瓶,垂着眸,在手里来回把玩着。 余曼曼有些害怕,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小心翼翼道:“阿琛,我被人骗了。” 她一边打量着南宫琛的神色,一边诉说着早已思索着打好腹稿的话。 结合着系统展示给她看的画面,一五一十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南宫琛。 “他骗我会杀了周帝,所以我才……” 余曼曼顿了顿,看向了南宫琛。 他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南宫琛始终垂眸望着手中的白玉小瓶,似是在出神。 “你……你在听吗?” 余曼曼忍不住问道。 她都掏心窝子向他坦白了,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南宫琛点点头,忽的扯了一下嘴角。 “曼曼,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倘若你再在我面前叫他的名字——” 南宫琛慢条斯理的从白玉小瓶中倒出一颗药丸,捏在了指尖。 他一步步走向余曼曼,不由分说捏住了她的脸颊,逼她张开嘴巴。 “我便再也不要你开口。” 余曼曼心中一颤,暗叫不妙,挣扎着出声道: “你要……干什么……” “不要……是……是周时序骗我……” 南宫琛力气大得可怕,不论她如何挣扎都无动于衷。 他眼睫轻颤,双眸红得诡异。 “曼曼,我这一生,真像个笑话。” 他毫不留情将药丸塞入了余曼曼口中,将她脖子往后一仰,那苦涩药丸便不受控制的沿着喉道滚入腹中。 苦……太苦了…… 余曼曼痛苦得紧皱着脸,被那药丸接触过的地方,苦涩到麻木。 她开口,嗓音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南宫琛静静望着她,不作回应。 余曼曼还想问,嗓子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她急了,张大嘴巴拼命喊叫,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不能说话了! 她变成哑巴了!! 惊惧的眼泪从眼眶滑落,余曼曼第一次如此具象的感受到恐惧。 她浑身颤抖,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外掉。 起初,不论是愧疚也好,愤怒也好,害怕也好,其实潜意识里她只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游戏。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真的会被伤害,真的会死,真的回不去了! 南宫琛始终神色平静,平静得可怕。 “曼曼,当初从地牢回去之后,我原本想一死了之。” “可我忘不了你鄙夷凉薄的目光,它让我连死也做不到。” “我整日整夜,发疯般想要爬上那个最尊贵的位置,然后再看你后悔,看你痛苦,看你悔不当初……” “朕登基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杀了所有曾经看不起朕,欺辱朕的人。” “他们一个个抖得站都站不住,拼命趴在地上磕头求朕原谅……” 说着,南宫琛笑了起来。 “真是可笑极了。” “把你从地牢里接回来,看你狼狈得不成人形,按理来说我应该痛快。” “可我竟然心痛了,竟然对你,对你感到心痛!” 南宫琛语气越来越冷,“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为何如此下贱。” “那时,我便决定要与你一同去死。” “离开你会让我痛苦,待在你身边也会让我痛苦,既然日日夜夜均是痛苦,那便与你一起消失吧。” 疯子! 余曼曼死死瞪着南宫琛,忽然猛地扑向了桌子,握住了南宫琛的佩剑。 冰冷的玄铁剑重量超出了她的想象,余曼曼颤抖着双手抬起剑,砍向了南宫琛。 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让他死! 说得冠冕堂皇甚是好听,想要与她同归于尽?那便自己先去死啊! 南宫琛微微侧身,却没有躲开,硬生生用身体接下一剑。 他咧嘴,“曼曼,不是现在。” 她那一剑,是直直朝着他脖颈去的。 她想让他死的心,从来都是真的。 “我还要先帮你报仇,不是吗?” 第7章 坤宁宫 剑刃割破皮肤的触觉通过剑柄清晰传递到余曼曼的手上,她手一软,玄铁剑便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他躲开了砍向脖颈的剑,却又用肩膀接住。 他疯癫的心理,她永远捉摸不透。 余曼曼张嘴想骂,却忘了自己早已发不出声音。 南宫琛伸手,冰凉的手指覆盖上她的嘴唇。 “早该这样了,从你嘴里出来的话,总是那么令我伤心。” “而现在,你眼底的恨,比虚伪的笑容要真实得多。” 他忽然笑了一下,“周帝也好,周时序也好……我都帮你杀。” 说到周时序的名字,南宫琛忍不住观察余曼曼的神情。 “等他们都死了,下一个,便是我们了。” 南宫琛不再看她,转身离去。 他肩膀伤口很深,破裂玄色外袍下的里衣早已被鲜血浸透,一滴一滴,啪嗒掉落在了地上。 那血痕蜿蜒了一路,消失在了殿门口。 余曼曼听到了殿外宫人的惊呼,杂乱的喧嚣声逐渐远去,大殿又恢复了死寂。 一滴泪从脸颊滑落,冰冰凉凉的。 余曼曼忽然觉得好累,好累,心乱如麻。 她瘫倒在了床上。 接下来,便只要等待了吧。 等待南宫琛杀了周帝,这一世便能结束,她便能回到现实世界了。 【宿主,你记错了……】 【结束这一世的主线是要你亲手杀了周帝呢……】 ??? 余曼曼像是被雷劈了一般,连开口骂的力气也没有了。 算了,死就死吧,早点摆脱这疯子也好。 系统又幽幽补道: 【而且——】 【如果这一世你没有成功攻略南宫琛的话,以他的怨气值,下辈子还会再找到你的……】 靠。 真的服了。 毁灭吧。 余曼曼一头撞在了被子上。 …… 余曼曼想起了一本书。 小学时候看过的《鲁滨逊漂流记》。 她被困在这座冷冰冰的宫殿里,跟被困在荒芜的孤岛上并没有任何区别。 日夜颠倒,早已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但食物倒是送得及时,除了丰盛的一日三餐,还有各式点心水果,余曼曼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在殿内散散步。 起初还算是惬意,可时间一久却闷得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浑浑噩噩躺在床上发呆时,殿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俏丽的女声。 余曼曼瞬间弹跳了起来,跑到殿门口趴着听外面的动静。 女声道:“开门!” 守殿宫人为难,“可陛下说了……” 女声染上了不悦,打断道:“我让你开你便开,这坤宁宫难道我还进不得吗?” 宫人们面面相觑,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陛下受温相扶持上位,而这温瑞禾又是丞相府的嫡女,自然板上钉钉是大南未来的皇后。 她进坤宁宫,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 这坤宁宫里,住着另一位女子。 温瑞禾蹙眉,精致漂亮的眉眼尽是怒气,“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滚开!” 她说着,便要往里面闯。 宫人们还在犹豫,下意识就要去拦她,一白衣男子却忽然侧身而出,立于温瑞禾身前。 他一身素净长袍,乌黑发丝如瀑布般倾泻于身侧,只简单束了一把檀木簪,面容温润俊逸,意气风发。 男子用剑柄撞轻松撞退了一众宫人,又一剑劈开了大殿上挂的锁。 “温小姐,请。” 他莞尔,眸中也含笑,微微曲身。 温瑞禾面上不悦一扫而逝,心中怦然,望着男子也绽开了笑容。 殿门忽然被推开,余曼曼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 “啊——” 她惊呼一声,捂着剧痛的额头,抬眸望去,却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白衣男子眸光微动,也直直望向她,忽然冲她微微一笑。 “好一个南宫琛!” 温瑞禾死死瞪着地上狼狈的女子,愤慨道: “竟然将女姬养到了坤宁宫中,他是不是太不把我们温家放在眼里了!” 宫人们闻言大惊失色,跪倒了一地:“贵人慎言!” 余曼曼缓缓站起身,在没搞清状况前选择了保持沉默。 白衣男子淡淡一笑,温声道:“一个女姬罢了,打发出去就好,不值得温小姐动气。” 他眉眼温润如画,温瑞禾对上他的眸子,怒气虽消了大半,眉头却还是紧皱在一起。 “可南宫琛实在是欺人太甚,此事绝不可能一笔带过!” 她虽对那总沉着脸嗜血阴郁的新帝甚是反感,却也容不得他这么践踏她的尊严! 他哪怕日日纳妾承欢也与她无关,可皇城内外谁人不知她温瑞禾将是大南的皇后,唯独这坤宁宫是她必须守住的底线! 温瑞禾忽然冷笑了一声,对白衣男子道:“卿卿,杀了她。” 余曼曼惊了。 不是,什么意思啊? 她对南宫琛有气,去找他就是了,为何却要将气撒在她的身上? 余曼曼很想解释自己也是受害者,张口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白衣男子见状,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又恢复笑意盈盈。 “温小姐,不可冲动。” 温瑞禾怒道:“杀一个女姬罢了, 难道我还怕他不成?” 白衣男子伸手,拉起了温瑞禾如葱般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摩挲,柔声道:“温小姐这样美的手,何必因他人而沾上血呢……” “若心中有气,可当面找陛下对峙,这女子虽然低贱,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温瑞禾心中一酥,脸颊发烫,急忙抽回了自己的手。 虽然南宫琛浪荡而不顾脸面,可她不一样,温家还是懂礼节,知廉耻的。 “卿卿,你就是性子太过良善,你不懂,今日这贱婢是非杀不可。” 必须给南宫琛一个下马威! 说罢,温瑞禾抬手,几名腰间挎着刻有温字玉佩的暗卫便立刻将余曼曼围在了中间。 “将她的头颅用匣子装好,以温家的名义献给陛下。” 她一顿,又道:“拉出去杀,别脏了坤宁宫。” 温瑞禾淡淡瞥了余曼曼一眼,漂亮的眸子尽是冷漠。 “要怪,便怪你命不好,若是心有不甘化成厉鬼,可别找错人了。” 她云袖一挥,转身看向了那些跪倒在地上面面相觑,瑟瑟发抖的宫人。 “看好他们了,谁敢去跟陛下通风报信,也一并杀了。” 第8章 营救 余曼曼被几个大块头持刀侍卫团团围住,吓得不敢动弹。 她在心里拼命呼唤系统,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靠,真是悲催。 她倒没那么怕死,就是一听到要将她的头颅砍下来,连后背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太变态了! 一名大汉粗暴的将余曼曼拖了出去,力气大得让她毫无还手之力,狼狈至极。 惊慌间,她猝不及防对上了温瑞禾身边那白衣男子的眼睛。 那双眼睛已经敛起了笑意,显得凉薄又冷清,在对上余曼曼视线时,朝她一笑,笑得让人生寒。 宫殿的台阶格外长,跌跌撞撞磕得余曼曼浑身要散架了一般。 很快,她便被拖到了殿外的一处池塘边,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毫不留情的架上了她的脖颈。 没有任何犹豫与停顿,干净利落便要一刀砍下。 余曼曼发不出声音,又被摁得死死的,只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穿进来不过月余,好几次在死亡边缘徘徊,没想到最后竟然死得这么惨。 …… “砰!” 忽然,一阵猛烈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震得她耳膜几乎都要破裂。 余曼曼睁开眼,只见架在她脖子上的大刀竟然碎裂掉了,而那摁住她的大汉也被一剑捅穿了胸腹。 她瞪大了眸子,无声尖叫。 那汩汩喷涌出的鲜血实在是太过瘆人! 一道白色身影穿梭于几名大汉之间,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电光火石之间,便只剩下堆叠了一地的尸体。 下一秒,一只冰冷有力的手忽然揽住了她的腰,一发力,带着她腾地而起。 余曼曼愣愣的看着那如刀削俊朗的侧脸,天降救命恩人啊! 还是个大帅哥!! 白衣男子揽住她在宫殿间穿梭,很快便在一处偏僻丛林里稳稳落地。 他松开了手,看着白色衣袍上沾染的猩红血渍,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抬手,迅速将那一块衣袍撕下,极为嫌恶的扔掉。 “真脏啊……许久不曾杀人,没想到再动手竟是为了你。” 他抬眼,看向余曼曼的眼神有些冷意。 “阿宝,孤得知你没死,第一时间便涉险前来营救……” “倒是你,竟然还奢求解脱,真是太令孤伤心了。” 刚刚他看得真切,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她此刻便是真的凉透了。 可以她的身手,那几名大汉分明不是对手。 真是过分。 余曼曼眨巴了几下眼睛。 什么情况? 男子见她没有回应,不悦道:“怎么,难道你还在怪孤吗?” 余曼曼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说不出话。 白衣男子伸出手指探上了她的脖颈。 他的指尖泛冷,贴上肌肤的那一刻让余曼曼忍不住一颤。 “呵,这南宫琛可真是有意思。” 男子冷笑一声,“放心,只是短时间内致哑的药。” 说罢,他便从腰间取出一个极为精巧的白玉瓶,将一粒小丸送到余曼曼嘴前。 余曼曼闻言心中一喜,接过了那颗圆润泛着光泽的药丸。 太好了!她还有救,她没有变成真正的哑巴!! 可就在要入嘴时,她却又停住了。 等等……他与方才那要取她性命的女子分明是一伙的! 说不定是那女子冷静下来后不敢明面上冲撞南宫琛,才背后想了这阴招…… “你竟然不信我?” 男子皱起了眉头,“阿宝,你若是不信我,那这世间你还能信谁呢?” 阿宝? 余曼曼又开始在心中呼唤系统。 这一次,那冰冷的电子音终于姗姗来迟。 【这人是周时序】 【谁?周时序???】 余曼曼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她有些庆幸自己此刻发不出声音,否则便已经忍不住将这个名字喊出来了。 白衣男子却是眼疾手快,趁余曼曼张嘴忽的将药丸送入了她的嘴巴。 冰冰凉凉的,喉间持续蔓延的苦涩似乎有所缓解。 余曼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动不动的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他生了一张极为好看的皮囊,称得上惊艳绝伦,眉眼间总挂着淡淡的笑意,让人忍不住亲近。 余曼曼忽然觉得,自己上辈子那么傻,或许就是被这张无害的脸给骗了! 唉,颜狗的痛啊! “阿宝,试试。” 周时序微笑,“只能唤我的名字哦。” 余曼曼原本该是愤怒的,可面对他柔情的目光和丰神俊逸的脸,心中的火焰很没骨气的燃不起来。 她在周时序的注视下试探着张了张嘴,可喉间却还是发不出声音来。 周时序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别着急,说不出话是正常的。” “因为刚刚那颗是毒药。” 说着,他又倒出了一颗药丸,捏在指尖递给了余曼曼。 “这才是解药,服下吧。” 余曼曼被他这操作搞得目瞪口呆,当即便俯下身要扣嗓子眼。 可那药却古怪得很,不论她如何干呕,明明能感受到苦涩之意已泛到喉口,却怎么也吐不出。 似是紧紧粘连在了食道胃壁之上。 “阿宝,毕竟多年不见,你能理解孤吧?” 余曼曼攥紧了拳头。 帅哥滤镜彻底粉碎了! 她一拳砸向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却被他轻松握住了手腕。 周时序敛起了笑容,面上竟是阴郁得可怕。 那是因常年杀戮而沾染上的邪气,只能靠虚伪的笑容来当面具。 “放肆!” 他手中发力,攥得余曼曼的骨头咯吱作响。 “阿宝,孤不是南宫琛,可不会纵容你……” 他这段时间不会一直在监视她吧? 余曼曼痛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急忙要去拿他手里的药丸。 可周时序却忽然松手,药丸掉落在地,隐匿在了枯枝落叶中,不知去向。 “算了,孤忽然觉得,既然南宫琛想让你哑,那你便哑着吧。” 余曼曼气得肚子疼,抬腿便要去踹他,却被他轻松躲过。 周时序冷着脸,“你真是越来越不乖了。” 余曼曼豁出去了,一口呸在了他的脸上。 他不是有洁癖吗? 那她就要好好恶心他一番! 周时序一把甩飞了余曼曼,太阳穴跳了跳,面容逐渐扭曲。 “余曼曼!你当真以为孤不会杀你吗!” 第9章 礼物 余曼曼怒目瞪着他,双手叉腰。 周时序忽的笑了,“很好,你倒也学会揣摩孤的心思了。” “既然知道自己还有利用价值,那便接着好好替孤办事吧……” “否则,穿肠毒发,你暴毙亡命之时,你的仇人却还活得风光惬意,岂不是死不瞑目?” 余曼曼气得张牙舞爪的比划,企图用手势来传达自己的脏话。 今生仇前世恨,她发誓必定要一并报了! 突然,周时序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 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余曼曼惊慌转头,却对上了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庞。 周时序微笑,“阿宝,不要让孤失望哦。” 说罢,他便转身点地而起,白袍在空中飞舞,很快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漫天利箭直射而去,却追不上他的背影。 羽林军之首,一人身披黑色大氅,肤色冷白到毫无血色,一双眸子却猩红得可怕。 南宫琛身形颀长,负手而立,藏在蟒纹袖袍下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已近黄昏,天色渐暗,又隔着些距离,遥遥望去,余曼曼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本能的感到害怕。 好恐怖! 南宫琛之前只在她嘴里听见周时序的名字便毒哑了她的嗓子,现在看见她与周时序站在一起,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就在余曼曼瑟瑟发抖之时,南宫琛却执剑孤身朝那丛林内追了过去。 他的轻功极好,很快便不见身影。 羽林军统领见状,立刻率军也跟了上去。 余曼曼心惊肉跳,蹑手蹑脚往人群边缘挪动,心中默默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南宫琛收拾完周时序,下一个肯定就是她了…… 哪怕她无处可逃,也得躲起来等南宫琛气消了再出现。 …… “站住!” 余曼曼心中如意算盘刚打好,却被身披寒光铠甲的侍卫挡住了退路。 下一秒,冰冷沉重的镣铐便落到了手腕上。 …… 坤宁宫。 月色凉如水,倾泻于这座奢华冰冷的宫殿。 余曼曼被重达数十斤的铁链锁住了双脚,手腕也上了镣铐,只能坐在床沿上,丝毫动弹不得。 殿内外都没有点灯,一阵阵微弱的呜咽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在黑暗中极为凄厉诡异,听得余曼曼心惊胆战。 殿外,跪倒了一片宫人。 他们低垂着头,几乎将额头紧贴着地面,身子因恐惧而止不住的颤抖战栗。 不断有人发出哭泣声,那哭声因极力压抑而变调,显得更为凄惨。 一名身形娇俏的女子被捆绑吊在了殿门口的横梁上,她在空中不断挣扎,用力吐掉了口中抵住舌根的白布,破口大骂: “你们是疯了吗!竟然敢这么对我!!” “我可是温家嫡女!是大南未来的皇后!” “狗奴才,快些放本小姐下来!” 持刀侍卫一言不发,只一动不动的将殿外的人围住。 忽然,侍卫们整齐划一的往后退了一步。 火光乍现,摇晃的暖光照映出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南宫琛已褪去了大氅,面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身上沾染了斑驳血迹。 他手中提着一个用白布包着的不知名物体,抬腿大步往殿内走去。 待他走近,人们才看清他手中所提之物,纷纷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哭泣声更大了。 …… 啪—— 南宫琛将手中之物扔在了余曼曼脚下。 余曼曼抬眼,借着一丝月光,对上了一双极为兴奋的眼睛。 南宫琛眼底的残忍和期待让余曼曼心中蔓延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曼曼,朕带给你的礼物,不看看吗?” 余曼曼小心翼翼垂眸望去,殿内太黑,她盯了许久,忽然辨别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 余曼曼瞪大了眼睛,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白布之下,包裹的是一条破损的断臂!! 再仔细看,那哪是什么白布,分明是一截白色的袖袍! 南宫琛一身玄色长袍,发丝如墨,身姿隐匿在了黑暗当中,唯独一双微微上扬摄人心魄的眸子,却格外明亮。 他长长叹了口气,似是有些累了。 “曼曼,喜欢这个礼物吗?” 南宫琛往前一步,蹲在了余曼曼身前,咫尺之隔,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企图在她眼底捕捉些异样的情绪。 “下次,我再将他的头颅送给你,可好?” 他能感受到她因紧张恐惧而慌乱的气息,而她也能嗅到他身上浓烈的铁锈味。 余曼曼心跳如雷,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她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许久,才点了点头。 一行清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落,沿着那瓷玉般的脸颊,还未滑落,便被一根冰凉手指重重抹去。 南宫琛面上的平静犹如一层薄纸,汹涌的疯狂随时会破之而出。 “曼曼,不许为他哭。” 南宫琛突然将余曼曼打横抱起,沉重的铁链瞬间往下坠,拉得余曼曼小腿几乎要脱臼。 疼痛混合着恐惧,她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蔓延泛滥。 “累了吗?可外面的事情还没处理好。” 南宫琛抱着她,径直朝外面走去,将她放在了殿门口,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举了起来。 余曼曼太阳穴狂跳,忽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伸手,一把握住了南宫琛举起的手,用力攥住。 南宫琛垂眸,眼神冷得可怕。 余曼曼盯着他的眼睛,拼命摇头,眼底满是乞求。 她发不出声音,急得喉间不断呜咽。 南宫琛却是毫无反应。 余曼曼着急,扑入了他的怀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南宫琛身上的血腥味太过浓烈,不知是周时序的,还是他自己的。 余曼曼很讨厌这股味道,令她连心尖都在泛寒的气味。 她也很恐惧这个可怕的男人,可她却还是一边颤抖,一边紧紧拥抱住他。 南宫琛的手终于松了下来,余曼曼立即紧紧握住,在他手心急切的写下了几个字。 【不要杀他们】 南宫琛没有反应,余曼曼又写道: 【求你了】 南宫琛忽然笑了,笑得余曼曼心中生寒。 “动手。” 冰冷的两个字轻轻从他凉薄的嘴唇中吐出,余曼曼瞪大了眼睛。 她拼命挣扎,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跪倒的宫人们,像纤弱的稻谷一般,被一排排收割,断裂,落地。 遍地尸野,血流成河。 第10章 你配吗 余曼曼被眼前如同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吓得浑身瘫软,腰间那只手却如铁钳般紧紧将她禁锢。 人命,竟真的如同草芥一般。 南宫琛见余曼曼面色惨白,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她在害怕吗? 可他记得很清楚,当他看着被她一剑抹了脖子血流不止的尸体而恐惧时,她面上的神情。 那也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银色月光照映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冰冷而不屑。 他不解,这小公子只是谩骂推搡了他,教训一顿便好,一定要取他性命吗? 她说:“我不杀他,他便要杀你,你若对敌人不狠,便是对自己懦弱。” …… 南宫琛伸手,覆上了余曼曼的眼睛。 她的眼睫在颤抖,扫得他掌心泛起痒意。 “曼曼,他们不是无辜的,你说过的,做错事便要付出代价。” “你说我的错是太过愚笨,太过轻易与人交心,所以我已经付出漫长沉重的代价了。” “而他们的错是没有尽到职责,没有守住坤宁宫,是该死的。” 南宫琛一字一句,认真而有耐心。 余曼曼眼泪掉得更快了。 他这话是在点她吗? 所以他想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呢?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被吊在横梁上的女子。 温瑞禾停止了尖叫谩骂,浑身颤抖,不敢再去看南宫琛。 她曾经从坊间流言间听说过这位新帝嗜杀戮,性格阴晴不定,登基那日便血洗皇城,连明黄色的龙袍都被生生染成了红色。 可仗着自己出身高贵,新帝又是仰仗着父亲的权势上位,温瑞禾心中对南宫琛便只有厌恶,不曾有过害怕。 现如今…… 疯子! 他就是个暴戾无常的疯子! 温瑞禾第一次感觉到恐惧。 她出生在百年世家,又是尊贵无比的嫡女,自小便是顺风顺水,受人追捧着长大,从未有过如今狼狈的处境。 粗糙麻绳将她细嫩的手腕勒出了触目心惊的红印,浑身酸痛难忍,简直是度秒如年! “陛下,臣女也已经付出了代价,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温瑞禾心中恨透了南宫琛,一想到自己将来竟还要嫁给他,脸色一阵一阵的唰白。 “噢,差点忘了你,杀了吧。” 南宫琛漫不经心抬眸,看向那吊在半空中的身影。 温瑞禾一颤,不可置信的瞪向了他。 “你……你说什么?” 持刀侍卫也是一怔,这温家嫡女毕竟是百年世家的贵女,吓一吓便罢了,当真要杀,当真能杀吗? 南宫琛看了她一会儿,又开口道:“记得将她的头颅砍下来,用木匣子装好。” 什么? 他这么兴师动众,她只以为他是要立威,没想到竟是要为一个低贱无比的女姬出气? 他将女姬养在坤宁宫已是不顾纲常礼法,如今竟还要为她来羞辱世家? 温瑞禾目眦欲裂,什么也顾不上了,厉声叫喊道:“南宫琛!你竟然为了一个女姬要杀我!?” “你疯了吗!我是温瑞禾啊,我是大南未来的皇后,我父亲……温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皇后?” 南宫琛面色愈发冷,“原来你们温家,一直觊觎着后位啊。” 他松开了环在余曼曼腰间的手,迈步往前走去。 余曼曼怕他又要发疯,急忙去拉他的袖角,可那截冰凉的绸缎却从她指尖滑落。 “可是,你配吗?” 温瑞禾见南宫琛步步逼近,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了,却还是赌他不敢对自己下手。 “你想想你的帝位是谁给的?地位还未稳固,便要当白眼狼了吗?” 余曼曼一个哑巴都要被急得说话了。 能屈能伸是一个可贵的美德啊! 都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了,为什么不能对刀俎服个软呢? 偏偏还要在这种时候,选择去激怒一个疯子! 南宫琛闻言,却出乎意料的冷静,不怒反笑。 “陛下!” 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响彻宫殿。 温丞相身后跟着一众穿着各色官袍,戴着端正乌纱帽的朝臣,正快步走向坤宁宫大殿。 温瑞禾见状大喜,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大喊道:“爹爹!爹爹您终于来了!” 见到自家父亲,温瑞禾方才心头的恐惧立刻一扫而逝,那双漂亮精致的眼睛里又满是高傲与不屑。 皇帝? 呵,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南宫琛在他们眼里永远都是那个不堪软弱的草包五皇子罢了! 现在不过是小人得势,便开始作威作福了,真是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做派! 温丞相看着被吊在半空中的温瑞禾,那张苍老精明的脸一下子乌黑得可怕。 这可是他温家最受宠爱的嫡女啊,还是未出阁的女子,竟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吊了起来,任周围这么多侍卫肆意观看! “陛下,小女这是做错何事,竟惹得您如此责罚?” 温丞相直视南宫琛的眼睛,咬牙切齿。 “她自幼养得娇贵,性子虽娇蛮些,却最是淳朴良善,想必也不可能犯什么大事吧?” “若是小事,臣作为父亲将她领回家去好生教养便好,便不劳烦陛下插手了!” 温丞相强压心头怒火,用词虽还算尊敬,可语气却强硬到有些咄咄逼人。 “温家,还真是了不起啊。” 南宫琛一甩袖袍,负手而立,神情冷得瘆人。 “朕当年是大南唯一的嫡龙子,如今是大南的天子,这帝位何时竟是你们温家给的了?” 温丞相闻言一愣,这位新帝的眼神竟让他有一瞬后背发凉,似有杀意弥漫。 但很快,他便稳住了心神。 谈什么血脉? 不受宠不得势便是原罪! 九五之尊又如何,当初不还是摇尾乞怜仰仗他的权势登位吗? “臣惶恐!陛下乃真龙血脉,臣能为您效忠是温家百年修来的福分,切不可信小人挑拨言论呐!” 温丞相心中冷笑。 稚子!怕是幼年被欺负狠了,上位后想找回颜面呢,顺了他的意又何妨! “啧,朕竟差点信了小人挑拨。” 南宫琛扶额,低低笑了一声,“温家的忠心朕自不该疑心……” “依温相看,那挑拨温家与皇族之间关系的小人,该如何处置呢?” “爹爹!” 温瑞禾闻言,急忙开口叫唤,生怕父亲会中了南宫琛的圈套。 温丞相见状,瞬间明了,脸色又黑了黑。 他没想到自家女儿竟如此胆大妄为,但更多的是愤恨南宫琛不识好歹。 给他个台阶下了便是,还没完没了了? “陛下,臣愚钝,小女她……” 噗呲—— 温丞相的话还未说完,一口鲜血突然从口中汩汩涌出,他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的血窟窿,瞪大了眼睛。 南宫琛用他的官袍细细将玄铁剑上的血渍擦拭干净,皱眉摇头道: “朕何时说的是她了……” 第11章 不怕 “你既愚钝,便别怪朕太专断。” 南宫琛挑眉,笑道:“挑拨皇权者,自是该死的。” 温瑞禾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连口齿都在打颤,“爹……爹爹!!” 群臣惊哗,顿时人声鼎沸。 这位新帝所做之事,细细数来,哪件不是离经叛道? 身为皇子,为了一个敌国女囚一头撞在自己生母的灵柩之上,以死相逼…… 登基吉日大开杀戒,血洗皇城…… 如今竟还随意一剑斩杀了扶持自己上位的恩人! 当真是冷血冷情,暴戾无道的昏君啊!! 温丞相无力倒地,指着南宫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你……你……你疯了吗?” 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温丞相,背后是势力根基盘根错横的温家啊! “南宫琛!没有我你什么也不是,你大庭广众之下手刃恩人,你难道不怕背负万古骂名吗?” 骂名? 南宫琛闻言,有些恍惚。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人,那个他最厌恶却也是最嫉妒的人——周时序。 他被断了一臂,鲜血淋漓,甚是狼狈,却还笑得嘲弄。 “南宫琛,孤起初是真心要帮她的,可站的越高,曾经那些不在乎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孤就越害怕,越小心翼翼……” “你我同居高位,孤不信你就真的不怕天下之人悠悠众口,不怕沉沦历史被后人唾弃!” 南宫琛忽然觉得自己赢了,似乎也没那么嫉妒他了。 他盯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的回答:“不怕。” 他才不在意那些骂名与审判,哪怕被批得体无完肤,哪怕被戳着脊梁骨站不起来,他都不害怕。 他只怕她决绝的,冷漠的,嘲讽的,不屑的,嫌恶的目光。 怕她对他笑着笑着,神情突然变冷,说他太过愚蠢。 …… 温丞相口吐鲜血,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指挥温家侍卫,“今日温家便要替天行道!为了大南,你这祸国贼子必须死!” “住手!” 一道男声忽然呵斥住了蠢蠢欲动的温家侍卫。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来人的身上。 男人身高八尺,头戴乌纱帽,身着崭新官袍,气质超凡脱俗,眼神坚定狠戾。 温瑞禾看着男人的脸,喜道:“二……二叔!” “快!二叔,南宫琛杀了爹爹,您快些替爹爹报仇!” “放肆!” 温远厉声怒斥,一巴掌像闷雷般重重扇在了她脸上。 “温家竟生出了如此毒女,今日我便替大哥清理门户!” 温丞相看着这身着丞相紫袍的胞弟,瞪大了眼睛,连瞳孔都在颤动。 “温远……你……你……” 南宫琛百无聊赖的将玄铁剑归鞘,冷声道:“温相,朕可从未想过要当傀儡,而温家,能当丞相的也不止你一位。” 见温丞相气得直吐鲜血,温远笑了笑,安慰道: “大哥,别急,您这辈子辛苦了,就此安息吧,至于侄女,弟弟会替您好好管教的,您不用担心辱了温家门第。” 说着,任温丞相挣扎,他强硬的将手覆上他的眼睛,静静等待他没了声息。 “爹爹!” 温瑞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温远!你狼子野心,竟勾结外人谋害亲兄弟!!” 她又将目光投向其他人,“李叔!王叔!郑叔……您与我父亲关系那么好,一定不能袖手旁观啊!!” 被喊到名字的大臣纷纷一颤,面面相觑后,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垂下了头。 若是陛下惹上了温家,那他们不得不迫于温家势力群起揭之…… 可如今,是温家内斗啊。 温家势力盘错复杂,他们可不敢轻易站队…… “蠢笨至极的玩意!” 温远瞪着温瑞禾,怒斥道:“你还不知自己犯的罪过,温家生了你这么个蠢货真是倒了血霉了,如今竟还连累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说着,面向了群臣,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你一个闺阁女子不知羞耻,你可知你这一个月来勾搭的男子是谁吗?” 温瑞禾一愣,急忙否认:“你血口喷人!我从未勾搭过谁!” “还敢狡辩!今日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一个卿卿不知害臊!” “你若是自己放荡连累了府中百年清誉也就罢了,可因自己的蠢笨引狼入室便是千古罪人!” “你可知今日被你引进皇宫的男子,是周国即将登基的太子周时序!” 群臣再次哗然,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温瑞禾也是被惊得许久才反应过来,“怎……怎么可能?” 卿卿,是那样好的男子。 他温柔,儒雅,又强大。 他总笑意盈盈,似乎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倒他,他待她那样好,那样细心体贴! 他若是敌国太子,那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在她身边当了这么久的侍卫呢? “你骗人!是非黑白难道全凭你一张嘴吗?!” 温远一脸厌恶,“几千羽林军都在场见证,为了你一条贱命,难道还用得着串通撒谎?” “倒是你,闯下如此弥天大祸还不知悔改,还敢口出狂言!” 温瑞禾彻底慌了,无数双质疑的眼睛盯得她哑口无声。 温远跪倒在南宫琛脚下,毕恭毕敬道:“陛下,养出此等贱女,温家有罪,但念及其毕竟还年幼不涉世,便罚她削发为尼,此生青灯古佛为大南祈福赎罪,可好?” 南宫琛垂眸看向余曼曼,温声道:“曼曼,可好?” 余曼曼忽然被cue,一时没反应过来。 南宫琛皱眉,“看来曼曼不满意,那便……” 余曼曼赶忙小鸡啄米般点头,生怕从他嘴里出来的话覆水难收。 南宫琛笑了,“那便如此吧。” 温远领命,很快便有条不紊的指挥起来。 群臣们附耳偷偷议论。 “这温家嫡二子倒不是个心狠手辣的……” “陛下也是卖温家一个面子了,毕竟是九五之尊,任温家权势再大,也不能不将天子放在眼里呀!” “这么看来,温家长子确实太目中无人了些,光是他那个嫡女,骂起陛下来竟是毫无遮拦,也不怕遭天谴!” “对啊,这些话若是落在先帝耳里,那当真是要诛九族的……” …… 南宫琛闻言,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暴君,昏君,明君,尽是他人唇齿相碰便决定了。 真是可笑! 第12章 蛊? 低垂着头神情紧张的宫人一瓢接着一瓢水,将青石板上的斑驳血迹冲刷干净。 荒诞与血腥就此落幕。 此时天空浓密的黑已褪去,颜色变淡,变红,太阳很快就会突破桎梏,将光辉洒向人间。 除了这座坤宁宫…… 余曼曼瑟瑟发抖,低着脑袋不敢去看南宫琛。 下一个,该付出代价的,就是她了吧。 突然,腹中一股奇异剧痛袭来,像是在攥着内脏扭动,痛得余曼曼瞬间失力往下倒去,径直扑倒在了南宫琛脚下。 南宫琛垂眸,面容疲惫。 “曼曼,这一套已经对我没用了。” 余曼曼面色惨白,额间发丝被汗水打湿,痛到扭曲,噗嗤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乌黑的血沿着下巴往下流,狼狈极了。 原来……这就是吐血的感觉…… 南宫琛见状,立马俯身要将余曼曼扶起来,可她的身体却如一滩泥水般软弱无力,他只能半跪在地上,以胸膛为支撑,让她半靠在怀里。 余曼曼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腹部。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周时序冰冷的笑容回荡在心头。 穿肠毒发……暴毙亡命…… 完了!她要死了!! 南宫琛抬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屏息探着脉搏,神情越来越冷。 她的脉象很乱,难道周时序竟真对她下毒了?亏她对他一片真心,倾尽所有,可他却始终只把她当随意拿捏的棋子。 南宫琛用袖子,细细擦拭怀中少女脸上的血迹,他擦得很轻,极为认真。 “曼曼,他给你的,哪怕是毒药,你都会接下么?” 余曼曼本来都要两眼一黑了,闻言硬是逼自己集中最后的意识,怒瞪着南宫琛。 能不能先别说话了,赶紧叫太医啊! 南宫琛苦涩一笑,薄唇张合,可余曼曼已经听不清了,彻底陷入了昏迷。 …… “陛下,这位……” 太医小心翼翼观察南宫琛的神色,思索着该如何称呼余曼曼才好。 坊间流传她五年前因通敌而入狱,可如今又无名无分的躺在坤宁宫里…… 太医头痛,“这位姑娘并未中毒迹象。” 南宫琛皱眉,“那她怎会生生痛晕过去?” 太医道:“她的脉象很奇怪,似有外力干扰,混乱不堪,臣也不敢确定……” “直说便是!” “臣早年外出游历时也曾遇到过此奇象,当地人称为……” 顶着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帝直勾勾的目光,太医后背都湿透了。 “是蛊!” “蛊?” “是的,蛊入体,哪怕相隔千里,养蛊的主人都能操控蛊虫在宿主体内行动。只是蛊的种类也是五花八门,臣实在是学识浅薄……” “她会有性命之忧吗?” “这要看蛊的主人想不想她死了……” 眼看南宫琛脸色越来越难看,太医腿都开始发颤。 “下去吧。” 太医松了一大口气,宛若重生,连忙拜退了。 余曼曼躺在雕花大床上,隔着厚厚的帷幔,静静听着外面两人的对话。 腹中剧痛终于褪去,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床顶的精致刻画,面无表情。 靠!该死的周时序! 迟早把你千刀万剐了!! 一想到自己体内此时正游走着一只虫,余曼曼浑身发毛,难受极了。 “你都听到了?” 帷幔被掀开,一张疲惫苍白的脸浮现。 他似是一夜未睡,眼圈泛青,给俊美的面容平添了几分阴郁。 “曼曼,我不会让他杀了你。” 余曼曼在心中冷笑,莫名烦躁。 这疯子可不是为了救她,无非是连她的命都要占有罢了! 凭什么呢? 一个个利用她,威胁她,恐吓她,可她还剩什么供人威胁呢?无非是一条命罢了! 无形的恐惧与愤怒让余曼曼陷入了偏激当中,她猛地坐了起来,赤脚踩在床榻上,沁骨的凉意直钻脚心,冷到有些疼。 她面庞憔悴而苍白,一双杏仁圆眼却格外亮,直直瞪着南宫琛。 “你怎么了?” 怎么了? 她倒也很想说说自己怎么了,可他要她拿什么来说?! 当真是贱!甚贱!! 余曼曼伸出手,缓缓竖起了一个中指。 这是她变成哑巴后,能骂得最脏的方式了。 南宫琛不解,抬手轻轻握住她伸出的手。 呸!白骂了!! 见他根本就没有get到自己的意思,余曼曼简直要气死了。 她一把攥住南宫琛的衣领,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南宫琛看着她,没说什么,抬手在她后脖处点了几道穴位。 干净利落,疼痛迅速袭来。 这是什么意思? 余曼曼咽了咽口水,刚要尝试开口,南宫琛却忽然伸手覆上了她的嘴唇。 “你若再说令我讨厌的话,我便让你哑一辈子。” 余曼曼拍开他的手,喉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才道: “我……不需要吃……解药吗……” 一开口,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只是用药封住了穴位,点开就好,无需再服药。” 靠! 余曼曼想起当日周时序递出的两颗药丸,气得咬牙切齿。 白长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心肠实在是坏得很! “我一定要杀了周时序!” 南宫琛闻言眸子忽的亮了起来,勾唇笑得兴奋。 “当然。” “可他很强,周国也很强。” 余曼曼故作为难,实则有意试探。 “那你是觉得我太弱了?” 南宫琛往前一步,双手撑在床沿上,将余曼曼圈禁在了怀里。 余曼曼顿时一僵,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瑟缩,扑通一下坐到了床上。 “没……没有,就是怕我会比他先死。” 南宫琛勾起了余曼曼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我说过,不会让他杀你。” “可是……” “苗疆有蚩尤一族,极擅用蛊,他们定有办法解你体内的蛊虫。” 余曼曼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周时序的蛊虫说不定是从哪里随便搜罗来的,怎么可能比得上蚩尤族用蛊厉害。 就在余曼曼出神之际,耳畔却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热气,痒得她耳朵泛红。 南宫琛不知何时又凑近了几分,他的嘴唇几乎就要碰上她的脸颊,下颌锋利,喉间不断滚动。 “曼曼,现在该解决我们的事情了。” 第13章 粉蝶 余曼曼下意识去推南宫琛,却没推动,反而双手贴在他的胸膛上,显得格外暧昧。 南宫琛握住她的手腕,眼底暗流涌动。 “周时序孤身闯皇宫只是为了找你吗,他跟你说什么了?” 余曼曼被他看得有些瑟缩,如实道:“他让我继续为他办事……” “呵。”南宫琛冷笑一声,“他当初为了密报,可是毫不犹豫抛弃了你,如今竟还有脸再来找你!” 说着,南宫琛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滞。 他自登基以来,身边潜伏了不少死侍,随时准备跳出来用身躯为他挡刀剑。 而他的曼曼,也曾义无反顾为那人赴死。 他差点忘了,她是他的死侍啊。 “曼曼,那你呢,你又是如何答复的?” “那肯定得骂他啊!” 余曼曼斩钉截铁,激情开喷:“周时序这个无情无义阴险恶毒的虚伪小人,还给我下蛊,这仇要是不报我能记进棺材里面!” “就算我曾经是他的死侍,那也已经替他抵过一命了,现在与他再无分毫关系,可他却还想要压榨我,逼迫我为他办事!!” 余曼曼一边振振有词,一边悄悄打量南宫琛的表情。 他就那样直直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上并没有她期待看到的类似于动容的神情。 只有平静和冷漠。 余曼曼倏地握住南宫琛的手。 “我知自己对不起你,可那并非我本意,如今我已看透了周时序,与他之间只剩仇恨,绝不可能再替他办任何事情!” “从此我要做的事情便只有取得你的原宥,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你愿意重新信任我为止。” 余曼曼内心一阵尴尬,这妥妥的渣男语录啊,说得她自己都有些心虚。 “嘘,小声点,别被体内的蛊虫听见了。” “……” 好冷的笑话啊。 南宫琛面上笑容古怪,“若你体内的蛊解不了呢?” “我就算是穿肠破肚暴毙而亡,也绝不可能再背叛你!” 余曼曼后槽牙咬得生疼,伸出手指便要发誓,但又怕誓言一语成谶,于是悄悄放下了一根手指。 毕竟世界还是有一些玄学在的…… “我余曼曼对天发誓,若是背叛南宫琛,必……” 剩下的话,停滞在了嘴里。 南宫琛捂住了余曼曼的嘴,“我知道了。” 余曼曼一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可看你的样子,并不相信我……” 那眼底的凉意与试探,分明是不信的。 南宫琛收回了手,沉默片刻,起身道:“曼曼,我这段时间得处理温家的事,你且安心在殿内休息。” 说着,又补充:“放心,你体内的蛊我定会帮你解除。” 余曼曼还想再说些什么,南宫琛却已离开。 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挺拔清瘦,沾着血迹的长袍还未来得及换下,看来是一夜未眠。 他,这是什么意思? 余曼曼头痛,懒得再想,成大字瘫倒在了床上。 …… 漆黑的夜。 金銮殿内灯火通明,满目鲜红。 南宫琛靠坐在龙椅上,苍白的手指烦躁的揉着太阳穴,似是头痛得厉害。 他招了招手,值守在殿外的侍卫立即垂头快速将大殿内的尸体搬了出去,动作麻利,显然是早已习惯。 “为何这么惹人厌烦……” “为何控制不住想杀人……” 南宫琛低声自语,俊美的面庞冰冷生硬,戾气横生。 忽然,少女的面庞在心头一闪而逝。 南宫琛勾了一下嘴角,但那抹笑容还未完全展现便又彻底凝固。 她是真的对周时序死心了么? 他不敢相信。 她就像摇曳的曼陀罗,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可往前一步便是踏入了万丈深渊,他再经不起这样的跌宕了。 十几年人畜不如的日子,磨炼得南宫琛最擅长的便是捕捉人眼底的神情变化。 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他恨自己看太透彻。 大殿下,不知何时又跪倒了几人,正颤抖着偷偷看那龙椅之上的暴君。 “无妨……” 臣子们相视一眼,眼底闪过欣喜,刚要谢恩,却见那暴君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一般,将目光投射了过来。 那是一双如毒蛇般阴冷窒息的眸子。 “杀了。” 臣子们惊愕,纷纷拜倒在地,拼命求饶。 凄厉的叫喊声很快便戛然而止,大殿很快又只剩那半倚在龙椅上的明黄身影。 “无妨,反正一切就快要结束了,真情如何,假意又如何……” “曼曼,你该兑现诺言了,永不分离……” …… 余曼曼正在殿内花园里百无聊赖的溜达呢,突然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 “阿秋——” 身后,一只肉嘟嘟的手立即将香软斗篷披在了她身上,“贵人,夜里凉,还是回屋去吧。” 余曼曼转头,伸手捏了捏侍女的脸颊,故意皱起眉头,“说多少遍了,叫我曼姐!” 那侍女约莫十四五岁,长得格外可爱讨喜,脸颊圆圆的,肉肉的,像一个香喷喷的粉团子,余曼曼见她第一眼便忍不住伸手蹂躏一番。 “可我还是不敢,奴婢和您毕竟身份有别,怎么敢以姐妹相称呢……” “有什么不敢的?” 余曼曼拍了拍她的背,让她挺起胸膛来:“蝴蝶,自信点!你这么可爱,谁要是能有你这么可爱的妹妹,那便是她的荣幸!” 被叫做蝴蝶的侍女憨笑着,“那我只当曼姐的荣幸!” 忽然,她眉头一皱,似是反应过来什么,委屈道:“我不叫蝴蝶,我是粉蝶!” 余曼曼故意逗她:“粉色的蝴蝶就不是蝴蝶了吗?” 粉蝶点头,又摇头,肉嘟嘟的脸涨得通红,“曼姐想唤奴婢什么就唤什么吧,反正只要是我就好!” 余曼曼被她那可爱的模样逗笑了,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她再没有感到过如此的轻松与自在。 果然,世界的转动离不开女孩子…… “曼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天太黑了,我总觉得后背阴嗖嗖的,像是有眼睛在盯着似的……” 粉蝶左右张望,看着黑漆漆的花园,心中惶惶不安。 奢华宫殿经数十人洒扫,几乎是一尘不染,殿内又熏着名贵的香料,可却怎么也遮盖不了那刺鼻的血腥味,压抑得余曼曼喘不过气来。 “别自己吓自己了,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那么早回去做什么,而且……” 余曼曼顿住了,后背噌的冒出了冷汗。 隔着茂密繁花,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一双眼睛。 第14章 我的归宿便是死 “我靠,谁在那儿!” 粉蝶也被吓得一激灵,一把抱住了余曼曼的胳膊,瑟瑟发抖。 “来人啊!快来人!!” 余曼曼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坤宁宫不知何时已陷入了一片死寂。 方才还值守在不远处的宫女侍卫竟都不知去处…… 隐匿在枝叶下的身影朝着余曼曼走了过来,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那男人不论身高还是身形都很普通,穿着宫内侍卫的最常见的服饰,金属面具在月下泛着冷光,露出一双杀意腾腾的眼睛。 粉蝶看清来者面目后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原来是殿内侍卫啊。” 转而又呵斥道:“大晚上的你躲在花丛里吓人作甚!” “不,他不是侍卫。” “为什么?他分明穿着侍卫的衣服……啊!!” 面具男人倏地拔出了藏在腰间的软剑,直指她们二人而来。 余曼曼眼疾手快,一把拉开了前方的粉蝶,“快跑!” 粉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稀里糊涂便跟着余曼曼在花园里狂奔起来。 她疑惑又害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可是在森严皇宫里面啊! “曼姐,那侍卫为什么要杀我们啊?其他侍卫又去哪了了呢……” “别问了,逃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粉蝶这小姑娘,无事时是憨得可爱,遇事却是憨得愚蠢。 余曼曼不敢回头,几乎是拼命般往前跑。 余曼曼本就不擅长跑步,又穿着繁缛的罗裙,还没跑多久便觉体力不支了。 面具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前方逃窜的两道身影,思索了片刻后点地而起,几乎是闪现般挡在了二人身前。 余曼曼一个急刹,差点重心不稳,叉着腰气喘吁吁。 “啊啊啊!” 差点撞上一把寒光冷剑,粉蝶吓得尖叫。 余曼曼心中也十分慌张,却还是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对方武功了得,显然是有备而来,她们肯定是打不过也逃不过。 “好汉哥,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只是殿内的宫女,实在不知道是哪里得罪您了……” 余曼曼双手作求饶状,在心里拼命呼唤系统。 【系统!系统你快出来啊!!】 她自从穿进这个时空,似乎一直都这么苦逼悲催,脑袋在脖子上岌岌可危。 【很高兴为您服务!】 【高兴个屁!快帮我想想办法啊!有没有什么技能外挂金手指之类的?】 【抱歉,我是正经时空系统,没有那些野路子呢!】 【……】 余曼曼看小说无数,就没见过这么废物坑爹的系统! 【那主角光环呢?男主的心灵感应呢?能不能想办法让南宫琛知道我现在遇到危险了?】 【抱歉,您或许可以试着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虽然不一定有用。】 余曼曼被它这一个急转弯气得忍不住要骂人,【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南宫琛有没有在我身边安排暗卫保护?】 【这您可以亲自去问他本人呢……】 一阵沉默后,系统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没有的,毕竟以您的武力值根本就不需要暗卫。】 【怎么了?宿主您怎么不说话了?还在吗?】 【滚。】 【好的。】 …… 面具男人两腿像是往地下扎根了一般,手中剑稳得丝毫不动,只一言不发的看着余曼曼。 “曼姐,你别怕……我……我会保护你的……” 粉蝶嘴上说着,可身体却害怕得不受控制的往余曼曼身后躲。 余曼曼深吸了一口气,闭眼企图感受体内的气息。 这具身体究竟是她这一世的,还是上一世的? 倘若是上一世的身体,或许还能凭借本能自保…… 可事实是,她连跑两步都喘气,这么虚的身体除了被工作吸干精气的996打工人,还能是谁的? “余曼曼,你该上路了。” 面具男人忽然张口了,一字一句,声线冷得可怕。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余曼曼皱眉,该不会是周时序派来灭口的吧? “这里是皇宫,若是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余曼曼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悄声对粉蝶道: “他的目标是我,待会我拖延时间,你悄悄离我远些,待我跑的时候你便往反方向跑,若是跑成功了就去找援兵救我。” 粉蝶摇头,泪眼婆娑:“不要,就算是死我也要陪着曼姐!” 余曼曼被她气死了,“你声音小点……我没说要死,我是让你去搬救兵……” 面具男人冷笑,“死?我的归宿便是死!” 他持剑,步步逼近余曼曼。 余曼曼心脏跳到了嗓子眼,给粉蝶使了个眼色。 “好汉!大哥!你别冲动啊!我就算哪里得罪过你,也不至于要与我同归于尽吧?” “你想想你的亲人,想想你的朋友,世界还是美好的啊……” 面具男人忽然哈哈大笑,“亲人?朋友?” “对我们死侍来说,死亡才是新生,是解脱啊!” “我与你之间确实没有仇怨,可执行小姐的命令,是我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抱歉了!” 面具男人持剑飞身而起,直刺余曼曼心脏。 余曼曼身体一瞬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冷剑刺过来。 这一刻,她脑子里闪现的竟然是不该嘲笑电视剧里被车撞不会跑的角色…… 噗呲—— 耳边传来剑穿透血肉的声音,一阵热流喷洒在脸上。 余曼曼紧闭着眼,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难道是已经死了? 下一秒,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余曼曼睁开眼,对上了粉蝶的惨白的面庞。 少女圆润的面庞失去了血色,肩口一个血红的洞口正源源不断的喷涌着鲜血。 “曼姐……我……我好害怕……好痛啊……” 余曼曼像是被雷击中一般,脑子一片空白。 一阵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 似乎,也曾有一个女子,躺倒在她怀里喊着痛,两张脸庞渐渐重叠,眼泪无意识的从眼眶中落下。 面具男人拔出插在粉蝶体内的剑,再次刺向了余曼曼,却猛地被半空中飞来的一剑给挡住。 黑暗中跳出几道黑色身影,随即便是激烈的刀光剑影,金属撞击发出巨响。 余曼曼抱着粉蝶,几近崩溃,撕下裙摆想要给她止血,可手却颤抖得不听使唤。 第15章 祸国妖女 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合手只在片刻间便将面具男人制服。 “您没事吧?” 虽是询问,语气却十分冷漠与不屑。 余曼曼抬头,红着眼瞪着那群黑衣人,他们出手既能如此及时迅速,说明方才一直潜藏在暗处。 那他们为何冷眼旁观她们狼狈逃窜,却不早些现身呢? 余曼曼心中虽气愤,却顾不及不了那么多,眼下只担忧怀中少女的安危。 “请你们带她去找太医,她的脉搏还没有断,只需止血便能……” “看来您没事,那我们便告退了!” 黑衣人径直打断,转身就要再次隐匿于黑暗。 “站住!” “我们的职责是保护您的性命,至于其他的,恕难从命!” 黑衣人冷哼一声,语气有些不耐烦。 他们是先后留给陛下的暗卫,也是他一路风雨的见证者。 倘若不是这祸国妖女,以五皇子当年的心性,如今怎会暴戾成性!怎会嗜血好杀!怎会成为天下人眼中的暴君! 他们实在不明白,陛下为何要留这妖女一命,竟还将她锦衣玉食养在了坤宁宫里。 实在是荒唐又可笑! 一个敌国的间谍,就该凌迟处死! 可即使满腔抱怨,面对陛下的吩咐他们也不敢多问一句,只能照办。 “况且是她自己求死,您还不如成全了她这份心意!” 从面具男人出第一剑,他们本就要出手了,是那侍女自己要直直往剑锋上扑,既然自己找死,那又与他们何干呢? “求你们了,带她去找太医吧!” 余曼曼语气泛着冷,捡起地上的冷剑,直直架在了脖子上。 黑衣人回头一看,面色瞬变。 “她若失血而死,那我便自尽于此!” 余曼曼将粉蝶推向了黑衣人,看似恳切而坚定,实则脑袋一片空白。 她真的能做到为另一人而献出自己的性命吗? 余曼曼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个遇到坏人胆小得直往她身后躲的小女孩,用身躯替她挡下了一剑。 那她当时,又是从何而来的勇气呢? “您别觉得自己的性命有多宝贵,我们只是不想令陛下失望!” 为首的黑衣人接过粉蝶,伸出手指在她胸前后背用力点击了几个穴位,又取下遮脸的黑布紧紧包扎住了伤口。 银白月色下,是一张坚硬冷酷的面庞,满满的厌恶明晃晃写在了他的脸上。 黑衣人轻功了得,点地而起,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恍惚间,余曼曼听到了一句: “果真是妖女,威胁人的手段真够恶心的!” 很快,这偌大漆黑的花园,只剩下她一个活人。 余曼曼心脏跳得很快,一阵委屈莫名涌上心头。 上一世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坏呢? 坏到需要用两世来承担,来赎罪。 很快,余曼曼便整理好了情绪,她蹲下身,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将地上的尸体翻了个面。 面具之下,是一张平凡陌生的面庞,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凝固的视线中有惊讶与不甘。 “阿弥陀佛……” 余曼曼颤抖着伸手抚平了他的眼皮,“安息吧,其实这是过去的时空,现在的你或许正在现代,但愿你能为自己而活。” 他是来杀她的,他必须死,这一点余曼曼很清楚。 目前已知与她有仇的,一个是温家,一个是周时序。 方才这死侍口中的“小姐”,莫非指的是温瑞禾? 余曼曼又在那尸身上搜寻了一番,果然摸到了一块刻有“温”字的玉牌,与她当日所见的温家侍卫身上佩戴的一样。 看来真的是温家派来杀她的。 可下一秒,余曼曼却神情一变,紧紧皱起了眉头。 那玉牌上,除了“温”字,还有另一个字。 “敏?” 余曼曼觉得这个字格外眼熟,在脑海中努力回忆着。 “系统,在吗?” 【宿主,我滚回来可能需要点时间。】 “……” 余曼曼头痛,“你可以帮我回放记忆吗?” 【您指的是上一世的记忆吗?】 看来是可以了,余曼曼叹了口气,这系统总算是能派上点用处了。 “不是,我想回放那日被温家两个侍卫拉去砍头的片段。” 【好的,请闭眼。】 余曼曼闭上眼睛,一段画面在脑海中清晰的闪过。 “找到了。” 那日温家两个侍卫身上佩戴的玉牌上,除了正面一个“温”字,背面也有另一个字。 其中一个是“浩”,另一个就是“敏”,这应该是他们的名称或是代号。 那这“字”是每一个人都不一样,还是又划分了队伍呢? 她睁眼,手中摩挲着那枚玉牌,看向底下尸体的眼神有些复杂。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呢?” 似是想到了什么,余曼曼再一次呼唤系统。 “请再帮我调一下刚才面具人刺向我第一剑时的画面,可以吗?” 【当然。】 余曼曼闭上眼,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她皱眉,“怎么回事?我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是正常的,因为您那个时候把眼睛闭上了,我没办法给您开上帝视角,只能将记忆重现。】 “那你还有别的什么功能,能直接讲清楚吗?” 【抱歉,我的功能只能靠您主动发起询问来开发。】 虽然鸡肋了一点,但系统总算也是帮了她一次忙。 “好的,谢谢。” 【不客气。】 余曼曼支撑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天旋地转间,她又一次听到那冰冷的机械音。 【噢抱歉,宿主,忘记跟您说了,每使用一次回溯都会消耗您自身的气血,次数过多会影响寿命哦!】 余曼曼嘴唇动了动,无声的骂了一句,彻底陷入了昏迷。 …… 再次睁开眼,一张熟悉的俊美面庞映入眼帘。 南宫琛静静的坐在床榻旁,眉眼间难掩疲惫,眼底青黑,肤色苍白。 余曼曼伸手重重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想将自己拍清醒些。 手腕忽然一紧,被一只大手攥住。 “头痛么?这么拍可不行。” 南宫琛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揉捏着余曼曼太阳穴,力度恰到好处。 脑袋里传来的刺痛很快便有所缓解,余曼曼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令她又愧疚又讨厌的男人,似乎拥有让她心安的魔力。 看到他,惴惴不安的心便平缓了下来。 真是奇怪,明明他之前那么多次要杀她,明明他那么残忍,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为什么会不再怕他呢? 第16章 把你的生命献给我,好吗? “粉蝶呢?” 余曼曼心中慌乱,猛地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却不见南宫琛面色瞬间变得难看。 冰凉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脖颈,轻轻触碰着那已干涸的血痕。 “曼曼,你可真重情义……” “她在哪?她还活着吗?” 南宫琛未开口的话被余曼曼接连的反问打断,她看起来似乎真的很急切。 可是,你曾经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你说人命是这世间最不值钱的东西,你说你早已麻木,你说你不懂真情为何物。 南宫琛心中默默想着,面上却扯出一丝笑容。 “别担心,她还活着。” 余曼曼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南宫琛神情有些异样。 他这是怎么了? “谢谢你。” “这侍女对你很重要么?” “她是为了救我……” 南宫琛觉得胸口堵得慌,又闷又热,似是有一把火在燃烧,气得他忍不住冷笑。 “噢,原来如此啊,余曼曼,这么看来你还真是知恩图报,重情重义呢。” 他将后四个字咬得特别重,配上那一脸阴沉与压抑不住的怒意,余曼曼终于反应过来了。 好像说错话了…… 得想个办法补救一下…… “我……”余曼曼咽了咽口水,对上了南宫琛的眼睛,在心中思索着措辞。 “在地牢里的五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曾经的我实在是身不由己,是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便该随着心意去弥补,做一个重情义的人。” 又来了,又是那副讥讽冰冷的神情。 余曼曼额间冒出冷汗,“我自知对不起你,愿意用余生去向你赎罪。” “哦?我很期待,你打算如何补偿我呢?” 南宫琛挑眉,眼尾微微上扬,配上那眼底一颗淡痣,极尽摄人心魄,语气却是泛着冷。 余曼曼一时有些心虚,她似乎根本就补偿不了他。 她能给他什么呢? 她无法出卖自己的肉体,无法对一个陌生人动情,更无法恬不知耻的利用他对她的感情,以陪伴作为对他的补偿。 现在分明是她在一次次的依赖仰仗于他,是他一次次救了她的性命。 她欠他的,根本就还不清。 南宫琛微笑,“曼曼,既然是补偿,那便该问问我想要什么,对吗?” 一只手不安分的环上了余曼曼的后腰,惊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余曼曼一动不敢动,僵硬的点点头。 南宫琛凑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曼曼,把你的生命献给我,好吗?” ??? 余曼曼后背猛地发凉。 一瞬间,她脑袋里闪过了无数荒诞可怕的念头。 南宫琛是被妖怪附体了吗?还是他在修炼什么邪功??或者他只是单纯的想杀她泄愤? “你要我的命……做什么?” “这是我此生唯一期盼的事情。” 南宫琛依旧微笑,笑得余曼曼心惊胆战。 “倘若有一天你遇到危险,我定愿意以命换命,可若没有那一天,我们就好好活着行吗?” “不,曼曼,我不需要你当我的死侍,我要的,是你的永生永世。” 轰—— 余曼曼脑袋一片空白。 怪不得,他的怨念会那么强,怪不得,他会一直游荡在时空里缠绕着她。 他要她的永生永世,他永不会放过她! 密密麻麻的恐惧爬上了余曼曼的脊背,她从未如此心惊胆战过。 余曼曼陷入了恍惚当中,她原本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南宫琛,可却再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 “曼姐……曼姐……” “曼姐!曼姐!!” 思绪戛然而止,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惨白的肉脸,粉蝶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担忧,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她的名字。 “曼姐!你怎么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余曼曼愣愣的看着少女肩膀上缠绕着的厚厚白布。 “你的伤……” 粉蝶笑了笑,“我担心曼姐,就回来了。” 见余曼曼眼眶开始泛红,她又赶忙道:“好吧,我说实话,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能去太医院诊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怎么可能还留我在那里疗伤呢。” “诶诶曼姐,你怎么哭啦,你别哭啊,你一哭我也要哭了……” 粉蝶紧紧握住余曼曼的手,“曼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怕是已经在喝孟婆汤了。” 余曼曼眼睛酸酸的,“你是不是傻啊,你救了我的命怎么还要谢谢我?” 粉蝶看着她的眼睛,格外认真道:“我的命不值钱的,奴婢为主子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曼姐,这世间只有你在乎我的性命……” “我曾经怪老天爷对我太过凉薄,可现在,能够有曼姐,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 粉蝶抱着余曼曼,哭得泣不成声。 余曼曼也忍不住呜咽起来。 太惨了…… “粉蝶,我好想逃跑,我好害怕……” “那我陪着曼姐!” “可我没有地方可去了,我不能逃,也不知道该逃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我都陪着曼姐!” …… 眼泪冲刷着委屈与恐惧,哭完之后,余曼曼清醒多了。 她想清楚了。 一命抵一命,一世偿一世。 她能为南宫琛死,但她不可能将自己永生永世都献给他。 口头之言罢了,她不必太过惶恐,身处此生又何谈永生呢? 或许他只是对她执念太重,只要她顺从他,他便会渐渐觉得无味了。 “粉蝶,别哭了,我们还有正事没做呢?” “什么事?” 粉蝶抬起红肿的眼睛,疑惑的看着余曼曼。 余曼曼弹了弹她的额头,薄唇轻启:“报仇。” “啊?” “难道你被捅了一剑就这么算了?” “呜呜呜……” “你又哭什么?” “曼姐要为我报仇,我实在是太感动了,曼姐你对我太好了……” 余曼曼推开直往自己身上扑的可爱肉团子,无奈道:“打住打住!先办正事!” 粉蝶抬起头,眨巴着眼道:“我突然想起,方才我进来时看见殿外跪了一人呢,他浑身都是血,可恐怖了!说不定不需要我们出手,陛下已经帮曼姐做主了呢!” 第17章 秦云 黑沉的乌云给大地极致的压迫感,伴随着一道道闷雷,暴雨似乎随时都会滂沱而至。 大殿之外,一道黑色身影跪得笔直。 仔细看,便会发现那身黑色布衣满是血色裂痕,男子躯体之下已浸透了鲜血。 余曼曼趴在殿门口,刚悄悄往外看了一眼,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坚毅愤恨的眸子,吓得她惊呼一声,急忙缩回了身体。 男子一动不动的,恨恨的瞪着大殿,似是要透过那铜墙铁壁,将殿内的人生吞活剥。 虽只有短暂一眼,但余曼曼还是认出了那男子便是昨夜对她满是鄙夷的暗卫首领。 那双浸满了恨意的眼睛,想不记得都难。 “我靠……” 南宫琛这是要作甚啊! “曼姐,陛下对您真是太好了,他这是在给您出气呢!” 粉蝶扬着脑袋,一脸得意。 余曼曼却是欲哭无泪,“我觉得我的小命岌岌可危……” “为什么呀?” 粉蝶不解余曼曼为何皱着眉头满脸忧愁,难道不该是扬眉吐气的时刻吗? 余曼曼做了个深呼吸,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那淬了毒一般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她身上,带着千斤重的压迫感。 余曼曼艰难走到那男子身边,捂脸道:“别跪了,你起来。” 男子死死瞪着她,冷声道:“不敢!属下冒犯了小姐,受责罚是应该的!” 余曼曼的大脑自动将男子的话重新翻译了一下: “我要弄死你我要弄死你我迟早要弄死你!!” “……” 余曼曼看了看男子写满怨恨的脸,又看了看粉蝶肩膀的绷带。 唉,做人可太难了! “行了,冒不冒犯是我说了算,你功过相抵,今日便回去吧。” 男子突然重重往地下磕了一个头,咬牙切齿道:“暗卫既然在明处露了脸,还怎么回得去?” “卑职秦云,受陛下处罚,今后便是小姐的随身侍卫了!” 他将“处罚”二字咬得极重,重到余曼曼都担心他后槽牙会不会碎掉。 “我不需要,你回去吧。” “小姐若不需要,那属下便可以去死了,谢小姐成全!” 说着,那个叫做秦云的男子毫不犹豫拔出剑就要自刎,动作之迅速没有丝毫犹豫,惊得余曼曼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里的话先喊了出来: “哎!等等!需要,我需要!!” 秦云手中刀一顿,愤恨的瞪着余曼曼。 不是,她与他之间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啊?竟让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意与她沾上瓜葛! 余曼曼第一次被如此直白且深刻的厌恶,脸色也逐渐难看起来。 他这么嫌弃讨厌她,她也未必就看得上他! 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余曼曼打算将他随便打发在殿内养着,离自己越远越好。 “你先去疗伤吧,我有事会唤你,若是没事你就自己好好生活啊。” 可秦云却是一边顶着一张仿佛蒙受了天大冤屈的脸,一边紧跟在余曼曼身后,没好气道: “既是随身侍卫,那便该跟在小姐身边!” “不用,不需要。” “我只听陛下的命令。” “……” 粉蝶悄悄凑在余曼曼耳边,小声道:“曼姐,我总觉得周围有杀气,好恐怖啊……” 余曼曼看了一眼那如鬼煞般的脸,叹了口气。 她得早些去找南宫琛说清楚才行了…… 余曼曼忽的想起了什么,问秦云:“昨夜的刺客尸体呢?” “烧了。” “查出他的真实身份了吗?” “没。” “你了解温家的侍卫吗?” “不。” “……” 余曼曼拿出那枚玉牌,递给了秦云,“你可曾见过这种令牌?” “嗯。” “那你可知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不。” 粉蝶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了,打断了他们之间诡异的对话。 “哎呀曼姐!昨夜那刺客不都说漏嘴了吗?他口中的小姐还能是谁呀,那肯定是温家的呀!” 粉蝶气鼓鼓:“温家罪女虽然已经关进了寺庙里,但温家势力毕竟不可小觑,说不定是她自知此生再无翻身可能,所以才想拉个垫背的呢!” “您不如赶紧告诉陛下,陛下这么在乎您,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此话一出,余曼曼脸色有些尴尬,而秦云面色则是瞬间铁青,难看至极。 “呵。” 秦云冷笑,虽然没说什么,却将肚子里的话都写在了脸上。 如果温瑞禾该死,那某人便是罪该万死! 余曼曼忍无可忍,怒道:“你若对我有什么不满直说便是,不必在那阴阳怪气!” 说着,便要去找南宫琛。 大中午的阳光毒辣,刺得余曼曼睁不开眼睛,好不容易走到了养心殿,却被宫人拦在了外面。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年迈的太监总领满脸皱纹,皮笑肉不笑,眼底藏着轻蔑,语气傲慢。 秦云站在一旁维持着面上万年不变的冷笑。 呵,这么快就受不了,就想要摆脱他了? 做梦! 他这次,可还有另一个任务。 倘若陛下只是罚他去护着那妖女的命,他怕是早就一剑割喉,宁死不受这等屈辱! 可还有第二个任务,他可必须要好好完成! 粉蝶皱眉,刚要替余曼曼开口,却突然发现不知该说什么。 虽说陛下对曼姐好像很关心,可她在宫里,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粉蝶脸涨得通红,不愿让余曼曼受了委屈,鼓足气势道:“余小姐求见陛下,你快些去通报便是了,误事了你可担不起责任!” 江太监却不吃她这一套,慢悠悠道:“余小姐?哪家的余小姐?洒家竟从未听说过,莫非是连名字身份都报不出来?” 粉蝶气急了,“我们是坤宁宫的!” “哦?坤宁宫?是丫鬟还是女姬啊?” 周围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守殿的宫女侍卫们相视一笑,朝余曼曼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粉蝶难堪极了,还要再争辩,却被余曼曼拦住。 南宫琛都不尴尬,她尴尬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呢,我只知道自己住在坤宁宫里面!你要是想知道得去问陛下才行,刚好,劳烦您老人家去通传一声,问问陛下外面站的是什么人吧!” 余曼曼拔高了嗓音,丝毫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 不知廉耻,是她要让南宫琛对她祛魅的第一步。 很快他便会发现,她其实是一个恶毒自私的疯癫之人呵呵呵…… 第18章 怕是不太好吧 想着,余曼曼喊得更兴奋了:“哎呀我在宫里到底是什么身份呀,怎么办呀我太好奇啦,为什么我不是宫女不是娘娘却要住在皇后寝宫里呢,真是太荒唐啦哈哈哈哈哈……” 太监总领被面前突然癫狂的女人吓了一大跳,急忙指挥着人要去捂她的嘴巴。 “你怕是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快来人,捂住她的嘴巴,冲撞了陛下咱们都得掉脑袋!” 余曼曼闪身躲过,边跑边喊,彻底放飞自我。 “我是什么身份啊,陛下,你快些出来告诉大家我是什么身份吧!” 粉蝶自己都没意识到,身体不知何时已经转了个方向,挡着脸背对着众人。 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秦云更是额头青筋直跳,抱着剑隐匿进了人群中,离余曼曼越远越好。 突然,身边传来一阵整齐的跪倒声,人群齐呼: “参见陛下!” 余曼曼转头,对上了一双如墨般漆黑的眼睛。 她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喊道:“草民拜见陛下!” 南宫琛眼皮跳了跳,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衣袍随着脚步而摆动,那绣上去的五爪金龙如同活过来了一般。 余曼曼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南宫琛,扑面而来的生疏让她有片刻的发愣。 平日里的他,总穿一身玄色长袍,是一种被黑云笼罩般的阴柔俊美,如今一身明黄色却衬得那高大身影威严而极具来自帝王的压迫力。 “原来是曼曼来了,朕这养心殿还真是从未如此热闹过。” 呵,潜台词,她听得懂! 余曼曼起身,朝一旁的江太监鞠了一躬,道:“感谢这位公公的提醒,陛下,不知我在宫中是何身份呢?” 江太监身子一颤,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这疯女! 可那平日里阴晴不定的陛下怎会对她如此纵容??莫非…… “老奴只是例行公事……” 南宫琛避而不答,“曼曼,找朕何事?” 余曼曼捏着嗓子,甜腻腻道:“难道人家没事便不能来找陛下了吗?” 她本想抱住南宫琛的手臂,但内心对那身龙袍却还是有着莫名的忌惮和敬畏,只能用眼神拉丝。 今天她非要恶心死南宫琛不可! 南宫琛微笑,神情如常,“自然是可以的,那便随朕进来吧。” 说着,袖袍一挥,转身便要往殿内走。 余曼曼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陛下,这大白天的,怕是不太好吧!” “什么?外面太热,殿内凉快些,有何不好?” 顶着一众暗搓搓的八卦目光,余曼曼涨红了脸,南宫琛却是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故作疑惑。 他那含着笑的眼睛仿佛在无声的讥讽余曼曼心脏,眼脏,看什么都脏。 “曼曼是不是误会朕的意思了?” 余曼曼气得肚子疼。 南宫琛的反应为何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自然来! 余曼曼挺直了腰杆,走到南宫琛身边,讪讪道:“没有,草民只是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怎么配进陛下的寝殿呢!” 南宫琛被她一口一个“草民”气笑了,这微表情落在余曼曼眼里,激得她一阵暗爽。 总算是有点反应了…… 南宫琛咬牙切齿,“无妨。” …… 沉重殿门闭合,幽静清亮的气息与外面的燥热简直像是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 “曼曼,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请陛下收回成命,我不需要什么随身侍卫。” “不行。” 南宫琛拒绝得干净利落,丝毫不留余地。 “为什么?” 余曼曼急了,“他难受,我也难受,何必呢?” 南宫琛敛起笑容,面色阴沉,“难受不是正常的么,朕这是在折磨你啊。” 余曼曼愣住了,许久,开口道:“陛下,请您把外袍脱了……” “什么?” “有件事情,您穿着龙袍,我不方便做。” 南宫琛抬手,利落褪去了外袍,只剩内里洁白单薄的里衣。 余曼曼深呼吸,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 滋啦—— 布衣碎裂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寝殿中。 南宫琛瞪大眼睛,惊愕的与余曼曼四目相对。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尴尬与僵持当中…… 不是!堂堂皇帝的衣服竟然这么劣质吗?她原本只是想攥着南宫琛的衣领发发疯,怎么就把他的衣服撕碎了呢? 碰瓷啊! “曼曼,你……” 南宫琛喉头微动,咽了咽口水,伸手想要去触碰余曼曼的脸,却被用力拍开。 余曼曼连着退后了好几步,视线却不自觉落到了南宫琛里衣下雪白的肌肤和流畅的线条。 不行,她要守住自己的底线! “陛下,草民突然想起还有急事,先行告退!” 手腕一紧,一股温热气息传来,带着淡淡的药香,随即天旋地转,余曼曼后背撞得生疼,满世界铺天盖地都是那股独特的味道。 南宫琛语气泛冷,“曼曼,一口一个草民,你是在提醒朕么?想要名分,朕给你便是。” 余曼曼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推不开身上的男人。 “你……你放开……” “你若再胡言乱语,朕便让你永远也开不了口。” 南宫琛垂头,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颈,耳垂,低声威胁。 余曼曼突然两腿一蹬,舌头一吐,哀嚎起来。 “哎哟哟肚子好痛啊,浑身都好痛啊!感觉有虫子在体内跑!” 滚烫的吻戛然而止。 南宫琛脸色难看极了。 该死的周时序……当日便不该只断他一条胳膊! …… 余曼曼是被轿子抬回坤宁宫的。 虽是人力抬着,却格外平稳,一路上十分悠闲惬意。 她时不时要问一句:“我重吗?你怎么流那么多汗,是用太多力气了吗?” 太监们本就在日头下行走得烦躁,又要不断应付余曼曼,心中更闷了,脸色也不太好看,甚至还悄悄翻起了白眼。 余曼曼却笑得得逞。 维持名声难,败坏名声还不简单吗? 南宫琛想要和她永生永世在一起? 呵,她一定要让他在这一世就巴不得离她越远越 第19章 啧啧啧 “哎呀!” 余曼曼猛地一拍大腿,吓了太监们一跳,急忙稳稳将轿子落下。 “余小姐,您这又是怎么了?” 粉蝶也赶忙凑了上来,担忧道:“曼姐,发生什么事了?” 余曼曼扶额,她这连八旬老太都不如的记性啊,竟然把重要事情给忘记了! “没什么,有话忘记跟陛下说了……” 一个满头是汗的太监闻言一愣,挤出笑容道:“啊,那咱们再返回养心殿?” 一双散发着强烈侵略气息的眸子闪现心头,余曼曼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 “不……不用了,不急,下次再说便是。” 太监们松了口气,再次起轿。 这一次,终于是顺遂的到达了坤宁宫。 恭送余曼曼入殿后,太监们悄悄围在一起,纷纷咂舌。 “啧啧啧……” “你啧什么啊?” “啧啧啧,你懂我意思的吧?” 太监们交换眼神,挤眉弄眼,心领神会,却不敢将心里共同的想法说出来。 …… 入夜,空气中都是闷热的气息,余曼曼趴在窗户口透气。 她本是想去园子里吹吹风的,可殿外的宫女一见她便捂着眼睛齐刷刷跪下,尖声大喊着不合规矩,一副再看一眼就要自戳双目的阵仗,逼得余曼曼不得不回了寝殿。 不就是一件轻薄些的纱裙么,长度甚至盖过了脚踝啊…… 余曼曼叹了口气,望着空中交相辉映的繁星发呆。 殿内没有点灯,从黑暗中望去,窗外的星星格外明亮。 好想念空调,好想念手机,好想念各种甜品雪糕啊…… 她的长发散落,乖巧的垂顺在胸前,发色因营养不良而有些偏淡,却格外衬那张瓷白小巧的脸蛋,显得整个人恬静而美好。 “唉……” 余曼曼又叹了口气,回想起今日养心殿外太监宫女的反应,忽然有些后知后觉的脚趾扣地。 南宫琛今日有没有厌烦她一些呢? 反其道而行,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会不会哪天作过头触碰到他的底线,被他一怒之下砍了脑袋呢? 余曼曼心头千丝万缕,胸口也愈发闷。 忽然,头顶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细碎声音。 就在余曼曼屏气凝神去听是什么动静时,面前猝不及防的贴上了一张脸,直直撞向她。 我靠—— 余曼曼心脏骤停,捂着剧痛的额头,尖叫声还未发出,便被一只手利落的捂住了嘴巴,宽大的袖袍覆上了她的眼睛。 “嘶……你大晚上站在窗口做什么,怪吓人的。” 一道清朗男声响起,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余曼曼:“???” 她去扯捂住嘴巴的手,没扯动,对方反而捂得更紧了。 “%###¥#%¥¥####……” “在骂我么,我听得清哦,不过这屋子没有点灯,我还以为没有人呢。” 余曼曼拼命挣扎,终于甩开了落在脸上的冰凉布料,抬眼望去,猛地对上了一张黑面獠牙的狰狞面具,吓得她心脏一颤,又是一阵无声尖叫。 她看不到,那面具之下的人也瞪大了眼睛。 “你……你这女子也太过……” 他说得磕磕巴巴,迅速移开了落在余曼曼身上的视线。 少女只穿着一层银白色的纱裙,如同天上的月光倾泻在了窈窕躯体之上,宽松领口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从他的角度,隐隐约约,一览无遗。 可在余曼曼的视角,却只能看到一张无比骇人的厉鬼面具。 忽然,空气中蔓延起一股奇异的香味,时而甜腻,时而苦涩,时而辛辣,熏得余曼曼脑袋发胀,四肢无力。 禁锢着她的手忽然一松,腰间又一紧,她被人扶住,靠躺在墙角。 余曼曼有气无力的半眯着眼,看着那“厉鬼”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扭着脑袋小心翼翼盖在她身上。 “不是说中原规矩极多么,莫非是谣传……” 下一秒,他转过头来,与余曼曼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一分钟。 隔着面具,余曼曼都能感觉到那人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你、你、你怎么还没晕???” 男子指着她,连声音都在颤抖。 这可是“蝶魂”啊,哪怕是力壮如牛的大汉都是一闻便倒,更何况一个纤弱的中原女子! “你是大盗还是刺客?” 余曼曼对面前神神叨叨的“厉鬼”极为无语,对这座皇宫更是无话可说! 这真的是戒备森严的皇宫么?也太好闯了吧? “厉鬼”顿了一下,指着自己,气急败坏道:“我?你说我?我是贼??” “你看我这气质,这风度,怎么可能跟贼沾边啊!!” 他个子很高,身形清瘦,比例极好,可脸上那张面具实在是太过可怖,让人难以想象面具下会是一张怎样的脸。 余曼曼冷哼:“那就是刺客咯?” “不过你大半夜翻人窗户,捂人嘴巴,还用迷药未遂,种种行为看来更像是贼!” 用迷药未遂?? “你这女子,说话当真是气人!” “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 “厉鬼”语噎,拍了拍脑袋,“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他随即蹲下身,凑近余曼曼: “我不是贼,我也没有恶意,我只是听说了很多有关大南皇帝的秘闻,所以好奇想来看看。” “我看你模样,应该是这宫殿里的侍女吧?能不能跟我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越具体越好……” 余曼曼:“……” 一只无形的箭扎在了她的心上。 “你们陛下真的喜欢上了反贼么?真的把她养在了后宫里么?” “嗯?你怎么不说话?” 余曼曼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诶、诶!!你别喊呀!” 殿外,很快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唤声。 “余小姐,您没事吧?” 就在房门被冲开了那一刻,“厉鬼”极为利落的翻窗而出,身形轻巧,临走时还留下一句“真小气”。 秦云是第一个冲过来的,他瞥了余曼曼一眼,迅速跳窗追了上去。 “曼姐!” 粉蝶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将余曼曼扶了起来。 “您没事吧?都怪我不好,我应该在房里陪着您的!” 余曼曼像喝了假酒一样,面红耳赤,脚步虚浮。 他到底给她闻了什么鬼东西啊…… 头好晕…… “粉蝶,告诉侍卫们,那个刺客戴着面具,个子很高……” “一定要抓到他……” 第20章 厉鬼面具 不过片刻,秦云便回来了。 这么快? 余曼曼赶忙问道:“抓到人了吗?” 秦云脸色不甚好看,摇头。 他从小便接受皇宫最高阶级暗卫标准的培养,虽算不上顶尖的高手,可也不至于…… 想到方才的情景,秦云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那刺客身影分明就在眼前,可他却怎么也抓不住,最后竟直接化作了一缕轻烟飘散而去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秦云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这一定是某种致幻药物! 只是,他究竟是在何时下的药呢…… 余曼曼皱眉:“你出去吧。” 秦云神情一滞,心中升起一团无名火:“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觉得我是故意的?” 余曼曼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故意的都无所谓。” 他那么恨她,也不能指望他真的为她办事吧? 不趁机暗杀她都谢天谢地了! 秦云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走。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他追刺客不过是出于自己的习惯,与那妖女又无关,更不指望她那种人能够理解了! …… 第二天,入夜。 余曼曼下令将殿内所有的门窗都关紧了,又多派了许多侍卫值守。 环绕一圈,还是觉得不太安全,又取了一把精巧匕首放在枕头下。 粉蝶安慰道:“曼姐,您别太担心了,这毕竟是皇宫啊!何况那贼人昨天暴露了踪迹,今日就算借他十个胆都不敢再过来了!” 余曼曼叹了口气,“皇宫?你忘了我们上次也是在宫里被刺客追杀吗?” 算了吧,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粉蝶不说话了,许久,才又道:“反正……反正不论如何,我都会陪着曼姐的!” 余曼曼终于露出了笑容,心中紧绷的情绪也松散了些,胸口流淌着一股暖意。 “好,我们今晚一起睡。” 夜很快便深了,窗外静悄悄的,耳畔传来粉蝶轻微平缓的呼吸声,听起来睡得格外香甜。 倦意也渐渐涌上余曼曼的心头,她打了个哈欠,又摸了摸枕头下的匕首。 正常人,应该都不敢连着闯皇宫吧? …… 想着想着,困意再度袭来,余曼曼翻了个身,进入了梦乡。 滴答…… 滴答…… 梦里,余曼曼隐隐约约听见奇怪的声音,鼻尖发凉。 突然,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开,巨大的雷声让她瞬间惊醒。 借着雷电一瞬的光亮,一张丑陋恐怖的厉鬼面具映入眼帘。 “啊啊啊——” 余曼曼上一秒在梦里,下一秒连魂都要吓飞了。 这一次,“厉鬼”却不着急捂她的嘴巴,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他身上的长袍湿透了,正在不断往下滴着水,冰凉丝滑的绸缎质地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喂,别叫了,又不是第一次见了,这么惊讶干嘛。” 奇怪的是,余曼曼发出这么大的动静,整座宫殿却还是静悄悄的。 就连睡在身边的粉蝶都没有任何反应。 余曼曼很快便发觉了不对劲,闭上了嘴巴,手悄悄往枕头下去摸。 “厉鬼”毫无发觉,俯身坐在了床沿上,懒洋洋斜睨着床上的女子,“不叫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这么凶干嘛?” “厉鬼”被吼了之后语气听起来竟然还有些委屈,“我外袍昨天落在这里了,为了回来取还淋了雨呢,冻死我了。” 忽然,他抬手轻而易举的攥住了余曼曼的手腕,夺过她手中的匕首,随手一扔。 似是砸到了什么瓷器,清脆的破碎声在黑暗中回荡,听得余曼曼浑身一凉。 “厉鬼”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只自顾自道:“所以,就当安慰我,你就说说嘛。” “说什么?” “我刚才进来前特意观察了一下,这间房修建得最奢华,守在外面的侍卫最多,房间也越大,所以那反贼应该是住在这里……” 他看了看睡在里侧的粉蝶,“是她吗?” “厉鬼”摇了摇头,又看向了余曼曼,愣住了,许久才道:“不会是你吧??” “咦,那南帝眼光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多稀奇的美人呢。” “厉鬼”自说自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女子面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下一秒,他后腰被人猛地一踹,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心不稳摔下了床。 余曼曼飞扑下去,胡乱出拳。 “我去你的!!” 怎么会有这么冒昧的人啊! “诶诶诶!你怎么打人啊!!” 余曼曼再次闻到一股奇异香味,却与昨天的味道有些不一样。 她虽有意屏息,却还是吸进去不少。 “厉鬼”声音都扭曲了,“你、你怎么又没事?不可能啊!!” 这女子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 今日他特意换了另一种比“蝶魂”更为凶猛的秘香,光是一小缕便让整个院子都陷入了死寂,包括树上的暗卫。 为什么会对这个柔弱得不能再柔弱的女子无效? “你究竟是谁?” 一个想法浮现心头,却很快被他否定。 那绝不可能! 余曼曼怒不可遏,“呸!我捶死你!!” 她用尽全身力气,抓,挠,咬,掰,踹全用上了,身下人却不躲,也没什么反应,像是不痛似的。 “你真的是周国派来的反贼么?” 余曼曼不搭理,狠狠拧着他的胳膊。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突然,后脖一阵冲击,疼痛还未蔓延开,余曼曼便丧失了意识。 耳边,传来一道叹息。 “什么时候竟沦落到用如此低级粗暴的手段了……” …… “曼姐,该起床啦!” 余曼曼睁开眼,对上粉蝶明亮的笑脸。 “曼姐,你睡太久了,再不起床连午膳都要撤去啦!” 余曼曼愣住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粉蝶,你昨晚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吗?殿内其他人呢?” 粉蝶不解道:“曼姐,您怎么啦?我昨晚睡得特别香,什么也没听到啊,殿里一切都正常。” 她摸了摸余曼曼的额头,“您是不是太担心,所以做噩梦啦?” 噩梦吗? 余曼曼起身,揉了揉剧痛的后颈,“不,不是梦。” “粉蝶,你去看看殿内是不是有瓷器被砸碎了!” 第21章 蚩尤圣子 粉蝶挠挠头,不明所以道:“曼姐,殿里每日洒扫都要细细检查的,并没有异常啊……” 余曼曼下床,亲自绕着床边四处检查起来。 “曼姐,您是不是过于担忧啦?假若真的有刺客连闯后宫,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余曼曼一愣,对啊,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总不可能真的只是想与她谈论秘闻八卦吧? “曼姐,您要是实在害怕,不如将此事告诉陛下?” 余曼曼刚要开口,殿内却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要告诉朕什么?” 粉蝶跪倒在地,“参见陛下!” 余曼曼未察觉殿内何时多了一人,吓得一个激灵,捂着胸口怒瞪过去。 “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南宫琛微笑,“今日见朕怎么不行礼了?” 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还记着呢! 余曼曼撇撇嘴,对上他眸子的那一瞬有片刻失神。 的确是许久不见了。 不过半月,他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下颌轮廓更为锋利了,散发着不可接近的冷冽。 不像她,每天在宫里无聊得要长草了,吃吃喝喝圆润了不少。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余曼曼脱口而出,绕着南宫琛转了几圈,细细打量。 南宫琛闻言一愣,眸光闪烁,随即抿唇轻笑了一声,“曼曼是在关心我么?” 这座巍峨皇城,外人看着奢华光鲜,可实则内里世家分权,宦官当道,早已烂透了。 又何况大南万里疆土,该是多么迂腐破败! 他虽无心于帝位,却也看不惯那些肮脏勾当。 “我也想瘦这么快,你教教我呗!” 南宫琛面容笑容一顿,胸口有些堵闷,白着脸道:“原来是朕误解了曼曼的意思……” “没有没有,我自然是担心你的,瘦这么多一定很辛苦吧?” 余曼曼看南宫琛面色突变,自知又惹他不悦了,赶紧堆出了狗腿般的笑容。 任务本就艰巨,上辈子刷的仇恨值已经够多了,她可不敢再惹怒他了! 惹他厌恶反感和惹他恼怒,她得小心翼翼的区分开来。 南宫琛却是冷笑,“朕请了蚩尤族的人过来,今日把你体内那肮脏的蛊虫取出来。” “啊?真……真的吗?太好了,感谢陛下!” 南宫琛面上微笑,心里却又泛起一阵冷意。 他不适应于在她面前称“朕”,她倒叫“陛下”叫得格外顺口了。 这蛊虫在体内虽不痛不痒,但余曼曼却始终觉得恶心。 那可是一条活的虫子在她体内游走啊…… 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饮她血啖她肉,让她穿肠暴毙而亡! 余曼曼激动的抱着南宫琛的胳膊,“太好啦太好啦!” 南宫琛蹙眉,抽出手臂。 余曼曼一愣,他是已经开始有些反感她了么?看来自己的方案是有效果的…… “今夜在御花园里设了接风宴,你与朕一同去见蚩尤圣子。” 蚩尤圣子? 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余曼曼欣喜点头,继续贴上去恶心南宫琛,摇晃他的胳膊。 …… 这场宫宴置办得十分大气,处处透露着奢华的气息,可前来参加宴会的人却格外少。 南宫琛一袭玄色长袍,端坐在主位,苍白纤长的手指把玩着一只精巧的酒杯。 夜里起了风,吹起他如墨染般的长发,极具蛊惑人心的妖冶气息。 “坐我身边来。” 余曼曼屁颠屁颠跑过去,坐在了离他最近的软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南宫琛身子往一旁挪,给她预留了一半座位。 “他们还没来吗?” 南宫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将酒杯放在了桌上。 余曼曼见他脸色发黑,打了个哆嗦,哪里又惹到他了? “他们也太不守时了吧?” 南宫琛淡淡道:“也许是我们来太早了。” 他就不该对她存着些多余的念头,还特意早来半个时辰想要与她独处,共赏夜景。 余曼曼被这微凉的夜风吹得极为舒服,等着等着,竟趴在面前的桌板上打起盹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那声音极具韵律,听得她神经紧绷。 忽然,腹部极为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游走,痛得余曼曼在梦中哼了一声…… 待她蹙着眉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间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是一双极为明亮的杏仁眼,眼形圆润,可眼尾却泛着暗红色,在清澈与妖魅之间,有一种矛盾奇异的美感,让人移不开视线。 配上那高挺笔直的鼻梁,又平添了几分英气,嘴角微扬,噙着几分桀骜的笑容,耳垂上挂着色泽妖艳的红宝石,淡黄色的长发束起,还编织了精细的小辫,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破次元般的割裂感。 余曼曼还有些迷糊,脱口而出:“哇靠,帅哥……” “帅哥?” 那男子面上闪过一丝疑惑,身旁的女子却站前一步,厉声呵斥: “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这是我哥,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也叫哥?” 余曼曼被劈头盖脸的骂,终于清醒了,眨了眨眼看过去。 那女子面容清丽,虽也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可跟身边男子的长相却没有任何相似性,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兄妹。 “放肆!” 南宫琛声音冷得可怕,手中却慢条斯理的又倒了一杯酒。 “抱歉,我妹妹只是脾气暴躁些,并无恶意。” 男子拉住了身旁的女子,挑眉看向了余曼曼。 “我是蚩榆,你唤我榆便好,这是我的妹妹蚩灵。” “吃……鱼?” 余曼曼这次注意到,他们身上所穿的服饰极为特别,特别是那男子身上的暗红色长袍,织绣着极为复杂的图案,镶嵌繁复珠宝,腰间、脚踝都配戴着银铃铛。 方才梦中听到的声音,便是这铃铛发出来的吧? 那个叫做蚩灵的女子又是一阵恼怒,“蚩尤族圣子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灵,不得无礼!” 蚩榆不明白平日里性格温柔的妹妹为何会如此失控,攥着她的手腕往身后拉。 身上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而响动,那声音钻进余曼曼耳朵里,腹部立即又传来一阵剧痛。 第22章 必须杀了她! 余曼曼额间渗出密密冷汗,捂着肚子身子一个踉跄。 南宫琛手中酒杯跌落,迅速起身伸出手,却被离余曼曼更近的蚩榆抢先一步。 蚩榆也是条件反射伸手揽住了余曼曼的肩膀,腰间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再次叮当作响。 “你……你别动了……” 身体里的蛊虫疯狂游走,余曼曼痛到失声,一把攥住了蚩榆的衣服,指尖都在发抖。 蚩灵看到余曼曼扑在自家哥哥怀里,气得浑身发抖,失控般要上前去推她。 “够了!” 一把玄铁冷剑呼啸而过,割断她耳畔几根发丝,剑锋停留在了她的眼前。 蚩灵瞪大眼睛,吓得不敢动弹,“哥哥……” 蚩榆急忙道:“陛下,蚩尤族此次是诚心要与大南合作的!” 南宫琛收剑,一把揽过余曼曼,怀中女子脸色惨白,后背已被汗浸湿。 他心一紧,柔声问道:“曼曼,你怎么了?” 余曼曼捂着耳朵,艰难道:“他们身上的铃铛……” 南宫琛皱眉,戾气横生,狠狠瞪向了蚩榆。 蚩榆握住了腰间铃铛,神情也严肃了几分。 “这位姑娘体内可是被种了蛊虫?我腰间挂的是御蛊铃,蛊虫听见会有所感应。” 南宫琛冷声道:“取下它。” 蚩榆笑了笑,伸出手指在那铃铛上点了一下,再摇晃时竟不再发出声音了。 “她体内的蛊,圣子可能解?” 蚩榆勾唇,笑得意味深长,“陛下献出黄金万两,莫非就是要为这位姑娘解蛊?” 南宫琛眸光狠戾了几分,“能,或是不能?” “哈哈,开玩笑的,能与大南合作是蚩尤族的荣幸。” 说着,蚩榆上前,握住了余曼曼的手腕,掀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 他伸指探了探,脸上戏谑的笑容逐渐褪去,蹙起了眉头。 “中原……怎么会出现宿蛊?!” 南宫琛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什么意思?” 蚩灵冷不丁的开口:“呵,宿蛊可是我叔父一派研制出来的,一般用于控制奴隶,宿蛊分主奴两只,被种下奴蛊的人身心性命均属于主蛊,不过要想解蛊倒也简单……” 南宫琛挑眉,“怎么解?” 蚩灵冷笑,“寄主死了,蛊虫自然也就解了。” 感受到南宫琛身上瞬间迸发出来的杀气,蚩榆急忙捂住了蚩灵的嘴巴,袖口传来异香,蚩灵便再发不出声音。 他抱拳,“陛下,实在抱歉,我妹妹她……” 南宫琛眼中杀意不减,整张脸紧绷着,令人望而生畏。 他若真动了杀心,便不会忌惮什么。 蚩榆不明白一向乖巧温和的妹妹为何会如此反常,简直像是被附身了一般。 “陛下,此蛊的确强横,虽没那么容易解,但却有其他的法子摆脱主蛊控制。” “说。” 感受到怀中少女不断抖动的身子,南宫琛心情坏到了极点,那股难以控制的戾气再次疯狂横生。 蚩榆道:“先让这姑娘位平躺下来吧。” 南宫琛将余曼曼打横抱起,稳稳走向了大殿。 蚩榆回头看了一眼蚩灵,心中虽恼怒,却还是不忍责怪自己的妹妹。 “灵,你不是没听过这位南帝的威名,为何非要惹怒他?” 蚩灵拉住蚩榆的手,在他身上撒娇般蹭了蹭。 蚩榆一下子没了脾气,“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灵可是我的亲妹妹啊。” 蚩灵眼神一变,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蚩榆摸了摸她的头,“乖,在外面等我。” 说完,便跟上了南宫琛的背影。 蚩灵看着蚩榆的背影,清丽的面庞瞬间变得阴沉,眼中浸满了恶毒。 她死命攥住自己的手心,指尖深深扣进了掌心中,可疼痛却还是无法让她平静。 那双眼睛,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哪怕是相隔了十六年,她却还是一眼认出! 怎么可能呢! 那个女人死了,她的女儿也早该死了! 应当是尸骨无存才对啊! 当她对蚩榆唤出“哥”时,蚩灵觉得自己整颗心脏都瞬间麻痹了,差点就控制不住射出了袖中淬毒的暗箭。 杀了她,杀了她,必须杀了她!!! …… 体内的蛊虫渐渐平静,疼痛消散,余曼曼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躺在紫檀木镂空雕花大床上,金丝编织的床幔垂下,隐隐能看到外面的两道身影。 “蛊虫若能控制,也不会再伤害宿主,这奴蛊虽难取出,但要重新控制它也并非难事。” 余曼曼一脚蹬在床榻上,气得鼻子都歪了。 去他妈的周时序!去他妈的奴蛊!! 竟然把她当奴隶控制?? “不行,必须取出来!” 蚩榆的声音传来,“取蛊本不难,只是这奴蛊被主蛊控制,催引过程对方定会发觉,只要蛊还在体内,主蛊便可任意决定奴蛊的生死……” “啊?” 余曼曼方才翻滚的热血忽然凉了大半。 不是吧?以周时序那阴狠的性子,那必定会要她死啊! “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蚩榆想了想,道:“办法倒也还有,不过你一个姑娘家怕是忍受不了。” “待蛊虫被控制后,可用刀划开血肉,将其取出。” 蚩榆说得平静,余曼曼却是瞪大了眼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 哇靠!!! 疯了吧!剖开血肉取虫?? 余曼曼光是听着,都觉得浑身疼痛,汗毛倒竖。 “我……我忽然觉得,不过就是一条小虫,能控制的话取不取都无所谓了……” 南宫琛眸色发红,冷声道:“取出来。” 余曼曼尖叫:“啊啊啊不行不行!会出人命的!” 南宫琛挑开帷幔,步步逼近,面色沉寂如水。 “曼曼,你因怕皮肉之痛,便宁愿让周时序的蛊虫留在体内吗?” “不……不行,我就是怕痛,都没有麻药,这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你若怕疼,朕陪你削肉便是。” “神经啊?难道你痛了我就不痛了吗?不行,我坚决拒绝!!” 蚩榆自然是听南宫琛的,“陛下,还请您先去殿外等候,蚩尤族秘术不可外传!” 第23章 帅哥,求放过 南宫琛苍白手指抚上余曼曼发丝,“曼曼,你的命是朕的,你没有决定权。” “圣子,她若有闪失,你明白后果的。” 说完,拂袖而去。 蚩榆掀开帷幔,走到床侧,极为自然的坐在了床沿上。 “喂,你跟南帝是什么关系啊?” 余曼曼往角落里缩,看着眼前男子,忽然有些疑惑。 这动作,这身形,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眼熟…… “你不说话,盯着我作甚?” “你别过来啊……我绝对不同意!” 蚩榆讥诮道:“你一开始反应那么激烈,我还以为比起性命你更在乎骨气呢。” 余曼曼翻了个白眼:“命要是没了再硬的骨头迟早都得散架!” “你与南帝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好像很在乎你,又好像不太在乎你……” 蚩榆话锋一转,眼底尽是好奇与探究。 这股子八卦劲儿…… “我看你有点眼熟。” 余曼曼猝不及防开口,惊得蚩榆差点被口水呛住,他急忙挑开了话题。 “玩笑话可不能乱说……你可知宿蛊的作用?在我们苗疆,这宿蛊专用来控制不听话但又有用处的奴隶,哪怕是身死这蛊虫也会化作浆水浸入骨头里……” 余曼曼恨得牙痒痒。 TMD…… “我实在好奇,是谁给你下的蛊?有南帝撑腰,谁敢把你当奴隶?” 余曼曼郁闷极了,不理会他。 蚩榆自觉无趣,从腰间取下那银质铃铛,又摸出一把锋利小刀,“你既然不想理我,那我们便赶紧办正事吧。” “若不是你那声‘哥’,本圣子可不乐意帮你。” 余曼曼被他手里明晃晃的刀锋吓到,起身便要逃,却被两指极为利落迅速的点住了穴位。 蚩榆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却极具力量,余曼曼只觉得自穴位处散发阵阵酥麻,身子一下便动弹不得了。 “你……你别过来……我没开玩笑,你这一刀子下去我会被生生痛死的!” 余曼曼是真的怕,后背发凉,急得眼圈都发红了。 蚩榆见她这模样,手中动作微顿,挑眉道:“真这么怕?” 余曼曼拼命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帅哥,求你放过我吧!!” “帅哥……是何意思?” “就是说你风流倜傥,气度非凡,玉树临风,高大威猛的意思……” 余曼曼把肚子里所有的词汇都一股脑倒出来了。 蚩榆闻言,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 “哥!你是我亲哥,求你放过我吧!只要你不说,陛下怎么会知道你有没有把蛊虫取出来?!” “那你自己呢,便不觉得耻辱吗?” 蚩榆恢复了那副桀骜神情,琥珀色的眸子盯住余曼曼,忽然笑了一下,松了她的穴。 “别怕,我养了一种蛊虫,能麻痹人的痛觉。” 说着,他伸手轻轻覆住余曼曼的眼睛,另一手指尖滑过她的脖颈,冰冰凉凉。 短暂的刺痛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还未回味,痛意很快便消散而去。 “种下了。” 蚩榆语气变得认真,“我要开始了,若是痛便唤我。” 余曼曼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梦幻当中,朦朦胧胧,唯有视觉变得格外敏锐, 透过蚩榆指尖,她能窥见一双极为温柔专注的眼睛,垂眸时,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耳边清脆铃铛声响起,一阵一阵,蚩榆不知低声在念着什么,和着铃声,仿佛在哼唱着一首远古神秘的曲子。 余曼曼抬手悄悄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身体竟然真的没有知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铃铛声忽然断了,眼前的手倏然撤去,暖黄的烛光摇曳,映照着蚩榆脸上僵硬的神情。 他脸颊似有些发烫,“蛊虫……蛊虫已经被控制了。” 余曼曼眨眨眼:“这么快?你也太厉害了吧?” 她深呼吸,大义赴死般道:“你下刀吧,我准备好了!” 蚩榆却沉默了,眼神有些飘忽,许久才抿了抿唇,道:“我看见那蛊虫跑进你……你胸口了,应该是僵在那处了。” 余曼曼没反应过来,“哦,你动手吧。” “我、我??” 蚩榆差点咬到舌头,如玉般无瑕的肌肤泛起红,手中铃铛乱了音,“这、这不好吧……” 余曼曼眨了眨眼,忽然反应了过来,摸了摸自己胸前,果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异物。 她哭着脸道:“啊?那咋办啊??能换个女子来帮我吗?” “不可,下刀时需配以秘术催引,不可外传。” “那我不也听见了吗?” “你哪来这么多的问题……我、我自会蒙住你的眼睛。” 余曼曼欲哭无泪:“那总不能我自己动手吧?” 蚩榆将刀锋调转方向,递给她,“别怕,你的痛觉已被封闭,对准那蛊虫处下刀便可,不疼的。” 本来是眼一闭心一横的事情,现如今却要亲自动手,余曼曼不敢去接他手里的刀。 “要不还是你帮我吧……” “可、可我若与你有了肌肤接触,便必须得娶你……” 蚩榆莫名结巴,慌忙看了余曼曼一眼,嘟囔道:“我倒是不、不介意,就是怕南帝不乐意。” 余曼曼一边冷笑一边打量他。 骗鬼呢? 且不说他长得就很花心的样子,她就不信他顶着这样一张招蜂引蝶的脸,从小到大从未与女子接触过!(除非他不喜欢女生) “你……你盯着我看作甚?” 余曼曼忽的伸手握了一下蚩榆的手,短暂的一秒,他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已松开了手。 “怎么办,现在你与我有了肌肤接触了,你是不是得娶我了?” 她笑得狡黠,带着些讽刺意味。 “你……” 蚩榆指着余曼曼,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余曼曼冷哼一声:“我?我怎么了?那你方才捂住我的眼睛,不也是与我有肌肤接触?” 蚩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喉间微动。 胸口的肌肤与平常裸露在外的肌肤能一样吗…… 余曼曼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是被自己戳穿了谎言而感到难堪,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她伸手接过刀,“我自己动手便是。” 第24章 白挨一刀 蚩榆如释重负般从袖间扯下一根鸦色布带,抬手将其覆上余曼曼的眼睛,缠绕,捆绑,动作极为轻巧。 “你蒙住我的眼睛,我还如何下刀?” “不必看,摸着那异物处划开便好,剩下的我来。” 说着,他又严肃道:“切记不要犹豫,动作一定要迅速,被主蛊发现可就危险了。” 余曼曼忽然紧张起来,解开衣裙系带,颤颤巍巍拿起刀往胸前摸索…… 算了,士可杀不可辱! 新仇旧账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找周时序一笔笔算清楚!! “拼了!” 一阵奇怪触感从刀柄传来,随即空气中泛起一阵浓烈的铁锈味,有液体落在手上。 突然,僵硬的蛊虫像是受到召唤般忽然猛地挣扎着往血肉里钻。 被发现了!! 蚩榆嘴里的咒语骤然断开,神情剧变,来不及反应,一把攥住了余曼曼的胳膊。 他指尖捻住一枚银针,针尖沾着红色粉末,飞快的刺向那露了半截身子的蛊虫。 铃铛声急剧响起,节奏快到刺耳,余曼曼意识不自觉的涣散。 混沌中,她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心脏突突直跳,一张脸在脑海中逐渐清晰,当笑容敛去,那玩弄掌控的神情令人心惊肉跳…… “既然知道自己还有利用价值,那便接着好好替孤办事吧……” “否则,穿肠毒发,你暴毙亡命之时,你的仇人却还活得风光惬意,岂不是死不瞑目?” “阿宝,不要让孤失望哦……” …… “不要——” 余曼曼是被痛醒的,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后背早已湿透。 同样惊魂未定的,还有守在一旁的蚩榆。 看到余曼曼醒了,他紧绷着的心终于有所缓和,脸色却还是极为难看。 “你没事吧?” 蒙在眼睛上的布带已被摘下,余曼曼艰难道:“有事,有大事……” 她都要被痛死了! 不知为何,胸口的刀口没有任何知觉,腹部却出奇的疼痛。 蚩榆隔着衣袖探上余曼曼的脉搏,紧皱着眉头。 “怪我大意了,你体内的蛊虫并非普通宿蛊,我实在是没想到……” 他没想到,那被周国以连续十年进贡黄金万两买走的宿蛊王,竟会出现在一个中原女子体内! 余曼曼慌了,“啊?那蛊虫取出来了吗?” 蚩榆摇头,“所幸主蛊对你并未下杀念,你说实话,究竟是谁给你下的蛊?” “唉……白挨一刀了。” 余曼曼哭丧着脸,已经没力气去骂那该死的周时序了。 什么仇什么怨啊?! “是周国么?” 蚩榆没有得到回应,试探着开口,观察余曼曼的神色。 “这蛊能取出来吗?”余曼曼不答反问。 “能。” 普通宿蛊只需他身上的催引铃便可引出,而宿蛊王则还需要配合着法阵,虽然麻烦些,可对他来说并非难以做到。 “你会帮我吗?” 蚩榆犹豫了。 他来大南之前,还未特意打探,有关于南帝与那位反贼的故事便已铺天盖地流传开来。 起初他还怀疑流言的真实性,南宫琛贵为大南唯一嫡龙子,怎么可能被羞辱至此? 当他得知那女子反贼身份时,怎么可能还对其死心塌地? 好,就倘若他真的是那般痴情得无药可救的人,那周国又是怎么回事呢? 对一个连普通人都算不上的死侍,周国动用了宿蛊王。 那她,还能是普通人吗? 蚩榆下意识,便不愿蹚这大南与周国的浑水。 …… 余曼曼坐起身,看着蚩榆。 “是不是太难了,所以你不愿意帮我?” 蚩榆喉间动了动,到嘴的话咽了又咽,勾唇笑了一下,“怎么会,这对本圣子来说有什么难的。” 他的笑,像是一种特别的蛊,令人心脏与之共鸣,颤动。 “那你,会帮我吗?” “嗯。” 余曼曼松了一口气,大咧咧躺了下去。 “吓我一跳,我看你突然那么严肃,还以为我得了绝症呢。果然,什么乱七八糟的蛊虫在圣子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嘿嘿……” 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想借此驱散心中的害怕。 她怕那梦境中周时序冷笑着的脸,那逼真的压迫感和濒死感。 她更怕梦醒后,眼前人却不愿再帮她了。 蚩榆起身,掀起帷幔,那柔软的金丝垂在他的肩膀上。 “你先安心休息,我会再来找你。” 余曼曼点点头,看着救命稻草离去,心中始终惶惶不安。 他方才,很明显便是不想帮她解蛊了。 可为什么又应下了? 难道只是为了安抚她,其实这一走便不会再回来了? …… 蚩灵见自家哥哥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哥哥!” 蚩榆摸了摸她的头,目光看向了殿内侧那人。 南宫琛坐在紫檀椅上,苍白的手指撑着额头,似乎被头痛折磨已久,双眸猩红。 “圣子,她的蛊解了么?” 蚩榆摇头,“她体内的蛊并非普通宿蛊,而是蛊王,我需要些时日去设计法阵破解。” 南宫琛闭上了眼睛,太阳穴一阵刺痛。 许久,才道:“那便有劳圣子了,蚩尤族与大南之间的交易,朕必定会尽心而为。” 蚩榆没有做明确回应,拉着蚩灵告退。 面容姣好,身姿窈窕的宫女立刻上前来为他们二人带路。 蚩灵一路上心神不宁,眸色一阵明一阵暗,好几次差点被裙角绊倒,幸好一旁的蚩榆眼疾手快,及时拉住她。 “灵,你在想什么?” 蚩灵暗暗攥紧了袖角,刚要开口,看了看那环绕而行的宫女,又闭上了嘴巴。 蚩榆心中明了,也没再问。 他们二人被安置在了坤宁宫旁的一处宫苑里,好不容易摆脱了难缠的宫人,蚩灵立刻凑到了蚩榆面前。 “哥哥,她是不是死了?” 南宫琛不明白,蚩灵却十分清楚这蛊王的厉害。 哪怕是准备充足,以法阵催引都有极大的风险,更何况是在普通催引过程中才突然发现。 她一定死了! 蚩灵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一股强烈的喜悦在心尖流淌,让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回答吧,告诉她,那个女人死在了引蛊的过程中…… 蚩榆却摇了摇头,“没有,好在主蛊对她没动杀意,我又以血针及时压制住了蛊王,她还活着。” 蚩灵猛地一僵,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第25章 还不如…… 蚩榆察觉到了妹妹的异常,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蚩灵眼眶湿润,掉下泪来,“没……没什么,我就是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 那个人,绝对不能活着! “发生什么了?” 面对哥哥的追问,蚩灵只能胡乱应付。 “那位南帝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虽看着平静,常常将笑容挂在嘴角,却让人不寒而栗,好像下一秒便要杀人似的……” “哥哥,我方才与他在外面共处一室,一直提心吊胆着,这样的人我们还是离远些吧,我们回苗疆好不好?” 蚩榆摸了摸妹妹的头,安慰道:“别怕,不是有哥哥在吗?难道你还信不过哥哥的本事?” 蚩灵点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得更快了。 就是因为知道蚩榆的蛊术有多厉害,她才害怕啊。 蚩榆神情却忽然严肃了,“事情比我们原先想象得要更复杂,起初我们只打探到余曼曼是周国的死侍,却不知道那位太子竟如此看重她……” “什么?” “灵,你还记得叔父将宿蛊王卖给谁了吗?” 蚩灵心中一惊,瞪大了眼睛,一把拉住了蚩榆的衣袖。 “哥哥,你不能给她解蛊,若是被周国知道,岂不是……” 蚩榆盯着手中的铃铛,不说话。 蚩灵急道:“哥!你在犹豫什么啊?难道你想得罪周国吗?反正你也尽力了,不如就找一个借口离开吧!” 蚩榆把玩着手中的铃铛,“你先回苗疆吧,待给余曼曼解完蛊,我便回来。” “为什么?” 蚩榆没有回答,忽然反问:“你还记得母后长什么样子吗?” 蚩灵脸色唰的惨白。 蚩榆自顾自道:“这铃铛是母后生前留给我的,我虽从未见过母后,却日日谨记她留给我的教诲……” “哥哥,你也不要太伤心,若不是你先天患病不得不送入药谷疗养,母后也不愿与你分离的。” 蚩榆叹了口气,将铃铛重新挂回了腰间。 “母后留给我的遗信里面,一是让我照顾好妹妹,二便是要我必须娶有过肌肤接触的女子。” 他苦笑了一下,“我知她是想要我做一个有担当的人,我明白的。” 蚩榆回想起方才情急之下揽过余曼曼的肩膀,想起她胸口大片白皙的肌肤之上绽开的血色曼陀罗,呼吸变得滚烫。 蚩灵强压着情绪,“既然哥哥答应了,那我便留下来与哥哥一起。” 她熟练的换上了平日里善解人意的笑容:“引蛊王可不是一件易事,我留下来至少能帮哥哥一起画阵,但哥哥要答应我,等她的蛊一解便立刻回苗疆,好不好?” 蚩榆看着乖巧的妹妹,点了点头,“好。” …… 余曼曼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哎哟哎哟叫唤个不停。 粉蝶在一旁急坏了,“曼姐,我去叫太医给你瞧瞧吧!” “没用的,太医哪能治得了蛊虫呀,这肯定是周时序在故意整我!” 她咬牙切齿:“该死的周贱人周扒皮,我迟早要剁了他包饺子给狗吃!” 粉蝶面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但很快便又整理好,她坐在床上,帮余曼曼揉着肚子。 “曼姐,说不定是那蚩尤族的人在使坏呢!” “什么意思?” “堂堂蚩尤族圣子怎么可能特意来帮您解蛊啊,天下熙熙皆为利往,那肯定是陛下与他进行了某种交易,可我今天看他们兄妹二人,也不像是诚心为您解蛊的样子!” 粉蝶越说越气:“特别是那位圣女,您没注意到她看您的眼神,简直跟淬了毒似的!” 余曼曼皱眉,不是吧?难道又是隐藏款仇家? “你是不是看错啦,我和她才第一次见面……” “绝对没有!我看得真真切切!她那个哥哥妖里妖气,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先是说解蛊容易,解到一半又整出些幺蛾子,害您白白挨了一刀!他一定是看出来陛下在意您,故意这么做想换取更多的利益,我今天在外面都听到了!” 粉蝶心疼的看着余曼曼胸口处包扎的白色绷带,眼眶渐渐湿润。 余曼曼本来想反驳,不可以貌取人,看她这模样,却还是将到嘴的话往肚子里咽。 小姑娘也是心疼她,或许是一时心急才如此极端。 粉蝶泪眼婆娑道:“曼姐,您在南国真是受尽了委屈!还不如……” 剩下的话凝固在了嘴里。 “还不如什么?” 南宫琛清瘦了许多,玄色长袍显得宽松了不少,嘴角噙着笑,双眸却是极为冰冷,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 粉蝶颤了一颤,却还是强撑着挺直了脊背,道:“总之曼姐就是受委屈了,陛下您若是在乎她,便该保护好她!” 余曼曼被她吓了一跳,急忙强忍着疼痛起身将粉蝶拉到身后,“别说了。” 她今日为何如此反常,敢顶撞那喜怒无常的暴君?! 南宫琛脸上的虚伪笑容果然瞬间消失,阴沉着脸道:“曼曼,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没、没有,我受什么委屈啊,我能认清自己的身份,感激陛下还来不及呢……” 余曼曼心脏怦怦跳,南宫琛的脸怎么越来越黑了? 难道又说错话了? 见余曼曼瑟缩了一下,粉蝶挺身站在了她前面,“曼姐不说,不代表没有!” “不是,粉蝶你干嘛啊……” 不知为何,余曼曼忽的想起了那日秦云所说的“是她自己求死”,潜意识里牢牢记住了这句话。 余曼曼将粉蝶往后推,呵斥道:“出去!” 粉蝶倔强的一动不动。 南宫琛便平静的看着她们拉拉扯扯。 “陛下,您千万别和她计较啊,她只是……” 余曼曼小心翼翼措辞,却被南宫琛打断。 “这样一个忠心护主的侍女,我难道会杀了她不成?” 余曼曼神经跳了一下。 粉蝶却不依不饶,“若是能为曼姐鸣冤,杀了我也不怕!” 余曼曼气得要去捂她的嘴巴,南宫琛却平静得可怕。 “你出去!快啊!” 这两人,都太反常了! 一个可爱的粉丫头莫名其妙发疯,一个疯子却情绪稳定得出奇! 粉蝶见余曼曼生气了,瞪了南宫琛一眼,临走时还不忘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第26章 与那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共情作甚?! 余曼曼总算是松了口气,一回头,却对上了一双愠怒的眸子。 果然,他怎么可能这么冷静…… “哎哟肚子好痛啊!” 余曼曼捂着肚子闭着眼睛便要往床上倒,后背忽然伸出一只手,垫在了坚硬的床沿上。 “你以前可没这么怕痛。” “人怎么可能不怕痛,以前只是不说而已,痛肯定是痛的。” “那现在为何又说了呢?” “痛了喊出来,就没那么痛了。” “是吗?” “你下次试试就知道了……呸呸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不希望你会有挨痛的一天……” 余曼曼求生欲极强,心里疑惑越来越重,怎么感觉南宫琛变正常了不少? 是错觉吗? 忽然,南宫琛躺在了她的身侧,伸手从侧面环抱住了她。 “我的头好痛。” 他的声音很轻,语速很快,似乎极不习惯与人诉说疼痛。 余曼曼愣了一下。 “好像没什么效果。” 南宫琛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双手抚上了他的额头,极为轻巧的帮他揉捏着穴位放松。 冰冰凉凉,紧绷的神经瞬间得到放松。 余曼曼道:“怎么会没效果,你要说出来别人才会知道,这样才能帮你呀。” 南宫琛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头痛是病,得治啊。” 是不是全世界的暴君都有头痛的毛病? 余曼曼偷偷在心底吐槽。 也是,他敏感又多疑,思虑极重,想太多自然是会头痛。 可若是他不想那么多的话…… 呸呸呸!难道是要成佛了吗,与那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共情作甚?! “曼曼,我好多了,谢谢你。” 余曼曼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若是他依赖上她给他按摩可怎么办? 她现在的计划可是要让他反感厌恶她啊! 想到这,余曼曼赶紧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使劲的揉搓着南宫琛的脑袋。 南宫琛闷哼一声,握住了她的手,一发力将其揽入了怀中。 “曼曼,你不是也痛吗?我帮你。” 说着,便用手掌覆在了她的腹部上。 余曼曼猛地弹跳起来,翻了个滚远离南宫琛,推拒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突然没那么痛了!” 南宫琛眼底闪过一丝漠然,只一瞬便恢复了往日那副阴郁冰冷的模样。 【宿主,为了防止攻略任务太过拖沓,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 耳边猛地响起了机械音,吓余曼曼一大跳。 【上一世您为了让南宫琛对您死心,便是故意去伤害他,可结果却是造成了他无法消散的执念。】 余曼曼一惊,突然有些后怕。 妈呀,差点事倍功半了! 好吧,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让他得到便会觉得无趣了…… 余曼曼又翻了个滚,滚到了南宫琛身侧,可怜巴巴道:“肚子又好痛,你帮我揉揉。” 说着,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掌覆上了自己的肚子。 南宫琛却毫不犹豫抽回了手,起身理了理外袍,冷声道:“曼曼才进宫多久,便有如此忠心的侍女,看来是与她十分投缘啊。” 余曼曼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又把话题扯回来了? “是、是投缘……” “将她打发出去吧。” 南宫琛冷不丁开口,语气不容拒绝。 “为什么?”余曼曼下意识反问,“粉蝶今日可能是太担心我了,她平时从不这样的,我会跟她好好说!” 南宫琛挑眉,嘲讽道:“一个侍女,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重要!” 余曼曼有些应激反应,她害怕南宫琛会伤害粉蝶。 那个粉嘟嘟的小姑娘,虽然有时候傻里傻气的,却是她在这宫里唯一的慰藉了。 南宫琛看着她,“这是朕的命令。” “你凭什么命令我?” “就凭你的命是我的,这还不够吗?曼曼,你为什么总是要和我对着干?” “你总是这样,既然我的命是你的,那你拿走就是了,我又不稀罕!” 南宫琛才抚平的神经又突突的跳动起来。 他想折磨她,想磨平她竖起的尖刺,想让她顺承他,可却又无法看她痛,看她流泪。 无妨,总之这一切很快便要结束了,他已经找到了与她永生永世在一起的办法。 她再也没办法逃了,漫长的岁月长河里,她将永远陪伴着他。 等到身边的人都渐渐枯萎死去,那时,他终将成为她唯一重要的人。 他等得起。 …… 余曼曼极力平复心情,她不能和南宫琛吵架! 按照南宫琛的性格,粉蝶今日逃过一劫,下次便不一定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你要让粉蝶走,是因为她冲撞你了吗?” “不全是。” “那是因为什么?你得告诉我原因呀。” 南宫琛拂了拂袖子,“她来历有问题,你若不信便算了,到时候吃了亏可别来找我。” “宫里的侍女,来历还会有问题吗?” 南宫琛没有回答,只盯着余曼曼,盯得她从疑惑到莫名其妙再到有些心虚。 她差点忘了自己的来历了…… “我……” 余曼曼刚要开口,南宫琛却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心情不好,再待下去,便又想杀人了。 余曼曼愣在原地,冲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 可恶的家伙! “喂,系统,在吗?” 【您请说。】 “可以查询攻略任务的进度吗?” 【可以,您要查询吗?】 “要……不,等等!有代价吗?” 【查询任务进度需要用时光来交换,通俗来说就是您的寿命。】 “……没事了,再见。” 【好的,再见。】 …… 余曼曼体内的蛊虫似乎在挑逗她玩似的,一阵一阵的痛,一会儿肚子痛,一会儿后腰痛。 她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哼哼着。 粉蝶端来了一碗香喷喷的虾仁粥,走到床边道:“曼姐,您多少吃一点吧。” 她低垂着头,似乎是心情不太好。 余曼曼叹了口气,“粉蝶,你下次别这样了。” 粉蝶忽的抬起了头,愤愤道:“哪样?我不怕陛下砍我脑袋,我愿意为曼姐死!” 余曼曼头晕,“不是,可我不需要你为我死呀,而且这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粉蝶看余曼曼的眼神一下就变了,“曼姐,可我是在为您说话呀,您难道感受不到我的心意吗?” 第27章 哪种心意 心意? 哪种心意? 余曼曼心里清楚粉蝶是向着自己的,只是她今日实在是太过反常。 自己有着现代人的思维,所以没那么怕南宫琛,可粉蝶是皇宫里的侍女啊,怎么会如此大胆呢? “粉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也担心你的安危,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粉蝶放下手中的碗,在床前蹲下,看着余曼曼道:“曼姐,我说过的,为了你我不怕死的。” 余曼曼有些无奈,粉蝶简直是钻了牛角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犟呢? 她刚要开口,却忽然发觉粉蝶脸上已流淌着泪水。 “曼姐,我是家里的庶女,从小便不受待见,没被当人看过,后来又进了宫当侍女,整日里低着头服侍贵人,再也没有抬头的机会了……” “直到遇见您,我才真正感受到自己是一个人,而不是草芥,原来我也可以想笑就笑,想说就说。” 粉蝶紧紧握住了余曼曼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更何况……您竟然把我当做妹妹,您还夸我可爱,您对我这么好,简直就像仙女一般,我哪怕是豁出性命也必定会维护您!” 余曼曼叹了口气,回握住了粉蝶的手。 可怜的孩子,她只是太缺爱了,所以才会在抓住一点关怀后变得偏执。 “粉蝶,一辈子很长,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很好的人,还会收获很多很多的爱,如果你真的在意我,便好好活下去,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好吗?” 粉蝶哽咽着点头,将脸伏在余曼曼的手上,格外珍惜的蹭了蹭。 藏在发丝下的湿润眼睛里,闪烁着与她可爱乖巧外表完全不符的异样神情。 余曼曼百感交集,伸另一只手抚摸着粉蝶的发丝,给予她安慰。 “粉蝶,你有什么事瞒我吗?” 余曼曼突然想起南宫琛的话,冷不丁开口。 粉蝶身子一僵,蓦地抬起头,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曼姐……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终究还是一个小姑娘,心里藏不住事。 余曼曼察觉出她的异样,又问了一次:“有吗?” 粉蝶吞了吞口水,眼神漂浮,支支吾吾道:“当、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曼姐呢。” 她挤出笑容,看起来却更为心虚。 余曼曼也没再追问,心中却差不多有了答案。 “曼姐,这粥冷了,我再去给你热热……” 粉蝶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起身端起桌子上的碗,慌慌张张走出去了。 余曼曼看着她的背影,皱起眉头。 她才随意问了一句,她便如此慌乱。 到底是瞒了她什么事呢? “啊!” 腹部忽然又是一阵剧痛,余曼曼痛得在床上打起了滚,顿时没心思去想别的了。 这一次的疼痛比以往的都要强烈,余曼曼满头大汗,紧紧攥住了被角。 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再次浮现出周时序的脸,不同的表情像一张张面具般在他的脸上闪过…… “周……时序……我要杀……” 念头一出,神经突然猛地剧痛,耳鸣到听不见声音。 竟然还能感受到她在想什么! 余曼曼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几乎脱力,浑身被汗浸透,滚烫又难受。 她的身体彻底失控,血管里血液流动的速度,心脏跳动的频率,身体每一处感官的调动…… 忽然,手腕处传来一阵冰凉。 余曼曼抬眼望去,视线模糊难以对焦,只能辨别出床前立着一道人影,却看不清那人的脸。 耳边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在梦境中一般。 “余姑娘,你怎么了,能听见我说话吗?”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节奏很急,听得余曼曼浑身血液翻滚,难受至极。 “停……停来……” 她艰难开口,气若游丝。 可那铃铛声却更急更快了。 余曼曼难受得想撞墙,神经像麻线般团团缠绕,胸口闷得要窒息,忽然猛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呵。” 耳边清晰的传来一声冷笑。 余曼曼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竟然看得清了。 “别摇了!” 那手里拿着铃铛的女子闻声一愣,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回事? 她方才的状况不是要死了吗,怎么突然又恢复过来了? 余曼曼擦了擦嘴角的血,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她看向床前那人。 “蚩……灵?你怎么在这?” 蚩灵神情僵硬:“余姑娘,我方才敲门没有回应,便直接进来了,没想到刚好撞见你被体内蛊控制,所以在以铃帮你御蛊呢。” 蚩灵藏在身后的手气得发抖。 余曼曼还清楚的记得这蚩尤族圣女当日对她的敌意。 “圣女找我何事?” 蚩灵脸上的笑十分别扭古怪,“自然是来帮姑娘解蛊啊,不然我找你还能干什么?方才若不是我把你体内的淤血逼出,你此刻怕是已经见阎王了,竟连道谢都不会?” 蚩灵本想装一装,可语气不自觉的便咄咄逼人。 她实在是不想看到面前这个女人! 当然,如果是她的尸体,那还是很乐意观赏的。 “谢谢你。” 余曼曼虽不太相信蚩灵,但还是说了句谢谢。 蚩灵冷哼一声,袖子有意无意往余曼曼面前一甩,一股奇特香味蔓延开来。 这气味,似乎在哪闻过…… 余曼曼皱起眉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蚩灵神情凝固,脸色一点点发青。 她……怎么会没事? 怎么可能呢?! “你怎么了?” 余曼曼觉得面前的女子似乎有点神经质,连忙唤了侍女进来。 粉蝶似乎有意避着她,进来的是另两位有些眼生的侍女。 “天呐!余小姐您怎么了!!” 侍女见余曼曼胸口、被子上一大片刺眼的鲜红血泽,又看了看站在床前脸色难看的蚩灵,以为出什么事了,赶忙大声唤了起来。 秦云执剑飞快赶来,身手极为矫健,电光火石间便将刀架在了蚩灵脖子上。 “哎等等!!” 余曼曼被他这迅猛的动作吓一跳,急忙喊道:“我没事!” 秦云冷眼瞥了她一眼,收了剑,头也不回的走了。 蚩灵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你站住!” “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如此无礼!我可是蚩尤族圣女,是你们南帝请过来的贵客,你们南国人就都是这样的货色吗?!” 她又将怒火喷涌向了余曼曼:“还有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我好心救了你,你竟然还喊人来羞辱我?” 第28章 以命赔罪 秦云听到“南帝”二字,停下脚步,转身对蚩灵鞠了一躬,“抱歉!是在下误会了。” 蚩灵冷笑,“你一句抱歉便想打发我?” “任凭圣女处罚消气。” “呵,我要你向本圣女磕十个头,再以命赔罪!” 蚩灵神情冷血而残忍,慢条斯理的观赏着自己染成蔻色的指甲。 “你要清楚,这是本圣女恩赐你的机会,若是我想杀你,那只是挥袖间的事情。” 秦云愣了一下,犹豫着便要屈膝往下跪。 “不行!” 余曼曼从床上跳起来,她嘴角还挂着血渍,领口也是一片斑驳,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要被秦云给气死了,怎么平日里在她面前那么硬气,到蚩灵面前就这么听话了。 余曼曼指着秦云怒道:“你是谁的侍卫?要听谁的话?!” 蚩灵恶狠狠看向余曼曼,“你什么意思?” 余曼曼挡在秦云身前:“圣女,方才我的侍卫冒犯了你,赔罪是应该的,但是要取他的性命是不是过分了点?” 蚩灵不屑道:“他一个侍卫,本圣女能看上他的性命,那是他的荣幸!” 秦云低声道:“不用你管!” 余曼曼气得转身踹了他一脚。 “糊涂东西,拜托你搞搞清楚,我现在是在帮你啊!” 秦云神情坚硬:“我冲撞了陛下的贵客,这条命赔了便赔了,反正活着也没意思了。” ???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余曼曼气得拔出他怀里的剑,重重往地上一扔。 “好啊,既然你不想活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死吧。” 蚩灵看得好笑,阴阳怪气道:“余姑娘,你的侍卫可比你懂事多了呢。” 秦云捡起地上的剑往脖子上架,却又被蚩灵喊住。 “哎哎哎,你还没给本圣女磕头呢!” 秦云坚定道:“士可杀,不可辱!” 蚩灵捂嘴笑,“是吗?那便让我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说着,便捏出了一只黑色的“药丸”。 余曼曼看了秦云一眼,到嘴的话还是憋住了。 没良心的!她才懒得救他! 看着蚩灵步步逼近,秦云面色苍白了几分,他想就此了断,却又忽的想起陛下安排给他的任务还没完成。 若是死了,便不能完成任务了。 若是任务没完成,便看不到那妖女狼狈模样了。 实在是太遗憾了! “灵,住手!” 一道男子身影自门外快步走来,他穿着暗红色圆领袍子,上面绣着极为繁复的花纹,腰间配着一枚银铃铛,脖间挂着银锁,耳垂镶嵌着红宝石,如此华丽的装饰在那张极具少年气息的面庞映衬下,不显老气,反而散发着独特的令人移不开眼的气息。 蚩灵才听到声音,脸上神情便如换了个人一般,从方才的嚣张跋扈,瞬间变得楚楚可怜,眼圈还泛起了红。 她先发制人,朝蚩榆扑了过去,“哥哥,他要杀我!” 蚩灵抱着蚩榆的胳膊,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我……我救了余姑娘,她的侍卫却将剑架在我脖子上,哥,我好害怕……” 这死绿茶! 余曼曼捏着嗓子模仿她说话:“哥~我~好~害~怕~” 蚩榆一愣,抽出了自己的手,目光落在了余曼曼胸前的血迹上:“你怎么了?” 余曼曼有些意外,蚩灵却抢先道:“哥哥,方才余姑娘体内蛊虫发作了,是我救了她!” 是如何救的,她却不肯细说。 “蛊虫发作了?” 蚩榆神情变得严肃,朝余曼曼伸出手:“把手给我。” 余曼曼没反应过来,手倒是很自觉的伸了过去。 蚩灵在一旁气得脸都歪了。 哥哥的关注点怎么全都在余曼曼身上! 难道不该是替她出气吗? 蚩榆探查余曼曼的脉象,神情越来越严肃,甚至有些冷峻,他将目光转向了蚩灵。 “哥哥,余姑娘应该没事了,我……” 蚩灵被哥哥看得有些心慌,剩下的话也不敢再说了。 蚩榆朝余曼曼和秦云分别鞠了一躬,“抱歉,是我妹妹无礼了。” 蚩灵不解,“哥哥!是他们欺负我啊,你为什么不帮我!” 为什么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哥哥,自从来到大南后变了这么多?! 蚩灵眼神变得怨毒,恨不得将余曼曼当场千刀万剐。 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 只要这个女人存在,便会给她带来巨大的毁灭和不幸。 “灵,方才我在外面都听到了,你还要说什么?” 蚩灵眼眶变得湿润,这回眼泪倒是真的了。 余曼曼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圣子面对亲妹妹还能如此公正,真是让人敬佩呀!” 蚩榆道:“余姑娘,实在是抱歉,你体内的蛊出现了异常,我待会再来找你。” 说完,便拉着蚩灵往外走。 秦云收了剑,也要往外走。 余曼曼气不打一处来,朝他背影道:“既然你只听陛下的话,又为何在那圣女面前如此顺从呢?她让你死你就死?” “我之前倒没看出来,你这么欺软怕硬!” 秦云回头瞪了她一眼,紧咬着牙一言不发走掉了。 …… 蚩榆拉着蚩灵走得很快,他的力气很大,攥得蚩灵手臂生疼。 “哥哥,你轻点!哥哥!” 蚩灵不断叫唤,蚩榆却不理会她,只自顾自的往前走。 直到走到一片清幽偏僻之地,他才停下来,转身看向蚩灵。 他的眼神很严厉,蚩灵被她盯得有些害怕。 “哥哥……你怎么了?” “灵,你跟我说实话,你去找余曼曼干什么了?” 蚩灵心中本就在为这件事情烦,被哥哥一凶,眼泪便掉了下来。 她本想去找余曼曼,以为她解蛊的名义杀掉她。 她虽一片善心,但那毕竟是蛊王,若是有突发状况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她身后有哥哥护着,有整个蚩尤族,她不信南宫琛真能拿她怎么样。 其实她还能有更好的方法悄无声息的杀掉余曼曼,只是她实在是等不及了。 哪怕冒险些,她也一定要余曼曼死! 可没想到那个女人竟如此难杀! 蚩榆见妹妹落泪,忍不住心软,强压着怒气柔声道:“你别哭,说实话,去找余曼曼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我真的只是想替她解蛊,我看哥哥在为这件事忧心,所以想帮哥哥……”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她?我不信你连御蛊最基本的常识都忘记了!” 第29章 你……喜欢他吗? 蚩灵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委屈神情,不可置信道:“哥哥,我是你的亲妹妹啊,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来如此质问我?更何况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蚩榆方才在外面是清清楚楚听见了蚩灵是如何咄咄逼人,若是他晚去一步,还不知道她会做出怎样的行径来。 “灵,你是不是被人下蛊了?为何自从来了大南,你像变了个人似的……” 蚩灵边哭边指着蚩榆道:“不是我变了,是哥哥变了!是你不再维护我了,你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个余曼曼身上,帮她解蛊难道就这么重要吗?” 蚩榆强压着情绪,“灵,你冷静点。” 他指尖转动,一抹幽香在空中流淌,蚩灵闻了后烦躁不安的心绪宁静了不少。 “哥哥,你与南帝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蚩榆犹豫片刻,道:“是大南。” “什么?”蚩灵不明白他的意思。 “是大南。”蚩榆又重复了一遍。 “大南?” 蚩灵忽然反应过来,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 余曼曼赤着脚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心里烦闷得很。 “余姑娘。” 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余曼曼转头,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此时恰巧是太阳落山之际,漫天霞光,一轮血橙色的月亮悄悄爬上天边。 蚩榆的轮廓被晚霞晕染,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令余曼曼有些恍神。 “眉头怎么皱得这样紧?” 蚩榆走她身边,很自然的为她推起了秋千。 余曼曼却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嘟囔道:“你和蚩灵是亲兄妹吗?可真不像。” 蚩榆面上闪过歉意:“抱歉,我母后去世得早,我作为哥哥对她是太过纵容,所以才养成了她娇蛮的性子。” 他又补充道:“但灵性子不坏,我代她向你赔礼道歉!” 余曼曼撇撇嘴,难怪呢。 但她也不好再揪着不放,“赔礼道歉?那得先给我看看是什么礼。” 蚩榆弯唇一笑,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小枚鹅黄色的香囊,递向了余曼曼。 余曼曼一看,失望道:“就一枚香囊?” “这可不是普通的香囊,你闻闻。” 余曼曼没有接,只小心翼翼凑过去闻了一下,一股清幽莹香顿时环绕鼻尖,沁人心脾,直觉浑身的烦躁疲惫都消散了,嘴角不自觉便上扬了。 “这是我调制出来的香料,可助人平缓心绪,叫‘微风’。” 蚩榆将香囊放入余曼曼手心,“送给你,希望你的烦心事都能随风飘散,每日都能开开心心的。” 他的琥珀色的眼眸像一颗晶莹的玻璃珠,格外明亮,嗓音温和而认真。 余曼曼抬头,刚好与他对视上,只觉心中什么东西跳动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烫。 “谢、谢你啦。” 她又将香囊在鼻尖嗅了嗅,爱不释手。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舒心宁静过了,真是神奇。” “你若喜欢,我下次再送你一个更好玩的。” “真的吗?你是怎么做出这些东西的,真厉害!” 蚩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只是瞎研究而已。” “在我们蚩尤族,以御蛊和研制毒药为正统,我制作的这些东西是最不值一提的。” 余曼曼反驳:“才不是!毒药是害人的,你这香囊却能帮人,明明更厉害!” 蚩榆笑了一下,“你喜欢就好。” 她可太喜欢了!这香囊像是开了外挂似的! 忽然,余曼曼想起了一个人。 或许,南宫琛也很需要这个香囊吧。 “圣子,这样的香囊可否再给我一个?” “抱歉,此次来大南我只随身携带了一小盒香料,全部用于制作这一个香囊了。” 余曼曼有些遗憾,“那香料还能再配吗?” “制作香料的原材料多数只有苗疆深山里有,你若喜欢,等我回去定为你多做几个,再派人给你送过来。” 余曼曼“哦”了一声,有些失落,赶紧又闻了闻香囊。 蚩榆察觉到她的情绪,“抱歉了。” “是我该谢谢你,有这一个香囊已经很珍贵了。” 蚩榆朝余曼曼伸出了手,“该办正事了。” 余曼曼愣了一下,什么正事?朝她伸手是什么意思?要与她牵手吗? 她试探着将手放入了蚩榆的手心,肌肤触碰的那一刻,突然触电般迅速弹开。 “等等!我记得你说过若是与谁有了肌肤接触便得娶她,既然如此,那圣子你就更得小心点了,别随随便便朝人伸手!” 这回轮到蚩榆发愣了,他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拉起了余曼曼的手腕,三根手指隔着薄薄的布料,探上了她的脉搏。 余曼曼这才发觉自己理解错蚩榆的意思了,顿时尴尬得脸都红了。 什么嘛,要把脉不能直说吗? “圣子,我有事吗?今天我体内的蛊像是突然发疯了一样,而且我感觉我好像被体内的蛊控制了……” 蚩榆眉头皱起起来,眉目严肃。 她体内的蛊,虽反反复复折腾折磨宿主,却不仅没动杀心,反而还有几分护着她的意思。 若非如此,蚩灵今日怕是就真的误杀余曼曼了。 想到这,蚩榆眉头皱得更紧了。 余曼曼看着他的神情变化,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怎、怎么了吗?是有什么事吗??” 蚩榆放下她的手腕,柔声道:“此蛊能解,但需要些时日,之后我每日会来给姑娘探查一次情况。” 余曼曼哭丧着脸,“真的吗?你该不会是在安慰我吧?我今天都吐血了,我肯定是要死了对不对?” 蚩榆看余曼曼一副要哭的模样,情急之下便像对待自家妹妹那般,轻轻抚上了她的头。 “我怎么会骗你呢?你今日吐血是……是灵的原因,以后我不会再让她轻易接近你。” 余曼曼忧愁的拿着香囊又闻了闻。 蚩榆伸手放在胸前,道:“榆发誓,一定会为余曼曼解蛊,如有违背,便……” 余曼曼打断:“算了算了,不吉利的话少说,我信你。” 蚩榆看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弯唇笑了。 “你方才问我要香囊,是要给南帝吗?你……喜欢他吗?” 第30章 你似乎很喜欢男子的皮囊 蝉鸣声藏在繁密的草丛里,藏在蚩榆笔直的胸腔里。 他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 余曼曼愣了一下,想了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答。 喜欢吗? 怎么可能!她对他外貌的好感早就随着攻略的信心一同被磨灭了。 那就是不喜欢啊……但,这三个字却又莫名说不出口。 “我会因为一件事情讨厌一个人,也会因为一件事情喜欢一个人,人是多面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是复杂的,我没办法准确说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蚩榆不置可否。 “但爱就不一样了,爱一个人就会爱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好与坏,无需有界限。” “那你爱他吗?” 余曼曼眯起眸子,看向蚩榆,“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八卦?” 蚩榆挠挠头,“有吗?” 余曼曼一把攥住了他的袖子,盯着他的眼睛:“我们之前是不是在不该见面的地方见过?” “什么?余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么八卦,外加身上萦绕着一股奇怪的香味。”余曼曼低头闻了闻他的袖子,“很难不让我想到一个朋友。” “朋友?” “准确来说,应该是你妹妹的朋友,我在蚩灵身上闻到过与他一模一样的香味。” 身后,传来簌簌的轻微声响,黑袍拂过地面,碾碎了落叶。 余曼曼回头,院子外不知何时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视线再一转,便对上了一张苍白面庞。 “啊!” 余曼曼惊叫了一声,心脏一颤,手中袖角不自觉攥更紧了,在感受到那人目光后又慌忙松手。 等等……自己在心虚什么? “参见陛下。” 蚩榆倒是神色如常,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微微颔首见礼。 南宫琛的目光始终落在余曼曼身上,挑了挑眉,看起来极为乖戾。 余曼曼被看得心慌,跟着道:“参见陛下,您怎么……” 南宫琛甩袖负手而立,勾唇笑了一下,眼神却冷得可怕。 “朕只是不忍心惊扰这院中美景,所以让他们也都噤声了,独自观赏了一会儿。” 他将“观赏”二字咬得极重,几乎是咬牙切齿。 蚩榆环绕四周,点头道:“鸟语花香,的确布置得别有韵味。” 余曼曼努力摒除掉内心莫名其妙的慌张与害怕,朝南宫琛走了过去。 可她的双腿却止不住的打颤。 根本没办法不害怕啊! “陛下,您、您找我有事吗?” 南宫琛目光滑过她的脸庞,脖颈,腰肢,最后落到了她藏在袖中的手。 “听说你今日身体有恙,特意来看看。” “噢,我、我已经好了。” “是吗?” 南宫琛眉眼间难掩惫态,今日他被那群难缠的使臣围谏了一整个下午,刚有空隙底下就传来了余曼曼吐血的事情,匆匆忙忙赶过来,便刚好撞见她与那蚩尤族圣子在院中谈笑风生,举止亲密。 南宫琛攥住余曼曼的手腕,强硬的拉到了自己眼前,垂眸仔细端详。 他的力气逐渐加大,攥得余曼曼腕骨像是要断裂了一般,她极力压抑着疼痛,他却一点点探索她忍耐的极限。 “陛下。” 蚩榆看出异样,忍不住出声。 “圣子还不走吗?” 南宫琛眼底已经开始闪烁着疯狂的血色,脸色也愈发苍冷,他低低喝道:“圣子别忘了与朕的交易,蛊还未解,你倒是极有闲情雅致。” 蚩榆看了余曼曼一眼,双拳终究是攥紧又松开,转身离去了。 “松开!” 余曼曼挣扎着,用另一只手去推南宫琛,他却坚硬得纹丝不动。 “曼曼,你似乎很喜欢男子的皮囊。” 南宫琛语出惊人。 有、有这么明显吗?? 南宫琛松开对她手腕的禁锢,反手扣住了她的指心,与她五指相扣,放在了自己胸口处。 “那你觉得朕呢?” “啊?” 南宫琛垂眸,瞳孔微动,捕捉她眼底最细微的变化。 余曼曼有些结巴,“陛下自然是……生得极为俊美的。” 这可是一个拍马屁的好机会啊!顺便让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只注重外貌的肤浅之人! “那你喜欢吗?” 南宫琛将余曼曼的手放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淡淡的凉意。 余曼曼觉得自己怕是疯了,嘴角竟然不受控制的上扬,她呆呆的点头。 “那他呢?” 他语气始终平静,却像是暴风雨前凉爽的风,预兆着即将爆发的疯狂。 “谁、谁?” 余曼曼怔了一下,心虚道:“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双颊突然被猛地攥住,下颌骨发出咯吱的声响,痛彻心扉。 南宫琛双目紧盯着余曼曼的眼睛,眼底满是执拗的疯狂,他逐字逐句道: “余曼曼,你是不是觉得朕特别愚蠢?还是觉得朕会对你仁慈到底?” “听清楚了,你若再看别的男子,朕便挖了你的眼睛,若再碰,便砍了你的手……” 余曼曼后背一凉,啪嗒紧紧闭上了眼睛。 “我长了眼睛,怎么可能不看别人?” 下巴又是一阵剧痛,痛得余曼曼唉哟直叫唤,眼泪都掉了下来,却被一只冰凉手指粗暴拭去。 “哭什么?你觉得我还会在意你的眼泪么?” 看着那双湿漉漉的杏仁眼,南宫琛面上露出阴戾的不耐,手上劲道却松了几分。 余曼曼心里知道他怕是又犯病了,便不与他硬碰硬,极力压抑住心中想踹他几脚的冲动,伸手举起了三根手指。 “我发誓,绝对不再看别的男人,也绝对不碰别的男人,否则……” 余曼曼一顿,可这次南宫琛却丝毫没有要阻止她发毒誓的意思,只一动不动的冷冷看着她。 “咳咳。” 余曼曼清了清嗓子,想拉开南宫琛禁锢住她下巴的手,却纹丝不动。 她心中窝火,面上却强撑着笑,白皙纤细的手指转而覆上了他的脸庞。 指尖触碰到他肌肤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倏地变得复杂,喉间微动,唇畔勾起一丝玩味讥讽的笑容。 余曼曼后背又是一凉,狗腿笑道:“陛下生得如此俊朗,我哪还有心思去看其他人呢……” 南宫琛并不搭话,只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目光从她的眼落到她的唇,极具侵略性的描摹着她的轮廓。 那眼神,看得她心脏怦怦直跳,极为紧张。 第31章 我要别的承诺 余曼曼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本想腻歪恶心他,没想到却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她刚要缩回手,却被一只冰凉大手迅速握住。 他的掌心逐渐升温,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 “曼曼,当真这么觉得?” 说着,步步逼近。 余曼曼酸痛的下巴得到解放,僵硬的点了点头,讪讪道:“自、自然是真的。” 南宫琛往前一步,她就忍不住退后一步,再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而尴尬。 突然,余曼曼脚跟绊到了一枚小石子,重心不稳往后倒去。 她吓得尖叫一声,腰间却被紧紧揽住往前一送,身子瞬间扑入了一道宽厚结实的胸膛,双手也顺势环住了那人的脖子。 余曼曼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对上南宫琛眼睛的瞬间像是触电了般猛地移开了视线,脸颊滚烫。 南宫琛的脸几乎近在咫尺,隔近了看,那双微扬的瑞凤眼更为妖冶,高挺的鼻梁,眼尾的黑痣,无瑕如瓷般的肌肤,处处散发着摄人心魄的气息。 余曼曼那没出息的心脏砰砰直跳,都跳出声音来了。 “曼曼心怎么跳得这么快?” 脸颊传来微微的凉气,却吹得她后耳根连着脖子都像是着了火一般。 余曼曼猛地松开了手,想要往后退,腰间却被紧紧揽住,动弹不得。 “你松手。” 南宫琛揽得更紧了,几乎是将她完完全全贴在了自己身上。 余曼曼觉得脑袋晕晕沉沉,脸颊又热又烫,像要窒息了一般,想挣扎也没有力气。 “曼曼,你还没说‘否则’怎样呢。” 余曼曼不敢看他,可周身却全都充斥着他的气息,那股独特香味直往她鼻子里钻。 “怎么不说话?” 南宫琛看她这副模样,心中莫名极为愉悦,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她,越凑越近。 余曼曼嘟囔:“我、我……我不是不敢发毒誓,只是太不吉利了而已。” 南宫琛笑着点头,“确实不吉利,那你便给我一个承诺吧。” “我、我承诺以后……” “不,我要别的承诺。” “什么?” “比如……”,南宫琛轻轻抬起了余曼曼的下巴,“一个吻。” 余曼曼还未反应过来,唇畔便一凉,带着湿润的气息,逐渐升温,她闭上了眼睛,静静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他好像格外有兴致和耐心,一点一点,温柔的,慢条斯理的触碰,试探。 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天空像浸透了墨一般深沉。 余曼曼气息微乱,推上了南宫琛的胸膛,“不、不可以。” 朦胧昏暗中,他的肌肤莹白,眼眸漆黑,微微迷离,竭力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南宫琛收回了手,取出一条四方帕子,动作轻柔细致的为余曼曼擦拭着脸庞。 “我自己来。” 余曼曼尴尬的夺过帕子,胡乱将嘴角擦干净。 “你的承诺,我收到了,别让我失望。” 南宫琛难得露出平和微笑。 余曼曼看着他,欲言又止,心中又没出息的砰砰跳了起来,做了许久的思想准备,才终于酝酿着问道:“你,为什么亲我?” 她紧接着问:“你喜欢我吗?” 越问,越乱,“我的意思是,我……我们之间,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南宫琛没有思索,“朕是大南的皇帝,你是大南的囚犯。” 他的话,像是当头给余曼曼浇了一盆凉水。 她眼睫颤了颤,“陛下,你不该亲吻囚犯,这是大逆不道。” “但若我不是大南的皇帝,你便是我永生永世的妻子。” “妻子?” 余曼曼不明白他的意思。 “曼曼,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余曼曼被惊到了,全然没有注意到南宫琛眸中神色忽然变得奇怪。 她撇了撇嘴,“上一秒不还是囚犯吗,怎么忽然又成为妻子了?你这算是求婚吗,也太敷衍了吧?” 余曼曼心中暗喜。 不是吧不是吧! 难道任务就要成功了? 南宫琛静静看着她,微微一笑。 “曼曼,待你体内的蛊解了,我自会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立下我们永生永世的誓约。” 余曼曼别过头,“什么婚礼呀,我、我还没答应你呢。” “难道你不愿意吗?” “你不恨我了吗?” 南宫琛依旧微笑,“等婚礼结束,你我二人结为夫妻,之前的恩怨便都可一笔勾销。” 他轻抚余曼曼的发丝,“从那之后,我们之间便只有爱与陪伴,忠诚与信任,再不分你我。” 余曼曼满心欢喜,嘴角笑容压都压不住。 唉呀妈呀!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系统还真没骗她,男主毕竟是爱她的,真没想到任务竟然进展得如此的顺利! “嗯。” 余曼曼点了点头,闪躲着视线道:“我、我累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便脚步匆忙的往殿内走去。 她再没有回头,便也没有看到南宫琛面上的诡异神情。 “陛下。” 秦云从黑暗中走出,朝南宫琛行礼。 “查清楚了么?” 南宫琛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那侍女的身份难以追溯,可以断定是有大人物在后作梗,搅弄风云……至于之前那刺客,卑职已经查清楚了,是假冒的温家侍卫。” “嗯。” 南宫琛应了一声,神情未变,不知在想什么。 “你先退下吧。” 秦云欲言又止,道:“陛下,您交给我的另一项任务始终没有进展,那妖……她实在是脸皮太厚,毫无羞耻心……而且殿内人琢磨不透陛下您的意思,也不肯轻易站队。” 说着,他扑通跪倒在了地上,“求陛下责罚!” 南宫琛瞥了他一眼,又重复了一遍:“退下。” 秦云将嘴里的话憋了回去,不甘的起身离开了。 陛下一方面安排他来牵制那妖女,想办法让她在宫中寸步难行。 可一方面却又对她如此上心,宫里的人一个个最会察言观色了,上赶着追捧那妖女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敢让她不痛快! 秦云实在不明白陛下是怎么想的。 忽然,他脚步一顿。 难道陛下只是借“报复”之名,诓骗他到这妖女身边当侍卫? 可为什么一定得是他呢? 第32章 它似乎对你格外感兴趣 一大早,蚩榆便来找余曼曼了。 余曼曼昨夜心神不宁,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到天亮才稍稍有些困意,此刻刚睡着便又被吵醒,起床气极重。 一个枕头从帐中扔了出来,被粉蝶稳稳接住。 “曼姐,圣子在外头候着呢,您还是快些起来梳洗吧。” 余曼曼蹬了一脚被子,“他爱等就让他等吧!” 粉蝶叹了口气,无奈退下了。 蚩榆正坐在主殿檀木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深紫色织着金丝的小布袋,眼神有些恍惚。 “圣子,余小姐她……她……” 粉蝶正拼命思索着措辞,蚩榆却抬头朝她微微一笑,道:“无妨,是我唐突了。” 粉蝶松了口气,“那您也先回去歇息片刻吧,等余小姐醒了我再来唤您。” “若不打扰,我就在这里等等吧。” “可……可小姐怕是还得要一段时间……” 蚩榆笑容温和,态度却十分坚定:“无妨。” 粉蝶发现这位圣子殿下虽待人温润有礼,看似好说话,实则却十分有自己的主见,于是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蚩榆从腰间挂着的银瓶里取出一枚小香丸,递给了粉蝶。 “辛苦你将这香丸点上,她闻了心绪会宁静些。” “您怎么知道……” 粉蝶十分惊讶圣子怎么会知道余曼曼此刻正躁动不安。 蚩榆淡淡道:“不是我知道,是她体内的蛊能感应到。” 粉蝶心中瞬时了然,却故作不解,“蛊虫竟这么神奇?” 蚩榆没再搭话,接而把玩着手中的布袋,那袋中似有活物在钻动,他伸出纤长手指轻轻拍了拍,道“安静些”,那布袋便又一动不动了。 粉蝶本想退下,却被那布袋吸引,站在原地看得出神。 “它似乎对你格外感兴趣。” 蚩榆未抬头,冷不丁开口。 粉蝶瞬间回过神来,以为圣子在夸她,羞涩一笑,福身退下了。 布袋中,一条纤细小蛇吐着猩红的信子爬了出来,暗紫色的鳞片泛着令人生寒的冷光,缠绕着蚩榆的指尖爬行,不断露出尖锐的毒牙。 “阿紫,听话,不可以。” 蚩榆轻轻弹了弹那小紫蛇的脑袋,它便不情不愿的爬回了布袋中。 “这侍女不简单啊,竟让你如此兴奋。” …… 粉蝶进屋,看了一眼余曼曼,见她正在呼呼大睡,便按蚩榆的话将香丸放入了香炉当中,很快缕缕轻烟便飘散在了房中。 余曼曼在睡梦中原本紧皱着的眉头渐渐平静下来,逐渐舒缓。 粉蝶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余曼曼睁开了眼睛,被床边站着一动不动的粉蝶吓了一大跳。 “你在这里干什么?” 粉蝶神情一滞,“曼姐,您怎么就醒了?” “做了个噩梦。” 余曼曼翻了个身,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现在精神得能去外面跑几圈。 真是奇了个怪了,数起来她不过才睡了三个多小时,精力怎么会如此充沛呢? 余曼曼起身,活动活动了筋骨,自顾自穿起了衣服。 粉蝶看了看那香炉,跑过去吸了一口,顿时觉得心肺都顺畅了,沉重的身体也变得轻盈。 她咂舌道:“天呐,圣子不愧是圣子,简直跟会仙术似的!” “圣子?蚩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粉蝶立刻凑过去,一边帮她梳洗换衣,一边添油加醋,讲得眉飞色舞。 余曼曼嘟囔:“还真是跟开了挂似的,……” “啊?曼姐,您刚刚说什么呢?” “没什么。” 粉蝶叹了口气,又自顾自道:“这么看来圣子人可真不错呀,性格秉性也比陛下平和……” “别乱说!” 余曼曼制止了粉蝶,觉得她格外奇怪。 一个侍女,怎么敢在背后随意编排皇帝呢? 秦云整日里在宫里神出鬼没,表面上看似在保护她,实则是在监视她,整日里瞪着眼睛寻找她的破绽和篓子。 这话若是被他听取了…… 救命,余曼曼不敢再想。 “粉蝶,隔墙有耳,这是在宫里,你以后可不能再乱说话了!” 余曼曼没想到竟是要她一个现代人来说教一个在宫里长大的侍女。 粉蝶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我又没说错什么,才不怕他呢。” 余曼曼怕她再乱说话,赶紧转移话题,起身道:“圣子在哪呢,带我去见他吧。” 粉蝶便在前引路。 余曼曼刚进主殿,便看到一道男子背影。 蚩榆站在窗口,逆着光,像剪影一般,有些看不真切。 “圣子,久等啦。” 蚩榆闻言转身,晨曦便破窗而入,刺得余曼曼有些睁不开眼。 那道高大身影慢慢走向她,终于又重新在某个角度替她遮挡住了刺眼阳光。 余曼曼笑道:“今天天气真好,好久没见过这么灿烂的阳光了。” 蚩榆却蹙眉:“昨日……你没事吧?” 余曼曼一愣,“我能有什么事?我好得简直不能再好了!” 她的确很久没有这么舒心畅快过了,跟闻了蚩榆给她的香囊的感觉不同,这是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轻松与愉悦。 侍女关了窗户,室内顿时阴凉了不少。 余曼曼大咧咧坐下,看向蚩榆:“你这么早来找我做什么?” 蚩榆将原想说的话咽了下去,道:“我找你,还能做什么?” 余曼曼眼睛一亮:“可是找到解蛊的方法了?” “还未。” 余曼曼“哦”了一声,有些失望。 她现在生怕中间又出什么篓子,巴不得立刻马上就把蛊解了,好完成任务。 蚩榆道:“你放心,陛下只给了我最后几日,我会尽全力为你解蛊的。” 说着,他伸出手,余曼曼便很自觉的也伸出了手腕,任蚩榆为她探脉。 探着探着,蚩榆又忍不住岔开了话题。 “你若有事,便跟我说。” 余曼曼有些莫名其妙,“你好奇怪,我能有什么事啊?” “而且这里是大南,跟你说有什么用呢?” 蚩榆沉默许久,淡淡道:“那还是可以帮你的。” 他犹豫片刻,从腰间取下一个紫色奢华的布袋。 余曼曼视线瞬间被吸引,忽然,蚩榆白皙的手指从里面掏出了一条……蛇??! “啊啊啊!!” 第33章 真可爱 “余姑娘,别怕,这小蛇很温顺的……” 蚩榆话音还未落,忽然发现余曼曼面上的表情很不对劲。 她看起来哪里是害怕,分明就是……兴奋? “天呐!” 余曼曼看着那条通身散发着神秘而高贵气息的紫蛇,眼睛都直了,手不自觉便伸了出去。 蚩榆一惊,刚想要躲开,掌心中的阿紫却主动往前伸展开身子,极为自然的缠绕上了余曼曼的手指。 “真可爱!” 余曼曼用指腹触摸着紫蛇的鳞片,忍不住赞叹。 蚩榆慢半拍道:“小心点,它很凶的……” “凶……吗?” 蚩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条正极为乖巧的伏在余曼曼指间的小蛇,它时不时吐着星子,小心翼翼舔舐着她的肌肤。 这……还是他那性子凶戾剧毒无比的阿紫吗?? 阿紫平时极为慵懒,除非是嗅到了自己感兴趣的气息,比如说恶、血腥之类的,否则总是处于沉眠状态。 蚩榆看了看余曼曼,又看了看小紫蛇,再看了看余曼曼,道:“余姑娘,你不怕蛇吗?” “不怕。” 余曼曼对这条可爱的小紫蛇极为喜欢,一边逗弄着它一边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天生就不怕蛇,挺可爱的。” 蚩榆看着她,笑了一下,“确实挺可爱的。” 说着,他朝余曼曼伸出了手。 “什么?” 余曼曼抬头,不明白他的意思,指间的小蛇却抢先一步,极为利落的跳到了蚩榆的手上。 “送你一样东西。” 蚩榆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根银针,指尖一摁,一颗饱满的血珠便沁了出来,他往那小紫蛇头上一点,蛇身忽然僵硬住了,喉间不断发出“嘶嘶”的声响。 “它怎么了?” 蚩榆没有回答,极为温柔的将小紫蛇捧在手心,忽然,蛇口中吐出了一枚漆黑的小丸。 “阿紫,辛苦你了。” 蚩榆轻柔的抚了抚小紫蛇,将它放回了布袋当中,重新系在了腰间。 “这是什么?” 余曼曼看呆了,蚩榆却笑着将手心的黑色小丸递向了她。 “送你的,此蛊名为‘情’,是我用自己的蛇宠亲自养出来的,效果极佳。” “情蛊?” 余曼曼睁大了眼睛,脑袋里浮想翩翩,“是传说中的那种情蛊吗?被种下就会爱上对方的那种吗?” “岂止是爱上,就连心也恨不得献上呢。” 蚩榆笑得自信,一字一句道:“生死相许,矢志不渝。” 余曼曼听得心潮澎湃,小心翼翼接过那枚黑色小丸,细细打量了一番。 “真有这么神奇?” 她忍不住开始幻想。 若是给南宫琛种下…… 这回任务完成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你要给陛下种吗?” 蚩榆目光不知何时已稳稳落到了余曼曼的身上,似是能看透她的内心一般。 他眸光闪了闪,“这蛊我养了很久,本想着要是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就能带回苗疆,现在送你啦,希望能帮到你。” 余曼曼听了极为感动,“你人也太好了吧,这么珍贵的东西竟然就给我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等等! 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 他为什么突然要帮她呢? 以他们相识的程度,还不至于无缘无故帮她吧? 余曼曼险些被“即将完成任务”冲昏了头脑,警惕了几分,道:“圣子,这蛊可有副作用?” “没有。” “那这蛊该如何种呢?” “用自己指尖血催引后,再拍入对方脖颈处便可……” “是这样吗?” “你做什么!” 余曼曼动作迅速,咬破指尖,捏住蛊,往蚩榆脖子上拍,一气呵成。 蚩榆想伸出去遮挡的手生生僵在了袖子里,瞪大了眼睛,喉头动了动。 “你……你……”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余曼曼,开口竟还有些结巴:“你为什么……给……给我种情蛊?” 余曼曼面不改色,“哦,我就是想试试有没有用,你解了吧。” 这圣子突如其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好心,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居心。 如果这就是普通的情蛊,那以圣子的本领解蛊肯定不是难事。 但万一这不是情蛊,而是某种带有别的功效的蛊虫,那他也是自食恶果。 蚩榆被气笑了,扑腾站了起来,“什么?你是在拿我试毒吗?” 他扶额,胸腔中心脏砰砰直跳,“情蛊种下,便不可再取了。” “啊?!真的假的?以你圣子的本领也取不出吗?” 蚩榆苦笑:“养情蛊的本意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种下了哪里还有反悔的道理呢。” 这下余曼曼慌了,她心虚道:“抱歉……” 蚩榆看了她一眼,垂下眸,没说什么。 看起来竟有几分……等她负责任的娇羞意味?? “圣子,是我对不起你,总之待我体内蛊解除后,你我便相隔十万八千里远,此生应该不会再相见了。” 其实余曼曼想说的是,待她任务结束,这片时空便也会戛然而止,什么情不情蛊的,便都该一起被时空轮回磨灭了。 蚩榆冷哼一声,幽幽道:“对你自然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只是我,怕是此生都要在抓心挠肝的思念中度过了。” “对不起……” 他将目光移到余曼曼身上,往前迈出一步,“说对不起可没用……” 余曼曼心惊肉跳,瑟缩着退后一步。 “对不起……但是,这蛊真的不能解了吗?” 蚩榆移开目光,忽然毫无征兆的冷笑了一声,声音也冷了几分。 “能解吧。” “对不……啊?” 余曼曼一下子来劲了,“你骗我?到底能不能解啊?” 能解是能解,不能解是不能解。 “能解吧”是什么意思? 蚩榆坐下,倚靠在手臂上,淡淡道:“或许能解,但我忘了。” “哎呀!你怎么能忘呀?你快想想,这可关系着你的终身大事啊!” 蚩榆眼神忽然变了,气势也变得凌厉,他直直盯着余曼曼。 “你难道不知道,不能轻易给人种情蛊吗?你把我当……算了。” 蚩榆看着余曼曼,叹了口气,“那么多古老咒术,我也是凡人,怎么记得住那么多?” “那等你想起来再解吧,在这之前你可千万要把持住啊,你得让你体内的蛊虫知道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余姑娘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体内的蛊吧……” 余曼曼恨自己手欠,对蚩榆生出了愧疚之情。 蚩榆却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余曼曼被他这亲昵的动作吓得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蚩榆勾唇,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我走啦,解蛊还得种蛊人,到时候还需要你的帮助呢。” 说着,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少年异域奢华的装饰引得花园里宫人们忍不住纷纷侧目,蚩榆却步伐悠闲,丝毫不在意。 他伸手摸了摸脖颈,雪白的指尖凭空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小丸”,细看似乎还在摆动着身子。 “小虫子,你对我可没用。” 蚩榆没来由的笑了一下,“不过,就当被你蚀骨钻心了吧。” 第34章 真不听话 这几天余曼曼心情甚好。 她哼着小曲瘫在长椅上吃葡萄,不管看什么都出奇的顺眼。 “曼姐,是有什么喜事吗?” 粉蝶端来一碗消暑的凉茶,打趣道。 余曼曼嘿嘿一笑,“的确是喜事。” 一想到任务即将完成,她简直是浑身舒畅! 粉蝶一听,立马凑了过去:“什么呀什么呀,跟我说说呗!” “不行。” “为什么呀,跟我说说嘛!” “天机不可泄露——” 余曼曼拖长了尾音,故弄玄虚,又一口塞下了一颗硕大的绿葡萄。 粉蝶哼了一声,看余曼曼的确丝毫没有要跟她透露的意思,也只好岔开了话题。 “曼姐,喝点凉茶来解解暑,我刚从厨房端过来的。” 余曼曼对那又苦又甜的凉茶没什么兴趣,“天都黑了,我不热,你自己喝了吧。” 粉蝶神情短暂一僵,笑着将碗端起来,“曼姐,这是我专门为您熬好放凉的,您就喝点吧。” 她撒娇:“我也是第一次配凉茶,难免会出错嘛,一不小心就从中午捣鼓到了晚上,可辛苦了呢!” 余曼曼:“谢谢蝴蝶,我不爱喝凉茶,你下次不用再费心费力了。” 粉蝶笑容凝固了,“曼姐,您喝点吧,这是我辛苦熬出来的,保准您喝了后浑身清凉能睡个好觉。” 余曼曼将手中的葡萄放入碟子里,已然有些不悦。 “你为何非要我喝呢?” 粉蝶扑通跪倒在了地上,手中凉茶也洒了大半,她无措道:“小姐,是奴婢冒犯了!我……我只是……” 余曼曼有些头痛,她揉着太阳穴道:“你起来。” 粉蝶却像是赌气般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小姐,奴婢有罪,请您责罚!” 说着,两行眼泪便落了下来,鼻头红红的,看起来委屈巴巴的,极为可怜。 余曼曼甚是无奈,起身亲自扶起她,伸手要去接她手里的碗,却被粉蝶躲过。 “小姐,凉茶脏了,您就别喝了。” 说着,她行了个礼便头也不回的退下了。 余曼曼看着粉蝶的背影,方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甚至有点头痛…… 忽然,她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起来,痛觉似是幻觉,又像是真实存在。 余曼曼捂着脑袋,身体瞬间脱力,身体重重的摔在了长椅上。 “来……来人……” 她开口,声音小得自己也听不见。 眼前天旋地转,转着转着,画面戛然而止,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 待余曼曼再次睁开眼,她依旧躺在长椅上,浑身酸痛。 “嘶。” 她拍了拍脑袋,清醒了不少,刚想起身,忽然发现自己手里竟然攥着一张揉皱了纸团。 余曼曼顿时觉得后背发凉,小心翼翼拆开那纸团。 皱巴巴的宣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老地方,一个人过来。】 再往后,字迹被未干的墨晕染得有些难以辨认。 余曼曼心脏砰砰直跳,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张人脸,壮着胆子辨认那黑点般的字迹。 突然,她手一抖,纸团掉地。 【违命……死……】 【主人】 这纸团是谁写的,又是怎么到她手里的? 余曼曼觉得毛骨悚然,她不安的环顾四周,总觉得目光不及之处,有一双阴恻恻的目光在注视着她。 她心跳如雷,快步走出房,推开门迎面撞上了粉蝶。 “粉蝶,刚才可有人进过我房里?” 粉蝶看起来还在闹情绪,一边行礼一边道:“回小姐,奴婢方才就守在门外,不曾有人进去。” “你一直在外面守着?” “是。” 余曼曼蹙眉,没再说什么,匆匆往院里走去,边走边唤:“秦云!秦云!” 有宫人停下脚步,毕恭毕敬道:“余小姐,不曾见过秦侍卫。” 余曼曼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喊着。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轻微脚步声,她回头,对上了一张极为不耐烦的脸。 “何事?” “你刚才一直守在院里吗?” 秦云冷哼一声,算是回应。 “可曾有人进过我房里?” “没有听到外人的脚步声。” 余曼曼觉得自己要疯了。 如果真的没有人进来过,那她手里的纸团是怎么来的? 难道是翻窗? 毕竟之前那位面具人接连两次翻窗,便没有被人发现。 秦云蹙眉,没好气道:“到底什么事?” 余曼曼刚要开口,心脏却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忽然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般喘不过气来。 耳边飘荡起念咒般的声音: “来……来……” “过来……” “快……违命……死……” 这声音,更像是从身体内传来的。 余曼曼捂着耳朵,拼命摇晃脑袋。 “你怎么了?” 秦云发觉她状况不对,刚开口问,面前女子身体忽然踉跄起来,他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 “我送你去太医院。” 余曼曼摇头,面色苍白,艰难道:“不要,去找……圣子……” 她似乎被控制了,她需要蚩榆。 秦云没再追问,喊来粉蝶,“先扶她回房里休息。” 粉蝶见余曼曼脸色惨白,吓了一跳,急匆匆搀住她。 “曼姐,您怎么了!曼姐,能听到我说话吗!” 秦云身手极快,迅速隐匿在了黑暗当中。 眼看快要到圣子居所了,他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真的要帮那妖女吗? 秦云的眸子沉了沉,与暗夜一般漆黑。 …… 粉蝶扶着余曼曼,急得都要哭了。 “曼姐,您到底怎么了呀!怎么办,我该怎么帮您!” 余曼曼身体彻底失控,像是第一次使用自己的手脚一般,左脚绊右脚,手伸直又放下。 粉蝶脸色刷的白了:“曼、曼姐,您别吓我啊……是被鬼附身了吗?!我、我去找黑狗血……” “哎—曼姐,您要去哪啊!” 眼看余曼曼头也不回的往大殿外走,粉蝶着急的去拉她,却被她重重甩开。 “去找……陛下……” “您说什么?” “找……陛下……” 短短几个字,余曼曼说得极为艰难,用尽了她的意志力。 粉蝶不敢离开她:“那您怎么办呀!我得陪着您!” “快……去……” 余曼曼再说不出话,朝着黑暗处跑去,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她仿佛成为了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亲眼见证自己身体被人驱动控制。 漆黑荒僻的林子里,一道白色身影懒散的靠在古树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啧,真不听话。” 第35章 孤对你,真的特别失望 余曼曼僵硬的走入了偏僻的荒林,彻底隐匿在了黑暗当中。 耳边不断响起草木被拨动的窸窣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虫鸣和划破云霄的凄厉鸟叫,她心脏不自觉提到了嗓子眼。 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黑暗,她彻底迷失了方向,步伐却从未停过。 “阿宝。” 余曼曼心脏都颤了一下,脚步戛然而止。 云雾拨开,月光倾泻朦胧光晕,触而生寒。 余曼曼听到身后传来落叶被碾碎的声音,随即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在她的肩颈处游离,抚摸。 “阿宝。” 余曼曼咬紧了牙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身后男人贴得很紧,她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凛冽气息。 “孤对你,真的特别失望。” “若不催动你体内的蛊, 你便不愿意来见孤,对吗?” 那只游离于肩颈的手忽然发力,狠狠攥住了余曼曼的脖子,白袍飞舞,一张冰凉麻木的面庞近在咫尺。 “咳……咳……” 余曼曼濒临窒息,喉间不受控制的发出沙哑声响,拼命汲取空气。 周时序静静打量着她这副狼狈模样,忽然笑了一下。 “阿宝,为何这样瞪着孤?” 他突然觉得无趣极了,毫无预兆松手一把将余曼曼推了出去。 余曼曼脑袋发晕,身体软绵绵的,被他一掌推出去几米远,后背重重撞在了树干上,震得她五脏六腑似乎都碎裂了,血腥味自口腔蔓延。 痛,太痛了! “周时序,我一定要杀了你!” 余曼曼大口喘息着,低声咒骂。 身体终于恢复了自主控制,她弓着腰,强撑着慢慢起身。 “放肆!” 周时序面色难看得可怕,语气愈发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孤是你的主人!” 余曼曼冷笑,目光落到了他袖袍下的手臂上。 那洁白宽袖下,一手背负于身后,还有一手搭在身侧如同枯木般死气沉沉,一动不动,显然是义肢。 “你胆子可真大,还敢来闯皇宫?这次就不怕把命交代在这里吗?” 周时序感受到她的目光以及语气中的嘲讽,脸色一下子就黑了,气得身体都在发抖。 余曼曼心里咯噔一声,他的眼神,明显是动了杀心。 她虽心中愤恨,却也不想死在这里。 为什么周时序总要阴魂不散的缠着她? 按理来说她只是一个死侍罢了,对他的利用价值再高,也不值得他三番两次以身涉险吧? 周时序沉默了很久,硬生生将怒火压抑了下去,转而换上了微笑。 “阿宝,孤当然知道来南国很危险,那你可知孤为何来蹚这龙潭虎穴?” 他步步走向余曼曼,身姿如茂林修竹般挺拔,眉眼含情。 “我知你心中还在怪孤,可答应你的事,孤定不会负你。” “阿宝,你受苦了,跟孤回周国吧,孤不需要你再待在南宫琛身边了。” 余曼曼看着他,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跟你回周国?” 她心中情绪复杂,最后竟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得凉薄,“好啊,那你去杀了你父皇啊。” “阿宝!”周时序拧眉,“他死只是迟早的事,可孤现在还需要他,你为何不能体谅一下孤的苦衷?” “那谁来体谅我呢?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会去替你卖命!我不怪自己太天真,只怪你太过虚伪,言而无信的骗子!” 不知为何,明明是愤怒,余曼曼的眼眶却开始泛红。 她只是替上辈子的自己感到不值,只是恨这个害她深陷因果的罪魁祸首! 周时序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他若是想让余曼曼死,甚至不需要出手,只要一个念头,她体内的蛊虫便能让她死无全尸。 其实他早该杀她了,一个低贱的死侍而已,到底是有何能让他舍不得呢? “孤知道自己对不住你,明明清楚你的心意,却还让你 去接近南宫琛。” 周时序伸手想要去触碰余曼曼,“阿宝,你受委屈了,孤带你走,不会再让你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 余曼曼退后一步,躲过他的手。 “我对你能有什么心意?跟你走可以,只要你让我杀了周帝。” 周时序已经抑制不住的愠怒,余曼曼到底怎么了? 不过五年的牢狱,当真让她变化如此之大吗? 还是说,她对他的情意还比不过她对周帝的杀意? “你要孤说多少遍,孤会杀了他,但不是现在!” “你跟我回周国,我可以去你奴籍,抬你为妾,用不了多少年,父皇自会仙逝!” 余曼曼觉得他简直是可笑极了,也不想再和他多言,心中只盼着南宫琛能快些来。 杀周时序,今夜便是最好的良机。 “余曼曼,你别以为孤真的舍不得杀你!” 周时序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这一切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原以为这次亲自来接余曼曼回去,她会感激涕零,特别是他还表示愿意抬她为妾,让她待在他的身边,她更应该激动不已! 她从前给他留的信,他看过了。 她对他的心意,他一直都很清楚。 “孤留你一命,不过是可惜你体内那只独一无二的宿蛊王!今夜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孤走,要么就死!” 余曼曼看周时序眼神,只剩下了赤裸裸的讽刺。 呵,这就破防了? “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余曼曼压抑住紧张,强装镇定道:“你以为我真的会独自一人前来吗?你信不信,此刻禁军已经把你包围了!” 周时序丝毫不慌,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阿宝,你怎么愈发天真了?你该不会还在盼着南宫琛过来救你吧?” “真是可笑至极,你待在他身边才是最危险的,你当真觉得他希望你活着?他才是最恨你的人啊!” 周时序癫狂般笑得停不下来,那笑声格外刺耳,刺得余曼曼心中莫名慌乱。 忽然,周时序神色剧变,直直盯着余曼曼身后,怒斥道:“住手!” 余曼曼来不及转头,便见周时序飞身而起扑向了她。 剑锋撞击硬物的声音在耳畔炸开,腰肢被一只大手有力的揽住,余曼曼脸颊重重撞在了他坚硬的胸膛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天旋地转间,她转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 第36章 文茵 “放肆!” 腰间手松开,周时序将余曼曼推至身后。 他一向笔直的脊背此刻弯曲着,盘发的木簪掉落,乌发松散,往日里居高临下的气派瞬间消散,看起来竟有些失魂落魄。 周时序盯着自己身侧空荡荡的袖袍,身子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连你也敢忤逆我?” 蒙着面的黑衣女子惊慌间手中剑失手掉落,她慌乱捡起被砍落在地的义肢,扑通一声跪倒在周时序脚下,高举起手中已经破损的一截木制手臂。 “主上,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替为您分忧!” 周时序挥袖一把将黑衣女子连同她手里的义肢打倒在地,“去死!你现在就去死!!” 他现在,真是狼狈极了。 发丝凌乱,白袍沾上了尘灰,就连身体也是残缺的。 黑衣女子跪在地上磕头,眼眸中却满是不甘:“主上,文茵不该擅自行动,可余曼曼身为死侍却背叛了您,她该死啊,您重情义,便该由奴来为您动手!” 余曼曼看着那女子露在黑布下的眼睛,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仔细打量辨认着。 太熟悉了,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刚才这女子躲在林子里,从她身后偷袭,若不是周时序及时出手,自己便被她给一剑贯心了。 “你是在教孤做事吗?去死啊!现在!!” 周时序情绪彻底失控,他身子塌陷了下去,独臂遮挡住了脸。 那名自称“文茵”的黑衣女子阴毒的目光落到了余曼曼身上,“主上,奴可以死,但奴要和她一起去死!” 她和余曼曼同为周时序的死侍,待在他身边的时间也是一样长,为何他能毫不犹豫的让她去死,却一次又一次忍耐着余曼曼! 文茵扪心自问,自己为周时序办过的事不比余曼曼少,功劳也不比余曼曼低,甚至从某方面来说,她与周时序应更为亲近。 周时序猛地转身,恰好对上了余曼曼眼底的愕然与打量。 “阿宝,你那是什么眼神?” 周时序心脏像是被扎了密密麻麻的针,尊严在一点点碎裂,“你是在害怕吗?还是觉得恶心狰狞?”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凉,似是换了个人一般:“好啊,孤成全你们,那便都去死吧!” 文茵闻言,眸光一亮,毫不犹豫捡起地上的剑便要冲向余曼曼,却被周时序一掌拍飞。 “滚!” 余曼曼拔腿就跑,她辨不清方位,只是在林子里横冲直撞般的往前跑。 林间起风了,周时序墨发飞舞,面色惨白,面容僵硬麻木得不似活人,杀气横生。 他沉沉叹了口气,“孤是后悔五年前不该弃了你,可若能重来,孤还是会这么做。” “阿宝,孤已经给过你补偿了,你为何不能像从前那般乖巧呢。” “真是……可惜了。” 文茵见周时序那般可怕模样,心中却满是心疼。 “主上,我们的命本就是您的,余曼曼她不配!” 周时序头也不抬,“你若真的想死,便接着说,否则快些滚回去完成你的任务!” 文茵自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木簪,用袖子细细擦干净,小心翼翼双手呈给了周时序。 她知道他最在乎体面,可她真的没想到他竟会扑上来为余曼曼挡剑。 想到这,文茵恨得牙齿咬破了舌尖,血腥气息在口腔内肆意蔓延,疼痛终于让她清醒了几分。 见周时序一动不动,文茵开口道:“主上,我替您束发。” 她心脏跳得极快,几乎是发着抖替周时序理好了头发,轻轻插上木簪,又捡起义肢跪在地上替他安上。 “下不为例。” 周时序终于开口了,却还是不去看她。 她们都是死侍,可陪他的时间长了,若真杀了,心中竟还有几分不舍。 文茵急忙点头,“谢主上!文茵誓死追随!” 她等不到周时序的回应,不得不先退下,一路上连连回头,却始终只见他冰冷的侧脸。 …… 余曼曼不敢停歇,几乎是拼了命般的往前狂奔。 荆棘勾破了她的罗裙,枯枝划伤了她的皮肤,可她一刻也不敢停歇。 余曼曼害怕,自己的身体随时会失去控制。 突然,手臂被一只手拉住,她下意识要惊呼,却又被一手捂住了嘴巴。 “嘘,是我。” 余曼曼转头,在黑暗中极力辨认,却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蚩榆刚想要挥袖,却忽然想起迷香对余曼曼无效,遂牵起了她的手,“跟我走。” 余曼曼惊魂未定,“他能操控我的身体……” “没事,若是你待会被控制了,我就把你打晕带走。” “……” 打晕她又有什么用,周时序不照样能操控她体内的蛊虫来碾死她?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余曼曼道:“那你可知是谁要杀我?” “嗯”蚩榆轻轻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一手握着一颗夜明珠探路,一手紧紧拉着余曼曼,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余曼曼跟着蚩榆在林间穿梭,思绪混乱。 果真是被情蛊迷昏头了,但愿他将来解了蛊清醒后不要太过后悔。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见余曼曼一言不发,蚩榆忽然出声安抚。 余曼曼道:“你认得路吗?” “嗯。” “送我去养心殿,去找南宫琛,好吗?” “好。” 对话戛然而止,两人之间再无言,只剩下了匆匆的脚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蚩榆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身,对上了余曼曼的眼睛。 “要不,我带你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吧?” “什么?” “你要不要跟我走?” 余曼曼皱眉:“圣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蚩榆欲言又止,似是为难纠结,最后只笑了一下:“抱歉啊,你以后不必将我莫名其妙的话放在心上。” 余曼曼点头,“嗯,我知道,因为你体内的情蛊嘛。” 蚩榆也跟着点点头,拉着她继续往前走,余曼曼却抽出了自己的手。 她道:“辛苦圣子带路,我能跟得上。” 蚩榆眼底光亮黯淡,扯出笑容,“那你可要跟紧了啊,我可不会等你。” 余曼曼刚要开口,四面八方骤然传来了周时序的声音。 第37章 你无需面对这一切 “阿宝,回来。” “回来——” “你太令孤失望了……” “阿宝……” 余曼曼捂住了耳朵,神情痛苦。 “怎么了?” 蚩榆立即发现了她的异样,急忙上前扶住了余曼曼。 余曼曼艰难开口:“他……他想控制我……” 蚩榆抬手,动作干净利落,余曼曼只觉后脖一麻,眼前画面便开始恍惚。 “圣子,打晕我没用啊……” 蚩榆脱下外袍,包裹住她的身体,将她轻轻靠倒在树干上,又在她周围撒上了特制的药粉驱赶蛇虫。 “有用的,你无需面对这一切,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他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他得找出驱使蛊虫的人,才能救她。 月光下,隐隐约约有一道白色身影。 “圣子,你是在找孤么?” 周时序重新换上了微笑面具,整个人看起来温和而俊逸。 蚩榆停下脚步,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捏住了几枚银针,蓄势待发。 周时序笑了笑,“圣子,别对孤有这么大的敌意啊。” 蚩榆面凉如水:“我没办法阻拦你杀她,但我能让你死。” “孤当然相信圣子有这个本事,只是孤记得蚩尤如今掌权的依旧是你父皇和叔父吧,他们知道你在外如此肆无忌惮的树敌吗?嗯?” 周时序笑得凉薄,“把她交给孤,这是在救她,你若不信,她必死无疑。” “你猜孤为何亲自以身涉险?我若想杀她还不是一念之间的事?” 蚩榆猛地挥袖,周时序下意识闪躲,可银针却并未射出。 殷红粉末漫天飞舞,周时序似是早就料到了,只一动不动的盯着蚩榆。 “圣子今后,可不要后悔。” ……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难得空闲,南宫琛半靠在雕花太师椅上,宛如一座雕塑般,虽俊美却无生气。 江太监弓着腰进来,小心翼翼道:“陛下,殿外……” 南宫琛眼皮未抬:“不见。” “是。” 江太监松了口气,刚要离去,面前喜怒无常的帝王却忽然又道:“等等,你方才说是谁?” 江太监头埋得低低的,不敢与南宫琛对视,生怕一个眼神便掉了脑袋。 宫里许多下人便是这样丢了性命的…… “回陛下,是蚩尤族圣子求见。” 南宫琛闭了闭目,道:“让他进来。” 江太监立马退出去通传,陛下喜静又嗜杀,养心殿内留下的宫人少得可怜,故而他身为太监统领,很多事情却不得不亲力亲为。 一会儿,一道挺拔身影大步走入。 南宫琛听着脚步声,指尖百无聊赖的在桌面上叩击,终于,在脚步声停下的那一刻,他也抬起了眸子。 蚩榆行礼:“参见陛下。” “何事?” 南宫琛眸光中略带探究意味。 蚩榆看似大步流星,实则脚步虚浮,这是……受伤了? 蚩榆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回向南宫琛的目光同样带着试探。 “余姑娘出事了。” 南宫琛起身,“你说什么?” “周国太子潜入了皇宫,通过她体内的蛊虫操控了她。” 又是周时序! 南宫琛上前一把攥住了蚩榆的肩膀,“你说清楚!她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 蚩榆却往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面色没来由的发冷:“陛下,以您对那周国太子的了解,觉得他会杀余姑娘吗?” “回答朕!” 蚩榆语气越来越冷:“陛下,若我把余姑娘交给您,您会杀她吗?” 南宫琛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横生的戾气让他躁动难安,“圣子,你一定要惹怒朕吗?” 蚩榆:“她现在很安全。” “她在哪?” “陛下请您回答我的问题。” 南宫琛拔剑,玄铁剑锋直直架上了蚩榆的脖子,“你在以什么身份跟朕说话?” 蚩榆却始终面无表情,不躲也不避,一动不动的看着南宫琛。 “来人!” 若不是因为余曼曼体内的蛊还没解,南宫琛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剑杀了他。 江太监和守在殿外的禁卫统领立刻赶了进来,跪在地上听命。 “搜宫!现在!!” “是!” 禁军训练有素,极为迅速的分布往皇宫各处,仔细搜寻。 “陛下,您当真这么担心余姑娘的生死吗?还是担心她的生死不在您的掌控间?” 蚩榆的脸色愈发苍白,身体开始摇晃,南宫琛这才发现他暗红色的衣袍早已湿透,用指尖一抹,尽是殷红温热的血。 他竟伤得这么重?! 那余曼曼呢…… 南宫琛已有些失态,急切问道:“你跟周时序交手了?” 蚩榆喉间温热,血腥味肆意蔓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体终于脱力倒地。 南宫琛攥住了他的领子,“余曼曼在哪!说!!” “陛下……若……若我把她交给您,您会杀她吗?” 蚩榆回想起周时序令人生寒的笑声,却不敢不信他的话。 南宫琛冷笑,“朕很快便要娶她为后,朕甚至可以将这江山拱手相让,你无需怀疑朕对她的心意,也没资格去怀疑!” “会……还是不会?” 南宫琛脸色阴沉得可怕,杀气腾腾。 “圣子这是什么意思?朕与她之间的事,何时轮得到你过问了?” 蚩榆开口,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想起余曼曼意识模糊时,嘴里唤着的名字,心脏拧成了一团。 “我……我只是……” 殿外,传来一人匆促的脚步声,禁军统领快步入殿,上报道:“陛下,人在东郊荒林里找到了,已经送往坤宁宫,太医正在瞧着,并无大碍。” 南宫琛挥手,禁军统领便退下了。 他勾唇笑得凉薄:“圣子,若能愚蠢得能博人一笑,也是种本事。” “但若蠢过头了,便该惹人心烦厌恶了。” 蚩榆强忍疼痛,想要支撑起身子,“陛下,您……您就放她一条生路吧!” 南宫琛彻底失去了耐心,一脚踩在了蚩榆的胸膛上,提高了音量:“圣子!” “给自己留点体面,清醒点吧!她是朕的女人,即将是朕的皇后,你在以什么立场与朕说话?” “朕不管周时序跟你说了什么,你若还想活命,便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说罢,长袍飞舞,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殿去了。 蚩榆倒在地上,望着那冷漠的背影逐渐远去,终于闭上了眼睛。 第38章 我在 又是一个恐怖的梦。 在绝望的边缘,余曼曼猛地睁开眼睛,却对上了一双漆黑平静的眸子。 “南宫琛。” 余曼曼望着那双眼,此刻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无意识的喊了一声。 “我在。” 南宫琛朝她微笑,牵起了她的手。 她的指尖冰凉,被他的掌心包裹,蔓延的温暖令人十分安心。 余曼曼忽然觉得有些委屈,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何而眼眶发酸。 “南宫琛,我不是故意去找周时序的。” 余曼曼很想和他说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南宫琛对周时序实在是太过敏感,她害怕他又会误会。 任务好不容易有所进展,她真的耗不起了,不敢再与他吵架。 余曼曼眼眶忍不住泛红,“我让粉蝶去找你了……” “曼曼,不必再说了。” 手心忽然被捏了一下,南宫琛出奇的平和,始终微笑着望着她。 “我相信你。” 余曼曼有些惊讶,他这次怎么会如此反常? 平静得都不像他了! 看来任务果然是有所进展了!! “曼曼,你与从前变化真的很大。” 南宫琛看着她,没来由的说了一句让余曼曼心惊的话。 余曼曼稳了稳心神,道:“人……人总归是会变的。” “是啊,人是会变的。” 南宫琛似乎很有感慨,他眼底闪烁着余曼曼看不懂的情绪,“但只要你在我身边,变成什么样都无妨。” 余曼曼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转移话题道:“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 “曼曼,你似乎放下了戒备心。”南宫琛笑了一下,“你从前不会这么轻易信任一个人的。”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见余曼曼不解的看着他,南宫琛又道:“比如说你身边的那位侍女,她今日并没有来找过我。” “什么?” 余曼曼下意识便觉得不可能,粉蝶曾经甚至能豁出性命去救她,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她深陷困境。 “一定是遇到什么突发事件了!我去找她!” 余曼曼心脏跳得飞快,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画面,越想越害怕。 说着,她便要起身,却被南宫琛重新摁回了床上。 “曼曼,你真的这么相信她么?罢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所幸你没事,其他便都是小事了。” 南宫琛温柔的帮余曼曼整理额头的碎发,“好好休息吧,人我帮你去找。” 余曼曼看着他,点了点头。 南宫琛温柔的模样可真好看,当眉间戾气散去,看起来不再那么冷峻,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永远保留这一抹惊为天人的笑容。 南宫琛转身,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她,当真是变了吗? 待走出寝殿,他招了招手,候在一旁的侍卫便立刻上前候命。 “去找到那个叫粉蝶的侍女。” 南宫琛的语气很冷,侍卫问道:“要审吗?” “不用,找到后送回坤宁宫,暗中观察即可。” “是。” 南宫琛的视线转了转,忽然落到了那道跪倒在殿侧黑暗处的身影。 “过来。” 秦云起身,低垂着头走过去,又重重跪倒在了地上。 “为何不敢看朕的眼睛?” 秦云磕了一个响头,“卑职有罪!” “哦?你何罪之有?” “我……我去找了圣子,没有第一时间禀告陛下。” 秦云又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他是真的后悔到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算了,难道他也被下蛊了?竟然鬼迷心窍真的听余曼曼的话去找了那蚩尤族圣子。 若再给他一次机会,秦云宁愿抗命让那妖女去死,再以死谢罪,也不愿帮她脏了自己的手! “起来,你做得很好,怎么会有罪呢。” 秦云闻言,猛地抬头,看向南宫琛的眼神里满是惊愕。 陛下的反应,实在是出乎寻常得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起来。” 南宫琛又重复了一遍,秦云急忙站了起来。 看着秦云额头红肿的淤血,南宫琛叹了口气,“你跟着朕这么多年,实在是辛苦了,若有机会,便出宫去为自己而活吧。” 什么? 秦云又扑通跪倒在了地上,“陛下!卑职惶恐!” 南宫琛看着他,足足看了半分钟,没再说什么,抬腿离开了。 留下跪在原地的秦云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性子愈发孤僻凉薄,他突如其来的寒暄令秦云感到不安。 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化了,他怕这一微小松动,是高楼坍塌的预兆。 …… “曼姐!” 余曼曼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寝殿外骤然响起一道带着哭腔的焦急女声。 随即殿门被猛地推开,浑身脏兮兮的少女不顾宫人阻拦,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 “曼姐!” 她又喊了一声,看到余曼曼的瞬间,哭得泣不成声。 余曼曼急忙坐起身来,下意识伸开手接住了扑向她的少女。 粉蝶紧紧握住余曼曼的手,扬着脑袋,明亮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她的额头上有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鲜红血窟窿,血液已经凝固。 见到粉蝶,余曼曼第一反应是释然。 “粉蝶,发生什么了?” 余曼曼打量着粉蝶狼狈模样,不禁担忧得眉头紧皱。 粉蝶情绪十分激动,哭得泣不成声:“曼姐,还好您没事!呜呜呜,还好您没事,吓死我了!!” 余曼曼看着那张粉扑扑的肉脸上满是泪痕,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已经没事了,你别怕,好好跟我说,都发生什么了?” “曼姐,您之前变得好奇怪,我本来担心得紧,想跟着您,但又想起您对我的嘱咐……于是我就跑去养心殿找陛下,可我才刚出宫殿,就突然被人迎面一棍打晕了……” 粉蝶边说边抽噎,显然是后怕极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没想到竟还能再睁开眼……可若是曼姐您出事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余曼曼一动不动看着她的眼睛,轻拍她后背的手也戛然而止。 粉蝶察觉到余曼曼的异常,颤颤巍巍对上了她的视线,神情一滞,“曼……曼姐,难道您不信我吗?” 余曼曼收回手,朝她微笑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可从未说过不信你。还是你觉得我会不相信你?” 第39章 扔了吧 粉蝶明显磕绊了一下,“我……我没有,我就是担心……” 余曼曼将她扶起,视线不受控制的去盯着她的眼睛,看得粉蝶忍不住闪躲。 “粉蝶,你受惊了,回去休息吧。” 粉蝶却委屈道:“我不走,我差点就见不到曼姐了,既然老天让我有命回来,那我便再也不要离开曼姐身边了!” “没有人能永远在一起,总归是要分离的,你先下去吧。” 粉蝶一愣,似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余曼曼会这么说。 “曼姐,您是不愿和我永远在一起吗?为何要分离?您要去哪里?还是说您不要粉蝶了?” 她不断追问,余曼曼却只重复道:“下去吧。” 粉蝶吞下了到嘴的话,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泪眼婆娑,依依不舍的行了个礼。 “曼姐,那我先退下了,您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找您。” 余曼曼却有些心不在焉。 荒林中的那双眼睛挥之不去,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萦绕心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她在这个世界见过的人不多,可以一一排除。 余曼曼方才拉粉蝶起身时趁机比对了一下身高,她比那个叫文茵的女子要矮一些,身形圆润许多,体态走姿也完全不同。 如果容貌可以通过易容术来做出改变,那声音呢?一个人的眼神和习性呢? 粉蝶与文茵之间除了性别其实并无任何相似性,眉眼形状也完全不同,可余曼曼却还是心慌。 是谁打晕了粉蝶? 为何周时序能够三番两次闯皇宫,还有之前那个神秘的面具人…… 大南皇宫当真如此不堪一击吗?南宫琛真的毫不知情吗? 一切都经不起推敲。 余曼曼深呼吸,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没事的…… 总之,一切就要结束了。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好,待她脱身回到自己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弯弯绕绕都再与她无关。 余曼曼将头蒙在被子里,心跳得极快,她觉得后背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想着想着,强烈的疲惫让她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换过了,发髻也拆了,可她却毫无意识。 余曼曼起身,恰好撞上了推门而入的粉蝶。 粉蝶看她的目光有些小心翼翼,“曼姐,您醒了?” “嗯。” 余曼曼轻轻应了一声,气氛随即陷入了尴尬。 粉蝶道:“曼姐,圣子在外候了一段时间了,我为您梳妆。” 说着,她便熟练的打开柜子,取出了各色衣裙,认真挑选起来。 余曼曼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有些复杂。 粉蝶拿起一条水红色罗裙,道:“曼姐,您看这条怎么样?我觉得特别衬您的肤色。” 尽管她的语气故作活泼,可氛围却始终达不到往日那般和谐欢快。 “曼姐?” 见余曼曼没有回应,粉蝶抬头看向她。 “粉蝶。”余曼曼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你伤还没好,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什么?” 粉蝶一愣,显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待在我身边服侍又累又辛苦,就当是休假吧。” 这回粉蝶听明白了,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发白了,“曼姐,可是离开您我还能去哪里呢?” 她扑通跪倒在地,“曼姐,您是不要我了吗?” “不是。”余曼曼捏紧了手心,“只是一段时间而已……” “曼姐,您不必骗我,我都明白的。” 粉蝶打断了余曼曼的欲言又止,用手背擦了擦脸颊的泪水,起身行了个礼。 “谢曼姐体谅,可我没地方去了,请让我留在坤宁宫里做事吧,我保证不会再让您看见我,就当我不存在。”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以吗?我只想留找份差事,好好活着。” “好……” 得到余曼曼的应允,粉蝶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粉蝶刚出去,便有另几个宫女进来服侍余曼曼更衣,却都被她打发出去了。 她敢保证,文茵就藏在皇宫里! 余曼曼心里始终焦灼不安,她随意拿了套衣裙换上,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便出去了。 主殿内,一道绰约身姿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目,宛如一尊雕塑。 余曼曼正纠结着要不要叫他,那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瞬的对视,像触电般移开了视线。 “你等多久了?” 蚩榆起身,活动活动了筋骨,“不久。” 余曼曼道:“你上次那玩意挺好的,怎么不用了?” 蚩榆没回答,径直道:“余姑娘,我已经确定了阵法,明日你体内的蛊便可以彻底解了。” “太好了!” 余曼曼心中一喜,烦闷也消散了不少,“对了,昨日谢谢你啦,若不是你,我怕是,没命了……” 她似想到什么,急忙问道:“对了,后来发生什么了?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周时序被抓了吗?” 余曼曼一连好几个问题,跟连珠炮似的。 蚩榆却一个也没回答,只淡淡道:“余姑娘,办正事吧,解了你体内的蛊我便算是完成了任务,也该回蚩尤了。” 余曼曼一愣,见他神情冷淡,便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好。” 她极为自然的伸出了胳膊。 蚩榆拿出一条手帕,覆在她手腕上,再伸出细长的手指,隔着帕子细细探查。 余曼曼道:“隔这么厚,摸得准吗?” 蚩榆垂着眸,全神贯注,一言不发。 余曼曼也没再说什么。 又不是第一次给她把脉了,现在开始避险,怕也是晚了…… 许久,蚩榆收回手,道:“你体内的蛊虫很不稳定,但好在主蛊没有要杀你的意思,所以能取。” 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余曼曼急忙拿起手腕上的帕子,递给他:“你的手帕。” “扔了吧。” 蚩榆看都没看她一眼,大步离去了。 经历了昨晚,他的态度大变,余曼曼心中了然,自觉无趣的将手帕扔在了蚩榆坐过的椅子上。 再抬头,那刚才离去了的人不知何时竟反了回来,站在了她面前。 “我有话问你。” 第40章 仇人 余曼曼看着他,“你说。” 蚩榆目光有些复杂,“你与周时序,是什么关系?” 余曼曼没有犹豫,轻吐出两个字:“仇人。” 见蚩榆欲言又止的模样,余曼曼反问道:“你不愿意得罪他,是吗?” 蚩榆笑了一下,“已经得罪了。” 余曼曼道:“我想你应该不愿与周国为敌,抱歉,我不该乱种情蛊。” 蚩榆闻言,顿了一下,自嘲般笑了笑,“或许吧。” 余曼曼不知如何接话,蚩榆也没再开口,气氛陷入了尴尬当中。 许久,余曼曼道:“圣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蚩榆说完,却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余曼曼觉得他今天当真是有些奇怪。 “圣子,你还有事吗?” “倒……倒还有一个问题。” 余曼曼蹙眉:“你问就是了,不用顾虑太多,要是不方便回答的我不会说的。” “余姑娘,你与南宫琛是什么关系?我的意思是……你信任他吗?” 余曼曼愣了一下,眸光变得凛冽。 “圣子,在回答你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 她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挡住了蚩榆的脸,细细打量了一番。 “我们之前见过的,对吧?” 蚩榆道:“我们之前已经见过很多面了,我记得第一次是在晚宴上,那时我的妹妹冒犯了你,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是在说什么?” 余曼曼冷笑:“你可真是个忙人,白天当圣子,晚上当贼,不累吗?” 蚩榆神色一变,“你说话一直都这么气人吗?” “不,是你太玻璃心了。” “玻璃心?”蚩榆皱眉,“玻璃做的心?我可没那么脆弱。” 余曼曼微笑:“这是承认了?不装了?” 蚩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抱歉了,南帝开出的合作报酬丰厚到有些虚假,而传言终究只是传言,我总得搞清楚其中的原委。” “所以你就夜半三更爬窗?” “抱歉……” 余曼曼瞪着他:“道歉可没用!” 蚩榆心虚道:“那你需要我怎么补偿你?” “不需要,我们扯平了,只是翻墙爬窗可不是个好习惯,你得改改。” 余曼曼又补充道:“何况是戴那么恐怖的面具,跟扮鬼似的。” 蚩榆被她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怎么会像鬼呢……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余曼曼道:“我从没见过谁打探消息是半夜跑到当事人面前直接问。” 蚩榆叹了口气,“只是想求实罢了,没想到我的迷香对你无效,其实只需一只蛊虫你便能乖乖说真话……” 见余曼曼一下子蹙起眉来,蚩榆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你和南帝之间的关系。” 余曼曼沉默了几秒,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拜托!清醒一点,不要被你体内的情蛊给迷惑了!” “……”蚩榆有些无奈,“只是好奇,不行吗?” 余曼曼往后退了几步:“我体内的蛊要解,你体内的蛊也耽搁不得啊!” “你,爱他吗?”蚩榆忽然认真起来。 余曼曼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却难以开口。 爱他吗? 爱南宫琛吗? 余曼曼在心里问自己,空空的,没有得到答案。 “你觉得呢。”余曼曼笑了笑,“我与他要成婚了。” 蚩榆神情一滞:“你信任他吗?” “圣子,你问得太多了,是因为体内的蛊虫,让你对我的私事格外感兴趣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拉开些距离。” 余曼曼没有正面回答。 她不知道,也不想深究这个问题的答案。 糊涂着吧,无所谓了,只要能快些完成任务就好了。 至于爱不爱的,与他之间的纠葛,本就是上辈子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蚩榆点点头,又道:“明天给你解完蛊,我便要回蚩尤了,不出意外的话,此生不会再见了。” 他的语气中隐隐有些伤感,余曼曼却大大咧咧道:“不见也好,方便你早些解情蛊。” 蚩榆气笑了,“你说得有道理。” 丢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步子迈得很大,袍裾飞舞,身影很快便消失了。 “他这是怎么了?生气了?” 余曼曼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他了。 蚩榆刚走不久,南宫琛便派了步辇来接余曼曼。 太监们站了一排,个个低眉顺目。 余曼曼问:“陛下可有说找我何事?” 太监摇头不语。 余曼曼被扶上了步辇,稳稳坐下,太监们整齐的发力抬起,走得不快也不慢。 一路上,不论余曼曼问什么,他们都只礼貌的微笑或摇头,并不正面回答她的话。 太监们卖力稳稳托着步辇,极为谨慎。 上一批给这位贵人抬轿子的太监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全部被处理掉了,他们可不敢有任何异常的表现。 “我们这是去哪?” 余曼曼掀开薄帘,发觉有些不对劲。 她隐约记得养心殿的方位,怎么这步辇抬着她越走越荒僻了。 一大片冰冷的宫殿建筑,散发着肃杀冷血的气息,稀疏几个宫人在活动,无一不低着头,步履匆忙。 很不对劲。 “回贵人,咱这是去宫中的地牢呢。” “地牢?”余曼曼刚开口,恰好不远处一道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同时响起,吓了她一个激灵,顿时心惊胆战。 “贵人别怕,只是囚犯在受刑罢了。” 为首的太监似是习以为常了,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去地牢……干什么?” “奴才不知。” 忽然,步辇顿了一下,余曼曼身子一晃。 外面传来了一阵清脆到有些尖锐的叮铃声,随即是马低沉的嘶吼声。 “怎么了?”余曼曼神经紧绷,一点风吹草动都令她感到不安。 “贵人放心,只是与对向车队冲撞了,等他们靠边让我们便好。” 余曼曼掀开帘子往外探头望去,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宛如厉鬼般的脸。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手中帘子松落,心脏狂跳,颤声道:“那……那是什么?” 第41章 巫蛊之术 那是一张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脸,入目的那一瞬便令余曼曼心脏都揪了起来。 太诡异,太惊悚了! 青白色的皮肤,如稻草般的头发,空荡的眼睛,一只眼球是纯白,另一只则为纯黑,骨碌碌转个不停。 从身形可以辨认出应该是男性,他的腰胯横切面紧紧贴着一面殷红的鼓,竟然只有上半身! 宫道不算狭窄,只是那人身后还浩浩荡荡跟着一大群人,每一个都身披白布,低垂着脑袋,如同行尸走肉般紧贴着前面的人走。 太监们没有回话,余曼曼强压心头的恐惧,再次试探着掀开了帘子。 她小心翼翼投出去的视线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极为恐怖的阴阳眼,那张如枯木般诡异的脸上,竟然缓缓扯出了一个笑容。 随着他嘴角咧开的弧度,脸颊皱巴巴的缩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 “砰!!” 一声巨响,惊得余曼曼心脏随着身体一颤。 那鼓上的半身人忽然抬手,他的手没有手指,长得歪歪扭扭,如同一把真正的鼓槌,重重的敲击在了鼓面上。 他喉间不断传来声响,余曼曼却听不清,更准确来说,是听不懂。 一旁的太监忽然伸手扯下了帘子,阻挡了那人看向余曼曼的视线。 “请您让路。” 那太监语气中带着恭敬。 余曼曼惊魂未定,她无意识的攥着自己的裙摆。 她听到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随即步辇再次被抬着向前。 帘子很薄,且只能遮挡住一部分角度,外面的身影不受控制的往余曼曼余光里钻。 那双空洞的眼睛,那诡异的笑容在心头挥之不去,余曼曼心头惶恐不安。 那是什么人? 余曼曼见他几乎差不多是人彘的模样,第一反应觉得是囚犯,可太监们对他的态度却又十分尊敬,显然是有什么特殊身份。 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能让一个如此奇怪的人受到簇拥呢? 一个答案在心中浮现。 巫蛊之术。 步辇往前,她离那鼓人越来越远了,可她的心却越来越慌乱,也许是直觉,也许是视觉受到了冲击,她总觉得那人对她有生命的威胁。 “到了。” 步辇被放下,太监弯着腰,架起胳膊,示意余曼曼该下轿了。 余曼曼没有去扶他的手,一个跨步干净利落踩到了地面。 她环视四周,“陛下呢?” “请。”太监毕恭毕敬伸手。 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坚硬的墙壁上有一道方正的小门,台阶延伸往下,一片漆黑与空洞。 余曼曼皱眉,“陛下在里面?” 太监道:“是的。” 余曼曼果断转身就走,太监立刻上来阻拦,伸出手却不敢去触碰到她。 “贵人,您这是去哪?!陛下还在地牢里等着您呢!” 余曼曼冷着脸道:“让开。” 她边走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放眼望去尽是荒芜与凄凉,连空气中都掺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那是绝望的味道。 余曼曼停下了脚步,深呼吸,她无处可去,无处可躲,无处可逃了。 在这座皇宫里,不论是宫外的人还是宫内的人,似乎都能很轻易的取走她的性命。 余曼曼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被别人掌握的感觉。 可从任务的开始,她不就是以附庸的身份去讨好南宫琛么? 但只要任务能完成,她便也能耐着性子去伪装。 太监跪倒在了她脚下,“贵人,您这是怎么了?陛下还在下面等呢,耽误不得呀!” 余曼曼转头,看着他,道:“你,下去通报一声,让陛下上来接我。” “这……” “怎么?你说陛下在下面陛下就在吗?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陛下若不上来,我是绝对不可能下去的。” 太监无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犹豫许久还是只得壮着胆子下了那地牢。 大概过了几分钟,那黑洞内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余曼曼抬眼望去,却见那地牢内出来了几名手持大刀的侍卫,正直直朝着她而来。 余曼曼刚想跑,双腿却如同灌了铅般僵住了。 五米外,一名侍卫手中的弓箭已拉了满弦,而那闪着寒光的箭头,直指她的身躯。 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紧张到了极点,强逼自己镇定:“谁派你们来的?” 侍卫冷笑:“皇宫里,我们还能听谁的?” 说罢,锋利刀锋已抵上了她的脖颈,在堪堪一厘米处停留。 “跟我走。” 余曼曼不得不跟着他们下了地牢,刚踏上台阶,扑面而来一股浓烈腥臭味,令人胃中翻涌。 余曼曼下意识要伸手捂住鼻子,两旁的侍卫却眼疾手快用力拉住了她的手,不允许她有任何小动作。 越往下,越黑,特别是一下子从光亮处下来,眼睛来不及适应,余曼曼什么也看不清楚,几乎是提着一颗心在往下走。 突然,她一级台阶踩空,脚腕一扭,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 大刀来不及收起,两旁的侍卫条件反射般用力拉住她的手,余曼曼只觉脖颈连接下颌处一阵猛烈的疼痛,随即有冰凉液体滑过。 侍卫们一惊,手中刀“砰”的落地,在狭窄的地道中荡起回声。 余曼曼抽回自己的手,摸了一把脖子,掌心一片湿润。 还好,脖子还在。 只是割破了皮肉,并没有伤及动脉。 “您没事吧?” 侍卫小心翼翼问道,声音微微发颤。 短暂的麻木之后,疼痛密密麻麻席卷而来,余曼曼竟然出奇的平静。 “刀都架到我脖子上了,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侍卫们不说话了,围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不知在黑暗中行走了多久,转了多少弯,侍卫们终于在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 “您进去吧。” 说完,他们便退开候在一旁,为余曼曼让开了一条路。 余曼曼已经差不多适应地牢中的昏暗了,虽然模糊,但也能看清楚眼前景物。 这是一间十分奇特的牢房。 只有一扇沉重坚固的小门,其余不留一丝缝隙。 门开了。 余曼曼站在门前,不知门内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她往前迈了一步,抬眼望去,凭借着一丝微弱的光线,她看到黑暗中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他一身黑,似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南宫琛?” 余曼曼试探着唤了一声。 对面没有回应,没有任何动作。 余曼曼努力辨认那道身影,一瞬间,寒意爬遍全身,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是你?!” 第42章 看到孤这么奇怪? 男人身体笔直得近乎僵硬,他半侧着身,宽大袖袍下藏着毫无生气的义肢。 周时序缓缓转身,神情诡异:“看到孤这么奇怪?” 余曼曼彻底懵了。 对于周时序的神出鬼没她已经渐渐习惯,只是他怎么能如此自然而然的出现在这里,并且身边还有侍卫守护! 余曼曼记得,方才太监侍卫嘴里称的都是“陛下”。 这“陛下”,难道是周时序? 可这段时间皇宫里并没有任何动荡迹象,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就易了主呢? “阿宝,瞧瞧你的模样,你是在害怕吗?” 周时序忽然嘲讽般笑了一声,气氛逐渐低沉起来。 他说:“南宫琛已经死了,你要是不想死,就跟孤走。” 周时序语出惊人,余曼曼闻言心脏都停滞了一下。 “你说什么?” 余曼曼并不相信周时序的话,竭力保持着理智。 “南宫琛不死,孤能站在这里吗?你还在天真的幻想什么啊?难道你还真爱上他了不成?” TMD! 余曼曼感觉血液都在沸腾,浑身都在因愤怒而颤栗。 为什么! 明明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 南宫琛若真的死了……余曼曼不愿再往后想,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你他妈的……” “什么?”周时序没有听清余曼曼在低声说什么,继续道:“趁孤还有耐心,还愿意给你机会,便赶紧跪地求饶吧。”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笑了一下,“就像当初在死侍营里那样,求我给你一条生路。” 余曼曼道:“周时序,你真的很贱,很恶心。我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是有多倒霉,才会遇到你这样的人。” 他是她倒霉人生的主导者,如今又破灭了她得之不易的希望。 “放肆!你疯了吗?” 周时序气到发抖:“余曼曼!你别以为孤真的舍不得杀你!!你疏远孤,无非是责怪孤当初放弃了你,可那时孤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为了你,孤次次以身涉险,甚至断了一臂,还不是为了救你回国,为了弥补你?!” 余曼曼觉得十分好笑:“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谢谢你把我坑得这么惨?” “孤坑你?你的命是孤给你的!当初若不是孤收留你,你早就是死侍营里一具被人踩得稀巴烂的枯骨了!” 周时序似是完全没有料到余曼曼会说这样的话,情绪激动,可身体却始终诡异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嗯。”余曼曼悄无声息拔下发髻上的簪子,走向黑暗中的那道身影。 “周时序,但我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 “不记得自己是否真的想要作为死侍活下去。” 周时序一愣,再抬眼间,尖锐的发簪已抵上了他的脖颈。 余曼曼也愣住了。 这偷袭,是不是太过顺利了一点? 周时序为何像木头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 周时序瞪着余曼曼,距离拉近,她能真切的看清那双眸子里的神情。 不可置信,慌张,冰冷,和不甘。 “阿宝,你太令孤失望了。” “怎么会呢。” 黑暗中,忽然传来另一道熟悉的男声。 余曼曼闻声转头,便感应到有一道身影自暗处缓缓走来。 她的心跳突然跳得很快,几乎要蹦出胸腔来。 火把燃起,油灯一盏盏亮起,映照出那张俊美面庞。 “南宫琛?” 余曼曼不解的看着南宫琛,又看向了周时序,这才发现他竟然被铁链捆住了手脚禁锢在原地,难怪刚才一动不动。 周时序冷笑道:“阿宝,就这么抛弃主人了吗?” 南宫琛走近余曼曼,皱起眉头,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脖颈。 “疼吗?” 面对他柔情似水的目光,余曼曼一言不发,她的心在发冷,在发硬。 南宫琛挥手,寂静牢房外立刻传来了刀剑捅破血肉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惨叫,再没有声息。 “曼曼,还疼吗?” 南宫琛抬手又想去触碰余曼曼,却被她后退一步躲过。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把不算锋利的发簪,道:“南宫琛,有意思吗?” “有啊。”南宫琛笑得魅惑,“特别有意思。” 余曼曼不再说什么,“我累了,走了。” 她转身便要走,却被南宫琛一把攥住,拉进了怀里。 他紧紧揽住她的腰,她越挣扎,他力气便越大,似是无声的博弈,几乎要将她的腰生生拧断。 余曼曼挣扎无效,终于败下阵来。 “南宫琛,你到底想干什么?” 南宫琛敛起笑容,极为亲昵的勾起了余曼曼耳畔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 “曼曼,幸好,你没有让朕失望。” 周时序哈哈大笑,笑声阴鸷,恶狠狠的瞪着余曼曼。 “余曼曼,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对待这个草包的吗,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南宫琛不耐的瞥了他一眼,立刻有侍卫上前来攥住周时序的下巴,手起刀落极为干净利落,一块还在跳动着的红肉便落了地。 余曼曼惊呼了一声,双腿发软,却被南宫琛扶住。 南宫琛面色如常:“曼曼,别怕,你今天做得很好,你不会像他那样。” “朕与他立了个赌约,若你今日选择与他走,那朕便会放你们两个出宫。” 余曼曼颤声问:“那若是我不与他走呢?” 南宫琛在余曼曼额间落下一个轻吻,“显而易见,我会很开心。” 那个吻,让余曼曼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曼曼,你当真觉得这皇宫能容他三番两次轻易闯入吗?我很庆幸,替你,也替我,所幸你没有让我失望,否则我真的会苦恼于对你下不了手。” 余曼曼打了个冷颤,不敢看身后那满嘴淌血的人,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簪子。 她忽然想到,若森严皇宫是因南宫琛而有意放松警惕,那周时序他便会敢抱侥幸心理吗? 她总觉得,以周时序的性格,绝对不会做这种损己利益的事情,绝不可能真的以身涉险。 突然,手被人包裹住。 南宫琛微笑着夺过余曼曼手心里攥得出汗的发簪,递上了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 “曼曼,你的仇人就在眼前,去杀了他吧。” 他的声音极具蛊惑:“杀了他,明日你便是我的新娘,是朕的皇后。” 第43章 杀戮的种子 指尖触碰到金属质感的那一瞬,余曼曼不自觉的一抖,却没有缩回手。 她没有接,也没有躲,就这样僵持着。 “曼曼。”南宫琛俯身在余曼曼耳边低语,极尽暧昧:“你难道不恨他吗,你不想杀了他吗。” 余曼曼接过了匕首,用尽全部力气攥紧。 南宫琛满意的勾唇笑了,静静看着余曼曼握着刀走向周时序。 她分明一贯是杀人不眨眼的,他身上的杀戮种子,是她当初亲手种下的。 可如今,为何她握刀的手抖得那么厉害? 周时序抬头,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余曼曼,他嘴里还在一股一股的吐着鲜血,却好似不知道痛般依旧一张一合。 他的舌头被割断,只能发出诡异晦涩的音调,可余曼曼却莫名听懂了。 不,她听到的声音不是从他嘴里传来的,而是周时序在控制她体内的蛊虫! “阿宝,你想清楚了吗,你要杀孤?” 周时序强烈的情绪在余曼曼心中激荡,不是恐惧,不是怨恨,竟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你是为了活命所以要杀孤吗?你还在怪孤吗?” 周时序实在是想不清楚,那个向来言听计从,好用又乖巧的死侍,如今为何会判若两人,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极端。 难道当初真的不该抛弃她吗? 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对人的亏欠能够千百倍来弥补,可夺权的时机但凡一个差错便是过眼云烟,再没有挽救的机会! “阿宝,是南宫琛逼你的吧?你别怕,孤还有别的……” 脑海中的声音戛然而止,思绪再次回到现实,回到昏暗潮湿的地牢内。 “我很早以前就说想杀你了,不是脏话,是真的。” 周时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余曼曼。 他的胸口,扎着一把匕首,鲜血自那破损处淋漓而下。 余曼曼用力拔出匕首,伴随着“噗嗤”一声,再次在心口处用力捅入。 “我只是想扎入你的心脏,让你死得痛快些。” 拔出,捅入,不知第多少刀。 余曼曼已渐渐麻木,仿佛只是一个机械化的过程,杀人,似乎也不是一件那么难的事情。 直到周时序的身体断了最后一丝气息,变得生硬而冰冷。 看着他脸上最后定格的惊愕,余曼曼没来由的觉得有点好笑,却笑不出来。 手一松,身体后知后觉的开始发软。 她杀人了。 就在刚刚,她亲手杀了周时序! 除了那种违背伦理的恐惧不安,她心中深处竟还生起了一股莫名的兴奋与舒爽。 “曼曼,你做得很好。” 南宫琛语气中也染上了一丝讶异,他自身后环抱住余曼曼。 “曼曼,你真是太棒了,和当初一样。” 他话锋一转:“不过,你体内的蛊虫还没解呢,你不害怕他拉你同归于尽吗。” 余曼曼推开了他的怀抱,“我还有回转的余地吗?既然你让我这么做,那我便做了,至于后果,无所谓了。” “噢,曼曼这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还是同生共死呢?” 余曼曼强压心中的躁郁,转身看着南宫琛微笑道:“我自然是相信陛下。” 南宫琛笑了,“你既然相信我,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方才在路上你应该已经见过鼓师了吧,有他在,周时序便伤不了你。” “那他能解我体内的蛊吗?” “不能,他只能短暂封结,取蛊还得靠蚩尤族。” 余曼曼点点头,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点点滴滴,心中泛冷。 回想起来,她可真够傻的。 自以为恃宠而骄,可以随意哄哄南宫琛完成任务解决麻烦,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对象。 南宫琛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异常,却并不在意,道:“曼曼,我送你回去,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便是婚礼了。” 余曼曼冷笑:“嗯,陛下今日应该也累了吧?” 南宫琛拉起余曼曼的手往外走,“是有些累了。” 走到牢房门口时,他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那具被铁链捆绑的尸体,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有侍卫低声问:“陛下,这具尸体如何处理?” 南宫琛道:“也算是认识这么多年了,明日好歹得喝一杯朕和曼曼的喜酒。” 他眸光微闪,嘲讽的勾了一下唇,冷声道:“把脸皮扒下来风干保存,其他的烧了。” 余曼曼胃中泛起一阵恶心。 南宫琛忽的转头问她:“曼曼,你觉得周时序死了吗?” 余曼曼不解:“他……不就在那吗?自然是死了的。” 而且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南宫琛笑了一声,“那就是死了吧。” 说罢,拉着余曼曼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她难道不该是最了解周时序的吗? 就算他设好了局,周时序会乖乖入局吗? 南宫琛不知道余曼曼是装傻还是真的低估了周时序的自私与权力至上。 不过,他不在乎了。 明日,她便是他的新娘,是他的皇后,是他永生永世的爱人了。 …… 今夜,宫中灯火通明。 余曼曼呆坐在床沿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掩的殿门忽然被推开,宫女们面上带着难掩的喜色,脚步匆匆。 “贵人,这些是明日的喜服。” 一名宫女毕恭毕敬的将黄金盘端放在了桌上,目光忍不住在那耀眼的珠宝上流连,咂舌道:“贵人,奴婢在宫中伺候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奇异夺目的珠宝。” 那凤冠上随便掉落一小颗珠玉怕都是价值连城,简直是无上荣光! 另一名宫女小心打量着余曼曼的神情,讨好道:“明日便要改口,该称您皇后娘娘了。” 见余曼曼没有反应,她不甘心放过这好不容易抢来能与这位贵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又道:“外面宫人们都忙得额头碰额头,前脚踩后脚啦,可热闹了呢,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余曼曼道:“我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宫女们面面相觑,以为贵人是不喜欢自己,心惊胆战的行礼告退了。 余曼曼撑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 为什么,明明任务就要完成了,可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而心中莫名惶恐不安呢。 突然,门外传来宫人们嘈杂的声音。 “您不可以进去!” 第44章 如愿以偿 “我来为余姑娘解蛊。” “不可!陛下说了,除特定的宫人外,谁都不能进去!圣子,您还是请回吧!” “让开!” “圣子您这是干什么!不能进!不能进啊!!” …… 伴随着侍卫们拔刀的声音,门外声响越来越激烈。 突然,那嘈杂声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遁去。 余曼曼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刚站起身,恰好殿门自外被人轻轻推开。 她便这样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门口那人略显局促的琥珀色眸子。 “蚩榆?” 余曼曼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蚩榆神色怪异,透过殿门缝隙,余曼曼看到外面倒了一地的宫人侍卫。 “这是南国皇宫,你不戴面具的时候,行事也如此……随心所欲吗?” 蚩榆却没有心情与她打趣,大跨步进殿,径直朝向余曼曼,拉起了她的手腕。 他的指节蹭过她的肌肤,覆上了她的脉搏。 余曼曼甩开手,“圣子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动手之前不能与我说一声吗?” 蚩榆顾不得那么多,急道:“周时序是不是死了?” 余曼曼皱眉,“你怎么知道?” 看到她的反应,蚩榆神情严肃道:“你体内的蛊虫今晚之内必须取出来!” “周时序都死了,我体内的蛊取不取还有什么意义吗?” “不,待他体内的养分流散尽,主蛊一死,你体内的奴蛊便会带着你自毁!你会死的!” 蚩榆着急,抬手又要去握余曼曼的手臂。 余曼曼躲过,她退后几步,拉开了与蚩榆之间的距离。 沉默片刻,她道:“这事,陛下知道吗?” 蚩榆道:“知道。” 余曼曼道:“是他让你来取的吗?” 蚩榆一顿,“不是,陛下说此事无需我再插手,可……” 余曼曼打断:“没什么可是的,那就这样吧。” 蚩榆气笑了,他大步上前,拉住了不断后退的余曼曼,盯着她的眼睛道:“就这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陛下让你去死,你便去死吗?” 余曼曼道:“是,他若让我去死我便去。不然呢,我还能怎么样呢?我没得选!” 说这话时,她心中某处格外刺痛难忍。 不是的,她最讨厌被人安排。 可是,她还能怎么样呢?若不顺着南宫琛,她便要永远被困在这个地方。 如果一时的忍耐能换回平静的生活,她愿意暂时为此退让部分底线。 蚩榆闻言,脱口而出道:“不,你还可以选择!” “选择?”余曼曼轻笑一声,“那不如就请圣子来教教我,该怎么选?” 到口的话顿住了,蚩榆有些失神,犹豫许久,最终沉默了。 余曼曼叹了口气,“圣子,你体内的情蛊留着是个祸害,早些取了自己体内的蛊吧。” 蚩榆自嘲般笑了笑,“是啊,是个祸害。抱歉,是我逾矩了。” “没事,能理解。” 两人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许久,余曼曼道:“圣子,你该回去了。” 蚩榆看着她,“我明日要回蚩尤了。” 余曼曼低着头,在等他接着说,可蚩榆却没了后文,只定定的看着她。 “祝你一路顺风。”余曼曼忍不住出声。 “好,那我便提前祝你与陛下新婚快乐,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谢谢。”余曼曼微笑,心中却在想,不会的。 她不会与南宫琛琴瑟和鸣,白头偕老的。 她要回去了。 她私下曾多次向系统确认,是不是只要满足了南宫琛的心愿,他不再恨她责怪她了,任务便完成了。 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你快些走吧。”蚩榆今夜太过莽撞了,余曼曼害怕再生出什么变故了,出言催促他离开。 蚩榆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走之前轻轻带上了殿门,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余曼曼长长舒了一口气。 蚩榆这个人,某些角度来说,还真是仗义啊。 起初只知道他是因为与南宫琛之间的交易而来帮她解蛊,虽然蛊没解成,但蚩榆的尽心尽力余曼曼都看在眼里。 如今他又担心她的性命,不惜忤逆南宫琛。 都怪她做事不顾后果,给他种下了情蛊,等他的蛊解了,再回想起来一定会非常后悔懊恼吧。 说不定还会讨厌她呢。 想着,余曼曼不禁勾起了一个微笑。 “余曼曼。” 门外,忽然响起蚩榆的声音。 余曼曼吓得一激灵。 他还没走?他刚刚一直站在门外? “祝你长命百岁,平安康顺,所得皆所愿。” 余曼曼愣了愣,认真道: “嗯嗯,谢谢你,圣子,祝你顺顺利利,如愿以偿,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如愿以偿?” 蚩榆轻轻将这四个字又念了一遍,苦笑了一下。 这一次,他转身离开,再没有回头。 余曼曼扑倒在床上,思绪混乱,一夜无眠。 这座皇宫也是灯火通明,忙碌了一整晚。 天还未亮,侍女便小心翼翼来唤余曼曼起床,看见她眼底一片乌黑,吓了一跳。 “呀!贵人,您昨夜是未曾合眼么?” 余曼曼撑着晕沉沉的脑袋,看向了那陌生侍女,忽的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未曾见过粉蝶了。 上一次是分别是不欢而散,如今就要离开了,余曼曼很想能再见见她。 她忍不住问道:“粉蝶呢?” 侍女一愣,“贵人恕罪,奴婢是新调来坤宁宫的,未曾见过粉蝶姐姐。” 余曼曼有些失望,却也没再说什么。 礼部的掌教嬷嬷很快便到了,她指挥着一群侍女围绕着余曼曼,沐浴净身、涂抹香膏、里三层外三层将那绫罗绸缎往她身上套…… 大家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交。 余曼曼立于人群中央,有些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强忍着,尽力去配合。 当沉重的凤冠落于她的头上,脖子酸胀得要断了似的,侍女们却一个个兴奋得不得了,眼中难掩羡慕。 “真好看!您简直与那下凡的仙女一般!” 一把做工精致得令人叹为观止的团扇被递到余曼曼手里,礼部嬷嬷特意叮嘱道: “贵人,哪怕手酸也千万得忍着,这掩面的团扇只有陛下才能取下……” 余曼曼点点头,迈出第一步重心不稳差点扑倒在地,被尖叫着的侍女们急忙扶住。 嬷嬷急道:“千万要稳住仪态呀!” 余曼曼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设计得极为反人类的鞋子,又尝试着走了一步,提心吊胆的终于稳住了重心。 头上顶着千斤重的凤冠,身上披着繁缛复杂的喜服,脚下踩着高跷般的鞋底,手上还得举着团扇…… 余曼曼郁闷得想撂挑子,皇宫里结个婚可真不容易。 嬷嬷看着余曼曼略显滑稽的模样,心中忧愁极了,嘴上却不敢说什么。 这毫无礼仪教养的丫头,真是败坏了皇家威仪! 到时候册封典礼上,百官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是也这般模样,怕不是得让人笑掉大牙! 第45章 妈呀,真社死! “贵人,您可得悠着点呀,到时候您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们这些服侍您的怕是脑袋不保了!” 嬷嬷语气中压抑不住的鄙夷,她是真的不能理解,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够当皇后呢? 可陛下的决定,没有人敢质疑,听说有言官上谏,当天便被陛下砍了脑袋。 一位不在乎天下悠悠众口,不在乎千古历史骂名的暴君,确实是随心所欲,毫无顾忌。 礼部嬷嬷心中有怨,打量着余曼曼一言不发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便忍不住要将气悄悄的往她身上撒一撒。 “贵人,就算是为了我们这些人的贱命,也请您稍稍上些心吧,可千万要端正些!” 此话一出,围绕在一旁的侍女们面色果然也变了。 甚至有胆小些的忍不住哭出声来:“这可怎么办呀……” 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余曼曼身上,她们原本极为敬畏这位皇后,可看她的一举一动,心中却大失所望。 她们入宫前身份虽低贱些,但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入了宫也见过不少金尊玉贵的贵人。 她们心中的皇后,不是这样的。 再加上自己的生死受到了威胁,一着急,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贵人,嬷嬷说得对,今日册封典礼您若出了什么差错,且不说陛下,光是礼部便不会放过我们的!” “求您千万要上心呀!就当是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吧!” 余曼曼沉默的看着那十几双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礼部嬷嬷心中冷笑一声,看看她那不知所措的样子,果然是个好拿捏的。 “哎,贵人菩萨心肠,怎么会故意想要连累我们这些下人呢?你们也该体谅着些,毕竟贵人也是第一次……” 嬷嬷正阴阳怪气说得起兴,这种暗暗欺负身份比她尊贵的人,看她们吃哑巴亏,甚至还有些自责的模样,简直让她浑身舒畅。 可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余曼曼拨了拨挂在身上的霞帔,忽的微笑了一下,“嬷嬷,你当过皇后吗?”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礼部嬷嬷被吓得一激灵,提高了音量:“您慎言!!” 余曼曼冷哼一声,“瞧把你吓得,你既然没当过皇后,又怎么知道穿着这身行头是什么感觉,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故意的?” 嬷嬷不服气:“我……我可没说……” 余曼曼却没理会她,眼神环顾那围绕着面面相觑的侍女,“你们呢?你们当过吗?” 侍女们被吓得连连摇头。 余曼曼道:“不过嬷嬷说得也有道理,今日我若是失了仪,你们怕都要受牵连。” 她打量一番,忽然拉起了嬷嬷的手,“我看你体态与我差不多,要不你替我去吧?” 余曼曼语出惊人,嬷嬷大惊失色:“呀!贵人您慎言呀!!奴家怎可……怎可……” “怎么不可?”余曼曼有些好笑,“我看挺好,你不是说团扇掩面不可放下么,那你替我去参加册封典礼,把脸遮严实点不就好了?” 嬷嬷愣了下,竟还忍不住真的幻想起那场面来,但终究还是恢复了理智,道:“不可呀,这、这可是欺君呐!” 余曼曼冷了脸,“我倒无所谓,既然嬷嬷不愿意救大家,那便没办法了。” 她神情严肃,配上那雍容无比的妆造,竟还真有几分母仪天下的形态,侍女们跪倒了一地。 完了,好像得罪了这位大南未来的皇后娘娘。 她们方才难道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敢…… “扶我上轿。” 余曼曼并不想与她们计较,伸出手,侍女们立刻搀扶着她往殿外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好不容易上了喜轿,余曼曼刚松了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脖颈,余光忽然扫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粉蝶?! 余曼曼一惊,急忙转头望去,却对上了少女愤恨的目光。 愤……恨?是看错了吗? 余曼曼还想去看,可粉蝶却在人群中转身离去了,恰好起轿,她们便这样错开。 一路上,余曼曼心神不宁。 她揉了揉太阳穴,安慰自己或许是因为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不断调整状态。 宫道两旁,整齐的跪倒了一排排宫人,他们将头垂得很低。 这样的场景让余曼曼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情如同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闪过,想着想着,困意侵袭,不知不觉中她竟睡着了。 直到耳畔响起一声轻笑,余曼曼猛地惊醒,对上了南宫琛含笑的眸子。 她有些慌乱的打量四周,这才发现轿子不知何时已经落下立刻,广袤大殿下跪着密密麻麻的大臣,场面十分壮观而诡异。 而南宫琛一身鲜红喜袍绣着龙纹,就在轿子外极有兴致的注视着她。 “曼曼,你醒了?” 余曼曼有些尴尬,“我……我睡了多久?” 南宫琛笑笑,向她伸出手,“刚刚好,是个吉时。” 余曼曼握住了他的手,借力站起身来,刚迈出第一步,便重心不稳往一旁栽去,好在南宫琛眼疾手快,一把搂过她的腰。 “曼曼,稳住了。” 余曼曼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方才睡得太香,忘了自己这一身累赘行头了。 她默默收紧核心,保持身体平衡,又迈出了第二步。 南宫琛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勾唇莞尔。 乐部见皇后娘娘终于下轿,松了口气,开始卖力的奏起喜乐。 唢呐吹响,锣鼓欢鸣,配合着百官齐声祝福,在这样一片欢腾祥和中,南宫琛牵着余曼曼的手,一步一步迈上了通往大殿的台阶。 长长的阶梯,余曼曼走着走着便开始气喘吁吁,都怪身上的衣裙首饰实在是太重了,又得小心翼翼维持平衡,实在是累得厉害…… 突然,一只手环上了她的腰肢,余曼曼抬头,南宫琛对她微笑,重复道:“稳住了。” 他的手臂极为有力,余曼曼就这样倚靠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突然,余曼曼心中一惊,想起了一件事情。 刚刚,她是怎么和南宫琛对视的?? 她掩面的团扇去哪了?! 妈呀,真社死! 第46章 曼曼,帮我脱 余曼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低声道:“南宫琛……” 她声音太小,奏乐声太大,见南宫琛没有反应,余曼曼伸手轻轻拍了拍他。 南宫琛转头,“怎么了?” 余曼曼尴尬道:“我掩面的团扇忘拿了……” 南宫琛微笑,“没事,繁文缛节罢了。” 余曼曼想了想,道:“是我自己记性不好,不怪别人。” 南宫琛闻言,看向她的眼神微变,继而化为笑容,“嗯。” 跪在大殿下的大臣们脸色极为难看,借着喜乐声忍不住互相小声埋怨。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先人们若是知道了都得从皇陵中气得跳起来!皇室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老兄,你声音小些,不要命了吗……” “皇后的册封殿礼,如此庄重的仪式,竟让我们跪在这里空等了半个时辰,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确实是过分,没见过这般不注重礼仪的,在轿子上竟还能睡着。从前只觉得陛下对朝政过于随意,如今看来更是沉迷于美色,而失了规矩!” “你再看看,那新后竟如此抛头露面,连团扇都不拿一把!我的老天爷!从古至今哪有这样的事情呀!” 一名大臣揉着酸胀的膝盖,显然是被气昏了头,旁边交好的大臣赶紧出声提醒他。 “你切莫冲动,收敛着些!你难道忘了上一次册封殿礼上发生了什么吗?” 方才还骂得起兴的大臣经他一提醒,猛地噤了声。 上一次不就是陛下的登基大典吗…… 那血染宫墙,如同地狱般的恐怖场景,令他此生难忘,每每想起都觉得后背生寒。 …… 好不容易爬到了最后一节台阶,余曼曼长长舒了一口气。 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 南宫琛微笑道:“曼曼,累了?” 余曼曼点点头,“好在终于完成了。” 完成?冗长的仪式才刚开始呢。 南宫琛挑眉,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道:“你不喜欢这些仪式吗?” 余曼曼果断摇头,“不喜欢,太累太折磨人了。” 南宫琛道:“好,那我们便直接进入最后一个环节吧。” “好。”余曼曼刚应完,忽然发觉不对劲,急忙道:“啊?不、不,不用那么快……” 南宫琛笑得意有所指,“所以,到底好还是不好呢?” 余曼曼不知道想到什么,脸颊有些发烫,她的手有些无处安放,若无其事的理了理衣领,忽然觉得南宫琛搭在她腰间的手格外膈人。 她差点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任务到底是结束在洞房花烛之前,还是之后呢? 一个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浮起,按理来说洞房也属于婚礼的仪式,那岂不是…… 想到这,余曼曼别开脑袋,不敢再去看南宫琛。 南宫琛唤她,“曼曼,你累不累,要不要躺着休息会?” 余曼曼有些结巴:“啊?我、我不累啊,躺?躺什么?我不用躺。” 身旁传来男人的轻笑,笑得余曼曼抓心挠肝。 她竭力不去看他。 南宫琛却俯身,低声道:“曼曼,你是怕了吗?” 妈呀!这么多人看着呢! 余曼曼一个激灵,“不怕!” 南宫琛被逗笑了,他打断了慷慨激昂的礼生,径直将余曼曼打横抱起。 突如其来的失重让余曼曼忍不住惊呼出声,下意识攥住了南宫琛的衣袍。 礼生追在身后喊道:“陛下!还没拜堂祭祖呢!!” 南宫琛瞥了一眼大殿中香烛供奉的牌位,神情发冷。 他与曼曼的婚礼,不需要他们的见证。 南宫琛横抱着余曼曼,抬腿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余曼曼挣扎了一下,无效,便也没动静了。 她的心脏砰砰跳得极快,内心被未知的恐惧笼罩,犹豫而挣扎。 要妥协吗…… 南宫琛抱着余曼曼,一路上穿过长廊,到一处幽静的寝殿。 中央的龙腾大床上,红色的奢华床幔被拉起,绣着鸳鸯的鲜红床单格外醒目。 南宫琛将余曼曼轻轻放下,又极有耐心的为她拆卸下头上沉重的凤冠和数不清的珠宝发饰。 余曼曼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绕动脖子,长松了口气。 南宫琛又伸手去褪她身上的霞帔,余曼曼大惊,死死扯住了另一端。 “你……你干什么?” 南宫琛道:“你这么警惕,是在防备我什么?” 任务的最后关头了,余曼曼不敢去惹怒他。 南宫琛今日太温和平静了,情绪稳定得有些异常。 这或许就是任务即将完成的征兆。 余曼曼松开了扯着霞帔的手,任南宫琛抬手将其褪下。 随即便是大红外袍,再是中衣…… 每褪下一件,余曼曼的脸便红了几分,她在斟酌着该在何时叫停。 实在是……太羞耻了! 终于,只剩一件里衣了。 余曼曼口水都不敢咽,定定的看着南宫琛,对方却没有再动手的意思。 余曼曼刚松了口气,南宫琛却道:“曼曼,帮我脱。” “啊?”余曼曼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南宫琛看向她,“你今日很奇怪。” 余曼曼强装镇定,伸手去摘他的发冠,触碰到他发丝的那一刻,她的手忍不住微微发抖。 唉,太没出息了!可她完全不能自控。 南宫琛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笑容里渐渐染上些不明所以的东西。 “曼曼,你做得很好,就这样。” 她一慌,胡乱扯下了南宫琛的外袍,动作极为粗鲁。 南宫琛闷哼一声,“嗯……温柔点,你太急了。” 这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啊啊啊啊!! 余曼曼才发现自己羞耻心竟如此泛滥,她咬牙道:“能不能别说话了!” 南宫琛一双瑞凤眼里尽是魅惑,“想让我闭嘴,你得采取些手段。” “比如……”他顺势勾起余曼曼的下巴,突然凑近。 余曼曼吓得闭上了眼睛,对方却没了动静,她睁眼,对上了南宫琛近在咫尺的脸。 他是故意的! 他的唇瓣堪堪停在即将触碰到她之时,又饶有兴致的看她闭眼紧张的模样。 余曼曼简直尴尬得要原地爆炸了,她往后退想要离南宫琛远些,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了后脑勺。 南宫琛的吻便这样落了下来,他的唇紧紧贴合着她的唇瓣,一改他今日所呈现出来的温和,变得强势、具有侵略性与急不可耐。 余曼曼藏在袖间的手攥紧又松开,渐渐闭上了眼睛。 口嗨了这么多年,这一次,她怕是真的逃不掉了。 第47章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接受它吧。 南宫琛的手环抱住余曼曼的腰,将她更拉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灼热的渴求着她的回应。 余曼曼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云端,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双手不自觉的环上了南宫琛的肩背。 良久,南宫琛缓缓离开了余曼曼的唇,他低头看着她,眼中闪烁着欲望的火花。 “曼曼……”南宫琛轻声唤道,嗓音沙哑。 余曼曼垂下了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南宫琛将脸埋入她的颈窝,蹭了蹭,道:“曼曼,做我的新娘,做我永生永世的爱人,好不好?” 余曼曼觉得心尖都颤了一下,“我们……不是已经成婚了吗?” 南宫琛抬头,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余曼曼看不懂的执拗与疯狂,“不,还不算。” 像是命运在回响,突如其来的直觉让余曼曼有些心悸,她问道:“那要怎样才算?” 南宫琛微笑:“你若是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便算。所以,你愿意吗?” 余曼曼沉默了。 她不敢再对他轻易许诺,她无法承受一句轻飘飘的漂亮话背后所需承担的代价。 南宫琛神情一滞,眉眼都冷了几分,蔓延的情愫渐渐褪去,“曼曼,怎么不说话了?” 他的睫毛轻颤,强撑笑容道:“你在犹豫什么啊?周时序死了,再没有人能阻拦在我们之间了,只要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往事恩怨我都可以一笔勾销,我不怪你了。” 余曼曼垂眸,紧紧攥着自己的手。 南宫琛一把拉过她的手,极为强势的摁在了自己的心口,“曼曼,你是后悔了吗?你不喜欢我对吗?还是说你喜欢上了别人?是谁?是蚩榆吗?说话啊!” “不是的!” 余曼曼看着那双猩红的眸子,看着他眸中几近破碎的情绪,强逼自己镇静。 南宫琛气笑了,“曼曼,我提到他,你便愿意说话了?” 余曼曼不再犹豫,仰头吻上了南宫琛的嘴唇。 比起吻,她生疏笨拙的模样更像是碰撞。 短暂的接触,余曼曼像是触了电般又猛地弹开,“这就是我的答案。” 南宫琛一愣,喉结滚动。 他后知后觉的舔了舔唇,笑了,“好,我知道了。” 真是喜怒无常。 余曼曼心中忌惮南宫琛,临近任务完成的界限了,他的反应格外重要。 方才的吻,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算不得什么承诺。 南宫琛起身,拿起桌上的精致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余曼曼,“喝杯合衾酒吧。” 余曼曼刚接过酒杯,南宫琛便笑着伸出了手臂,她极为僵硬的也伸出了手。 南宫琛说:“曼曼,这杯酒代表着爱情、承诺与忠诚,我们的生命从此相互交融。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余曼曼有些心虚,仰头将酒倒入口中,喉间一片辛辣,刺激得她眼泪直流,猛地咳嗽了起来。 南宫琛温柔的替她轻拍后背,余曼曼抬头,突然发他的脸出现了充盈,神情也变得模糊。 不至于……一杯就醉吧? 余曼曼摇晃着混沌的脑袋,她开始有些站不稳,条件反射伸手拉住了身旁的南宫琛。 可他却只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任由她攥着自己的衣袍,身体渐渐滑落。 余曼曼心中一凉。 这酒不对劲! 她又不是没喝过白酒,再高的度数都不可能一小杯便失了神志。 可是,南宫琛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 余曼曼浑身脱力,倒在了床榻上。 南宫琛一袭红衣,墨发披在身侧,面庞妖冶,勾唇笑时更是蛊惑人心。 他伸手覆上了余曼曼的眼睛,“一切,都该结束了。曼曼,这就是我们的结局,接受它吧。” “我的曼曼,我的爱人,我的仇人,到此为止吧。” “你之前说我下贱,说我并非真的爱你,只是濒临溺死的人紧紧抓住送到眼前的救命稻草,你说那个时候,不管换做是谁来救我,我都会义无反顾的爱上她。” “可曼曼,你不是我,你怎么会知道呢。” 他不断诉说,可余曼曼却再也听不见了,她的意识在消散,终于陷入了黑暗。 …… 冷。 好冷。 余曼曼深陷于黑暗当中,无法动弹,恐惧如影随形,压迫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耳边似乎在回荡着什么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不要…… 一团模糊阴影不断逼近她,带着冰冷气息,似是一只大手禁锢住了她的脖子,令她呼吸困难,她就要被完全吞噬了。 “不要!” 余曼曼猛地惊醒,汗水打湿了额间碎发。 她大口喘气,却还是觉得缺氧,浑身难受。 余曼曼眨了眨眼睛,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她此刻似乎是躺着,身体丝毫动弹不得。 空气中飘荡着诡异的低吟声,似是有一百个人在同时念着神秘古老的咒语,彼此呼应,此起彼伏。 “有人吗?” 余曼曼大声呼唤,拼命挣扎。 她明明还有五感,却什么也看不到,动不了,仿佛被困在了盒子里的人。 “救命啊!有人吗?!” 为什么,随着她大口的呼吸,身体汲取的氧气却越来越少…… 精神的恐惧交织着身体的痛苦,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曼曼。” 耳畔倏地传来一声虚弱的低语。 余曼曼心脏猛地跳动,她竭力扭着脖子往旁看去。 她已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眼前景象模糊展开,她努力辨认,突然,猛地睁大了眼睛! 黑暗中,一双微微上扬的瑞凤眼,正平静的望着她。 那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是南宫琛! 他此刻就躺在她身侧,呼吸轻微,平静,像一株枯木。 “南宫琛,我们在哪里?你解释一下,你说啊!” 余曼曼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空气中还在不断传送着那咒唱声,余曼曼听不懂内容,可听那奇怪的音调,明显是在哭丧! “曼曼,闭眼吧。” 愤怒在余曼曼心中炸开,炸得她几近疯癫。 她逼自己冷静,观察周围环境,身体越来越冷。 第48章 永生永世,陪伴着我吧 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布料沉重,惨白的布衣上用浓墨画着看不懂的图纹。 一条手臂粗的铁链将她的身体紧紧缠绕捆绑,四周还钉上了半人高的铁钉。 头顶的天花板近在咫尺,密闭的空间里氧气渐渐稀薄。 等等!! 那贴着符咒的石头板,哪里是什么天花板,分明是…… 余曼曼眼泪顿住了,绝望彻底将她笼罩。 她分明就是躺在一口石棺里啊! “南宫琛,你疯了吗?你是不是有病啊?” 相比于她的崩溃,同处于棺材中的南宫琛就显得格外平静。 他双手交叠,身体同样被铁链捆绑禁锢,身上也穿着惨白的寿衣,同样画着诡异的图纹。 “南宫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南宫琛闻言,轻轻勾起了唇,“曼曼,你不会做鬼的。在这里,永生永世,陪伴着我吧。” 他似是来了兴致,接着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你不是说愿意把生命献给我吗?你在陪伴我,我也在陪伴你呀。” 神经病! 余曼曼声音颤抖,“你干了什么?” 南宫琛道:“我挑了很久,费了很多心思,选了这个地方。曼曼,这里真的很不错,相信我,安静下来,迎接我们的结局吧。” “曼曼,你听,鼓师的献祭仪式就要结束了,很快,我们便能永生永世在一起了。你的魂魄,将不入轮回,永不消散,我也是,我们互相陪伴,守候,融合,再不分离。” 高昂的咒语逐渐低沉,渐渐堙灭,归于低声的哼唱,像是在呜咽,又像是在安抚悲寂的灵魂。 余曼曼真的害怕了,她试图寻找转机:“南宫琛,你听我说,我体内还有周时序种下的蛊虫呢,你难道能容忍他的东西来干扰我们?” 南宫琛喉间传来一声轻笑,“等你的肉体腐烂,那蛊虫自然无处遁形,鼓师会解决它的,放心吧。”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余曼曼心脏狂跳,她真的要疯了! 明明任务都要完成了,这又是在搞哪一出啊? 难道只有她乖乖配合,南宫琛心中的怨念才能彻底消除? 可如果封印她的巫蛊之术真的灵验了,她岂不是要生生世世被禁锢在这里了!? 余曼曼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系统身上。 “系统!” “系统,你在吗?” 余曼曼在心中不断呼唤,却没有等来回音。 就在她感到绝望时,熟悉的电子音终于出现。 【您有什么事吗?】 “如果我死了,会怎么样?” 【死了自然就是死了,您所处的世界并非创造出来的幻象,而是时空中真实存在的,和您原本所处的那个世界一样。您若是受伤了,便是真实的受伤了,若是死了,便是真实的死了。】 余曼曼顿了片刻,哪怕再恐惧不甘,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又问:“可以查询任务进度吗?” 【当然,条件是消耗您的……】 余曼曼径直打断,“请帮我查询!” 【好的,请不要着急,稍等片刻,正在为您查询……】 【……】 【查询结果已出,任务进度为……】 余曼曼心脏紧紧揪起,闭上了眼睛,等待那个答案。 【0】 “什么?”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是对查询结果有疑问吗?您可以再查询一次,但是还需再支付一次代价。】 余曼曼不可置信道:“任务进度……为什么是0啊?怎么可能呢?你之前不是说……”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转头看向了南宫琛。 南宫琛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却似乎并不感到诧异。 “南宫琛,你之前说,若是我们成婚便原谅我,是假的吗?” 南宫琛微笑:“是真的,可我们的婚礼还未结束。” 余曼曼觉得心脏似乎被什么给击中了,她心中荡起山崩海啸。 真是可笑极了! 所以这从始至终就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骗局! 不论她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安息吧,曼曼。” “滚。” 余曼曼怒瞪着眸子,哪怕大脑因缺氧而逐渐晕沉,哪怕她从未如此疲倦过,她始终用力的睁大着眼睛。 她为什么,要为一位疯子陪葬?! 一世恩怨一世销,她都已经重开了,他为何还不放过她? 他所谓的爱意,难道不就是自私自利吗? 余曼曼一遍一遍,坚定道:“南宫琛,我不愿意与你在一起。” “如果老天也能听到我的声音,我余曼曼,不愿意与南宫琛在一起,永远!” “哪怕烟消云散,哪怕成为孤魂野鬼,我都不要被捆绑!” 南宫琛眼角划过一颗晶莹的泪珠。 “曼曼,你从前不是这么说的。” 余曼曼厌恶道:“你的世界,难道就只有情情爱爱吗?你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自己该做的事情吗?” 南宫琛心中刺痛,“我的存在本身是一场毫无爱意的报复,我活着,便是为了报复。” 低吟声突然中断了,随即传来几声沉闷的倒地声。 是有人来了吗? 南宫琛面色一变。 余曼曼拼命呼唤,“救命啊!我在这里!!” …… 男人一身暗红长袍,戴着如同厉鬼般狰狞可怖的面具,立于昏暗地洞中,一动不动。 眼前的景象令他毛骨悚然。 一面鲜红大鼓上,一名如同人彘般的枯瘦老人在用自己断了手指的双臂当鼓槌,拼命敲击。 在他的身后,跪倒着整齐的身披白布恸哭着的人们。 在地洞的最中央,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那棺上画满了符咒,又被浸了血的铁链束缚捆绑,钉上了整整十六根玄铁钉。 这是…… 面具男人愣住了,血液发冷,他甩出袖袍,漫天花粉散下,很快地洞里的人们就如同地洞外的侍卫一样,陷入了昏迷。 他飞奔至石棺处,挥剑拼命砍向那铁链,剑锋碰撞出火花,铁链却丝毫无损。 他又去拔铁钉,划得双手鲜血淋漓,却也是徒劳无功。 忽然,石棺中似乎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面具男人立即将耳朵贴在了棺面上。 真的……是她的声音…… 第49章 他是因你而死 “余曼曼!是你吗?” 说要告别,可蚩榆离开前却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执念,他对自己说,再回去看一眼,只看一眼。 没想到,竟恰好看到了南宫琛将余曼曼抱上马车那一幕。 骏马疾驰,他跟在后面一路飞奔。 谁能想到,繁华皇宫底下,竟还藏着这样一座地宫! 蚩榆心乱如麻,以他之力,根本就无法解开石棺的禁锢,而棺内之人,很快便会窒息而亡! 怎么办,怎么办!? 这古老诡异的图腾,蚩榆似乎在哪里看到过,稍加联想推测便能得知它的用途。 石棺内的余曼曼感受到外界的呼唤,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她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了外面那人身上。 南宫琛声音冷得可怕,“你在期盼他来救你吗?你说过你欠我一条命,如今你又反悔了吗?” 余曼曼憋屈了这么久,不就盼着能够完成任务回归自己的生活,如今任务进度竟然还是0,她便也没必要再委屈自己迎合南宫琛了。 她承认当自己看到上一世的回忆时,也曾为那个破碎可怜的男人而落泪,也曾愧疚,也曾懊恼那些伤透人的事情真的是自己做的吗。 可她在心里问自己,余曼曼,倘若换做你,你会这么做吗。 不,她不会。 所以,上一世的余曼曼,与这一世的她,并不能算是同一个人。 余曼曼吸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并不欠你什么,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不舍得也不愿意去死。至于你的苦难,难道是我一人造成的吗?你为什么偏偏不放过我?” 南宫琛沉默了,他的肤色变得苍白,眼睛猩红,支离破碎。 “曼曼,我能听出来,这是你心中的实话。” 余曼曼道:“你别这副模样,我不会同情你,不会妥协,不会心软,我现在只担心自己的性命。” 南宫琛轻轻笑了一声,眼泪滑过高挺笔直的鼻梁,“苦难?这个词真不错,我的父皇,我的皇兄、皇姐……还有那些傲世轻物的世家子弟,包括皇宫里挤眉弄眼的宫女太监……我全都杀了,杀得干干净净……” “曼曼,现在就只剩你了。你负我,折磨我,欺侮我……我如今不该报复你吗?你觉得天道,会站在谁那边呢?” “我知道,你现在定是厌恶我至极,甚至恨不得杀了我……哈哈,无所谓了,就带着这份痛苦,与我沉眠于此吧。” 余曼曼不想再说话,索性闭上了眼睛。 封闭空间里的气体消耗得很快,她已经有些因缺氧而晕沉了。 突然,石棺被外界猛地敲砸着,不断震动,传来巨响。 余曼曼清晰的听到了蚩榆的声音传来。 他似是生怕巨石隔音里面听不到,大声喊道:“南宫琛,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听着,外面的人已经被我放倒了,我会以血为墨,破坏石棺上的符咒……不!我要修改符咒,让你一旦死去,便立刻消散,再无机会与她相伴!” “南宫琛!你若不想落得一场空,便出来杀了我啊,这里是皇宫,你身为皇帝难道还对付不了我吗?” 蚩榆绕棺观察过了,这石棺并非普通棺材,内里一定另有玄机。 况且,他不信以南宫琛那样心思缜密的人,会轻易让人封棺。 万一外面有人闯入怎么办?他若被封死在了石棺里,便真的是任人鱼肉了。 他应该不怕死,但他如此大费周章,一定是怕巫术无法应验,心愿无法达成。 想起南宫琛当初许诺下以“大南”来交易,起初只觉荒诞,现在想起,可真是后背发凉。 …… 南宫琛额间青筋暴起。 他脸色难看得可怕,“听到他来救你,你心里是不是特别开心?曼曼,放心吧,我会用他的命,来血祭我们的婚礼。” 南宫琛的话音刚落,余曼曼便听到了一声沉重的闷响,似是什么机关被按动了。 头顶的棺板缓缓往两边打开,余曼曼下意识闭眼,身边南宫琛却已经点地而起,跳出了石棺。 他一袭惨白寿衣,脸色苍白,墨发散落,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圣子,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清楚有多少人会因你而死吗?” 余曼曼挣扎着起身,忽然发现身上的铁链似乎有所松动,只是那链子太过沉重,她用尽力气去推开,好不容易才将上半身坐起。 一张厉鬼面具,便这样进入了她的视线。 余曼曼愣了一秒,果然是他! 蚩榆手握弯刀,浑身是血,他并非在恐吓南宫琛,哪怕流干身上的血,他也绝不能让余曼曼真的永生永世被禁锢住。 “陛下,这样的禁锢术有悖天理,我身为巫蛊之士,没办法坐视不管,必须要替天行道!” “蚩榆!”南宫琛怒了,“你真的很碍眼,想死朕便成全你!” 他飞身而起,直逼还在不断淌血的蚩榆。 蚩榆挥袖,释放迷香,可南宫琛却像没事人似的丝毫不受影响。 “圣子,你这些小把戏,对朕无用。” 蚩榆被一掌震得口吐鲜血,身体重重甩到了石壁上,五脏六腑几乎都移了位。 “蚩榆!”余曼曼心急如焚,却挣脱不了下半身千斤重般的铁链枷锁,她恨自己为何如此弱小。 南宫琛面色愈发难看了,他拿过祭坛上的剑,直指倒在地上的蚩榆,缓缓举起了剑。 “圣子,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又转头看向了余曼曼,挤出残忍微笑,“曼曼,他是因你而死的。” “不!” 余曼曼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双腿撞击痛到麻木,她跌跌撞撞着从石棺中爬了出来。 南宫琛没有理会她,挥剑而下,鲜红的血溅到他冰冷的眉眼,那张妖艳的面庞,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蚩榆!!” 余曼曼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的瞳孔颤动,直直望着倒在地上那血红的身影。 蚩榆琥珀色的眼眸中,最后的情绪定格在了不甘与担忧。 他睁着的眼,再没有闭上。 一条小紫蛇不知何时爬上了惨白的寿衣,吐着猩红的信子,露出了淬毒的獠牙。 第50章 祈求 南宫琛感觉到身上的异常,缓缓扭头,冰冷目光投向了肩膀上的小蛇。 “呵,小家伙,你要为主人报仇吗?” 小紫蛇渗着漆黑毒液的尖牙瞬间刺入了南宫琛的脖颈,南宫琛微微皱眉,闷哼了一声,“嘶……咬人还真疼啊。” 他伸手捏住小蛇,小蛇不肯松嘴,他就这样硬生生将尖牙从皮肤中拔出,顿时鲜血如注。 南宫琛将小蛇放在手中把玩,神情平静得冷漠:“你的毒会加速我的死亡,而死亡,正是我即将迎接的归宿……所以,你报仇无效。” 说完,他指尖发力轻松拧断了手中的小蛇的头骨,随手扔向了地上的蚩榆。 “曼曼,所有阻碍我们的东西都已经清除了,你准备好了吗?” 南宫琛扔掉了手中的剑,转身朝余曼曼露出笑容。 他冷白的皮肤上沾染着斑驳血迹,红得刺眼,那是蚩榆的血。 余曼曼藏在身后的手攥紧,心脏狂跳,愤怒从眸中喷发。 “你花了多长时间修建这地宫?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对吗?” 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余曼曼气得简直想笑。 她就像个傻子,愚蠢而天真,她讨好,她谄媚,她委曲求全,她竟然妄想着南宫琛真的会原谅她,会放过她。 她怎么会想不到,以他那样阴暗偏执的性子,怎么可能会选择冰释前嫌。 南宫琛低头,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身上的寿衣,他病态的肤色没有丝毫生气,透着诡异的气息。 “嗯,这是我能想到的,我们最好的结局了。” 他步步逼近余曼曼,“曼曼,知足吧,其他人,可比你死得惨多了。而我愿意放下曾经的恩怨,陪你去死,已经是对你的宽宥了啊,你为什么还要那么看着我?” “你放屁!”余曼曼气急,“分明是你不想活了非要拉个垫背的,竟还有脸将自己描述得如此深情,如此高尚!太可笑了!” “随便了,你陪我,我陪你,不都是一样的么。” “可我是无辜的啊!”余曼曼抹了把眼泪,“什么狗屁系统,狗屁时空,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切就是场骗局!” “你们把我绑进来,无非是在我身上宣泄对她的怨气!可我做错了什么?我又不是她!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却一直在替她承受你的报复!” 南宫琛面无表情,“曼曼,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抓住余曼曼的手,轻轻吻了一口,随即虔诚的覆上了自己的心脏,缓缓道: “我只是误入了一片黑雾,我向老天祈求,让我再见到她……等我再次睁眼,便真的看见你了。” 余曼曼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反而认真去感受他心脏的搏动。 “是吗?”她勾起唇,“如果真的这么灵验,那我也要向老天祈求……” “曼曼,你想求什么?” 噗呲—— 余曼曼藏在身后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入了南宫琛的心脏,一整段锋利的金属,尽数没入了他的躯体。 “求老天,让我再也不要见到他。” 南宫琛瞳孔瞬间放大,漆黑的眸子成了血色,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余曼曼,他张口,血便从口中淌了出来。 “曼……曼曼,你还真是……” 他想不到恰当的形容词,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口中鲜血不断往外淌,极为狼狈。 余曼曼道:“谢谢你,这一次我找准了心脏的位置。你逼我杀周时序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你让我感受到了血的味道,我能将刀捅入他的心脏,便也能杀了你。” 她拔出匕首,可另一只手仍被南宫琛紧紧攥住,怎么也挣脱不出,余曼曼抬手又一刀重重划在了他抓住她的手上,“放手!” 南宫琛像是不知道痛一般,硬是如铁钳般禁锢着余曼曼,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让她感受自己逐渐微弱的心跳。 “曼曼,你似乎真的变了……看来老天骗了我,祂说这一次,你不会再伤害我,你会义无反顾的爱我……可你,终究还是毫不犹豫将刀捅入了我的心脏。” 余曼曼道:“南宫琛,是你逼我的。你若真的爱她,那老天爷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若只是爱自己,只是不甘,便不该向老天祈求这样的心愿!” “难道我的命就不是无辜的吗?南宫琛,去死吧,求你,就此安息吧。” 那颗心脏,就要停止跳动了。 南宫琛咧开一个血色的笑容,他一字一句道:“不要。” 余曼曼被他盯得后背发凉,她强装镇定:“好啊,那你来一次,我便杀你一次。” 那抓着她手的大手渐渐凉去,渐渐无力,这一次,余曼曼轻而易举便抽出了自己的手。 她看着南宫琛的身体无力倒地,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她,她不确定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脸颊冰冰凉凉,余曼曼抬手一抹,竟是一片晶莹的泪水。 她哭了,为他吗?还是为谁? “其实,老天是真的给过你机会了。” 心脏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或许,她真的对他动过心,真的想过要去抚平他的创伤…… 蚩榆送她的神奇香囊,她悄悄塞到了他的枕头下,希望他能夜夜收获美梦,希望他的头可以不要再那么痛,希望他阴郁的脸上可以多一些笑容。 …… 眼前的景象忽然像被打碎的镜子一般,开始一块块破裂,一道刺眼的白光让余曼曼紧紧闭上了眼,强烈的眩晕袭来。 再次睁开眼时,余曼曼眼前一片空白。 她低头,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她好像能看到,却又好像什么也看不到,眼前只是一望无际的白。 【宿主,你还是真的变了。】 冰冷的机械音在空中回荡。 “变了吗?也可能是你们从未真的了解过我吧。” 【或许吧,你的任务是攻略男主抚平他的怨气值,而你却杀了他。】 “我若不杀了他,我自己便会死,我难道不该这么做吗?还是在你们眼里,我就是罪该万死的?那南宫琛呢,他不也是恶事做尽,这对那些被他无辜杀死的人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第51章 带血的眼泪,是他此生最后的眼泪 对面沉默了。 余曼曼冷笑道:“总之任务失败,我无话可说了,那就让我被困在这该死的空白里吧,相信过不了多久,我的怨气就会冲破宇宙!” 【宿主……您……冷静点……】 机械音竟然卡顿了。 突然,眼前的白色突然变亮,刺得余曼曼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 “谁是余曼曼?出来!!” 耳边猛地响起一阵呵斥声,伴随着镣铐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 余曼曼睁开眼,心一下就冷了。 系统又把她送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她环顾四周,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于某处地牢当中。 铺天盖地的恶臭味刺激着她的鼻子,肺部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突然,一个人影从角落里爬了起来。 她身上的囚衣破破烂烂,有着密密麻麻被鞭打的血痕和烙铁的焦印,头发乱糟糟,浑身都是干涸的血迹。 余曼曼看向了她的脸,瞪大了眼睛。 她竟然有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余曼曼亲眼看着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走向自己,她的眼睛格外晦暗,昏沉却倔强。 余曼曼愣住了,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可这地牢空间狭小得根本无处可躲,就在她以为那个人要撞上自己时,她却硬生生从自己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什么? 余曼曼伸手,试探着触摸了一下黑漆漆的墙壁,果然,手指并没有任何触觉。 她是一团虚无,她正以旁观者的角度处于上一世的记忆当中。 “余曼曼”的腿似乎受了伤,极为艰难的走到了牢房门口,门外的守卫忽然举起了未出鞘的剑,狠狠砸在了“余曼曼”身上,又一脚将她踹在了墙壁上。 这一幕,看得余曼曼莫名跟着疼痛。 守卫横眉竖目,大骂道:“贱人!磨蹭什么?赶紧跟我过来!!” “余曼曼”口吐鲜血,撑起身体,一言不发的跟在了守卫身后。 走着走着,她便敏锐的发觉了不对劲,这不是通往刑室的路。 她停住了脚步,“是谁要见我吗?我不见。” 守卫抬手便狠狠扇了她一个脆亮的耳光,“通敌的贱人!你以为你还是尊贵的月卫吗?你有什么资格拒绝?!” 镣铐激荡出剧烈声响,“余曼曼”伸手连带着沉重的镣铐,狠狠抽向了那守卫的脑袋。 “我说了不见便是不见,你大可以杀了我啊!” 守卫被铁链抽得晕头转向,顿时口吐鲜血,其他守卫见状,立刻拔刀向前包围住了“余曼曼”。 “你这个敌国的叛徒,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以为我们真的不敢杀你吗?只是一剑捅死你太便宜你了,你应该被凌迟千遍而死!” “余曼曼”眸中的冷冽与戾气与余曼曼所见到的南宫琛眸中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她低低笑了几声,不屑道:“才千遍?” 守卫们瞬间被激怒了,突然,一道男声急急响起。 “慢着!” 余曼曼望去,果然看到了南宫琛。 她不久之前还在跟老天祈求不要再见到他,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不过,面前的南宫琛,似乎与她记忆中的很不一样…… 他穿着一身被血染脏的白衣,额头上骤然一个巨大的血色窟窿,看起来极为恐怖而狼狈。 守卫们扭头,看到南宫琛神情非但没有丝毫忌惮,反而浮上了轻蔑与鄙夷。 “见过五皇子。” 没有行礼,只是轻飘飘,阴阳怪气的一句话。 南宫琛面上堆着笑,竟是有些讨好之意,“我找她有些事……” 守卫们眉一横,手中剑丝毫没有要收的意思。 南宫琛又急急补充道:“是皇兄恩准的。” 守卫们神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相视一眼,讪讪道:“既然太子殿下发话了,那殿下您便与这贱女人见一面吧,记得要快些啊!” 听到“贱人”二字,南宫琛神情不易察觉的变得阴戾,再抬头时,却又是堆着笑忍受守卫们的训斥。 他终于,又见到了他的曼曼。 哪怕她是敌国的间谍,哪怕她潜伏在他身边不过是利用他,哪怕…… 南宫琛抹了抹眼泪,指尖都在发颤,他想要触碰“余曼曼”,却又停在了半空中,一股几近癫狂的戾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让他的血液都在沸腾,指尖发麻。 他的曼曼,怎么变成这样了? 与他印象中那风华绝代的绝艳身影,判若两人。 在见到“余曼曼”之前,南宫琛想了很多。 地下光线很暗,氧气稀薄,他独身立于昏黄油灯之下,苍白冰冷的面庞伴随着闪烁的火苗忽明忽灭。 空气中飘浮着浓烈的血腥气味,尖叫哭喊声不绝于耳。 真是一个恐怖的地方啊…… 他脑中不受控制冒出卑劣的想法。 她应该很害怕吧?她会不会后悔呢?她会不会把他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用力抱着他不肯放手呢? 可当见到她的那一刻,那些阴暗恶毒的想法顿时粉碎,他满脑子都只剩感同身受的疼痛与恨。 南宫琛抬手,如玉般的手指拭去“余曼曼”嘴角的血丝,那震颤的眸中再次掉落下一颗清泪。 他开口,声音颤抖而嘶哑。 “曼曼,我娶你吧。” “余曼曼”闻言一愣,随即不合时宜的轻笑了一声。 她反问道:“娶我?” 南宫琛看着她面上的讥诮,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她为何要这样看着他? 就仿佛他是一个什么很可笑的人似的…… “我去求皇兄,去求父王……哪怕……”,他顿了顿,坚定道:“也一定要救你。” “余曼曼”忽的开口,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啧,你这个样子,还真是可笑啊。一个嫡出的皇子,竟然像条哈巴狗似的去求你的仇家,南宫琛,你就一点骨气也没有吗?” 南宫琛僵住了。 “南宫琛,五皇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竟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看着少女眼角残忍的笑容,南宫琛心中莫名升起不祥的预感,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下意识捂住了“余曼曼”的嘴巴。 “别说了,求你。” 他快要受不了了,她看他的眼神带着冷清与不屑,掺杂一丝高高在上的倨傲。 他真的害怕她这么看他,害怕她再一次踩碎他的自尊。 “曼曼,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了?你曾经对我那么好,你救我,保护我,还……还将自己托付给我,这难道不是爱吗?” “我曾问你愿不愿永远陪着我,你那时分明点头了啊。” 南宫琛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的目光太过炽热,几乎要将“余曼曼”望穿。 他想透过她冰冷的面容,去看看她的心。 “傻子才信那些蠢话。” “余曼曼”毫不留情拍开了他的手,面上隐隐有些不耐烦。 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愚蠢,较真的人? 一句见他情到深处爱意浓密时的敷衍回答,竟也值得他记这么久? “殿下额还记得第一次回宫时,围聚在宫门迎接你,对你痛哭流涕嘘寒问暖的那些人吗?” “我只不过是比他们多一些耐心罢了。” “对他们来说,你的价值终结在了陛下表现出厌恶的那一刻……” “而对我来说,皇后娘娘薨毙之时,你亦失去了价值。” “懂了吗?” 她的眉眼冰冷,带着淡淡的嘲弄。 “比起担心我,殿下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死活。” 南宫琛呼吸都凝滞了。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余曼曼,如坠冰窟,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分分变得惨白,连血液都在发冷,摇摇欲坠。 “余曼曼,你认真的?” 南宫琛几乎咬碎了牙齿,掐着手心肉逼自己冷静。 她竟然能将利用与背叛,说得如此轻松随意,竟一点愧疚之意也没有? 难道就因为他无权无势,人人可欺,她便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对待他?凌辱践踏他的自尊? “余曼曼”看出了南宫琛眼中的杀意,挑眉笑道:“想杀我?” “想。” 南宫琛眼中血色癫狂到极致,竟转化成了一抹笑容。 “我会杀了你,但不是现在。” 似是觉得无趣,“余曼曼”转身离去,没再理会他。 真是懦弱。 明明都恨成那个样子了,竟还不杀她。 南宫琛眸子漆黑,望着少女的背影,一滴泪如宿命般恰好从眼尾泪痣处滑落。 他抬手,狠狠抹去那一滴泪,力气之大竟将眼下皮肤擦破,顿时鲜血氤氲了视线,眸中带血的模样,可怖极了。 带血的眼泪,是他此生最后的眼泪。 余曼曼呆站在一旁,心里咯噔一声。 冲击力太大了! 她见惯了南宫琛手握权势嗜血暴戾的一面,看到他这副卑微可怜的模样,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暴走了。 太诡异了…… 第52章 重开 南宫琛的面庞逐渐模糊,白光闪过,余曼曼眼前再次出现一片空白。 系统幽幽道:【宿主,你感觉怎么样?】 余曼曼道:“挺有感触的啊。” 系统追问:【什么感触?】 “之前光顾着同情南宫琛了,没想到我上一世也这么凄惨,这一世还要被折磨,真是没天理了。” 【……】 系统沉默了许久,终于发出声音: 【你的凄惨不是南宫琛造成的,可他的痛苦却由你一手造成啊。】 余曼曼算是彻底看透这鬼系统了。 她冷笑一声:“别PUA我了,真当我是傻的吗?” “上一世的恩怨谁对谁错我不想与你争辩,我与她生长环境不同,成长经历不同,哪怕有相似之处,也并不妨碍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所以你没必要把她做过的事情强加在我头上,你这么想让我感到愧疚,是想让我乖乖替你办事对吗?” 【游魂不肯放过你,它游荡在时空中,严重扰乱了秩序,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冤有头债有主,只能由你来抚平他的怨气了。】 余曼曼更气了:“哦?这么说来,难道不是你们需要我的帮助吗?为什么还要疯狂道德绑架我呢?” 【抱歉,也许我们的观念不一样,但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 “你的狗屁观念我难以认同,你因为急于解决南宫琛制造的麻烦,所以就把他放在了首要位置,甚至试图牺牲我来解决问题,可我是无辜的!” 系统似是卡住了,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才又道:【抱歉,宿主,我确实是采取了最便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从而忽略了你的感受。】 【可如果南宫琛的游魂无法入轮回,你也会被他捆绑永远困在时空长河当中。】 【也就是你现在眼前的一片空白。】 余曼曼虽然愤怒,委屈,但她的确无法与超出三次元的存在抗衡,她更无法接受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坐以待毙。 于是,她稍微松了一些口,“让我帮忙完成任务,你不该给我相应的报酬吗?比如任务完成的奖励之类的。” 一想到这狗系统当初坑骗她进入任务,非但没有任何好处,还动不动消耗她的气血和寿命,余曼曼就又气得牙痒痒。 贱,当真是甚贱! 【我可以申请权限,但不能破坏时空规则。你想要什么?】 余曼曼反问:“你能给我什么?” 【你所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我都可以提供。包括金钱、名利、地位等等无限,但前提是你只能收获,不能去选择剥夺。】 “也就是不能损害他人的利益,对吧?” 【是这个意思。】 余曼曼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双标至极!它致力于维护时空的秩序,看似公平正义,却在遇到危机时毫不犹豫的牺牲掉个人来求平衡。 【宿主,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余曼曼思索了一下,道:“先欠着我,等我想好了再说。我要三个愿望,可以吧?” 人的欲望是会变的,只有真正在面临危机时,才能看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比如,穷困潦倒时想要金钱,生命垂危时则想要续命…… 余曼曼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 【可以,但前提建立在任务完成的基础上。】 一想到那双疯癫血色的眸子,余曼曼就觉得疼痛。 当初觉得靠哄一哄便能攻略南宫琛的想法,在现在看来成了最可笑的笑话。 太难了啊啊啊! “他的怨气不是一时半会形成的,他的人生几乎全部都是恶意,你应该让我穿进我与他初遇时,这样我才好挽救啊。” 余曼曼清楚南宫琛内心的阴暗扭曲已经根深蒂固,对她几乎毫不信任,她很难后期再去扭转他的心态。 【宿主穿越进时空的节点是南宫琛对您怨念最深之时,这我无法控制。】 余曼曼头疼极了,哪怕是再来一百次,她也没有信心能够攻略下他。 “下一次进任务,我要求你给我开金手指。” 【这……】 还未等系统说完,余曼曼又急忙补充道:“不会破坏时空秩序的!” 她若没有自保之力,太被动的话,便难逃这一次的结局。 【您想要开什么金手指?我为您申请权限……】 “第一,我要爆表的武力值。毕竟上一世的余曼曼武功高强,我进去实在是太容易穿帮了。” 【可以……但只能匹配上一世的武力值,无法爆表。】 “第二,我要能够随意查询任务进度。” 上一次在她满心欢喜时,突然查出来一个“任务进度为0”,简直是要心梗了! 【可以查询,但有限度……次数为三次,请您妥善使用。查询时是调取南宫琛的感知力,次数过多会被察觉。】 “第三,在任务中出现意外,不要伤害到我的本体,包括性命。” 【这一点恐怕无法做到。】 余曼曼不解道:“那为什么南宫琛死了就没事?” 【他的游魂被某种特殊力量困在时空隧道里,你若死了,当你的魂魄穿越时空轮回时一定会被他捕捉捆绑,到时候便只能和他一起永远游荡,再也入不了轮回了。】 【如果连您也被困住了,我到时候该找谁去平息他的怨气?】 余曼曼突然觉得后背凉凉的。 这就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她吗? 太可怕了…… 【感应到南宫琛正在呼唤您……宿主,您准备好了吗?】 余曼曼深吸了一口气:“在任务中如果我有新的要求,可以提吧?” 系统也发觉了余曼曼的变化,她似乎并不像一开始那般好拿捏,于是它也不敢再糊弄她了。 【看情况,我会尽力。】 “行,最后一个问题,南宫琛不会带有记忆吧?” 余曼曼可不想开局就又被他绑进棺材里,搞渗人那一套。 系统似乎是笑了一下,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宿主,/任务·攻略南宫琛·第二次/ 即将开启,祝您好运。】 【请保护好自己的生命,或许在任务过程中,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上一世的遗憾与谜底,你将有机会再次触碰、揭晓。】 第53章 他为尊,她为囚 又是一道刺眼的白光,余曼曼从一望无际的白陷入了空洞的黑当中。 突然,身体传来的奇异感觉让余曼曼身子一僵,她猛地睁开眼睛,果然对上了南宫琛深不可测的眸子。 又是在床上。 “曼曼,为何这么看着我?” 余曼曼熟练的一把拍开南宫琛的手,只是这一次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这种能够掌控肌肉力度,掌心似有气流涌动的感觉十分奇妙。 南宫琛被她推开后反而再次欺身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压在了头顶,他的眸中隐隐闪动着某种期待与疯狂。 “曼曼,这么久不见,可你的身体却依然诚实,它似乎很欢迎我……” 南宫琛说着,指尖轻轻滑过余曼曼的皮肤,从下巴到胸膛,从领口到纽扣,力度掌控得恰到好处,泛着令人颤栗的痒。 余曼曼大概猜出来为什么这个时间节点是南宫琛怨气最深的时候了。 此时,正是他沥尽心血,千难万险,凭借执念完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登上皇位。 “余曼曼”当初对她的嘲讽与贬低就像扎在他身上的刀子,日日夜夜痛得他难以阖目。 南宫琛本以为自己如今爬上了最尊贵的位置,她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她会后悔当初看低他,她会在被五年牢狱磨灭意气后向他求饶,求他放过她。 哪怕是,当她在看到他重新获得价值后,想重新利用他,也未尝不可啊…… 但“余曼曼”一定没有这么做。 她一定说了什么话,亦或是流露出了什么神情,让南宫琛痛不欲生,几近癫狂,彻底跌入了无尽深渊当中。 他已经竭尽全力了,已经放下尊严底线,已经卑微到尘埃里了,她看向他的目光却还是冷漠而鄙夷。 哪怕此刻,他为尊,她为囚。 而这,仅仅是周时序安排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她不再需要理会他了。 啧啧啧。 余曼曼忍不住感慨,“余曼曼”到底是有多讨厌他啊。 还是说,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正常人的感情? 都怪系统过于偏心,永远只展示“余曼曼”伤害南宫琛的片段,却不在乎她的成长经历。 余曼曼因人类的情感而同情南宫琛,但也清楚的知道,这与自己无关。 她一定要保持理智,她与“余曼曼”并非同一个人,她只需完成任务即可。 南宫琛的手停住了,他似是完全失了兴致,漆黑的眸子中带着痛苦纠结的愠怒。 “余曼曼,你躺在这里就像一个死人,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惹得你如此生厌?” 余曼曼知道南宫琛想要看到的是什么,但她并不想这么做。 别说南宫琛对“余曼曼”了,她本人现在对南宫琛的怨气也很大! 大不了再一刀把他捅了,再重开一次! 她得先把被他耍得团团转被他折磨,心里憋屈的怒气撒出来。 南宫琛捏住了余曼曼的下巴,冷笑道:“曼曼,我这五年学得最好的便是如何折磨人,今夜还很长,我不信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慢条斯理在那排摆放整齐的刑具中挑选,突然,小腹传来强烈冲击,那股力震得南宫琛整个人往后摔去,他猝不及防飞出,后背重重砸在了地面上,嘴角流出一丝殷红血痕。 哦豁。 余曼曼打量着自己的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这就是力量吗? 爽!太爽了!! 南宫琛不急着爬起来,他躺倒在地上,感受着小腹的疼痛,竟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口中有血,笑着笑着便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哈哈哈……咳咳……” 她赐予他的,哪怕是疼痛,都令他欣喜若狂。 余曼曼眼皮跳了跳,这人怕不是摔傻了?还是真疯了?? 她也不敢有了武力值便太过狂妄,毕竟她只有一个人,而南宫琛光是皇宫内便有无数羽林军,更别提守在殿外的侍卫与暗处的死侍,到时候若真打起来,她很明显寡难敌众。 她倒不怕南宫琛杀她,但非常怕他对她上刑什么的…… 余曼曼跳下床,小心翼翼走向南宫琛,“喂!你别装死啊,就踹你一脚不至于吧?” 突然,南宫琛一把攥住了她的脚踝,往自己身侧拉,余曼曼被吓到了,差点没站稳,她急忙用力挣脱,却被他铁钳般紧紧攥住不放。 南宫琛的武功不差,方才余曼曼那一脚他毫无防备才被踹下了床。 “你松手!!” 南宫琛冷笑:“你这么放肆,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余曼曼眼睛都没眨:“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啊!” 这个死变态,他那地宫不知道修建了多久,早就计划着要将她封印在石棺当中,如今怎么可能轻易杀了她? 在性命无忧这一方面,余曼曼暂时还是很有恃无恐的。 余曼曼一只脚被南宫琛握在手里,两人便这样僵持了下来。 “呵。”南宫琛手指极为暧昧的摩挲着她的脚,“你倒是很有自信,不过,你猜对了,我暂时还不会杀你。” “要是让你这么轻易就死掉了,岂不是太无趣了?” 余曼曼莫名想笑,那种看透一个人,掌握主导地位的感觉,的确不错。 突然,南宫琛松开了手,站起身。 他个子很高,余曼曼勉强到他的胸膛处,站得近难免只能仰视着他。 烛光摇曳,殿内不够明亮,晦涩的光线为南宫琛的面容平添了几分阴暗与诡异。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如同打量着自己的猎物。 “不过,活着未必就比死好受。” 说完,便拂袖离去。 余曼曼望着他的背影,强忍住追上去的冲动。 这是又要把她当狗驯了? 那一段难捱的时光,她想起便忍不住拳头发硬。 不过,按照上一次时间线,她将在这里遇到温瑞禾的周时序。 温瑞禾倒是不重要,关键是周时序,他利用温瑞禾见到她,想要重新控制她。 余曼曼沉思起来。 首先,这一次她肯定不会再落入周时序的圈套,不会再被他下蛊。 可上一次,南宫琛大概率就是因为想要取出她体内的蛊虫而耽误了与她冥婚共葬的时间。 如果不再被种蛊,南宫琛的计划便也会相应提前。 第54章 陛下的人 余曼曼很清楚,她如果继续待在南宫琛身边,很难改变上一次的结局。 并且这一次还不一定有上一次那么好运能够得到救助,能够杀了南宫琛,说不定就真的把小命耽搁在这里了。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逃离南宫琛。 任务什么的先放一边,能活一世是一世! 余曼曼并不信任那个双标至极的系统,但却摸清了它的底线,那便是不能破坏时空的规则与平衡。 也就是说,除非她主动结束任务,系统是无法强制将她召回的。 余曼曼曾想过要借助蚩榆的力量逃离,但这个想法很快便又被她否定了。 且不说蚩榆是因为被她种了情蛊才愿意救她,更何况他本是无辜的,上一次却因余曼曼而丢了性命。 这一次,余曼曼绝对不会再牵扯上他。 那该怎么办呢? 余曼曼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唇畔勾起一丝冷笑。 算计别人的人,终将被别人算计。 她便要待在这坤宁宫里,静静的等待着周时序的到来。 …… 南宫琛果然再次将余曼曼锁在了坤宁宫当中。 断水断食,他想利用人的本能来逼她屈服,想看她奄奄一息,被求生欲驱使的模样。 余曼曼心中极为烦躁,毕竟等到周时序挑拨温瑞禾来找他的麻烦还要等到十几天之后了。 这没吃没喝的十几天里,她该怎么过呢? “系统?” 余曼曼仰面躺在床上,殿内没有点灯,偌大的宫殿只漆黑而空寂。 【我在。】 “你能给我提供食物吗?我怕我一饿就不受控制想要暴走。” 【这算作您的三个愿望之一吗?】 余曼曼一听眉毛便皱了起来,气笑了:“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是受害者,这个要求又不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利益,怎么能算作我的愿望呢?” 冰冷的机械音停顿了很久。 它似乎没办法再将她圈绕进自己的逻辑里了,当她掌握了游戏的规则,便开始变得冷静而清醒。 【我没办法为您提供实质的食物,但可以调节您的身体,使您始终处于能量充足的状态。】 余曼曼有些失望,“好吧,谢谢了。” 【不客气。】 比起食物提供的能量,余曼曼更享受进食的过程。 唉,不吃饭会抑郁的。 麻烦比预料中更快找上门来。 才过了不到三天,殿外边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余曼曼瘫在大床上,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殿外那尖锐的女声,似乎是温瑞禾的声音。 她立刻爬下床,靠近殿门侧耳倾听。 “滚开!我看今天谁敢拦我,难道这坤宁宫我还进不得吗?” “温小姐,您切莫冲动啊,陛下说了……” 宫人说话的声音断了,转而成了一声痛呼,显然是有人出手了。 余曼曼突然有些兴奋。 周时序终于来了! 殿门被猛地撞开,刺眼阳光夺门而入,光辉迎面洒在余曼曼身上,她习惯了殿内的阴凉昏暗,不自觉的伸手挡住了眼睛。 “好一个南宫琛,竟然将女姬养在了坤宁宫中!!” 温瑞禾瞪着余曼曼,气得脸都歪了。 “温小姐,您慎言呀!” 宫人们跪倒在地,想拦又不敢拦,面面相觑。 他们身为奴才都看得清孰轻孰重,想必陛下心里也是拎得清的…… 余曼曼懒得搭理这个来来回回就几句重复台词的工具人,她视线扫了一圈,却并未看到想要看到的人。 奇怪,周时序呢? 温瑞禾身边的丫鬟上前一步,附耳不知与她说了些什么,温瑞禾不屑的哼了一声,“他倒是来得够快。” 她的视线又转到了余曼曼身上,“可惜,他来再快都没用,今日这份好礼我是必须送上了。” 说罢,挥手道:“将她的头颅砍下来,用匣子装好。” 又补充道:“拖出去杀,别把坤宁宫弄脏了。” 佩戴有刻有“温”字玉佩的侍卫顿时持刀围了上来。 还真是工具人。 又或者说,温瑞禾是真的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哪怕再重来多少次,她都会毫不在意的用人命来当向南宫琛示威的手段。 余曼曼看着温瑞禾,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若对他有气,去找他便是,为什么要殃及其他人?还是说你奈何不了他,就只能拿别人的命来撒气?” 温瑞禾没想到余曼曼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怒不可遏道:“你算什么东西?本小姐让你死你就得死!” 余曼曼又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宫人,“你们呢?你们身为坤宁宫的宫人就什么都不管吗?” 宫人们低着头,一动不动。 温瑞禾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还真是从未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人,今日算是开了眼了!杀了她,快点!” 温家侍卫持刀便冲了上来,余曼曼立在原地,看着四面八方的砍刀,被堵截了退路。 她脑袋里没有丝毫招式…… 这该怎么应付?她赤手空拳比得过这么多持刀的侍卫吗? 余曼曼呼吸似乎都凝滞了,她的神经紧绷,心跳声无限放大。 突然,身体本能的侧边闪避,躲过了第一把落下的砍刀,再是抬腿,用膝盖顶上了那人的太阳穴,将他踹飞……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余曼曼像是被附身了一般,脑袋一片空白,但身体却凭借着本能在格斗。 很快,五六名大汉便全部被打倒在地。 温瑞禾脸都青了,“草包!废物!!这么多人连个贱婢都打不过,温家养你们有何用?还不如都去死吧!!” 侍卫们闻言,心中恐惧,挣扎着要爬起身来,可骨头却像散了架般提不起力气。 温瑞禾感受到一道冰冷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她抬头,对上了余曼曼的眼睛,心脏莫名一颤。 余曼曼慢慢朝她走了过去。 温瑞禾不受控制往后退,“你想干什么……你疯了不成?” 余曼曼道:“我没有杀人的癖好,但我不介意杀人。” 特别是对方展现了赤裸裸的杀意,她若是放过了想杀自己之人,岂不是脑袋有病? 温瑞禾拉过身边的丫鬟挡在自己身前,自己则拼命往后躲。 “这里是皇宫,难道你还敢对我动手不成?!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余曼曼觉得好笑,“你都敢在皇宫里对陛下的人动手了,还想让陛下为你撑腰?你是真蠢还是装蠢?” 话一出,余曼曼忽然觉得怪怪的,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称为“陛下的人”? 纯属口误! 一道白色身影立于殿外,闻言脸色瞬间便阴沉了。 第55章 他给她的,皆是恩赐 周时序刚到殿门口,便恰好听到余曼曼所说的话。 她称自己为南宫琛的人? 呵,原来阿宝的忠心,五年就足够堙灭么。 温瑞禾转身逃窜,看到周时序时眼睛瞬间亮了,她飞扑入了他的怀抱中。 “卿卿,她要杀我!你快帮我杀了她!” 周时序面上顿时换上了温润笑容,他展开手中折扇,轻轻为温瑞禾扇风。 “温小姐,莫慌,我在呢。” 温瑞禾抬眸仰望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瞬间跌入了他温柔的眼眸中,眼圈泛红,似是委屈极了。 余曼曼在看到周时序的瞬间眼睛也亮了。 他终于来了! 周时序看向余曼曼,唇畔还噙着微笑,可眼神却明显染上了杀意,“是你要杀温小姐?” 余曼曼看不懂他那是什么眼神。 他该不会真的因为温瑞禾,想杀她吧?搞什么鬼? “人要杀我,我不能自保吗?”余曼曼磊落承认了自己的杀意。 “可以。”周时序微笑,“但自保,是有前提的。” 说罢,他便极为迅速的拔过了一旁侍卫的剑,毫不犹豫的朝余曼曼出手了。 我靠,来真的? 余曼曼依靠着身体本能闪躲,她能敏锐的察觉到身体的吃力。 周时序的武力,远在方才那六名侍卫合手之上。 余曼曼抓住打斗的间隙用眼神示意周时序,可他却视若无睹,一招一式丝毫没有要放水的意思。 余曼曼又有意往殿外打去,想借机与周时序独处,可每每到了殿门口,却又被他往殿内逼迫。 “等等!你手里有剑,我没有,这不公平!” 周时序微笑,柔声道:“我何时说过要给你公平了?” 温瑞禾站在一旁,满心满眼都只有那犹如谪仙般的白色身影。 她的卿卿,实在是太完美了! 只可惜,为了家族,她不得不嫁给南宫琛,不得不成为大南 皇后…… 此时余曼曼心里却在疯狂咒骂这该死的周扒皮! 难道他千里迢迢潜伏在大南,就为了杀她吗? 可上一次,他分明还出手救她了呀! “是你逼我的!”余曼曼咬牙,从地上捡过一把掉落的剑。 周时序笑容微不可察的一滞,“你把这当做逼迫吗?” 他给她的,皆是恩赐。 余曼曼瞄准了温瑞禾,飞身而起,手中剑锋干净利落的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温瑞禾瞬间慌了,她浑身僵硬,不知所措的看向周时序。 “你……你……你敢杀我?!” 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余曼曼早就听烦了。 “杀就杀了,有什么不敢的?”她剑锋往内一毫,温瑞禾白皙的脖颈瞬间出现了一条血痕,惊得她失声尖叫起来。 “闭嘴!再出声我就割断你的脖子!” 温瑞禾吓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死死望着周时序,“我若有事……卿卿不会放过你的!” 余曼曼冷笑,“我就算不杀你,他似乎也没打算放过我。” 周时序闻言,挥袖扔掉了手中的剑。 局面就此僵住了。 温瑞禾颤声道:“你……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余曼曼想了想,道:“回答我一个问题,回答对了,我便放过你。” 温瑞禾声音颤得更厉害了:“什……什么问题?” “你们温家的侍卫都有一枚刻了‘温’字的玉佩,在玉佩的背面还有另一个字,这个字有什么含义?” 温瑞禾不敢轻易作答,“啊……这……这该怎么回答才是对啊……” “如实回答,才有对的可能。” 周时序饶有兴趣的看着余曼曼,似是好奇她在玩什么把戏。 温瑞禾几乎要崩溃了,“玉佩背面的字,是家主对自家侍卫的赐字……” “所以,每个人的赐字都是独一无二的,对吗?” “是……是的。” 余曼曼不说话了。 温瑞禾道:“我……我回答对了吗?” 余曼曼微笑,“我在思考。” 也就是说,上一次花园里那个自称奉“小姐”之命的死侍,身份是伪冒的。 他故意佩戴上温家侍卫的玉佩,将锅推到温瑞禾身上,是为了什么呢? 反正最终目的是杀她,他分明可以完完全全的掩盖身份,却还要自露马脚,莫名其妙报出了“我家小姐”,故意想让余曼曼误会温瑞禾。 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余曼曼皱起了眉头,那时对她有杀意的,应该是两拨人。 一方是温瑞禾,一方是周时序。 如此看来,周时序的嫌疑倒是很大。 余曼曼忍不住看了周时序一眼,对方正云淡风轻的负手而立,那矜贵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侍卫,也不知道温瑞禾是怎么被他骗的。 但是,他后来好像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她吧…… 如果他不是真的想杀她,那目的是什么呢? 一张脸浮现在心头,余曼曼顿时后背一凉。 她不再往后想了。 余曼曼换了一手执剑,从温瑞禾身后走到她面前,冷声道:“道歉。” 温瑞禾下意识便尖声道:“我向你道歉?” “算了,不用了。”余曼曼剑锋一转,一剑毫不留情的扎入了她的手臂中,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如注。 “你这样的人,总要受到教训后才会产生些许悔意。” 温瑞禾痛得直翻白眼,瞬间跪倒在地哀嚎起来。 “啊啊啊!杀了她!都给我杀了她!!” 余曼曼看了周时序一眼,迅速往殿外飞奔而去,她感受着风从耳畔呼啸而过,突然觉得身体格外轻盈,跑着跑着竟点地而起。 这……就是轻功吗? 余曼曼转头望去,不远处跟着一道白色身影。 周时序果然跟过来了。 等等! 余曼曼瞬间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 在那白色身影之后,怎么还有另一道身影? 余曼曼试图辨认那身影是谁,一时分心脚下踩空,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往下跌去。 突然,身体撞入了一道宽阔胸膛,余曼曼惊慌抬头,对上了周时序戏谑的眸子。 周时序扶住余曼曼,笑道:“阿宝,跑快些啊,你猜被南宫琛抓住,他这次会不会杀了你呢?” 余曼曼往后望去,身后不远处赫然出现了南宫琛冰冷苍白的面庞。 第56章 逃跑要这么玩,才有意思啊 余曼曼脸色一下就变了,她一把攥住周时序,威胁道:“你肯定有办法逃走对不对?带我走,否则我们两个都得死!” 周时序却一点也不急,神情自若道:“阿宝,你这么迫不及待要跟孤走么?” 余曼曼气得牙痒痒,强撑着道:“快走吧,等南宫琛追上来我们谁都走不了!” 南宫琛离他们只有不到十米了,余曼曼能清晰的看到他猩红的眸子,那眼底的神情令她浑身发寒。 余曼曼看着无动于衷,只微笑打量着她的周时序,做好了独自跑路的准备。 只是,若没有周时序的接应,她一个人还真没办法逃出皇宫…… 周时序只要看清楚了她的意图,便会毫不留情的拿捏住她。 “余曼曼,回来!” 南宫琛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余曼曼手腕一紧,她惊惧望去,却是周时序握住了她的手。 他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逃跑要这么玩,才有意思啊。” 说完,便拉着她点地而起。 南宫琛伸出手,余曼曼飞扬的发丝从他掌心穿过,终究是落了空。 他清晰的看到了她脸上惊慌的神情,看到她对那个男人眼底流露的央求,看到她与另一个人执手,毫不犹豫的逃离他。 南宫琛几近癫狂,他追着前面的身影,一声声呼唤着余曼曼的名字。 余曼曼毛骨悚然,好几次都能感觉到自己即将被身后之人抓住。 周时序扬眉,笑得春风拂面:“你这么怕他?” “快点跑路吧,别废话了!” 突然,周时序甩袖,往身后飞出几枚暗箭。 南宫琛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那一人的身影上,下意识闪身躲过,却还是被其中一枚暗箭射中肩膀,鲜血如注。 余曼曼惊呼一声,周时序顿时就不悦了,“射在他身上,你也会跟着痛?” 南宫琛似是不知道痛一般,依旧穷追不舍,速度甚至更快了。 周时序挑眉,“有点意思,不过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他再拂袖,余曼曼还没看清楚,便听到接连几声剧烈的爆炸声。 卧靠,炸弹?? 余曼曼不由自主回头望去,漫天烟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 周时序拉着她跳上宫墙,在烟雾掩盖下顺利越过,宫墙下果然有马车接应,并且还站了一排持刀的黑衣蒙面人,看来是负责断后。 余曼曼上了马车还是忍不住回头,可视野却依然只是一片白茫茫。 周时序道:“你担心他会死?” “没有。” 其实是担心的。 南宫琛要是真死了,她便又得重新开始任务,又得被困在坤宁宫里不吃不喝饱受煎熬。 实在是受不了了。 余曼曼问:“这是炸……火药吗?” “火药?”周时序得意道:“没那么简单,还包含了迷雾弹和致幻药。” 余曼曼又问:“你会杀了他吗?” 周时序不回答,面上笑容却逐渐泛起冷意,他的眼眸不复温柔,变得冰冷而凌厉。 “阿宝,才五年,你便把规矩都忘记了吗?” 他伸手,一把捏住了余曼曼的下巴,似是在打量一只宠物般,“看来还需要重新调教。” 余曼曼脸色瞬间变黑,重重拍开了周时序的手,怒瞪着他。 周时序挑眉,“啧,才利用完我,就对我龇牙,真是不乖。” “阿宝,孤得知你没死,第一时间便赶来营救你,普天之下,谁会在乎一个死侍呢?只有你是一个例外,所以你可千万不能让孤失望啊。” “瞧瞧,你的表情真令孤感到陌生。你该不会是因为担心孤杀南宫琛才这样的吧?这可真不像你啊。” 周时序笑得凉薄,“放心吧,孤不会杀他的。孤当年竟还真押中宝了,没有人瞧得上这草包,而孤却不惜派出了你,阿宝,你可是孤最锋利的刀呢,一般的任务孤可舍不得牺牲你哈哈。” “如今孤掌握了南宫琛的命脉,利用他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杀掉他呢?” 周时序目光突然变得阴鸷,“只是……若阿宝你对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的话,孤便真的觉得惋惜了。” 他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余曼曼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 她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杀了周时序。 周时序不会信任她,他为了重新控制她一定会采取某些手段。 比如,一只能让他轻易掌控她生死的蛊虫。 在他对她下蛊之前,她要抢先杀了他。 余曼曼冷不丁开口:“太子殿下,你曾答应我的事情,可做到了?” 她咬重了“太子殿下”四个字。 周时序面色一顿,道:“阿宝,你能理解孤的吧?孤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等孤权力地位稳固了,那个人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嗯。”余曼曼点头,微笑,“我懂的。” 懂个屁! 周时序满意的笑了,余曼曼趁机问道:“南宫琛肯定会下令封锁边界,我们该怎么逃出大南呢?” “阿宝,孤何时说要离开大南了。” “啊??”余曼曼震惊了。 周时序意有所指的看着余曼曼,道:“孤还没从南宫琛身上榨出些什么,就这样无功而返岂不是太可惜?” 余曼曼咬牙切齿,“殿下不是说此次是特意来营救我吗?” 周时序顿时不笑了,看向余曼曼的眼神里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他似乎将阶级地位看得特别重,尤其享受别人卑躬屈膝的追捧他,余曼曼三番两次呛声,周时序显然已经不悦了。 余曼曼也很识趣的没有选择继续激怒他。 周时序阖上眼皮,敛去笑容后,也是戾气极重的一张脸。 与南宫琛的俊美妖冶不一样,周时序的五官标致,本是根正苗红的俊秀,但那骨子阴戾之气却让他整个人都带着几分邪气。 他极为擅长伪装,但似乎在余曼曼面前又总容易被触及到底线,拆下他那虚伪面具。 总之,多少也带点病…… 余曼曼在心中默默呼唤系统。 【宿主,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余曼曼:【能给我提供一个道具吗?非常急!!】 【宿主,我能感应到南宫琛情绪波动特别大,您今天的行为已经彻底刺激到他了,这对任务的完成非常不利……】 余曼曼:【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总之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我难道还会害自己不成?】 余曼曼:【十万火急!需要你给我提供一个道具!这对任务的完成也至关重要!】 【什么道具?】 余曼曼:【毒药,要剧毒的那种。】 第57章 这样的桥段也太土了吧? 对面没有回音,它似乎是在沉思。 就在余曼曼以为系统又用惯常手段装死时,它却又开口了。 【可以。】 【只是,您千万不要试图产生逃脱、抗拒、侥幸之类的情绪。我只是最低阶的时空系统,我致力于用最平和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而在我之上是无尽神明,若是任务重开次数过多,被祂察觉……】 神明? 余曼曼:【若被祂察觉会怎么样?】 【根据祂以往处理问题的方式来看……会被抹除。】 余曼曼:【抹除?】 【是的。】 得到答案的瞬间,余曼曼下意识的反应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难道不是有悖于时空规则吗? 但她很快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很可笑,规则本就是神明定下的啊,祂就是天地运行的规则。 无需理由,只是客观的,抬手抹除掉那一两个时空轮轴中的卡顿点。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的在脑海中蠢蠢欲动。 余曼曼:【神明会抹除南宫琛,还是将知晓内情的我也一并抹除?】 余曼曼竟然从冰冷的机械音当中听出了几分嘲弄。 【神明可不会分“他”“我”,只是抬手,堙灭,仅此而已。】 余曼曼打了个寒颤,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一道视线正笼罩着她。 “阿宝,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余曼曼抬头,周时序正盯着她,皮笑肉不笑。 “我在想……我们如果待在大南的话,会不会被南宫琛抓到……” 余曼曼知道周时序不会相信她的否认,索性随口说了一件事。 周时序笑道:“你可太小瞧孤了。” “嗯……我自然是相信殿下的。” 马车停了。 余曼曼掀开帘子,惊呆了。 他们正处于繁华街道,车马人群,络绎不绝。 难道不该是藏到某处偏僻地方避难吗? 怎么就这么大摇大摆,生怕南宫琛找不到他们吗? 周时序率先起身,摇着扇子踩在了跪倒在地的小厮背上,气定神闲的下了马车。 他伸展着四肢,用扇柄撩开车帘,“需要孤抱你下车?” 见余曼曼神色紧张,他勾唇道:“放心,孤不怕南宫琛找到我们,就怕他找不到。” 余曼曼将头发往脸颊两边拨了拨,试图挡着些脸,别扭的掀开了马车帘子,她避开了跪倒在地的小厮,跳下了马车。 周时序轻笑了一声,收了扇子,负手走在前方,径直进了一家客栈。 余曼曼跟在他身后,提心吊胆着环顾四周,所幸一切如常,在繁华街道中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难道真的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进店,小二便热情洋溢的迎了上来。 “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周时序道:“住店。” 小二弯着腰,一边说着熟练的奉承话,一边领着他们往柜台走。 “公子,您开几间房?” 周时序微笑,“你觉得呢?” 余曼曼无语极了,出声道:“开两间。” 店小二呵呵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两位,他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早已磨炼出一双看人精准的眼睛。 眼前的公子笑意盈盈,丰神俊朗,白衣无尘,举手投足间尽是矜贵无双,定然是哪家不曾涉世的侯爵公子。 而那姑娘,小家碧玉,娇俏伶俐,和那白衣公子站在一起宛如壁画上的人物。 二人若已是眷侣,便不会反让他来猜测,那直接定一间即可。 二人若是毫无情意,更不会让他来猜测,而是直接定两间。 如此说来……二人定是生了情愫但还未挑明,害羞呢! 小二讨好的看向周时序,挤眉弄眼,一副“我明白”的样子,随即亲自跑进柜台里,推开了正在算账的伙计,亲自捣鼓了一番,突然“哎哟”一声。 “实在是抱歉,小店今日饱满,只剩一间房了……” 小二极为狗腿的将一把钥匙双手递向了周时序。 这样的小公子他见得多了,到时候他再私底下去询问些犒赏,小赚一笔…… 周时序接过钥匙,将腰间钱袋扔向小二。 小二掂量了一下,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合不拢嘴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他心中得意,自己果然猜对了! 余曼曼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钱袋子,在小二惊慌失措的叫唤声中,重重拍在了柜台上。 不是,真当她没看过小说电视剧吗? 这样的桥段也太土吧? 小二慌张道:“小姐,您这是……” 余曼曼冷笑:“就一间房的话,这一袋银子怕是太多了吧?” 她打开钱袋子,从里面取出一锭,“只给这么多。” 小二急了,看向周时序,“公子,这……” 余曼曼道:“还有房吗?还有的话这袋银子便都给你了。” 小二心中疑惑,难道猜错他们的关系了?是这位公子单方面倾慕这位小姐? 见周时序一言不发,小二舍不得那袋到手的银子,只得堆着笑道:“实在是抱歉,是在下没说清楚,上房只有一间了,中房还有呢……” 余曼曼朝他伸手,“那便再开间中房。” 小二将钥匙小心翼翼递给她,便想去拿那钱袋子,却被余曼曼抢先一步。 她从钱袋子里又掏出锭银子,扔给小二,道:“剩下的是给你的小费,不用谢。” 小二神情一下就变了,“咱不是说好这袋银子都给我的吗?” 余曼曼冷笑,“我又改变主意了,不可以吗?可别再随意揣测别人了,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小二不敢再说什么,心不甘情不愿的领着他们上楼去,虽然愤怒却不敢表现出来。 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 可那公子出手阔绰,很明显就是心情愉悦,不应该啊…… 小二不敢再惹余曼曼,决定再想办法讨那白衣公子欢喜,说不定还能捞到些赏赐。 这一次,余曼曼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面,她极为自然的将周时序的钱袋子收进了怀里。 不管在哪里,想过得好自然是离不开钱的,她得为以后做些打算了。 周时序看着前方女子的背影,目光潮湿阴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余曼曼的中房在三楼,只是寻常的客房,而周时序的上房则在顶楼,视野开阔,风景优美。 余曼曼转着钥匙,转头朝周时序道:“我先进去啦,公子您也好生休息。” 周时序看着她,“你跟我上去。” 小二闻言,站在一旁暗搓搓的偷看。 啧,这公子可真不会追姑娘,哪有这样的?你想约姑娘好歹也得找个冠冕堂皇些的借口吧? 余曼曼道:“还有什么事?” 周时序不喜欢她向他反问,微微皱眉:“自然是服侍我。” 第58章 我?服侍你?? “噗——” 一旁的小二突然发出了声响,被周时序一瞪,顿时猛烈咳嗽起来。 “对不住,被口水呛到了……咳咳……” 余曼曼皱眉,“我?服侍你??” 周时序冷下脸,“不然呢?我本就是你的主人,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旁的店小二不禁脑补了一场禁忌宅门之恋…… 余曼曼憋着一肚子气,不情不愿的跟着周时序上楼了,将楼梯踩得砰砰响。 周扒皮!贱男人! 余曼曼摸了摸怀中不知何时多出的小药瓶,既然他自己这么着急求死,那她也不介意早点取了他的狗命! 店小二将他们二人送入了客房当中,便告退了,临走前还不忘多看了周时序几眼。 周时序站在门口,毫不客气的指挥道:“进去检查。” “检查什么?” “你说呢?” 余曼曼悄悄翻了个白眼,进了客房。 不愧是上房,的确是宽敞舒适,地理位置极佳,靠在床前不仅满目绿意盎然,视野也非常广阔。 余曼曼随便逛了一圈,便对外道:“没问题。” 周时序迈步进了房间,他走到太师椅旁,刚要坐下,又停住了。 他伸出手指一摸,看着指尖微末灰尘,沉声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没问题?” 余曼曼理直气壮,“这房间通风透气,有灰尘是在所难免的!” 周时序面容已经染上了怒气,他步步逼近余曼曼,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你是仗着什么在有恃无恐呢?你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孤的底线吗?” “阿宝,你知道的,白袍沾灰会影响孤的心情,而孤心情不好便得杀人取乐……你觉得该杀谁呢?” 余曼曼躲开他的正面压迫,快步到太师椅前一屁股坐下去,又动了动,起身道:“好了,这下干净了,您可以坐了。” 还一沾灰就想杀人,呵呵,空气中那么多灰尘,他杀得过来吗? 周时序突然微笑,道:“阿宝,你对孤有气?” “没有。” “撒谎。”周时序悠悠坐下,半撑着脑袋,道:“过来,五年不见了,让孤瞧瞧你有什么变化。” 余曼曼刚走过去,手臂突然一紧,整个人被周时序拉过去,坐到了他的腿上。 余曼曼顿时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周时序摁住。 余曼曼不愿让周时序察觉到她的力量,停止了挣扎。 他的手勾上她的下巴,此时她为上,周时序为下,可他看向她的目光却还是带着上位者的慵懒与漫不经心。 “阿宝,南宫琛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怕他?” 他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眸底闪过一丝阴冷。 余曼曼心中冷笑,面上却低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余曼曼”对南宫琛所做的都是他的授意,而南宫琛对“余曼曼”所做的都是拜他所赐! 周时序手指摩挲着余曼曼的脸庞,“阿宝,孤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你虽身为死侍,但你在孤心中绝不仅于此,待孤上位之后,一定好好弥补你。” “很快了,真的。阿宝,你愿意帮孤的,对吧?当初从死侍营里将你们带出,孤最看重你,也最喜欢你……” 余曼曼忍着心中恶心,轻轻点头,“嗯。” 周时序笑了,愉悦道:“阿宝真乖。” 余曼曼故作羞涩,顺势从他身上下来,道:“殿下,您这一路一定累了吧?我去吩咐小二准备些吃食。” 周时序点头。 余曼曼走出去,刚关上门,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浓烈的厌恶。 和周时序相处,会让她有一种潮湿得要发霉的感觉,阴暗而又腐朽。 哪怕他面上总挂着温和的笑容,却没有一点生气。 余曼曼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小心翼翼掏出了怀中的药瓶。 她打开药瓶一看,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适合下在茶水里。 可是以周时序多疑的性格,是不会轻易进食的。 该怎样才能成功让他服下毒药呢? 余曼曼觉得头痛得厉害,匆匆收起药瓶,便跑下楼找小二去了。 …… 为了降低周时序对她的怀疑,余曼曼再次回到了顶楼上房。 她推开门,看到一道白色身影立于窗前,周时序闻声转头,皱眉道:“礼节都忘了?” “哦。”余曼曼退出去,敲了敲门。 周时序没理会她,余曼曼就自己小心翼翼进去了。 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周时序,“殿下,您喝水。” 周时序接过杯子,却将杯口覆上了她的嘴唇,让她喝下。 当着他面倒的水都不肯喝? 周时序的警戒心比余曼曼想象中还要重,而且是明晃晃不加掩饰的。 听着余曼曼咕咚咕咚将水喝下,周时序心情莫名愉悦了一些。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曼曼道:“应该是店小二来送吃食了!” 说完,她便迫不及待的跑去开门,主动帮着小二将吃食摆了满满一桌。 她这主动积极的模样,落到周时序眼里难免生疑,而这就是余曼曼想要的效果。 多虚晃几枪,总能迷惑到他。 店小二摆好饭菜后仍徘徊着不肯走,有意无意靠近了周时序,似乎在等什么。 他好不容易遇到像这位公子这么阔绰的客人,自然不能放过任何与他接触的机会,说不定就又能得到赏赐呢? 果然,周时序开口了,“帮我叫附近最好的成衣铺送几套衣袍来,只要白色,布料拿店里最好的。” 他掏出银票,扔在桌上。 小二瞬间乐开了花,“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他接过银票,一溜烟儿出去了。 余曼曼十分殷勤的用袖子为周时序擦干净凳子,“殿下,您请坐!” 她又仔仔细细用开水将碗筷烫干净,为周时序盛了一碗饭。 “殿下,我特意吩咐小二去准备最丰盛可口的佳肴,您快尝尝!” 周时序坐下,却不接碗筷,反而笑意盈盈道:“阿宝,你辛苦了,你吃。” 余曼曼一愣,“殿下您不吃吗?” 周时序接过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递到她嘴边,柔声道:“我看你吃。” 余曼曼干脆拿过筷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爱吃不吃! 反正她点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第59章 试探 周时序竟真的就这么微笑着看着余曼曼吃饭。 余曼曼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抬头道:“殿下,您真不吃吗?” “我不饿。” 余曼曼暗暗腹诽,他这顿不吃,下顿总得吃吧? 叩门声忽然响起,周时序瞥了余曼曼一眼,见她正满嘴牛肉嚼得起劲,无奈道:“进来。” 店小二小心翼翼推开房门,领着一群端着木盒的小厮进来,一件件将成衣取了出来,逐件向周时序展示。 “公子,请您过目,这件怎么样?还有这件……您可有中意的?” 周时序淡淡扫了一眼,忽然看向了余曼曼,“阿宝,你觉得哪件好看?” 余曼曼抬头,将口中牛肉咽了下去,有些懵,“啊?我觉得都挺好的啊。” 不都是纯白色的,余曼曼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见周时序脸上笑容迅速敛去,余曼曼麻利的起身,上前开始认真挑选起来。 她拿起一件,“这丝绸的不错,手感光滑,质地轻薄,穿着应该很舒服。” 周时序道:“嗯。” 余曼曼又拿起一件,“这件纱衣也不错,适合夏天,凉快。” 周时序点头,“嗯。” 余曼曼再拿起一件,“这是什么面料,摸起来好特别!” 小厮忙解释道:“这是缂丝,也是丝织品,是专给宫里进贡的,全店都只有这一件!” 余曼曼摸了摸,咂舌道:“真不错真不错。” …… 好不容易一件件吹捧完了,小厮又打开了一个木盒,“这里还有,您过目瞧瞧。” 余曼曼脑袋发胀,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我真的觉得都挺好的……” 店小二壮着胆子看了周时序一眼,忙笑道:“这是给姑娘您的。” “啊?给我干嘛?” 小二解释:“这位公子说要成衣,只说要白色,可没说要男装还是女装,于是我与老板商量着便都取了些过来。” 余曼曼拒绝道:“我不用。” 周时序却道:“阿宝,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余曼曼没办法,只得翻了翻,道:“嗯,都挺好的。” 说着,她从中随便拿了一件,刚想开口,周时序却拿出一沓银票,“都要了。” “太多了!” 这里光是女装便有十几件,加上男装,简直都能开服装店了。 不,这清一色的白,应该是开寿衣店才对! 这次店小二有经验了,他伸手迅速接过了银票,塞入了怀里,嘿嘿笑道:“姑娘,公子对你可真好!” 余曼曼扶额,不明白周时序唱的又是哪一出。 店小二怎么看周时序怎么顺眼,简直跟看活财神似的,恨不得将他供起来。 “公子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周时序微笑,“有些乏了,帮我去寻些歌姬舞姬来,要漂亮的。” 店小二闻言下意识便看向了余曼曼,这一幕恰好落到了周时序眼里。 余曼曼心中对周时序又鄙夷了几分,这人不仅虚伪狠毒,喜怒无常,还好色得很! 店小二连忙道:“是,我一定为您寻最漂亮的女姬来!” 待店小二走后,余曼曼也寻了个借口要离开,她抱起桌上的箱子,道:“殿下,让您破费了,我下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周时序道:“嗯,衣服的确得试试。阿宝,你来帮孤更衣。” “谢……啊??”余曼曼只听得前半段便要走,突然脚步一顿。 “怎么了?” 余曼曼咬牙:“没什么。” 她随意拿起一件外袍,递给周时序,可对方却气定神闲的张开双臂,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气得余曼曼暗暗咬牙切齿。 她只得小心翼翼将他的外袍褪去,又为他穿上新衣服。 周时序转了一圈,问道:“合身吗?” “好看。” 余曼曼愣了愣。 分明是极为普通的白色,为何穿到他身上却是玉树临风,举手投足间都是皇家贵胄的气度。 周时序笑了,用扇柄轻轻敲了一下余曼曼的脑袋,“专心些。” 他道:“阿宝,今日孤赐予你着白衣的特权,就当做对你的补偿了。这五年你受苦了,可还有什么想要的?平日里你最不喜金银财宝,不过今日见你却似是极为感兴趣,你若想要,孤都可以给你。” 余曼曼眼睛一亮。 这周时序总算是说了一句她爱听的话了!! “这不好吧?”她稍微客气了一下。 “你若喜欢,有何不好?” 周时序说着,从怀中又掏出了几沓银票,“你想要什么,向孤开口便是。” 余曼曼嘴角难以抑制的上扬,接过银票,“谢谢殿下。” 周时序笑容似乎真心了几分。 送她去南宫琛身边待了几年,竟令她喜欢上了铜臭,看来南宫琛也没什么本事。 店小二去城里寻来的女姬很快便到了,一个个果然花容月貌,玉骨冰肌。 他有些怪异的看了余曼曼一眼,不敢打扰周时序的兴致,很快便退下了。 余曼曼也想跟着走,却被周时序拦住,“你留下一起。” 女姬们身着霓裳羽衣,满头珠翠,身上的玉佩和金环随着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见周时序,眼睛瞬间亮了。 竟是生得如此出众的公子,她们平日里可没什么机会接触这般人物! 女姬们媚声道:“公子想听什么?” 周时序笑得风流倜傥,却不愿与她们产生肢体接触,“都可,展示你们拿手的,热闹些,不要太寡淡了。” 说完,他倚靠在软榻上,轻阖上双目,他的皮肤格外白,眉眼舒展立体,散发着养尊处优的贵气与威压。 女姬们见他一眼都不瞧她们,心中不甘,唱得更为卖力,声音酥软,希望能引起那俊雅公子的注意。 倒是余曼曼坐在小板凳上看得格外起劲。 “阿宝,没吵到你休息吧。”就在余曼曼以为周时序睡着了时,他冷不丁开口。 已经入夜了,房内还是歌舞升平,十分热闹。 周时序自顾自道:“孤习惯了夜夜笙歌,不为女色,只是觉得热闹。从前的王府实在是太过寂寥,太过寒冷,孤想多一些人味。所以你对孤的意义,绝不仅仅是死侍。” “阿宝,继续帮孤,好不好?” 余曼曼没有回答,她伸手,握住了周时序的手。 余曼曼知道周时序不碰,甚至不看那些女姬,是有严重的洁癖,她想试探周时序对她的态度。 第60章 失而复得 周时序睁开了眼。 他下意识便要抽回手,却在感受到她手上的温度时犹豫了一下。 余曼曼松了一口气,她更进一步,微微俯身凑到了周时序耳边,似是因房内歌舞声太大,怕周时序听不清而与他耳语道: “殿下,您今日送我的衣服我很喜欢,我想回房去试试。” 她的发丝划过他的鼻尖,下颌,脖颈,他只要一呼吸,铺天盖地都是独属于她的馨香。 周时序不轻不淡“嗯”了一声,再次闭上了眼。 余曼曼起身,松开了手,转身便要离去。 她放慢了步子,都走到门口了,周时序却丝毫没有要叫住他的意思。 余曼曼暗暗咬牙,不情不愿的推开了门,又转身看了周时序一眼,对方不知何时也在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就此交叠。 余曼曼赶紧又换上了笑容,用唇语道:“我走啦。” 周时序没有回应,视线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东西。 余曼曼失望的重重将门关上,气鼓鼓的下了楼。 她不肯放弃自己心中绝佳的计划,她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 周时序在大南境内行事如此嚣张,南宫琛很快便会找到他们,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后天,还有可能就是今晚! 周时序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或许他心里早就打算好要将余曼曼送回去,此次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余曼曼在南宫琛心中的份量,从而来权衡对方该出多少利益,才能维持天平平衡。 而她,就是被周时序抛出去的可怜“砝码”。 余曼曼对着房内铜镜,静静打量自己,面容愈发冷寂。 今夜,她一定要替自己,更是替“余曼曼”讨回公道! 周时序利用她这么久,是时候该付出些代价了! 余曼曼打开木箱子,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取出,她褪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上了一件纯白轻纱长裙。 她抬手,松了头上的发簪,柔软发丝瞬间如瀑布般落下,倾泻于肩头。 余曼曼再次对着铜镜看了看,镜中女子眉如远黛,鼻梁挺直,如白玉雕琢而成,一双杏眼明亮而灵动,眼波流转仿佛能勾人心魄。 嗯,很好,就这样。 周时序对她的撩拨虽然没有什么反应,但至少是不厌烦的。 只要她能接近他,她便有机会,要是说周时序是什么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那余曼曼简直是要笑掉大牙了。 余曼曼满意的转了个圈,做了几个深呼吸,将装有毒药的小药瓶藏入怀中,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挑选了一把做工锋利些的发簪插在了头上。 她外面披着普通外袍遮挡内里的服饰,轻轻推开了房门,匆匆上了楼。 站在周时序房间门口,余曼曼犹豫了,她抬起的手又放下,始终没有勇气叩响那扇门。 她很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却恐惧于结局会是什么。 …… 店小二刚给房里的客人送完东西,一出门便远远看走廊上的人影。 他皱起眉头,咦,那不是白天里跟那阔绰公子一起的姑娘吗?她站在那公子房外作甚? “啧啧啧,白天里口口声声要开两间房,还抢走了我的钱袋,没想到半夜里竟披头散发去敲人家的门,真是虚伪……” 店小二自言自语,端着手里的托盘,悄悄走了过去。 “谁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事情呢,我且在房门口听些动静,说不定这小娘子要脸面,还能赏我些封口费。” 他嘿嘿笑着,潜伏在了柱子后,就等着余曼曼开门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露个脸。 …… 不知是房间隔音效果太好,还是周时序将那群女姬遣散了,房内一片寂静。 “呼——” 余曼曼长舒一口气,心跳得飞快,终究是叩响了房门。 “进来。” 里面很快便传来一道沉闷男声。 余曼曼推开门,“殿下……” 她的脚步顿住了。 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血色,五六名女姬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身下汇聚起一片血泊,还在不断蔓延。 余曼曼睁大了眼睛,颤抖着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杀……杀人啦!!救命啊!!!” 店小二双腿瘫软,他尖叫着刚要跑,一枚冷箭倏地自房内而出,堪堪擦着余曼曼的脸颊,准确无误的刺入了店小二的喉咙。 余曼曼扭头看了一眼那瘫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店小二,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浑身紧绷。 发生了什么?周时序为什么突然要杀人? “进来。”房内人冷冷道。 余曼曼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心跳声在她耳边如擂鼓般响起,她缓缓走入房内。 窗外吹来一阵夜风,吹灭了房内的烛火。 皎洁月色下,一道身影立于窗前,背对着余曼曼,他身着玄色长袍,面料在月色下泛着莹莹冷光,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他藏于袖袍下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而周时序正一动不动的坐在软榻上,显然是被人点了穴。 余曼曼呆立在原地,大脑瞬间宕机。 卧靠! 她下意识便要往门外跑,却被一排蒙面黑衣人挡住了去路,为首的黑衣人一双坚毅的眸子十分眼熟,他虽蒙着脸,但余曼曼还是认出来了那是秦云。 “让开!” 余曼曼点地而起,寻找突破口,可黑衣人们却死死挡住了她每一条去路。 剑出鞘,秦云手中的剑极为利落的架在了余曼曼脖子上,只差分毫便能轻易割破她的动脉。 “慢着。” 房内,再次传来一道男声。 秦云不甘不愿的收剑,一掌毫不留情的将余曼曼推入了房内,“砰”的关上了房门。 余曼曼一个踉跄,抬头的瞬间脖子突然被狠狠掐住、 她抬头,猛地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南宫琛的皮肤在黑夜中显得尤为苍白,他削瘦了很多,下颌锋利了不少,神情幽暗偏执,让人不寒而栗。 余曼曼感觉到那只禁锢着她脖子的手在不断收紧,她身体因窒息而开始发软,用尽全力去挣扎。 “曼曼,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南宫琛的声音在颤抖,一种失而复得的兴奋在心头蔓延,与无边际的痛苦交织,像是要疯了一般。 第61章 毒吻 余曼曼毛骨悚然,抬腿朝南宫琛跨间踹去,却被他轻松躲过。 他掐着她的脖子,将她重重抵到了墙上,挣扎间,余曼曼身上披着的外袍掉落,露出了内里纯白的纱衣。 那纱衣轻薄如烟,贴合着她的身姿,若隐若现,露出她修长的脖颈和白皙的肌肤,朦胧而又灼热。 南宫琛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你,穿成这样来找他?” 他的声音发哑,身体颤抖,似是在极力克制。 余曼曼呼吸困难,“你要在这里……杀了我吗……” 该死的周时序,看他大摇大摆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没想到竟要将性命断送在这里了! 早知道就不该急着杀他,应该趁早跑路! 她的睫毛轻颤,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他的手上,格外冰凉。 南宫琛怒极反笑,“呼吸不了?求我啊。” “求你……”余曼曼艰难开口,“个屁……” 后面两个字还没出口,南宫琛便欺身压下,狠狠吻住了她的唇瓣。 突然,一阵奇异香味拂过,南宫琛身体明显一震,瘫软在了余曼曼身上。 周时序不知何时就站在他身后,冷冷道:“不过随意编织了一个最粗陋的陷阱,你便这么急着往里面跳,大南皇帝也不过如此。” 余曼曼推开南宫琛,大口呼吸。 周时序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这可是他从蚩尤族花重金买来的幻香,她怎么会没事? 南宫琛倒在地上,身体完全失去了知觉,意识却十分清醒,他死死瞪着周时序。 周时序一脚踩上他的肩膀,狠狠碾压,“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孤记得那枚暗箭是射入这里了吧?” 看着南宫琛的肩膀渗出血迹,周时序这才满意的笑了,“孤果然没记错。” 他讥笑道:“大南皇帝都落到孤手里了,真是不可思议,还谈什么交易哈哈哈哈哈哈,不如直接将大南向孤献上吧!” 周时序心情很久没有这么好过了,南宫琛比他想象中要更鲁莽冲动,这样的人不适合当皇帝,但适合当对手。 他坐到软榻上,朝余曼曼招手,“阿宝,过来。” 余曼曼拼命忽视南宫琛的视线,低头走了过去。 周时序打量了她一番,微笑道:“阿宝,你今晚很美,是特意穿给孤看的吗?” 他一直洞察着她的心思,她比五年前更大胆了。 周时序用扇柄划过她胸前的纽扣,挑逗道:“你今夜来找孤,是想做什么呢?” 余曼曼无法忽略来自身后的视线,浑身僵硬,“本来是有一些事……” 周时序故意追问,“何事?” 余曼曼沉默不言。 她不敢说啊啊啊!! 要是当着南宫琛的面勾引周时序……余曼曼光是想想便觉得天崩地裂。 周时序扔掉了扇子,一把拽住余曼曼的胳膊将她圈入自己的怀抱中,他一边强势的勾起余曼曼的下巴,一边笑看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南宫琛。 “阿宝,任务结束了,这几年辛苦你了,待在南宫琛身边你一定很难受吧?” 收获,比周时序想象中要更丰盛。 原本已经弃了的死局,竟然又重现生机,还愈发盎然起来,这不就是老天爷在眷顾他吗? “阿宝,从今以后孤不会再逼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了,你就乖乖待在孤身边,好不好?” 余曼曼她犹豫许久,终于沉下心来,将手搭上了周时序的肩膀。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身体,从肩膀到脖颈,到脸庞,动作小心翼翼,脱敏般试探着他的容忍度。 “殿下,您讨厌我这么做吗?” 余曼曼朝周时序娇娇一笑,她能感受到他的身体随着她的动作时而僵硬,时而放松,她有足够的耐心。 周时序的呼吸有些乱,他下意识的要推开余曼曼的手,可却又贪恋这一份奇妙的感觉。 他,好像不那么抗拒她的触摸…… “阿宝,你确定……要在这?” 余曼曼笑着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殿下不愿意吗?” “浅尝辄止才能避开祸端,一朝得势便有一朝会失势,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你确定你想好了?” 周时序的声音哑得厉害,他的手已经失控般抚上了余曼曼的后腰。 “嗯。”余曼曼将脸颊埋入他的脖颈。 周时序将她推倒在软塌上,“你不要后悔。” …… 南宫琛躺在地上,看着软榻上的二人,目眦欲裂。 突然,余曼曼脑袋一痛,冰冷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炸开。 【警报!警报!南宫琛出现巨大的情绪波动,已经在失控的边缘,宿主您快停下,否则非常有可能会陷入危险!!】 余曼曼伸手,手指覆上了周时序的唇。 周时序动作一顿,“你后悔了?晚了……” 余曼曼翻身往上骑跨在他腰间,俯身笑道:“后悔什么?” 她蒙住周时序的眼睛,凑近他的脸,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唇瓣,“殿下,甜吗?” 周时序舔了一下嘴唇,愣了几秒,眼神瞬间从迷离中脱离,看向余曼曼道:“是苦的。” 余曼曼心脏跳得飞快,面上却维持着笑容:“怎么会是苦的呢,殿下再尝尝?” 周时序一动不动看着她,余曼曼撩了撩头发,手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拔头上的簪子。 就在这时,他却忽然笑了,不知是不是余曼曼的幻觉,那笑竟带着一丝苦涩与黯然,“那就再尝尝吧。” 说完,周时序主动吻上了余曼曼的嘴唇,他生疏的厮磨,捻转…… 余曼曼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突然,周时序身子一震,他抬起头,嘴角不断渗出黑色的血液,“你是为了杀孤,才吻孤的吗?” 余曼曼立即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将尖锐的那端抵上了他的脖颈,虽然周时序中毒了,可她丝毫不敢松懈,毫不犹豫的将发簪扎入了他的动脉。 “去死吧你!!” 血液喷薄而出,溅了她一脸,染脏了她身上纯白的纱裙,也染脏了他的。 周时序竟没有丝毫要反抗的意思,他往下一躺,仰视着坐在身上的余曼曼,苦笑了一下。 “阿宝,你还真是绝情啊……” 周时序的反应完全出乎余曼曼的预料,他重权重利,以自我为中心,人人都可以是他的棋子,他绝对不是这种不惧生死的人!! 第62章 憎恶你的一切 余曼曼抬手将发簪拔出,再次重重插入。 她怕又出什么幺蛾子,不肯给他拖延时间的机会,只是一下一下加速他身体血液流干的速度。 周时序气息变得微弱,“阿宝,你好像很恨孤……可孤不明白,为什么……” 余曼曼冷声道:“因为我憎恶你。” “你……憎恶我什么?” “憎恶你的一切。” 周时序闻言笑了一声,被喉间涌出的鲜血呛到拼命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周时序一动不动的看着余曼曼的眼睛,“阿宝,被你杀死的感觉不错……可惜,孤死了,你怎么办呢……” 什么意思? 周时序古怪的笑了一下,余曼曼的腹部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这痛感实在是太过熟悉! 他对她下了蛊! 不可能!余曼曼一直小心关注着,她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他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难道……只许你……设计我吗……”说完,周时序身子便彻底失了力气。 余曼曼强忍着痛苦,抬手扇了他清脆的一巴掌,“你他妈的!!” 按照上一次蚩榆的说话,主蛊死了,奴蛊便也会死。 难道今夜,她真的要为周时序陪葬了吗? 余曼曼身体发凉,死亡的边缘,她竟丝毫不感到恐惧,相反,她此刻异常冷静。 她感受着心脏的跳动,脸色越来越冷,一股难以压抑的躁动在平静中疯狂生长。 这种感觉如果有名字,应该就是怨念吧。 她凭什么死在这里? 她凭什么要在饱受折磨后失去性命? 周时序睁着眼,但那双眼睛已经毫无生气,他第二次被余曼曼杀死了。 余曼曼拔下他脖颈的发簪,那血肉模糊的窟窿还在缓慢的往外流血。 她爬下软榻,握着发簪,浑身是血,如同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鬼煞,步步逼近倒在地上的南宫琛。 余曼曼高举起手中的发簪,面无表情道:“我恨你。” 如果想保住性命,她得赶紧杀了南宫琛,结束任务。 虽然不知道,这样做能否避开死亡。 南宫琛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惊讶,有兴奋,有讥讽,却唯独没有害怕。 他知道她想杀她,也知道她不会犹豫。 突然,一枚飞镖破窗而入,直击余曼曼手中的发簪,生生将其截为两段。 下一秒,一道黑色身影便从屋檐上跳了进来,持剑刺向余曼曼。 余曼曼急忙拉起南宫琛挡在身前,“住手,否则我杀了他!” 秦云大惊,手中剑硬生生止住了。 他狠狠瞪着余曼曼,“妖女,你究竟有心肝吗?陛下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可你却一点都不领情!” 仁至义尽? 余曼曼冷笑了一下,他的仁至义尽就是要拉着她永生永世困于地宫吗? 幻香药效减弱了,再加上南宫琛方才一直在运气调息,此刻已恢复了些力气。 他缓缓开口,声音极具蛊惑,“曼曼,动手吧,杀了我。” 余曼曼道:“你想让我杀了你,他们再杀了我,这样我们就能死在一起了,对吗?可我为什么要陪你死呢?” 就凭她手里这半截发簪,怕还没伤到他,便被那黑衣人率先一剑砍死了。 秦云大喊:“妖女,束手就擒吧!楼下羽林军已围城,你逃不掉的!!” 余曼曼紧紧拉着南宫琛,“南宫琛,你能放过我吗,求你了。” 南宫琛毫不犹豫,“不能。” 余曼曼心死了,她拽着南宫琛,一脚踹开房间门。 门外,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虽都蒙着面,但服侍却不一样,应该一方是南宫琛的暗卫,一方是周时序的死侍。 难怪秦云手上有血迹,看来他是这场打斗中的存活者,武力不容小觑。 余曼曼用半截发簪抵着南宫琛,拉着他下楼,她的手举得极酸,却丝毫不敢松懈。 南宫琛竟十分配合,不仅丝毫不挣扎,走起楼梯来也是步伐矫健。 秦云握着剑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们,他看着高大的陛下被那妖女用一根小小发簪要挟,这滑稽的场面令他心中十分难受。 陛下武功极佳,他若有心想挣脱,那妖女哪里拦得住!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他竟然还没对那妖女死心!! 余曼曼就这样要挟着南宫琛,下了楼,强撑着走向了高头大马的军队。 南宫琛道:“曼曼,你受伤了,跟我回去吧。” 余曼曼道:“闭嘴!跟你回去?等你杀了我??” 她必须得带南宫琛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尽快杀了他。 “你们不要过来,陛下在我手里,谁要是上前一步我便杀了他!” 南宫琛却故意道:“谁敢放她走,格杀勿论!” 羽林军们蠢蠢欲动,弓箭手已拉起了满弦,蓄势待发。 “曼曼,我愿意死在你手里。” 南宫琛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便要往自己脖子上按,余曼曼怕羽林军们放箭,只能松手扔掉了簪子。 南宫琛转身,轻而易举将她控制住,“你舍不得杀我?嗯?” 余曼曼恨恨的瞪着他:“我是舍不得自己死。” “你不会死。”他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反问道:“周时序对你做什么了?” “他在我体内种蛊了,他死了,我也会死。”余曼曼一开口,像是紧绷的弦忽然断了,眼眶发酸,忍不住哽咽。 “现在他已经死透了,我很快就要死了……可我不想死……” 南宫琛面色瞬间沉寂,他抬手拭去她的眼泪,“我不会让你死的,至少不是现在。” 余曼曼推开他的手,冷笑出声,“因为你会让我死得更惨!” 南宫琛收回了手,眼睫轻颤,“我在你心里便那么不堪吗?” “不是我抹黑你,那是事实,南宫琛,你扪心自问,你不恨我吗?你会放过我吗?” 南宫琛道:“我当然不会放开你的手,曼曼,跟我在一起不好吗?你许诺时就从没想过要践行吗?” 腹中疼痛似乎缓解了,余曼曼感受着身体的状况,不确定自己到底会不会死。 她在心中呼唤系统。 【宿主,检测到南宫琛的情绪值有所缓解,真是太险了!】 余曼曼:【我要用一个愿望,帮我续命,可以吗?我若是死了,那时空隧道里就要多一道游魂了,这样任务不仅完成不了,问题还会更麻烦!】 第63章 第一个谎 怕系统拒绝,余曼曼甚至用上了自己的一个愿望。 她庆幸当初没有轻易使用掉愿望,否则哪怕拥有再雄厚的财富也没命去花了。 系统道:【您确定?】 余曼曼:【当然!】 系统:【并没有检测到您生命体征异常,您的愿望是想要长寿吗?具体需要加多少年呢?】 ??? 余曼曼愣住了,【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不会死?】 【您没有任何死亡迹象。】 难道是周时序骗了她?他在临死前故意吓唬她? 可余曼曼的确真实的感受到了疼痛,那种疼痛与当时被周时序种下蛊虫的感觉一模一样,绝对不会出错。 还是说他这次种下的不是奴蛊? 根据周时序死前的表现来看,这也不太可能。 余曼曼懒得再想,总之,只要还活着就好。 南宫琛强硬的拉住她的手腕,“我暂时不想杀你,趁我改变主意前,乖乖跟我回去。” 他补充道:“我帮你解蛊。” 余曼曼丝毫不给他留情面,“你没办法接受我体内留有周时序种下的蛊虫,等蛊虫取出……不,你甚至等不及,便会杀了我吧?” 南宫琛沉默了,眼里已经有了压抑的愠怒。 余曼曼道:“南宫琛,放我走吧,求你了。” 南宫琛冷笑了一声,“绝不可能。” 余曼曼道:“我杀了周时序,好不容易获得了自由,你放我走吧!我答应你,如果你再找到我,我就乖乖跟你回去,并且以后都不再逃了!” “你这次抓我回去,我还会想方设法的逃走,这样有意义吗?难道不是互相折磨吗?你不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 余曼曼记得上一次南宫琛曾对她说让她逃,再给她一次机会。 那这次呢,还会动摇吗? 南宫琛眸中闪烁起偏执的光芒,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不论生死。” “可你没资格替我做决定!” 余曼曼用力甩开南宫琛,瞬间点地而起,跳上了屋檐。 身后万箭齐发,余曼曼只能拼命往屋檐的另一端奔跑,她的心脏跳得飞快,在心中祈祷上天的眷顾。 南宫琛毫不犹豫跟了上去,可他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根本就追不上余曼曼。 倒是秦云,手中持剑死死跟在她身后,怎么也甩不掉,似是不杀掉她决不罢休。 余曼曼气喘吁吁:“你别追了!我离开陛下难道不好吗?” 秦云冷冷道:“我要杀了你这妖女,永绝后患。” 他今夜一口一个妖女真的惹怒余曼曼了! “秦云,你凭什么说我是妖女?”余曼曼跳入一条小巷,干脆停了下来。 她转身,嘲讽道:“当年五皇子受苦受难的时候你们在哪里?难道就因为我伤害过他,就能完全忽视我对他的付出吗?” “难道不是我护着他,替他出头?你们呢?他的父皇、母后、兄长们呢?” 秦云愣了一秒,“那时皇后娘娘自身难保,我们是她死后才留给五皇子的……妖女,你休要再狡辩!” 余曼曼觉得这些人虚伪得十分好笑: “自身难保?也就是说,在皇后娘娘心里,这个失踪多年找回的嫡皇子其实根本就没那么重要,他无法获得皇帝的宠爱,无法为她提供任何价值!” “可她难道不知道五皇子之所以不受宠,是因为他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陛下厌恶她,便也跟着厌恶她的儿子!” “你们个个手里有权,个个有能力,却没有人在乎他!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死了,哪里还有机会现在来恨我报复我?” 秦云无话可说,可他心中对余曼曼的偏见早已根深蒂固。 “你不用说这么多,你的所作所为难道不该死吗?” 余曼曼懒得再跟他废话,“我该不该死,轮不到你来说!” 她果断出手,秦云冷哼一声,见余曼曼手中没有武器,也扔掉了自己手里的剑,赤手空拳和她打了起来。 生死面前,还讲究公平? 余曼曼突然觉得秦云就是个愚忠的莽夫,可脑袋里刚出现这个念头,便被她立刻抹去。 不该这么说他。 就像“余曼曼”,也不该说她太过冷血绝情。 他们的成长是残缺的,他们本人或许根本就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他们只是被驯化的工具。 余曼曼眼疾手快捡起了被秦云丢掉的剑,迅速出鞘将剑锋对准了他。 秦云不可置信道:“妖女,你要不要脸?!” 余曼曼翻了个白眼,“傻子,懒得理你!不想死就滚开,别挡着我!” 她一手执剑,另一手猛地用剑鞘砸在秦云脑袋上,趁他发懵之际一脚踹到他胸膛上,将他踹飞了出去。 借此机会,余曼曼点地而起,用轻功在小巷中穿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秦云支撑着身子站起来,捂着胸口摇摇晃晃要继续追。 身后一阵风凛冽而过,他回头,立即跪倒在地,“参见陛下!” 南宫琛火急火燎道:“她往哪边去了?!” “她在……”秦云伸出的手指顿住了,他看着南宫琛急切的眼睛,硬生生将手指向了另一个方向,“往那边去了。” 南宫琛没有丝毫犹豫,飞身而起,朝那方向追了过去。 “吩咐羽林军搜城!不论如何都要找到她!!” “是。” 天空到了一天中最为黑暗的时刻,大片大片如同浸了浓墨般的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但在这令人窒息绝望的黑暗之后,片刻便会迎来曙光。 秦云看着南宫琛的身影在黑暗中逐渐远去,夜风吹起他玄色的长袍,他才发觉陛下不知何时瘦削了这么多。 他恨余曼曼夺走了陛下的意气与笑容,可那些积极的生命力,本就是她带给他的。 他们便不该在一起! 秦云握紧了拳头,眼眸微颤,低声道:“陛下,我对不起您,我撒谎了……” 这是他向南宫琛撒的第一个谎,但他不后悔。 羽林军在城内搜寻,从黑夜到黎明,再到天光大亮,可却始终没有收获。 南宫琛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看起来像丢了魂魄一般。 他不敢相信,也不敢承认,她竟就这么从他指尖溜走了…… 她走得毫不犹豫,她对他难道一丝情意也没有,就这么想摆脱他吗? 南宫琛再次踏入了那间客栈,他一步步踩着楼梯,刚到顶楼房间门口,铺天盖地的血腥气便涌了出来。 他面不改色的走入房间,低头看着软榻上的人。 那已经称不上是人了,“周时序”身上的白袍全部被血染成了鲜红色,脖子上有无数个血窟窿,可这都算不上恐怖的。 他的脸,像是融化了一般,竟凭空消失了。 南宫琛细细打量着,突然勾起了一抹病态的微笑,开口道: “叫巫师过来。” 第64章 欲擒故纵 余曼曼从一户人家的草棚中爬起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来活动筋骨。 “呼——累死我了!” 昨夜城里灯火通明,明晃晃的火把照亮了每一处黑暗,飞扬的马蹄踏寻过每一处土地,南宫琛似是要将皇城翻个底朝天,不找到她决不罢休! 余曼曼在小巷间惊慌穿梭,面对四面八方围聚而来的军队,无处隐身,逃无可逃。 若不是她及时求助于系统,在它的帮助下东躲西藏,此刻怕是早就被抓回去了。 【宿主,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帮助您避开搜捕的军队是因为您说这叫做“欲擒故纵”,有助于任务的完成,您必须兑现自己的承诺。】 余曼曼:【你放心,这是我的策略,人总是要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要是太早回去就没有效果了!】 她小心翼翼隔着院门听外面的动静,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也是,他们在城内寻了她那么久都没有找到,说不定以为她逃到城外去了,哪里还能想到她其实就躲在皇城内一户外出人家的小院中。 余曼曼翻上墙,刚要跳下去,忽然看到墙根下竟然蜷缩着一个人。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破败不堪的布衣,偶尔传来一声呻吟,气若游丝。 余曼曼在墙檐上走了几步,换了个落脚地。 她看了看那道人影,小心翼翼唤了一句:“你还好吗?” 那人的手闻声动了动,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救救我……” 余曼曼犹豫片刻,还是上前了几步,“你得告诉我你怎么了,我才能救你。” 那人虚弱道:“昨夜里不知发生什么了,宫里的军爷们在城里横冲直撞,我一个老乞丐躲闪不及……被马给踩了……咳咳……” 余曼曼一愣,道:“爷爷,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找人来救你!” 说完,她便要往外跑。 昨夜余曼曼换了衣服和发型,特别是她用木炭描了眉毛,在脸上下了些功夫,乍一看与之前判若两人。 “等等……”地上的老人急忙叫住余曼曼,“好心的姑娘,你能否先帮我翻个身……我骨头断了,这么趴了一夜,实在是难受得厉害……喘不过气来……” 余曼曼连忙上前扶着他,手刚碰到他的后背还未来得及用力,那虚弱的老人忽然自己翻了个身。 下一秒,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上了余曼曼的脖子。 余曼曼一惊,那哪里是什么老人,分明是一张年轻的面庞! 男人狞笑着:“善良的小姑娘,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帮帮哥哥,也不枉费哥哥在这鬼地方趴了这么久!” 余曼曼脸都气白了。 她人生中好不容易见义勇为一回,就落入了这种家伙的圈套中?! “你这么利用别人的同情心,简直比街上明抢的强盗还要恶心人!” 男人手中刀一重,“闭嘴!还轮得到你来教训老子?” 他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巷子里忽然四面八方走出了许多手中拿着砍刀的大汉。 其中一个走到余曼曼面前,蹲下身,乌黑的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番,熟练的掏出一块白布捂住了她的口鼻。 脖子上的匕首贴得太紧,看得出对方极有经验,只要她稍微一动便会被割破大动脉,余曼曼只能强忍着不呼吸,可大汉极有耐心,就这样严丝合缝的贴着她的口鼻。 终于,余曼曼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身体瞬间发麻,失掉了大半的力气。 “哟,不错嘛!这次搞了个上等货啊,怎么打发?” 一群人兴奋的搓着手,七嘴八舌起来: “那肯定是怎么赚钱怎么来啊!” “送到楼里卖钱一次买断,还是送到窑子里收次数钱?” “六哥,还得是您手段高呀,到时候换了钱可得请兄弟们喝杯花酒!” 余曼曼一阵反胃,怒道:“这是皇城,天子脚下你们也敢这么放肆?不怕掉脑袋?” “哟,还是个有脾气的!你个臭婊子,知道什么是王法吗?老子就是王法!” 立刻有人应和道:“六哥他二舅可是在衙门里当差呢,你要是不想吃牢饭,就老实点!” “还什么天子脚下,你以为你是谁?皇帝哪里会管你的事情?!” 余曼曼听他们熟练的交谈,知道自己不是他们骗的第一个人,他们以卑劣的手段满足自己的恶臭味,专骗良善之人。 怒气在心中喷涌,可身体却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忽然,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开口了:“六哥,你还记得上次搞到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吗,长得也挺好的,最后只卖了不到二两银子,都不够哥们玩一次呢……” 其他人听懂了他话里的话,立即附和道:“对啊,那老鸨子精得很,砍起价来是一套一套的,我看还不如……” 他说着,嘿嘿笑起来,“反正哥几个玩完后还能卖到窑子里挣钱,不亏的。” 那个被叫做六哥的男人紧了紧手中的匕首,皱着眉头思索一番,大手一挥:“行吧!今天就给大家伙开开荤,不过我得第一个啊!” “那必须的,六哥您慢慢来,别急,咱们在后面排着!” 六哥淫笑,“那你们可要多点耐心了,我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余曼曼攥紧了拳,眼前天旋地转。 一股戾气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渐渐转化为杀意。 “你爹的……我一定要杀了你……” 六哥伸出手便要往余曼曼身上抓,其他人都自觉的转了身走出去一段距离。 “住手!” 突然,一道男声响起,随即六哥痛呼一声,还未碰到余曼曼的手猛地弹开。 “哪个不长眼的!找死啊!!” 六哥气急,将余曼曼扔到地上便握着匕首站了起来。 余曼曼眼前景象已变得模糊,她只隐隐约约看到在一众肥壮的大汉之中,一道清瘦身影鹤立鸡群。 他是谁…… 余曼曼看着那人手中拿着一根木棍,以棍为剑,几乎是片刻之间便将大汉们打倒在地,他开口,声音沉闷:“快滚!以后不许再欺负人!” 大汉们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边跑,还不忘一边放狠话: “小杂种!你给我等着,不杀了你全家我跟你姓!!” 那人明显顿了一下,随后快步走向了余曼曼。 余曼曼最后的意识便停滞于此。 第65章 阿尘 余曼曼缓缓睁开眼,脑袋的沉重让她有片刻的发懵。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姑娘,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位面容慈祥的中年妇女担忧的看着余曼曼,用手中粗涩的毛巾为她擦拭额头。 余曼曼开口,声音沙哑:“是您救了我?” 妇人摆手道:“不是我,是我儿子。” 说完,她便朝外喊道:“阿琛,过来!” 听到“琛”字,余曼曼神经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一道清瘦身影从屋外走了进来,他身上的粗布衣裳十分整洁干净,束着利落的发,面上却戴着一个做工拙劣的面具。 男子看了余曼曼一眼,对妇人道:“娘,您别再叫我‘琛’了,您忘了,我已经改名字了,若是被外人听到会招来祸端的。” 妇人一听,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对余曼曼解释道:“姑娘,我一时口误,你千万就当没听到呀!” 余曼曼连连点头,“阿姨……夫人,您放心,我肯定不会乱说的!” 妇人一愣,忽然哈哈大笑:“你这小姑娘嘴巴可真甜, 我不过街巷里一个老媪子,哪里是什么夫人呀!” 余曼曼跟着笑了笑,又疑惑道:“这名字是有什么问题吗?” 男子解释道:“我本单名‘琛’,新帝登基后为了避讳,就把‘琛’改成了‘尘’,你唤我阿尘就好。” 余曼曼觉得“阿尘”太过亲昵了,问道:“公子,你姓什么?” 男子垂下头,藏在面具下的眼睛暗了暗,“我没有姓。” 余曼曼知道自己戳到了他的伤心事,有些愧疚,轻声道:“阿尘,对不起。” 阿尘摇头,“没事。” 余曼曼压抑着身体的头晕目眩,“谢谢你救了我……” 妇人道:“阿尘,这姑娘身体烫得厉害,我用凉水擦了还是没用,你赶紧去喊你吴爷爷来瞧瞧吧,菩萨保佑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余曼曼以为身体的难受是因为周时序种下的蛊虫,忙阻止道:“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我不能再麻烦你们了……” 妇人一着急提高了音量,“麻烦什么?你这姑娘,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放心,他吴爷爷与我家是老相识了,给你把脉看看不会收银子的。” 余曼曼无奈,只能点点头。 妇人这才满意的笑了,伸手为她揉着太阳穴,那双手粗糙而布满茧子,可余曼曼却觉得十分安心。 很快,阿尘便带来了一位穿着同样简朴的白胡子老人。 那老人颤颤巍巍伸出手为余曼曼把脉,把着把着,脸色忽然一变,支支吾吾道:“这姑娘什么来历?” 余曼曼心里咯噔一声,警惕起来,可身体却还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迷药劲这么大吗…… 阿尘道:“又是巷里那群无赖在祸害姑娘,我路过便将她救了下来。” 老人一听,立刻横起眉毛:“阿尘,我跟你说多少遍了,你不要去惹那群无赖!你这身本事是用来自保,用来保护你娘的,不要平白去惹祸端,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阿尘垂下眸子,没说话。 妇人道:“吴叔,我们娘俩感恩你的好心,只是如果我儿子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我宁愿不要这样的儿子!您还是先说说,这姑娘怎么样了吧。” 老人叹了口气,“唉,行吧。她……她被下药了……” 阿尘道:“我知道,那流氓用白布捂了她的鼻子。” 老人神情不自然:“傻小子!不是那种普通迷药,是……是下了春药,这药劲毒得很,要是不及时解了,怕是会要人命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顿住了。 阿尘第一个反应过来,“我去寻郎中!” 老人一把拉住他,“不用费那个钱,有更简单的方法,你不就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子吗” 余曼曼瞬间挣扎着弹了起来,“谢谢各位好心,我这有些银票,就当答谢你们的恩情了!” 她强撑着摸索了一番,脸突然白了。 不是,钱呢??? 难道是昨夜匆忙换衣服的时候弄掉了?? 余曼曼咬牙道:“抱歉,我的银票掉了,我今后一定会补上的……至于我的病就不牵连各位了……” 老人冷笑:“姑娘,以你现在的状态,怕是走不出这个屋子,要是不及时解药,难以活过今晚!” 妇人一把扯住余曼曼,她眸中亮起一丝光,“姑娘,你说,如果没有我儿子,你是不是就被那些流氓无赖给祸害了?” 余曼曼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点了点头。 妇人又道:“我儿子心性好,有本事,人不差,只是我们家底穷拖累了他……恰好他还没有娶妻,又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不如就嫁与他,给我做儿媳妇,你可愿意?” 余曼曼惊了,猛地摇头,“不行!” 妇人脸色变了,“你有何不愿?难道你看不上我们家穷?姑娘,做人可得有感恩之心呐,自古以来便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又不是我们占了你的便宜!” 她拉住自己的儿子,“阿尘,你来与这姑娘好好说说,若不是你她岂不是已经掉入魔窟了?何况你现在是为了救她!” 阿尘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妇人又劝道:“儿啊,这可是上天的恩赐,是你们的缘分,称得上是天作之合,这位姑娘现在头脑迷糊,你是男子汉,你可得想清楚啊!” 余曼曼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妇人用力摁住。 “姑娘,你不要反抗了,我们这是为了救你的命!” 阿尘终于开口了,“娘,松手。” 他看向余曼曼,犹豫片刻,问道:“你可愿意?” 余曼曼斩钉截铁:“我不愿意!” “好。”阿尘点头,“那我去给你请郎中。” 老人恨铁不成钢的拍起了桌子,“你疯了啊!你知道请个郎中,别说是开药了,光是出诊费都能抵你半年的开销啊!” “你自己平时生病受伤都是找我随便看看,连药都舍不得吃,生生熬过去,如今要为这个来历不明不懂感恩的女子去寻郎中?你是被蠢鬼附身了吗?” 妇人也在一旁急得掉眼泪。 阿尘一言不发,执拗的从柜子中翻出了一个布袋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第66章 只是迷药? 吴爷爷坐在木凳上唉声叹气。 “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瞧他能耐的,拿着自己攒了好几年的娶亲本钱就往外走,丝毫不考虑自己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说着,他瞪了余曼曼一眼,“可惜人家丝毫不领情呢!” 妇人抹着眼泪,对余曼曼说:“姑娘,你别见怪,我方才是太着急了。阿尘他爹走得早,我一个寡妇将他拉扯大,平日里浆洗缝补赚得几文钱连温饱都不够,寻常女子哪里看得上我们这样的人家呢。” “阿尘他那么好一个孩子,可惜命不好,投进了我的肚子里,都是我们拖了他的后腿……” “他爹也是见义勇为才丢了性命,可惜被救的那个人也是穷得叮当响,被捞上河后吓得直接跑掉了,他爹就这么白白溺死在河里,后来还是官衙里来的人将他打捞了上来,人都泡发了……” 妇人说着,捂面恸哭起来。 余曼曼听着,心中也极为难受,犹豫着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夫人您放心,人在做天在看,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妇人哭道:“我曾经也烧香拜佛过,可老天爷哪里管我们这等穷苦人的事呢,我实在不敢再去臆想什么好日子,我怕我越想,日子越难熬,因为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她抓着余曼曼的手:“我真怕阿尘就此断了后,原本以为你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希望……算了,如今想想,或许早就是无根浮萍了,我们连姓都没有呢……” 余曼曼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了,她所经受的苦难,并不是几句关怀的漂亮话所能化解的。 “您别哭了,等我体内的药解了就去取银子,您用这些银子去给阿尘说亲吧,一定能找个跟我一样好的女子,最重要的是他们要两情相悦。” 吴爷爷在旁听着,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妇人松开了手,点了点头,“谢谢姑娘,你看着也是好人家里的女儿,方才是我们无礼了,对不住。” 屋外响起脚步声,阿尘领着一名挎着木箱身着长袍的郎中进来了。 那郎中抹着额上的汗道:“不曾来过你们这边出诊,弯弯绕绕的巷子可真是难走……老媪,连杯水都没有吗?” 妇人连忙道歉,匆忙起身去倒茶,她的背影枯瘦而佝偻,像是承受了千万斤重。 “娘,我来。”阿尘抢先,麻利的倒了一杯茶,敬给了郎中。 那郎中接过,刚凑到嘴边,又嫌弃般拿着看了看,最后未曾入口又放到了桌上。 “算了,病人在哪,早些诊完早些回去。” 吴爷爷气得表情扭曲,“哼,拿钱办事的玩意,还摆起谱来了。医者仁心,看你也没什么医德,不用你看了,你回去吧!” 郎中本就心中不快,被他一说气更盛了,“你个老东西说谁呢?我要不是有仁心,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给你们这种人看病?我走可以,出诊费你必须得付!” 余曼曼听着他傲慢而又鄙夷的语气,心中怒气噌的就上来了。 而妇人却无动于衷,甚至还笑着去说好话,让郎中消消气,显然对于这些恶语是习以为常了。 郎中这才板着脸去给余曼曼把脉。 渐渐的,他的神情越来越严肃。 “你这脉象……”郎中眉毛紧皱,“脉象怎会如此之乱,真是奇怪……” 余曼曼可不想被他留下印象,沉声道:“先生不必管那个,我被下了药,这该怎么解?” 郎中道:“又是巷子里那群流氓吧,他们惯常用这些手段,要我说啊你们姑娘家就不该到这偏僻巷家来,要是在大街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阿尘去寻他时已经说过余曼曼大概的症状了,所以他在药箱里备了些需要用到的药。 郎中从一堆瓶瓶罐罐中倒出几颗大小不一的药丸,递给余曼曼,“吃下去,效果立竿见影。” “这么厉害?”余曼曼有些不信。 她此刻浑身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怎么可能吃几颗药丸就能立刻恢复? 郎中自豪道:“我可是皇城里最热门的郎中,平时都是给达官贵人们看病的,你不过是被下了药性毒辣些的迷药,这还不是药到病除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场的其他人脸色均是一沉。 阿尘看向吴爷爷,面具下不知是何表情,“只是迷药?” 郎中道:“不然呢?” 吴爷爷嘴硬道:“蠢小子,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懂得我的苦心呢?” 说完,便故作气冲冲的离开了。 余曼曼将药丸服下,片刻后,全身竟真的恢复了力气。 她笑道:“先生不愧是皇城里的名医,果然是药到病除。” 郎中冷哼一声,“那是自然。出诊金加药费共五两银子,你们谁付?” “五两!?”妇人脸一下子唰白。 余曼曼虽然对这里的金钱换算没有什么概念,但她依稀记得那群流氓嘴里说过,卖了个女子也才换了不到二两银子。 这五两,也太贵了吧? 郎中立刻拔高了音量:“你们什么意思啊?我看他的穿着打扮不像有钱的,所以当时候来寻我的时候就与他说清楚了我的诊金不便宜,是他说无妨!怎么的,现在又要反悔了?” 阿尘听到“五两银子”也愣了愣,街上的人都知道这位郎中医术高超,他想着贵些便贵些了,却没想到竟如此之贵! “郎中您放心,诊金会一分不少的付给您的,只是我这里现在只有二两,剩下三两不知能不能……” “真是天大的笑话!谁家诊金还能赊账?”郎中指着阿尘的鼻子骂:“你今天要不付诊金,我就去报官!” 此话一出,吓得妇人双腿发软,被余曼曼眼疾手快扶住。 她微笑道:“谢谢夫人,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郎中为我看的病,自然该我来付诊金。只是我身上没有带银子,不知郎中可否与我走一趟,陪我去家中取?” 郎中瞥了余曼曼一眼,看她这气度说不定还真是个有钱的。 “行吧,也没别的办法了,真是倒霉!” 余曼曼皮笑肉不笑,“那就辛苦先生了。” 第67章 出奇的顺利 余曼曼朝阿尘和妇人鞠了一躬,“夫人,我与您之间的承诺绝不会食言,等我回来。” 妇人道:“没想到吴叔竟然……唉,我都没脸再面对你了,只是你一个小姑娘,以后可不要再一个人到深巷中来了,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郎中挎着药箱不耐的啧了一声,妇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尴尬道:“抱歉,我是不是太啰嗦了,姑娘,耽误你们的时间了,你们快些去吧。” 余曼曼微笑道:“不啰嗦,我就爱听您嘱咐。” 妇人也笑了,笑得十分舒心。 阿尘站在一旁,他个子很高,身形虽清瘦但却隐隐看得出轮廓,显然是常年锻炼的,脊背笔直,虽穿着最为朴素的粗布衣却还是十分吸睛。 他透过面具看着余曼曼,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余曼曼离去,他都没再开口,说出心中的话。 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 郎中挎着沉重的木箱,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姑娘,你在前面带路吧,不远吧?” 余曼曼道:“不远的,辛苦先生了,到时候定好生招待,绝不会亏待先生。” 余曼曼故意放慢脚步,郎中在日头下行走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道:“姑娘能稍走快些吗?” 余曼曼道:“抱歉先生,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不如您走前面,我在后面跟着,一直往前走就好。” 郎中大跨步,没再等她。 余曼曼跟在后面,寻找着下手的时机。 阿尘不该把这位皇城名医带过来的。 此刻皇城内一定贴满了她的画像,若是就这么放他回去,那她的行踪早晚会暴露。 余曼曼的第一反应是杀了他以绝后患,可再想想,这郎中虽然性情傲慢,但医术的确高超,他的存在可以挽救很多人的性命。 不杀他,又要让他消失一段时间,这真是一件麻烦事…… “到了吗?”郎中彻底不耐烦了,他刚要回头,后颈猛地一阵剧痛,顿时陷入了昏迷中。 余曼曼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松了口气。 第一次砸人,手生,但还好算是有天赋,力度掌控得不错。 恰好走到了余曼曼昨晚藏身的院子外墙,她昨日便是在这里换的衣服,想必银票也是落在了这里。 还好系统帮她找的这座荒院无人居住,平时也很少有人会过来,要是就这么丢了那沓银票,后面的日子可就真的是寸步难行了。 余曼曼翻墙而入,又捡起块石头翻墙出去把院门上的锁砸掉,这才气喘吁吁的把晕倒在地的郎中拖入院子中。 有武力值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不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比以前好了不止一点半点,拖行一位成年男子竟毫不费力。 余曼曼赶紧跑到草棚处搜寻了好一阵,有惊无险的找到了那沓银票。 她激动得亲了一口,“啊!还好找到了,money money 我不能离开你!” 看着院子里躺着的那个大麻烦,她愉悦的心情瞬间又凝固了。 烦!烦得很! 等她解决完这个郎中,非杀了那几个流氓痞子不可! 余曼曼思索了一下,又换了个发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之前有些差异,整理完毕后就拿着银票去了皇城大街。 她起初小心翼翼,低着脑袋走路,可看到大街上熙熙攘攘的马车与人群,稍微安心了一点。 这人流量,简直就是小水滴汇进了池塘里,只要她小心一些不要与人打照面,应该是安全的。 余曼曼刚想找人打听,便听到一阵马儿嘶鸣声,她闻声望去,正是街头待客的民轿。 真是出奇的顺利! 余曼曼刚要走过去,忽然一人路过她身边时往她手中塞了一张纸,她抬头望去,那人正在给沿路的每一个人分发。 “朝廷重犯,提供线索者重重有赏啊!” 余曼曼身体瞬间僵硬了,她拿起手中的纸,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还画着一幅画像。 额…… 余曼曼看着那幅画像,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画中的女子,与她除了一样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之外,好像并无其他相似之处…… 余曼曼收起画像,挺直脊背,转身走了。 还找什么轿子,只要别倒霉到在大街上当场撞到南宫琛,怕是没有人能把她认出来了。 这画师估计就是根据南宫琛的口头描述画的像,能画成这样也不算不错了。 余曼曼在街上溜达一圈,好不容易找到家钱庄,将银票换成了银子,又挑选了一个漂亮结实的钱袋子装好,塞入了怀中。 估摸着郎中快要醒了,院子门的锁又被她砸坏,他肯定会去阿尘家找麻烦,余曼曼只能赶紧往回走。 只是走着走着,她竟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奇怪,就是从这个方向出来的呀,怎么找不到巷子口了呢?” 余曼曼转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找到了路口,却突然撞见一队手中拿着画像搜查的军队,为首的还有曾在宫里与她打过照面的宫人。 余曼曼吓了一跳,急忙转身隐入了人群中。 就这样几个来回,当她再回到巷子里时,天已经快黑了。 余曼曼凭借着模糊的记忆,赶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了阿尘家。 突然,身后响起一道高亢的男声:“你你你!你给我站住!” 余曼曼转身,竟是那郎中寻来了,他气得满脸通红,一副不给说话不罢休的模样。 “我要报官!我要去告你!!” 余曼曼忙从钱袋里取出了两锭银子,双手递给了郎中。 “先生,实在是对不住,我真的去取银子了。这两锭银子多出的算是您今日的误工费!” 郎中看到银子的瞬间,态度缓和了不少,接过银子后嘴中念念有词,“再也不来这巷中了,真是倒霉!呸!”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余曼曼知道他肯定是生了疑,所以她必须尽快离开皇城,尽快离开大南。 她敲了敲阿尘家的门,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夫人,阿尘,你们在家吗?” 已近黄昏,天光无力的透过云彩的间隙,洒下黯淡的光芒,空气沉闷而潮湿,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压抑。 余曼曼莫名有些心慌,她推开了院门,在看到院内景象后,如同雕塑般定格在了原地。 第68章 直觉 满目鲜红,触目惊心。 阿尘跪倒在地,紧紧抱着怀中浑身鲜血的妇人,地面上的血泊已经凝固、发黑,映衬着天边赤色的残阳。 “夫人!” 余曼曼惊呼一声,跑上前去,想要去拉阿尘怀中的妇人,他却死死抱住不肯松手。 余曼曼急道:“你快去叫郎中呀,快抢救呀!你不松手有什么用呢……” “没用的。”阿尘垂下头,眼泪从面具下流出,“她已经死了。” 余曼曼愣住了,她伸手一摸,人果然早就凉透了。 “是……是谁干的?” 她忽然觉得手中的钱袋似有千斤重,赘得她喘不过气来,双腿发软。 阿尘嗫嚅着,“都是我的错,我该听话,我不该随意出头,我不该自以为是……” “像我们这样的人,能活着已经很艰难了,我不该惹是生非……” 他失魂落魄,紧紧抱着怀中的妇人,不断重复念着嘴中的话。 余曼曼握拳道:“是那群流氓,对不对?” 阿尘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娘,都怪我……” 余曼曼一把攥住了他的肩膀,不断摇晃着试图让他清醒一点。 “阿尘,不是你的错!明明是坏人杀害了你娘,你为什么要把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阿尘推开她,“那你说,我还能怪谁?哪怕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救人,依然会惹上那群恶徒……我娘常说是她拖累了我,可明明就是我害了她啊!” 余曼曼沉默了,眼眶发酸。 她已经取到钱了,这一袋银子足够妇人挺直脊梁为阿尘寻亲事了…… 那群该死的流氓! 余曼曼怒道:“当然是怪那群坏人,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给夫人报仇!” “不要!”阿尘想拦她,一时心急竟生生吐了一口鲜血。 余曼曼这才发现,他的身子一直在摇摇欲坠,显然是强弩之末了。 她扶住他,急道:“你怎么了?他们伤了你?” 阿尘拉着余曼曼的胳膊,“你不要冲动,他们人多,手段花样百出又极其恶毒,你去太危险了!” 说着,他将怀中妇人轻轻躺倒在地,又脱下外袍小心翼翼盖在她身上,这才强撑着身子站起来。 “我去给我娘报仇,姑娘,若是我没回来,就请您将我娘安葬,拜托您了!” 余曼曼轻松拦住他,“你在说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是要跑去送死吗?” 阿尘抹去眼泪,血染脏了面具,他反问道:“死?我迟早要死的。” 余曼曼拦着他不肯让,“你跟我说实话,他们是不是伤了你?!阿尘,你与我在这多拖延一分,那群恶人便在外多残喘一分,说不定他们此刻正吃酒喝肉高兴得很呢!” 阿尘痛苦道:“他们闯进来,挟持了我娘逼我服毒……我娘为了解药,被他们骗得生生自刎……” 怒气直冲余曼曼的头颅,那股熟悉的戾气又开始在体内冲撞,让她忍不住想杀人泄愤。 她拉起阿尘便往外走,“带我去找他们,我去给你要解药,去给夫人报仇!” 阿尘还要推拒,却被余曼曼强硬的拉着往外走。 他此刻身体虚弱,竟挣脱不开她的手。 “别动!我还是那句话,你若多拖延一分,害死你娘的凶手就多享一分的福!而我,连一秒都等不了了!” 余曼曼并不想把妇人的死归咎到自己身上,可因果是一个闭环,任谁都难辞其咎。 不论是报仇还是报恩,或是单纯的泄愤,她都必须手刃了那些恶徒! 阿尘没再挣扎,任由余曼曼拉着他大步往前走。 他看着她的侧颜,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模样,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眼泪早已干涸,面具下不知是何表情。 余曼曼先将阿尘带到了荒院,“你在这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进去取了自己之前从秦云那里捡来的剑,熟练的关上了院门。 阿尘道:“余姑娘,这是你的剑吗?” “这是我……” 等等! 余曼曼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手中剑出鞘,剑锋指向了阿尘,“我没跟你说过我的名字吧?” 阿尘看着她,道:“我去寻郎中的时候看到了衙门告示栏看到了你的画像。” 他又轻轻道:“余……曼曼,我一眼便认出来是你了。” 余曼曼震惊了。 一眼就认出来是她了? 不是!从哪里认出来的呀? 余曼曼单手从怀中掏出了街上分发的那张纸,展开问道:“你看到的可是这幅画像?” 阿尘看了一眼,点头道:“是。” 余曼曼不可置信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这幅画像和我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吧?” 阿尘开口道:“直觉。” “直觉?” 要是人人都有他这份直觉,那她还要不要混了! 阿尘又道:“这算得上我天生的本领,有时候看人不仅是看五官外貌,更是分辨一种感觉。” “那你为什么不告发我?悬赏的钱都够你荣华富贵一辈子了,不要白不要。” 面具格挡了阿尘所有的表情,他道:“也是直觉。虽然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被通缉,但是既然救了你,便不会告发你。” 余曼曼盯着他看了好一阵,这才收了剑,威胁道:“你已经错过告发我的最好时机了,要是想活命就别背叛我,我去帮你要解药!” 阿尘点点头。 余曼曼道:“带路!” 直觉,是可以相信的东西吗? …… 阿尘带着余曼曼蹲在一处巷口,足足守到了夜深,才等来一群醉醺醺的大汉。 为首的大汉手中还拿着半只烧鸡,边嚼得满嘴流油,边与同伴说笑。 “哈哈哈哈你们是没看到那老娘们的表情,拿着刀就往自己身上捅,哟哟哟,那神情坚定得真是可笑极了!哈哈哈我现在想起了都忍不住想笑……” “我也看到了,她眼睛瞪得老大,第一刀还捅错了地方,疼得龇牙咧嘴的呢!” “她儿子好像会点功夫,不会来找我们麻烦吧?” “找麻烦?你开什么玩笑,你信不信,他要是来找老子只能是跪在地上像条狗似的求我!” 阿尘身体僵硬,捏着拳头便要冲出去,却被余曼曼拦住。 她压低声音道:“别急,他们正聊到你身上的毒,我再听听。” 第69章 生得丑陋 “六哥,真的吗?你给他下的新药这么厉害?” “哼,那是自然!苗疆你们听过吗,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从赶尸人手里买来的蛊呢,有了它,谁敢不听我的?我想控制谁就控制谁哈哈哈哈哈!” “鼓?什么鼓还能控制人?” …… 余曼曼愣住了,回头看了阿尘一眼。 竟是蛊? 事情这下可就麻烦多了。 阿尘被她看得不明所以,“怎么了?” 余曼曼没说话,提剑如提刀一般,缓缓从巷口走出。 夜风拂过,衣摆飞舞,她的身影在黑暗中散发着寂静凛冽的气息。 一名大汉指着前方道:“咦,是我眼花了,前面是不是有个姑娘?” 所有的目光顿时定到了余曼曼身上。 “嘿嘿,还真是个姑娘,就是看不清脸,不过身材还不错……” “这大晚上的,好人家的姑娘怎么会在这巷子里?说不定又是窑子里揽客的手段,得先问问要多少银子啊,可别被坑了!” “你这满脑子淫秽之物的家伙,才从青楼里出来,又看上了窑子里的,不怕被吸干了精气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汉们淫笑着步步逼近余曼曼。 阿尘挡在了余曼曼身前,“你们找死!” 余曼曼心头莫名浮现了“直觉”二字。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戾气,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无缘故的涌现,说不清道不明,却能够称之为“直觉”。 大汉们怒骂道:“妈的,谁敢挡老子的路?” 有一名大汉认出了面前的人,大笑道:“六哥,你不是说这小子再见到你肯定会跪在地上求饶吗?人家现在可威风得很呢!” 被称作六哥的大汉顿时脸涨得通红,指着阿尘骂道:“又是你这个贱种,怎么还敢来拦老子的路,你还有几个娘够老子杀的啊……” 他的话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 “你话太多了。” 余曼曼挥剑,像削泥巴似的砍掉了他指着阿尘的手。 短暂的麻木过后是剧烈的疼痛,大汉尖叫着回过神来,酒瞬间醒了,“老子要把你剁碎了喂狗!” 秦云的剑,比她想象中还要锋利啊。 余曼曼又一剑,直直插入了大汉长大的嘴巴中,毫不费力的搅动便割断了他血淋淋的舌头。 “嘴巴是用来说话的,不是用来喷粪的,它跟着你实在是太多余了。” 惊悚的场面让其他人都吓丢了魂,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转头就跑。 “救命啊!杀人啦!!” 可惜巷子太狭窄,他们肥硕的身体争先恐后反而被挤得难以动弹。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救命啊!救命啊!” “啊啊啊啊!” …… 余曼曼手中执剑,自己都没有发觉嘴角何时勾起了冷笑。 是何时对死亡开始麻木的? 好像是从南宫琛逼她亲手杀了周时序开始。 那种在极度愤怒时冒出的不切实际的念头,因他而成为真实存在的感觉。 那些在叫嚣着的,令人厌恶的,因她的剑而变得安静,而失去生机,他们凝固的面容看起来竟顺眼了不少…… “曼曼,停手吧,他们已经死了。” 当余曼曼回过神来时,巷子里已是血流成河。 她浑身是血,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破碎的躯体,手中剑陡然落地。 余曼曼往后退了一步,“我……” 当戾气散去,她再也找不到当初的自己了。 阿尘捡起剑,拉住了她颤抖的手,“别怕,我带你走。” 这一夜,极为漫长。 余曼曼有些失魂落魄,在去报仇的路上,她甚至怀疑过自己是否真的能下手杀人,可她很快便沉浸于血色的疯狂与快感当中。 她变得不再像她了。 余曼曼担心自己哪怕是完成了任务,也没有办法再回到原来的生活了。 阿尘将妇人安葬在院内,立了一块简单的墓碑,又点上了香,沉声道:“娘,我们为你报仇了。余姑娘她……是个好人。” 余曼曼苦笑了一下,也为妇人上了三根香。 阿尘发觉了她的异常,犹豫片刻,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月色凉如水,余曼曼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怕我吗?” “怕什么?” “我是朝廷通缉的罪犯,我还杀人不眨眼,我不仅杀人,我还变态的虐尸……我……” 余曼曼有些语无伦次。 血液灌溉了心底一颗名叫杀戮的种子,让她变得疯狂。 “那是他们该死。”阿尘坚定道:“你善良、真诚、冷静,你身上的美好品质数不胜数,至少你从未杀过无辜之人。” “你今日所杀的不是人,是毒瘤,他们的存在只会祸害更多无辜的生命,你这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你应该是英雄,又怎么会是变态呢。” 余曼曼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心情稍微舒缓了一点,她低下头,道:“我不想再杀人了。” 阿尘握起地上的剑,“你不想做的事情便不做,你想杀的人,让我来替你杀。” 余曼曼拿过他手里的剑,“你还自身难保呢。” 剑,还是握在自己的手里更安心。 阿尘笑笑,“我曾在画本子里听说过蛊,这东西极为诡异,我怕是没救了。” 余曼曼道:“那群流氓买到的蛊应该是最为普通的蛊虫,解你的蛊不是难事。” 真是太巧了。 她在巷子里遇害,他及时救了她。 他因她而被贼人报复,恰好便是被种了蛊。 一幅极为抽象的画像,他偏偏能凭借所谓的直觉认出是她。 …… 比起天命,余曼曼更相信事在人为。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一动不动看着阿尘,道:“把面具摘下来。” 阿尘明显愣了一下,道:“我……我生得丑陋,所以从小戴着面具,摘下来怕吓到你。” 余曼曼微笑着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害怕吗?” 她叹了口气,又道:“你所说的直觉,我也想信一次呢。” 阿尘低着头,纠结许久,才将手覆上那粗糙拙劣的铁面具。 “我怕我摘了面具,你会厌恶。” 余曼曼斩钉截铁道:“不会。” 他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将面具取下,再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第70章 惊艳 余曼曼紧紧盯着他随面具落下而展露的面容,手心不知何时因紧张而冒了汗。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心中却松了口气。 不是他。 阿尘手里握着面具,抬眸道:“你……你为何那样看着我?” 他的眼睛生得十分好看,每一道弧度都恰到好处,眸光深邃,拥有着让人深陷其中的魔力,眼尾微微上扬,鼻梁挺直,嘴唇因紧张而轻抿,让紧致的下颌更显锋利。 是一张俊朗精致得无可挑剔的面庞,轮廓如雕刻般分明,而白皙如冷玉的肌肤和上扬的眼尾又在英气的基础上添了几分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观赏的柔情和魅惑。 阿尘闪躲着避开了余曼曼的视线,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 余曼曼这才发觉自己竟然看他看得走神了。 她一时有些失语,咽了咽口水道:“阿尘,这就是你说的……生得丑陋?” 阿尘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左眼,“你不用安慰我。” ??? 余曼曼一头雾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安慰你什么?” 安慰安慰自己还差不多呢…… 阿尘犹豫着缓缓放下了挡眼的手,余曼曼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他左眼的眼尾处有一小块红斑,看起来应该是胎记。 可那红斑在他的脸上不仅一点都不显得突兀,反而非常的和谐,如同一点朱砂,为那张脸增添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神性。 “你就因为这个觉得自己长得丑陋,戴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余曼曼震惊了。 天啊,他要是早点摘了面具,妇人也不至于因儿子娶亲而忧愁了! 哪怕是余曼曼从前和南宫琛那样俊美的男子朝夕相处,此刻都不禁惊叹于阿尘的容貌。 再去看他身上的粗布衣,都觉得有了几分超然脱俗,别具一格的感觉。 阿尘又伸手捂住了眼睛,别过头去,道:“别看了。从小大家便嘲笑我脸上的红斑,他们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因为它,没有人愿意接近我,直到我戴上面具,才终于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他说着,语气中染上了悲伤,似乎是陷入了不堪的回忆之中。 “呸!”余曼曼突然情绪激动,“这是他们在嫉妒你,故意这样对你呢!” 她一把拽下阿尘挡着眼睛的手,道:“你把头转过来,看着我!” 阿尘听话的抬起头,却还是垂着眸子。 余曼曼一字一句认真道:“阿尘,你长得特别好看,一点也不丑,那些说你丑的人一定是嫉妒你的容貌,所以才骗你戴上了面具。” “你眼角的红斑也不是什么不祥之兆,也许是老天爷看你生得太美,忍不住吻了你一下,这是上天给你的标志,证明你是特殊的、幸运的。” 阿尘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眼角,匆忙想戴上面具,“可我不想成为特殊的,而且我并不幸运。” 余曼曼一把抢过他的面具,道:“不许戴!戴上就说明你认同了那些伤害你的人,认同了自己是丑陋不幸的!”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到底是信我,还是信他们?” 阿尘沉默了。 余曼曼也没再追问,如果他自己想不清楚,那她说再多也没有用。 她道:“你戴着面具太显眼了,不方便我们跑路,所以这面具暂时由我保管!” 阿尘抬头,“跑路?” 余曼曼毫无征兆的对视上了他的眼睛,瞬间心跳一滞,这一次,是她先躲开了。 “对、对啊,难道你还要留在这里,等着官府来抓你吗?” 阿尘道:“那我们逃去哪里呢?” 余曼曼理了理心绪,暗骂自己没出息。 她这辈子就是被颜控给耽误了,当初要不是看南宫琛长得俊美非凡,她又怎么会轻易答应接下任务。 如今被他阴晴不定的古怪性子折磨得,再想起那张俊脸,心中就只剩恐惧了。 “我们去苗疆,去蚩尤族,那里的人可以解你身上的蛊。” 阿尘惊讶道:“蚩尤族?我听闻那里的人野蛮残暴,他们会帮我解蛊吗?” 余曼曼忽的想起了一个人,道:“不是每一个蚩尤人都残暴的,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 被周时序下蛊后,余曼曼第一时间便想起了蚩榆。 只是一瞬,她便逼自己将这个打消。 上一次,她对蚩榆有愧,这一次绝不会再牵扯上他。 蚩尤之大,除了蚩榆,总有人能帮她解蛊。 阿尘点点头,“好,我们去蚩尤。” 余曼曼看着他,神情变得严肃:“阿尘,有些事我得先跟你说清楚。” “你说,我听着。” 阿尘撑着脑袋,认真的看着她,莹白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皎洁而清冷。 “第一,你也知道了,我是朝廷的逃犯,你跟在我身边肯定是有危险的,前路凶险,你可以选择与我同行,也可以选择离开。” “但我要跟你说清楚的是,你若选择与我同行,遇到危险便不可背叛我,否则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阿尘眨着眼睛,勾唇笑道:“如今我是你的共犯了。” 余曼曼舔了舔唇,又道:“第二,你别把我想得太厉害,我……我直说了,我不识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救你。” 阿尘微笑道:“我应该不弱,而且,我识路。” 余曼曼心中突然觉得怪怪的。 阿尘虽救过她,可他在她心中是处于弱势的,是需要她保护的。 虽然她有私心怕去苗疆的路太漫长孤独,想要有人陪伴,可更多的却是因愧疚之心想要顺带救他。 如今他们之间的位置却莫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有大佬带飞能够躺平当然很好,可关键是余曼曼无法完全信任他。 他们站在摇摆不定的天平之上,余曼曼更希望自己是主导者。 阿尘不知她在想什么,道:“曼曼,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余曼曼一颤,“别……别叫我曼曼。” 阿尘眸光一下子黯淡了,轻声道:“抱歉,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我只是觉得比较顺口……” 余曼曼见不得他这个样子,摆摆手道:“算了,一个称呼而已,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阿尘蹙着眉,委屈点头,在余曼曼转身时,却又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第71章 梦魇 余曼曼看了眼即将破晓的天空,道:“趁天亮我们赶紧去罗列些路上需要用到的东西。” 阿尘将她往屋内推,“曼曼,你对这片不熟悉,我去就好,你回屋内睡会儿。” 余曼曼摇头:“我们是要跑路,又不是出去旅游,我怎么睡得着?” “不要。”阿尘眉眼间浮现出了悲伤,“曼曼,娘死了,你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了,我不想你再出事……” 他的声音又轻又软,跟哄孩子似的:“求你啦,你太久没休息了,去睡会儿吧,不会有事的。” 余曼曼觉得自己此刻若是拒绝,他极大可能会哭出来。 妈呀!难道面具是阿尘的封印吗? 为什么戴着面具时一切正常,取下面具后不管他说什么干什么都有了一种……呃……特别的感觉。 一定是因为他的脸让她产生了幻觉!一定是的!! 余曼曼知道阿尘极大可能是把她当成了亲人离世后情感上的救命稻草,没再推拒,取下腰间的钱袋递给他。 “那我休息会儿,辛苦你跑一趟了。” 阿尘接过钱袋,“不辛苦,你放心休息吧。” 余曼曼忍不住想叮嘱,可又怕阿尘觉得自己不信任他,硬是将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转化成了一个微笑。 阿尘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余曼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到了屋内。 她没敢点灯,更不敢真的上床休息,找了条板凳坐了下来。 远处已传来公鸡报晓的声音,偶尔和着几声犬吠。 强烈的倦意袭来,余曼曼眼皮合上,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浅眠当中。 …… “阿宝。” “阿宝……” 周时序惨白的脸浮现,他的嘴角还挂着乌黑的血渍,面容阴冷而不甘。 “你为什么这么对孤?为什么?” “回来吧……回到孤身边来……” …… 余曼曼额间冒出了密密的细汗,她不断翻转着身体,试图摆脱那窒息的难受。 “滚啊!” 她惊呼出声,猛地睁大了眼睛,大口喘气。 还好是梦……这阴魂不散的家伙! 这样的梦,上一次她做过很多,可那时是因周时序操控她体内的蛊虫所致。 现在,周时序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梦到他? 余曼曼在黑暗中慌乱摸索着剑,却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她大惊,猛地甩开,“谁?!” 黑暗中传来低低的笑声。 一只大手猛地禁锢住她的腰,将她生生摁倒,随即那人欺身而下,动作极为迅速,丝毫不给她留挣扎的时机。 熟悉的药香传来,余曼曼心脏狂跳,如坠冰窟。 是南宫琛! 阿尘骗了她? 他让她回屋休息,他去置办东西……他一定利用完她替妇人报仇,便将她告发了! 也是啊,他中蛊了,比起跟着她逃亡冒险去赌一个可能性,南宫琛随意挥手便能救他的性命。 这其中的利害,阿尘肯定拎得清。 余曼曼面容渐渐冰冷,她抬腿要去踢开身上的人,却觉得腿有千斤重。 竟被镣铐锁住了! 呵,这不就是南宫琛惯用的手段么。 他将身体压在她之上,强硬的吻上了她的唇,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余曼曼拼命挣扎,咬破了他的嘴皮,也磕破了自己的,浓浓的血腥味,不知道是谁的血。 “曼曼,朕最后问你一次,跟不跟朕回去。” 南宫琛覆在她耳边,声音冷如冰。 余曼曼怒瞪着他,“你多活几天不好吗?非迫不及待想让我杀了你吗?” “嗯。你早该杀了朕。”南宫琛丝毫不在意,“巫师说,他看到朕已经在你手里死过一次了,哈哈哈,朕倒还真想体验一下呢。” 余曼曼僵住了,浑身发凉。 南宫琛声音如同鬼魅,“曼曼,你怎么这么紧张?莫非是真的?” “那巫师……还跟你说什么了?” “哈哈,他跟朕说的可多了,曼曼都想知道吗?跟朕回去,朕慢慢说与你听。” “比如,来自蚩尤的圣子……嗯?你认识吗?” 余曼曼像是被雷击中一般,他能听到南宫琛的声音,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眼前越来越黑,她拼命挣扎,拼命挣扎,眼前忽然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她伸手去抓,却再次坠入了黑暗,耳边只剩南宫琛低低的笑声。 “曼曼,你逃不掉了……” …… “曼曼,曼曼。” 余曼曼睁开眼,浑身被汗湿透。 阿尘焦急的看着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余曼曼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是梦。” 阿尘触碰了一下她的手,“你身上好冷,这样会生病的。” 说着,他用手掌将她的手包裹住,“真是奇怪,现在是八月,你身上怎么会这么凉?到底发生什么了?” 余曼曼下意识要抽回手,可那份温暖蔓延到她的皮肤,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她竟有些贪恋。 她心有余悸,垂眸道:“去了趟地狱,好在又回来了。” “地狱?” 余曼曼垂着眸出神,丝毫没注意到阿尘面色瞬间变得难看,当她再抬头时,他脸上已恢复了担忧的神色。 “回来了就好,虚假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 余曼曼点点头,道:“东西都买好了?” “嗯。”阿尘将她扶了起来,“马车在外面等我们了。” 余曼曼疑惑道:“我们就坐马车出城?” “城门现在盘查得严,你可有证明身份的文件?” “没有……” 阿尘掏出了两份羊皮纸,笑道:“无妨,我刚才去找人伪造了两份。” 余曼曼接过,仔细看了看,道:“这能行吗?” 阿尘道:“这深巷里鱼龙混杂,唯一的好处便在这里了,放心吧,如假包换,城门口每天进出那么多人,不会有事的。” 余曼曼半信半疑,还是不放心,可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梦魇所带来的恐惧挥之不去,她只能赌一把,“好,辛苦你了。” 阿尘将空了大半的钱袋还给她,“应该谢谢你,没有银子我可什么都办不了。” 屋外,突然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似是有官兵经过。 随即,门被重重叩响。 “开门!官衙查案!” 第72章 蓝颜祸水 余曼曼皱眉,小声道:“肯定是那群流氓的尸体被发现了。” 阿尘神情也变得严肃,“怎么这么早,我们挑的那个地方是那群人的地盘,平日里几乎没有人敢过去……” 余曼曼道:“出去看看吧。” 阿尘放下包袱,“你在屋里,我出去就好,必要时刻不用管我……” 他话还未说完,“砰”的一声巨响,破旧的木门便被官兵一脚踹开了。 两名佩刀的捕快径直走了进来,看到阿尘后皱起眉头。 “不是有人在吗?怎么不来开门?!” 阿尘急忙上前:“各位官爷,实在是抱歉,我正要来给您开门呢!” 捕快狐疑的扫了二人几眼,“外面那辆马车是你们的?要去哪里?” 阿尘面不改色:“是,我正收拾东西要与表妹出城回老家呢。” “表妹?我看是情妹妹吧哈哈哈哈哈,不过这姑娘生得是挺娇俏啊……” 另一个黑皮肤的捕快一听,忍不住眼神上下扫视余曼曼。 脑袋长在下半身了?什么事情都能往那方面想! 余曼曼顿时变了脸色,恰好阿尘往前一步,不动声色用身躯挡住了她。 “官爷说笑了,只是老家的妹妹老省亲而已。您是有什么事吗?” 捕快不耐道:“你们昨夜在家吗?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阿尘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捕快呵斥道:“让你回答,没让你反问!没规矩的东西!” 他们平日里很少来这深巷中,这个地方与繁华的皇城格格不入,踏入只会沾一身晦气,有辱他们的身份。 阿尘也不恼,道:“我们这个地方不太平,几乎每天晚上都会闹出些动静,昨天晚上似乎也有人在吵架。不过我都习惯了,就没有在意。” 捕快盯着他,“你确定?是什么人在吵架?” 阿尘张口就来:“似是几个男人喝醉了酒,在因赌博输了银子争执,吵得很凶……我也没敢细听。” 捕快简单记录了一下,不耐烦道:“胆子比老鼠还小!行了,按个手印。” 阿尘配合着按了手印,捕快用肩膀狠狠将他撞开,趾高气昂的出去了。 阿尘转身,对余曼曼道:“没事了,只是虚惊一场。” 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任何被捕快羞辱的愤怒,径直拿起了所有包袱,大步往外走去。 余曼曼握起剑,跟在了他身后。 阿尘极为麻利的将东西放好,又掀开车帘扶余曼曼上车,安置好她之后便亲自去前方驾车。 马车就这样安静的在黎明中前进,巷子很窄,偶尔有磕绊。 突然,阿尘道:“曼曼,我肚子有点疼,你在这稍等我一下。” 余曼曼道:“好。” 阿尘翻身下车,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深巷中。 约莫十分钟左右,他带着满身浓烈的脂粉味回来了。 余曼曼掀开帘子,皱眉道:“你去哪了?” 阿尘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方才回来的路上撞到个姑娘,她买的香粉倒了我满身,味道是不是太呛了?要不我先去散散味?” 余曼曼目光扫过他的衣角,放下帘子,欲言又止道:“没事,我们早些出城吧。” 他在撒谎。 他的衣服沾了血。 他极有可能是返回去杀了那两名捕快,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选择了隐瞒余曼曼。 余曼曼心中对阿尘暗暗防备起来。 等到蚩尤,他体内的蛊一解,余曼曼便与他分道扬镳。 蓝颜祸水,她可不能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 一路无言,阿尘车驾得十分平稳,此时时辰尚早,街上没什么人,商铺也才开门,更多的是挑着扁担叫卖的走卒货郎。 马车很快便到了城门口,阿尘轻拉缰绳放缓了速度,“快到了。” 余曼曼掀开车帘,仔细观察。 城门口没有巡逻的军队,守城的士卒似是还没有轮换,一个个打着哈欠精神不济,正是出城的绝佳时刻。 “我们出城吧。” “嗯。” 突然,一道凄厉的哭喊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救救我!救救我!救命啊!!” 阿尘拉紧了缰绳,“那边有一个小姑娘在求救,似是遇到人牙子了。” 余曼曼故作毫不在意道:“我们还有正事,快些出城吧,待会轮换了守城士卒可就盘查得严了。” 她很期待阿尘会怎么抉择。 面对阿尘,她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他善良、正义又温柔,可她总无法做到完全信任他,总忍不住想去试探他。 或许这就是阿尘所说的“直觉”。 阿尘犹豫道:“你说得对,况且这里离城门近,待会士兵闻声应该会过来的。” 说着,他便轻轻甩了甩缰绳,马车直直朝着城门而去。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哭喊声猛地被粗壮的男声给盖过。 “别在外面发疯丢人现眼了!快跟爹回去!!” 余曼曼忍不住掀开帘子,不远处,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朝周围围观的百姓鞠躬解释:“抱歉,我这女儿患了疯病,是我没看管好惊扰了各位!” 他又指挥着几名小厮,恶狠狠道:“还不赶紧把小姐捆起来带回府?还嫌不够丢人?” 女孩很快被小厮摁住,她拼命挣扎,大喊道:“别信他,我不认识他!救命啊!” 围聚的百姓中有人道:“这真是你女儿吗?怎么长得跟你一点都不像呢?” 那男人堆着笑,从腰间取下钱袋子,摸出铜钱分发给周围的人,“自然是我的女儿了,实在是抱歉,让各位见笑了……” 他又将几块碎银悄悄塞给了过来探查情况的士兵,点头哈腰道:“实在对不住,让您白跑一趟,这些银子当我请您喝酒了。” 士兵拿了银子,咳了几声,拔刀道:“行了,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散了散了,城门口可不是你们看热闹的地方!” 人群立刻哄散,再没人理会女孩的哭喊。 士兵对女孩道:“别折腾了,快跟你爹回去吧。” 女孩喊得声音都哑了,“救救我!求您了,我真的不认识他!他是人牙子!” 从余曼曼的角度看不见女孩的正脸,但她对人贩子的这种套路实在是太熟悉了。 她对阿尘道:“这姑娘应该不是……” 余曼曼话还没说完,马车猛地停住了,只见一道身影飞快的冲了过去。 第73章 再遇粉蝶 阿尘大喝一声:“住手!” 男人正要拖着女孩上马车,闻声愤怒的瞪向了阿尘,“你他娘的是谁啊?这里有你的事吗?赶紧给老子滚!” 小厮模样的打手立刻威胁似的围聚向阿尘,冷笑道:“多事的人一般都死得早,想活命就赶紧滚,我们兄弟几个下手可没轻重,你这小白脸怕是连一拳都受不起!” 女孩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朝着阿尘哭喊道:“公子救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男人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贱人,闭嘴!” 阿尘冷声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女儿的?她真的是你女儿吗?” “老子怎么对自己的女儿,还轮得到你来管?” 阿尘连声逼问:“她若是你的女儿,你可说得出她的姓名?你家有几口人?家住何处?” 男人怒道:“他就是来找茬的,都给我上!往死里揍!” 打手们立刻抡起拳头便冲向了阿尘,可他们连连几次都扑了个空,就连阿尘的衣角都碰不到。 打手们气急败坏,从怀中掏出了刀子,一齐发力四面八方扎向阿尘。 “公子小心!” 阿尘一个闪身,极为迅速的躲过了身后捅来的刀子,又一脚踹飞了面前的打手。 他看起来清瘦,可力量却十分强劲,打手们被他踹倒在地后竟爬都爬不起来。 人牙子自知是碰到硬茬了,顿时慌了神,又摸出了腰间的钱袋,“公子,都是误会,您消消气……” 阿尘抬手一把将钱袋打飞,“放了她!” 人牙子捡起散落的钱袋,面色瞬间变得阴狠,“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你非不识抬举是吧?你确定要惹怒我?” 方才过来探查情况的士兵听到声响,又走了过来,怒气冲冲道:“我不是让你们赶紧走吗?围聚在城门口是想干什么?!” 人牙子赶紧扑到那士兵身旁,瞬时悄无声息的将整个钱袋都塞给了他。 “官老爷,您可得给我做主啊!这男子光天化日上来便要抢走我的女儿,还打伤了我家小厮,真是目无王法啊!” 士兵拔出刀,指着阿尘道:“你好大的胆子!不想吃牢饭就赶紧赔钱滚蛋!” 余曼曼怕阿尘与这些守城士兵真打起来,赶紧卷了银票就急匆匆跳下了马车。 她快步跑到阿尘身边,将他往自己身后拉,可对方却一动不动,面色极为难看。 余曼曼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别冲动……” 她朝士兵道:“哎呀,都是误会!” 士兵将刀对准她,呵斥道:“别过来,别想着跟我套近乎!” 余曼曼拿出一张银票,悄悄递向了士兵。 士兵一看,瞳孔明显颤了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有多惊喜,余曼曼就有多肉疼…… 那可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啊! 她还特意翻了翻想找张面值小些的,可周时序给的那一沓银票清一色都是一百两的。 余曼曼假笑道:“官爷,这是我妹妹,差点就被这人贩子给拐走了,还好您威武英明,一下便看出了不对劲,这银票是代表我全家为感谢您的!” 一旁的人牙子见状,也是目瞪口呆。 这什么人家啊,出手就是百两的银票,真是让他开眼了! 他拐卖一个上等女子最多才卖得不过十两,还不包括他要花大量的时间去观察挑选合适的人选。 这两人莫非真的是这女子的家人?早知道便与他们好好说话,说不定这一百两就是他的了! 人牙子悔得肠子都青了,不甘心道:“你说她是你妹妹她就是?凭什么?” 士兵立刻喝道:“你这个人牙子还敢叫嚣!乖乖跟我去官府!” 余曼曼懒得理会他,随口道:“粉蝶,跟姐姐回家。” 她抬头,在看清那女孩容貌时,瞬时像被雷击中般僵住了。 “粉蝶??!” 面前的女孩,粉嫩的圆脸,肉肉的脸颊,不正是粉蝶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 粉蝶被解开麻绳,立刻飞扑到余曼曼身边,挽着她的手浑身颤抖,心有余悸道:“姐姐……” 余曼曼压下心中的疑惑,带着她上了马车。 阿尘也识趣的压下了怒气,一言不发跟在余曼曼身后。 一百两的威力太大,他们极为顺利的出了城。 余曼曼掀开帘子,回望巍峨雄伟的城门,忍不住感慨道:“竟就这么出来了。” 一股不切实际的虚幻感笼罩心头,她不敢相信逃离南宫琛竟然这么顺利,顺利得让她有些心慌。 或许,是她把自己想得太重了。 南宫琛是大南皇帝,坐拥万里江山,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把心思都放到她身上呢。 而皇城作为大南京都,更不可能因余曼曼一人而停止正常的运转。 直到城门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视线里,余曼曼才终于真切的感受到了劫后余生的自由。 爽! 她现在有花不完的银子,有武力自保,还有帅哥相伴,更重要的是,竟然还奇迹般的遇到了粉蝶! 余曼曼看向了马车内将身体团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粉蝶,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粉蝶,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尘忍不住道:“你们竟然认识?那可真是巧了。” 粉蝶一愣,抬头惊讶道:“姐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叫粉蝶……” 余曼曼皱眉,“你不叫粉蝶?” 粉蝶眼底立刻闪烁起惊慌,“反正我本名也上不得台面,您想叫我粉蝶便叫吧。” 余曼曼更奇怪了,粉蝶的长相虽不算出众,但她曾与她朝夕相处,是绝不可能认错的! “你怎么出宫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粉蝶的神情明显一僵,“姐姐,您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曾进过宫……” 太奇怪了! 难道这一次的粉蝶没有进宫? 不对啊,她是穿进特定的时空节点,按理来说在那之前的一切与上一次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余曼曼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长相完全一模一样的人,粉蝶肯定是在撒谎! 该不会是南宫琛让她来找自己的吧? 噩梦浮现心头,余曼曼神经一跳,语气也严厉了几分。 “别在我面前撒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第74章 她的秘密 粉蝶身子直抖,眼神躲闪,似是害怕极了。 “我……我……” “阿尘,停车!”余曼曼握起剑,“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粉蝶扑通一下跪倒在余曼曼身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哭道:“不要!姐姐,求求您,不要丢下我!” 阿尘拉紧缰绳,等马车停稳后,索性跳下车,倚靠在车厢上旁观。 余曼曼气笑了,“是陛下派你来的,对吧?” 阿尘和粉蝶闻言均是一愣。 粉蝶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阿尘看不下去了,一把将粉蝶拉下马车,“你看起来确实不像是陛下派来的,但我们可没时间再陪你耗下去了。” 粉蝶惊恐的瞪大眼睛。“不是……” “停。”阿尘不耐的打断,“当曼曼握剑时,你的第一反应是怕她丢下你,而不是怕她杀了你,就好像你很了解她的性子,很笃定她不会伤害你似的?” 粉蝶结巴道:“你……你们救了我,你们是善人,自然……自然是不会伤害我的。” “好,就当你习惯于盲目信任陌生人,那按理来说,你在脱险后应该想着怎么回家去吧?我们这马车很明显是出城去的,你跟着我们岂不是离家越来越远了吗?” 粉蝶眼泪一下子又掉了下来,“我……我没有家。” “你还撒谎!”余曼曼气急。 她还记得粉蝶当初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说自己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女。 现在又变成没有家了? 粉蝶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看起来可怜极了,“我……我真没撒谎。” 余曼曼将这个粉团子似的女孩看得很重,所以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心中第一反应是极欢喜的。 但冷静后又很快想到了不对劲,粉蝶的出现实在是太过蹊跷。 余曼曼失望道:“你真的很不擅长于撒谎。不过你猜对了一点,我不会杀你,可我也绝不会留你在身边,你走吧。” 粉蝶扑过去想抓余曼曼的衣角,却被阿尘拦住。 她落了个空,只能跪在地上哭得极为可怜,颤声道:“我……我确实撒谎了,可我不能说,也不敢说,我会死的。” 果然是南宫琛! 阿尘冷声道:“不能说便走吧,我们对你的秘密也不感兴趣。” 粉蝶可怜兮兮的看向了余曼曼。 余曼曼道:“再撒谎我就杀了你。” 粉蝶心脏顿时狂跳,面前女子竟像是能看透她的内心似的,可自己分明是第一次见她啊! “公子,姐姐,你们救了我,我就算因秘密暴露而死也无妨……” “我的确是宫里出来的……可我又不是宫里的……” 阿尘不耐烦道:“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曼曼,她说不定真的是在拖延时间,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余曼曼皱起眉毛,也不想再耽搁时间,对粉蝶道:“既然你这秘密说出来会招来杀身之祸,你还是不要说了,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自己好好去生活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粉蝶一下子慌了,边追边道:“我是顶替别人身份进宫的!” 余曼曼掀开帘子,冷声道:“你这一句话不是能说清吗?” 粉蝶垂头,低声道:“抱歉……我……” “上车。” 粉蝶这时倒是一点也不含糊,吃力的爬上了马车,小心翼翼缩进了角落里。 阿尘道:“曼曼,你当真要带着她吗?” 余曼曼盯着粉蝶,看着她那熟悉可爱的面庞和湿润的眼睛,平静道:“先听听她怎么说吧。” 阿尘也没再劝她,专心驾起车来。 余曼曼道:“再给你五分钟,说重点。” 粉蝶用手背慌忙擦了擦眼泪,抽噎道:“好……我说,我都说。” “我……我本命叫做……”她有些难堪的垂下了眸,“赵贱女……” “老家闹饥荒,我便跟着家里北上逃难,可爹娘都没能熬过去,饿死在了路上……我在路上遇到个好心的小姐相救,她说她是家中庶女,去参加宫里的选秀肯定只能当个宫女……” “她不愿当宫女服侍别人,就让我替了她……我、我起初是不敢的,可她救了我,我又想着反正也没地方去了,说不定在宫里还能蹚条活路出来……” “活路?”阿尘的声音传来,带着些戏谑,“你这可是欺君,是死罪,去哪找活路?” 粉蝶身子又是一颤,害怕极了,“我、我……” 余曼曼道:“那你怎么又出宫了?” “我什么礼仪规矩也不懂,我在那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我看着大殿内每天都有好多尸体被抬出来,我害怕极了,他们说这些人都是因为冲撞了陛下……我怕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 阿尘隔着车厢又搭话道:“陛下杀他们自有陛下的道理,你若安分守己有什么好怕的?” 粉蝶情绪突然激动,一把拉住了余曼曼的手,“不是的,不是的!大家都说,陛下杀人只看心情,有人是因为多眨了一下眼被杀,有人是因为进殿迈错了腿被杀,还有人是因为吃坏了肚子不小心在殿内放了个屁被杀……” “我、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每天晚上都梦到自己被砍掉脑袋!” 余曼曼皱眉,骂道:“这该死的暴君!” 阿尘冷声道:“皇宫岂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粉蝶紧紧握着余曼曼的手,往她身边钻,“或许是老天眷顾我,又给了我活路。” “听说宫里好像有位贵人逃了,陛下轩然大怒,因此又杀了好多人……不过,我能理解她,陛下如此喜怒无常,凶狠暴戾,谁能受得了他,谁愿意留到他身边呢?” “陛下派了后宫中见过那位贵人的宫人们来寻,我虽未见过她,但也想办法跟着出宫来了,后来趁着嬷嬷不注意我赶紧逃走,本想着逃出城去,没想到却落入了那些人牙子手中……”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阿尘冷冷哼了一声。 余曼曼看着粉蝶,细细观察她的神色。 这一次,她说的似乎是真话,与她从前撒谎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就是她上一次瞒自己的事情吗?怪不得她那么慌张。 粉蝶扑倒在余曼曼身上,哀求道:“姐姐,求您了,让我留在您身边吧,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我可以照顾您和公子,我可以洗衣做饭,我可以……就当是还您那一百两的恩情了,让我留下来当仆人吧!” 第75章 互相照顾,好不好? 阿尘冰冷的嗓音中带着些怒气,“你自己倒是逃出宫来了,就没想过当初救你的那位小姐?宫里若找到她家中去了,事情一败露,那可是要掉很多脑袋的!” 粉蝶被吓到了,手足无措道:“我……我没想过连累她,就当我被人牙子抓走了,就当我遇到姐姐是老天给我重生的机会吧……” 看她抖得厉害,余曼曼忍不住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粉蝶立刻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钻入了她怀中。 也算是缘分了。 余曼曼叹了口气,“你先暂时跟着我们吧,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还是得为自己的以后早做打算。” 粉蝶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极为乖巧。 余曼曼伸手推她,“自己坐好。” 粉蝶抱得更紧了,软声道:“不要,我不要松手。” 突然,阿尘闷哼了一声,似是极为痛苦。 余曼曼道:“阿尘,你怎么了?” “没……没事。” 他的声音极为压抑,气势虚弱,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余曼曼立刻推开了粉蝶,掀开了帘子。 阿尘面色苍白,额间浮着密密细汗,嘴唇毫无血色,手中却还紧紧拉着缰绳。 他抬头看向余曼曼,眼眸清亮晶莹,隐隐透着脆弱与倔强,纤长的眼睫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浸湿,像是被打碎的无瑕瓷玉,让人忍不住跟着心颤。 “你这还叫做没事?” 余曼曼跨步过去,艰难的坐到了他旁边,伸手覆上了阿尘的额头。 “你额头怎么这么烫?你一直在强撑吗?你不舒服就要说啊!” 余曼曼一时着急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阿尘不知何时正极为委屈的望着她,鼻头、眼眶微微泛红,“我好难受,你别凶我。” 余曼曼愣住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抱歉。”她拿出帕子,递给阿尘,看到他两手都握着缰绳,又小心翼翼的伸手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先找个地方停下来吧,你需要休息。” 余曼曼擦得格外小心轻巧,手帕拂得阿尘脸颊泛痒,他忍不住偏头,主动蹭了上去。 那张精致得像是人工设计雕琢一般的脸蛋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凑了上来,余曼曼手一松,帕子立刻被风吹走了。 阿尘微嗔道:“还没擦干呢。” 余曼曼咽了咽口水,“先、先停车。” 所幸他们还未出城多远,虽是乡道,沿途却也有客栈酒馆。 余曼曼指着一家客栈,惊喜道:“那!就那家!” 马车停住了,她率先跳下车,又去接阿尘。 “你小心点!” 阿尘笑了,轻轻扶着她伸来的胳膊,却未借力,自己跳下马车后身子又一晃,恰好撞到了余曼曼身上。 “抱歉。”阿尘摇摇晃晃稳住了身子。 “竟然这么严重,你都站不稳了!”余曼曼着急,“你下次若不舒服得及时跟我说,呸呸呸,没有下次了!” “我没事。”阿尘虚弱的笑了笑。 粉蝶一个人站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两人,不动声色攥紧了拳。 随即跑了上去,“我来扶公子吧。” 阿尘抬手扶额,灵巧躲过了粉蝶伸出的手,“我们先进去吧。” 余曼曼从马车里取下自己随身的小包袱,随即将缰绳递给了出门迎客的伙计,叮嘱道:“车里的东西辛苦你帮忙照看一下。” 伙计拍着胸脯道:“放心,我们店的马车就从未丢过什么东西!” 三人抬腿走向客栈内。 余曼曼手中抱了东西,粉蝶见状又要凑到阿尘身边去扶他。 阿尘忽然伸手要去拿余曼曼手中的包袱,“太重了,我来提。” “不行,怎么能让你来提?”余曼曼躲过。 粉蝶尴尬的笑了笑,“姐姐,给我吧。” 余曼曼现在好歹是习武人的身体,十分结实有劲,哪里能让一个小姑娘来提重物? 偏偏阿尘似是头晕得厉害,身体踉踉跄跄,她只好将包袱给了粉蝶,伸手扶住了阿尘。 “辛苦你了。” 粉蝶微笑摇头,“不辛苦,我可能干了呢!以后有什么事都交给我吧!” 余曼曼拿着钱袋里剩下的碎银,极为顺利的开了三间房,又叫了一桌饭食。 她问伙计,“这附近可有药铺郎中?” 店伙计想了想,“有倒是有,就是有些远,十几里路外了呢。不过你们不是有马吗?” 阿尘是病号,余曼曼自己不会骑马,她只能看向粉蝶,“你会骑马吗?” 粉蝶摇头,“不会。” 阿尘拉住余曼曼,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这病来得突然,我能感受到,应该是所谓的……蛊虫在作怪。” 余曼曼一听,急忙叫伙计准备热水,便扶着他上楼进了房间,粉蝶紧跟在后面。 蛊虫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余曼曼给了粉蝶一把钥匙,“你先自己去休息吧,到时候饭点再来叫我下去。” 粉蝶小心翼翼道:“我能帮得上忙的……” 余曼曼没空与她再说,“不用,你去休息。” 说完,便关上了房门。 房外,粉蝶神情剧变。 那张粉嫩的少女面庞上哪里还有半分可爱与纯真,她眼中压抑不住的愤怒。 孤男寡女,他们就这么进了一个房间? 还不许她进?! 他们要在房里干什么? 粉蝶轻轻趴上了房门,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却又碍于过路的人,只能不情愿的回了自己房间。 …… 阿尘倒在了床上,喃喃道:“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本想着能撑过去,可好像高估了自己。” “不许强撑!” 余曼曼从包袱里取出了一条新的帕子,递给他:“擦擦汗。” 阿尘看着她,“没力气……浑身都好痛……” 余曼曼没办法,只得拿着帕子为他擦拭,阿尘便这样看着她,偶尔眨眨眼。 他笑得虚弱,“曼曼,辛苦你了。” 余曼曼道:“没事,之前你们不也是这样照顾我的吗?” 阿尘眸子顿时黯淡了。 “从前我生病,娘也是这般细心……” 余曼曼一愣,后悔自己说错话了。 阿尘却先安慰起她来,“没事的,以后我们互相照顾,好不好?” 第76章 他走了? 余曼曼避开了阿尘期盼的目光,没有回应。 “咚咚咚” 恰好,门被敲响了,她立刻起身去开门,提过店小二送来的热水。 “你喝点水,再用热水泡泡脚,或许会好受点。” 余曼曼刚将桶子提起,阿尘便支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走过去强硬的提起水桶。 “太重了,我来就好。” 他说着,猛烈的咳嗽起来,脸色愈发苍白。 余曼曼赶紧去抢,却被阿尘执拗的提到了床边。 “你这是干什么?你都这样了,还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似乎是生气了,却不太能理解他生气的点在哪里。 阿尘额上青筋微微凸起,他别过视线,道:“抱歉,你放心吧,我不会耽误行程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余曼曼解释。 “嗯,颠簸一路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要睡了。” 阿尘声音淡淡的,可平静中却又隐隐环绕着一丝委屈与与闷气。 余曼曼无奈,“你好好睡一觉,我就在旁边,有事叫我啊。” 阿尘躺在床上,掖了掖被角,点点头道:“好。” 余曼曼又道:“你要是不舒服可别再硬扛着了啊,别把自己的小命给扛没了。” 阿尘翻了个身,闷闷道:“嗯,知道了,你走吧。” 余曼曼转身走了。 阿尘这么大的人了,应该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他或许是因为想到了去世的娘亲,才心情不好吧。 …… 听到关门声,阿尘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环顾四周,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阿尘面色变得难看,翻身下床,提起水壶连倒了三杯水饮下,才觉得气顺些。 他坐在桌前,身姿挺拔端正,丝毫没有方才的病态。 “粉蝶……” 阿尘嘴里轻轻念着这个名字,面色愈发难看起来。 这个看起来愚蠢单纯的女孩,实际上可不简单呐。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她千方百计接近余曼曼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余曼曼睡得特别香。 她原本只想躺一会儿,可一闭眼就昏睡了过去,睡得天旋地转,等再睁眼时天已经昏暗了,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余曼曼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突然反应了过来,立刻跳下了床。 救命!她现在可是在逃亡路上,怎么能睡得这么沉! 她胡乱整理了一下衣裙,打开房门,恰好遇上了端着食盒走过来的粉蝶。 粉蝶一见她,立刻笑道:“姐姐,您醒啦,饿了吧?” 余曼曼摇了摇昏沉的脑袋,“我睡太久了,你怎么不叫我?” 她原本打算休息会去吃中饭,现在天都要黑了。 粉蝶被她一问,紧张起来,“我……我来叫过您,可您睡得太香了,我就没打扰了。” “阿尘呢?” 粉蝶道:“那位公子吗?我下午没见过他……” 余曼曼突然担心起来,他还是个病号呢! 她匆匆冲出门去,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无人回应。 余曼曼等不及,直接推开了房门。 房内很干净,几乎是一尘不染,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 他走了? 回想起上午从阿尘房里离开时,他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可她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余曼曼急忙跑下楼,差点撞到端着食盒上楼的店伙计。 她急忙问:“伙计,你有没有见过上午与我一起住店的那位公子?” 伙计想了想,道:“是那位长得跟谪仙人似的公子吧?他出去了。” “出去了?”余曼曼问道:“你确定吗?什么时候出去的?” 伙计道:“出去没多久,那位公子长相如此出尘,我对他印象深刻着呢。” 余曼曼道谢后,急忙追了出去。 天空被厚重的乌云遮挡,急促的风吹得人心不安,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在空中旋转。 远处寥落的建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清,像噩梦般压抑。 余曼曼左右张望,却没有看到阿尘的身影。 他去哪了? 他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想起阿尘那低垂的眼睫和眸底的欲言又止,余曼曼心脏狂跳。 以他的性格,该不会是觉得自己身体伤势过重,怕连累她们所以自己一个人走了吧? 她闭了闭眼,如果直觉真的可信,就请为她指引出他的方向吧。 再睁眼,看着眼前的昏沉苍茫,她还是心乱如麻。 粉蝶追了出来,气喘吁吁道:“姐姐,您别急,公子说不定就是去散散步,自己会回来的。” 余曼曼不怕杀人,不产生过剩的同情心与怜悯,可她却害怕亏欠,害怕愧疚。 所以她必须帮阿尘把体内的蛊解了,算是还了他的恩情。 在那之前,阿尘绝对不可以出事! 粉蝶看她依旧一脸忧色,心中思量着那公子与余曼曼的关系应该不浅,于是也急道:“姐姐,我帮您一起去找!” 余曼曼拒绝:“不用,你先回去,天黑了,待会你也跑丢了就麻烦了。” 说着,她便往建筑多的地方跑了过去,边寻边唤阿尘的名字。 粉蝶想追,可余曼曼用上了轻功,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她望着余曼曼的背影,若有所思。 …… 人烟逐渐稀少,草木愈发茂密起来。 余曼曼心中烦躁,看来自己运气实在是不好,找错了方向。 就在她打算往回走时,视野中却出现了一栋极为破败的土砖房。 岁月在砖瓦上刻上了古老的烙印,墙体泥泞斑驳,裂缝处生着杂草,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余曼曼不受控制的联想到了看过的恐怖片,不禁紧张起来,各种狰狞恐怖的山村老鬼争先恐后的浮现心头。 阿尘……应该不可能在里面吧? 可万一呢,要不还是看一眼? 余曼曼心脏狂跳,小心翼翼走近了那土砖房。 “有人吗?” 她轻唤了一声。 轰—— 突然,一道纯白的闪电从她面前划过,随即一道滚滚闷雷在空中炸开。 余曼曼一惊,浑身鸡皮疙瘩都跳了起来。 她转身便要跑,可就在这时,土砖房内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第77章 害怕被她发现 余曼曼被吓得一个激灵,难道真的有鬼!? 可下一秒,她便发觉了不对劲。 土砖房里传出来的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走近,侧耳倾听。 那声音很微弱,语调低沉,似乎在虔诚的诉说着什么。 “土地公公,我杀人了,我……我是坏人吧……” “我娘也死了,自此我只是世间一缕孤魂,天地在我眼前只剩黑暗与孤独,我太害怕了……” “只剩她与我有牵绊,她不嫌弃我,不厌恶我,相反,她还会鼓励我,会关心我,我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虽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 “那两个捕快可以羞辱我,反正我早就习惯了,可我无法容忍他们轻浮于她……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害怕他们发觉异常,害怕她会因此被抓,我……” “我不后悔杀人,只是我真的好害怕被她发现,害怕她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怕她觉得我是一个危险的人,怕她因此远离我……” 余曼曼愣住了。 对啊,他善良正直,就连街边的陌生人也会毫不犹豫出手相救,对生命自是敬畏的,那天晚上他见她如地狱恶煞般大杀四方,心情该是怎样的呢? 可他却没有说她半句不好,反而还安慰她,当他鼓起勇气对她说出“我来杀”的时候,心情又是怎样的呢? 他是有多害怕,多不安,才会独自寻到这偏僻的神庙来忏悔啊。 余曼曼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她似乎在无形间,改变了他。 她不愿这样。 余曼曼一失神,身子晃了一下,脚下踩断了一根树枝,发出的清脆声响在寂静中回荡。 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被阿尘发现她听到了这一切的话,他会很难堪吧? 所幸,那砖房中的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余曼曼往前几步,透过石砖的缝隙,看到一道清瘦身影跪于神像之前,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磕着头。 电闪雷鸣,似是天公降威。 他的声音颤抖,却又坚定。 “我死后愿下十八层地狱,愿受极热极寒之苦,但我不后悔,并非我不知醒悟,而是我答应了她,我会替她杀所有阻碍于她的人。” …… 余曼曼回到了客栈。 粉蝶站在门口,立刻焦急的迎了上来。 “姐姐,怎么样了?找到公子了吗?” 余曼曼有些恍惚,摇了摇头道:“没有,你说得对,他应该是在附近逛逛,到时候会自己回来的。” 粉蝶拉着余曼曼的手,“您怎么了,为何脸色这般差?是发生什么了吗?” 天空骤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点溅起灰尘,空气中蔓延着炙热的气息。 粉蝶急忙拉着余曼曼跑到客栈内躲雨。 余曼曼对伙计道:“辛苦您准备几桶热水。” 粉蝶叹了口气,“唉,天完全黑了,又下大雨,公子肯定被困在路上了。” 她话音刚落,一道高大身影便从雨幕中缓缓走来。 他浑身被淋透,可却一点也不狼狈。 那苍白的脸庞,泛红的眼眶,只让人忍不住心疼怜惜。 粉蝶指着那人惊叫:“是公子回来了!” 阿尘看向余曼曼,目光恰好与她对视上,立刻躲开了。 他的发丝滴着水,轻抿着唇。 粉蝶气冲冲道:“公子,你去哪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你知道姐姐有多担心吗?她还跑出去找你,这人生地不熟的多危险啊!” 阿尘低下了头,“抱歉……” 余曼曼心中复杂,“没事,你回来了就好,我让伙计烧了热水,你赶紧去洗洗吧。” 阿尘点了点头,眼底满是愧疚。 “别想那么多了,你身体本就不适,又淋了雨,还是快些去泡泡热水换身干净衣服吧。” 余曼曼将阿尘往楼上赶,又去后厨讨了些姜片泡了热茶。 粉蝶在一旁帮忙,脸色不甚好看。 这个阿尘绝不能留,有他在,余曼曼的注意力便没办法转移到她身上来…… “粉蝶,你也辛苦了,快回房休息吧,明天大早还要赶路呢。” 粉蝶怕拒绝又会惹她心烦,只好乖巧的点了点头。 恰好她还有事要办…… 余曼曼端着姜茶上了楼,敲响了阿尘的房门。 门很快便开了。 阿尘只匆匆穿了白色的里衣,他脸颊发红,小心翼翼看着余曼曼。 余曼曼却没看出什么不合适的,极为坦荡的将姜茶递给他。 “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别真感冒了。” “谢谢。” 阿尘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余曼曼皱眉,“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该不会是真发烧了吧?”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去摸他的,来回几次确定了体温差不多,这才放下心来。 阿尘脸更红了,那乌黑明亮的眼瞳里闪烁着不知所措。 余曼曼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胃实在是饿得受不了。 阿尘弯唇笑了,“我陪你下去吃饭。” 余曼曼点头,“走吧。” “你稍等我一下。”阿尘说着就要关房门。 余曼曼不解,“你还要干嘛?” “我……我得去穿好衣服。” 余曼曼愣了一秒,终于反应过来,往后退一步,“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 余曼曼与阿尘坐在靠窗的一桌,窗外雨下得急促,空气中的灰尘气息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草木香。 伙计递上一张手写菜单,热情推荐:“二位想吃点什么?本店最为拿手的便是那醋鱼,辣子鸡和卤牛肉,还有店家亲自酿制的糯米酒,下雨天小酌几杯最合适不过了!” 余曼曼被他说得肚子又是一阵“咕咕”叫。 “你们店的招牌菜都给我来一份,再来一坛糯米酒,辛苦您快些上菜!” 这就像是戳中了阿尘的笑点似的,他捂着嘴眉眼弯弯,笑个不停。 余曼曼瞪他,“喂,有这么好笑吗?” 阿尘难得如此轻松愉悦,“你这模样我第一次见,实在是可爱极了。” 余曼曼刚要还嘴,突然,客栈大门被外面猛地推开。 狂风瞬间灌入,吹得客人们忍不住纷纷抬头。 铃铛声响起,两人并肩而入。 “啪——” 余曼曼手中茶杯掉在了桌上,茶水四溅,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狗屎运气? 第78章 狗屎运 一名面容清丽的女子抖落着裙摆上的水珠,腰间系着的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朝身边男子娇嗔道:“哥哥,我身上都淋湿了,好难受。” 那男子身着暗红色长袍,衣摆上用银丝织绣着极为精密繁复的花纹,他的腰间系着一条宽大的腰带,上面镶嵌着各色耀眼夺目的宝石。 余曼曼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目光不受控制的紧盯着那道身影。 阿尘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去,问道:“他们两人有什么问题吗?” 余曼曼没回答,“阿尘,你快去我房里取包袱中的面具下来。” 阿尘没再问,只听话的上楼取了面具。 …… 蚩榆朝妹妹微笑道:“待会泡泡热水,换上干衣就不难受了。” 蚩灵极为乖巧的点了点头。 靠近大门的一桌忽有人怒声抱怨道:“喂,进来只知道开门不知道关门吗?这么大的风,我们的菜都被吹冷了!” 蚩灵明显一愣,看向了那满脸怒容的大汉。 突然,她笑着挥袖行了个礼,“抱歉,是我行事不周,您这桌吃食便由我请了吧。” 大汉看着眼前娉娉婷婷女子,怒火顿时消散,语气也平和了,“这倒不用,下次注意点就行了!” 蚩榆将门关上,外面狂风暴雨,雨点猛烈宣泄般怒砸在大地上,天气比他们来时要更加恶劣了。 忙碌的店伙计终于迎了过来,气喘吁吁道:“二位,那边刚收拾出了一桌,您可以落座了。” 蚩榆道:“请给我们开两间上房,谢谢。” 店伙计用搭在肩头的毛巾擦了擦汗,道:“实在是抱歉,本店已经满房了。” 蚩灵已有些不悦,“普通房间收拾干净些也勉强可以。” 店伙计道:“您知道的,本店虽处于乡道,却是通往皇城之路,平日里客流量本就极大,恰好碰上这暴雨,来往的客人们便都得住店歇脚了,实在是没有空房间腾给您啊!” 蚩灵急了,“怎么办呀哥哥,早知道不来南国了,真讨厌!” 蚩榆道:“我可以多出些银子,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我们只要一间房就可以了。” 店伙计不耐烦了:“这不是银子的问题,没房就是没房了,那边那桌您还坐不坐?待会有人来了可就先让给他们了。” 他打量着面前二人,又道:“您放心,这风雨交加的,您二人可以点些热吃食在大堂里休息避雨,明日雨停了也不妨碍赶路。” 蚩灵道:“不行!我衣服都湿了,怎么能在厅堂里坐一晚!” 蚩榆拿出一枚沉甸甸的银锭,递给店伙计,“辛苦你想些办法给我妹妹找间房。” 店伙计眼睛唰的一下亮了,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道:“这……这一锭都给我??” 蚩榆笑着送到他手中,“辛苦了。” 店伙计颤着手将银锭塞入了怀中,面上疲惫一扫而散,喜笑颜开道:“上午房间充足,许多客人都是一人一间,我这就替您去问问看谁能不能让出一间来,实在不行我便带您回自己家歇息去!” 蚩灵心中朝那伙计不屑冷哼,看向蚩榆的目光却多了几分幸福的笑意。 他对她真好,永远都是把她放在第一位…… 店伙计环顾一圈后径直走向了余曼曼那桌。 余曼曼正有些出神,见店伙计带着二人直直走向她,顿时一惊,下意识伸手想挡脸,忽的触碰到了面上冰冷的面具,抬在半空的手有些尴尬的理了理头发。 蚩榆与蚩灵来南国,多半是南宫琛找来的。 这一次她与他们虽未见过,可却还是不得不防。 余曼曼做好了准备,没想到店伙计竟绕过了她,朝阿尘满脸堆笑道:“公子,有一事想与您商量……” 阿尘未听便打断,“你得与她商量。” 店伙计一愣,看向了余曼曼,急忙换上了笑脸:“哎哟,怪我眼拙……咦,小姐,您怎的还戴上面具了?” 余曼曼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与你何干?有事快说!” 店小二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了一遍,隔着面具,他看不见余曼曼的神色,又见她一言不发,心中愈发没底。 “小姐,不知您是否可以行个方便?毕竟这天气实在是过于恶劣……” “不可以——”余曼曼拖长音调,“才怪。” “啊?”店小二没反应过来,“那您这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呢?” 蚩榆却率先抱拳行礼,“谢过这位小姐,您的房费也由我来付吧。” 店伙计这才绕过来,点头哈腰道:“我就说小姐长这么美,自然是菩萨心肠,怎么会不答应呢?” 余曼曼不搭理他的奉承,对蚩榆道:“房费不必了,你请我们吃一顿,就当感谢了。” 蚩榆被她的面具吸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余曼曼心中慌乱,不动声色的垂下了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蚩灵笑道:“谢谢这位菩萨心肠的姐姐,把房间钥匙给我吧。” 她的声音娇娇软软,配上甜甜的笑容,很是讨喜,可余曼曼却听得浑身难受。 她站起身,“我带你去。” 见蚩榆没有跟上来的意思,她又道:“你的衣服不也湿了吗?” 蚩灵急忙借着这个话头道:“对啊哥哥,你跟我一起吧,若是染了风寒多难受啊,灵也会心疼你的。” 余曼曼大咧咧拉起阿尘,“没事,我这里还有房间,你们两个男子一间没问题吧?” 阿尘一愣,余曼曼却悄悄戳了戳他的手臂,又朝他眨了眨眼。 蚩灵脸上笑容也顿了一下,“不……不好吧,这太麻烦你们了,我跟哥哥一间就好……” 余曼曼打断:“我定的都是上房,够宽敞,大不了你多请我们吃几顿就好了!” 蚩榆没再推拒,暗暗想着该如何偿还,“好的,多谢小姐。” 店伙计见事情办妥了,刚要走,却被蚩灵拦住。 “别人住过的房间,你不得上去重新打扫一遍?” 店伙计道:“是,我去拿洒扫工具。” 蚩灵又道:“记得多送几桶热水上来哦!” 说完,她便往蚩榆身边蹭,不动声色挤开了余曼曼,笑道:“怎么样,哥哥,我细心吧?” 蚩榆十分宠爱这个唯一的妹妹,笑着点了点头。 余曼曼暗暗咂舌。 蚩灵今夜所展现出来的性格,与上一次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余曼曼才不信她会转性,更倾向于她是善于在蚩榆面前伪装。 不过哪个正常人会处心积虑的在自家哥哥面前扮绿茶呢? 有大瓜的气息啊…… 余曼曼走在最后面,拉了拉阿尘。 阿尘配合的微微俯身,听她在耳畔轻语。 第79章 这颜色,真好看 余曼曼小声道:“阿尘,我是故意让你与他睡一间房的,他能帮你解体内的蛊。” 阿尘抬眸,看了一眼前方的身影,道:“嗯,我看出来他们的装束很特别,应该不是普通人。” 他又垂眸看着余曼曼,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可是,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可以?你好像认识他?” “我……” 恰好走到楼梯口了,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二人。 余曼曼到嘴的话戛然而止,只能给阿尘使了个眼色,快步走上前拿出钥匙解开了房门的锁。 可惜隔着面具,阿尘并未接收到她的暗示。 他的眸子变得冷冽,只一瞬,又恢复了平时的柔和。 余曼曼走进房间收拾自己的包袱,阿尘想帮忙,却被她推出房外:“你快带蚩……” 到嘴的话急剧转弯,余曼曼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你快带这位公子去房里吧!” 蚩榆礼貌道:“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蚩榆,这是我的妹妹蚩灵。” “吃鱼?”余曼曼夸张道:“真是好名字啊!” 阿尘意味不明的看了余曼曼一眼,也朝蚩榆笑了笑,“我叫阿尘。” 见蚩榆看着自己,余曼曼扶了扶面具,道:“我叫面具人。” 蚩榆哑然失笑,没说什么,跟着阿尘去了另一间房。 余曼曼很快便收拾好了东西,走出门时正好看见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烦等待着的蚩灵。 她指挥着店伙计,“快些进去打扫,别磨蹭!” 本就没指望这人能抱有什么感激之心,只是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感慨,她和蚩榆真的是亲兄妹吗? 两人的性格差异实在也太大了些。 余曼曼绕过蚩灵,走向了粉蝶的房间。 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奇怪,粉蝶没下楼,应该就在房间里休息啊。 余曼曼又敲了敲,唤道:“粉蝶?你在吗?” 房内静悄悄的。 她试探着推了一下,门竟然没有上锁。 余曼曼抱着包袱,小心翼翼走进去,边走边唤粉蝶的名字。 刚进门,一股猛烈的狂风便扑面而来,吹落了她面上的面具。 房内窗户大打开着,呼啸的冷风和雨点正肆无忌惮的夺窗而入,地面上积滩着一大片水渍,看来窗户已经打开很久了。 粉蝶并不在房内。 余曼曼心头顿时浮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猜测涌上心头。 她该不会是跑回去告密了吧? 余曼曼手脚发麻,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姐姐?” 余曼曼回头,在看见粉蝶的脸时松了一口气。 她浑身湿透了,发梢还在淌着水珠,气喘吁吁,似是跑过来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在粉蝶眼里看到了一丝愤恨,再深究时却不见踪影,又是一双水光盈盈的可爱圆眼。 余曼曼皱眉,她方才在大堂里不曾见粉蝶下过楼。 “你去哪了?” 又一阵冷风裹挟着雨点袭来,余曼曼要去关窗户,粉蝶脸色一变,抢先一步上前将窗户关好。 “哎呀,都怪我记性不好,屋里都进水了。” 粉蝶懊恼道:“姐姐,我看雨下得大,担心马车被淋湿,就下去看了看,没想到在马厩里被绊着摔进了水坑,浑身都湿透了。” 余曼曼静静的看着她,“哦?你何时下去的?” 粉蝶道:“约莫半个时辰前吧,那时姐姐还在房里休息呢。” 余曼曼追问:“去了这么久?那马车怎么样,没淋湿吧?” 粉蝶攥着湿透的衣服,手足无措道:“湿了一点,应该没什么关系。我在下面遇到了喂马的小二,就跟他聊了几句,没想到误了时间,刚刚突然想到房门忘关了,所以才急急忙忙跑了上来。” 余曼曼一动不动看着她,“难得能遇到如此投缘之人,不如待会请他和我们一起吃一顿?” 粉蝶顿了一下,面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委屈,眼眶泛红,“姐姐,你不信我?” “不信你?不信你什么?”余曼曼反问。 粉蝶声音带上哭腔:“姐姐,我知道我曾经做了错事,我的身份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您不信任我也是正常的。” 她抽噎了一下,“没关系,你们救了我,我已经非常感激知足了……等雨停了,我们便就此分道扬镳吧。” 余曼曼道:“嗯,可以,我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你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她确实挺喜欢这个能够给她带来欢乐和慰藉的小姑娘,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余曼曼潜意识里便不再信任粉蝶。 况且在她计划的未来中,本就没想过要带任何人,孑然一身才能重获新生。 粉蝶抹了抹眼泪,“抱歉,姐姐,是我失态了,我只是太伤心了……” 余曼曼将包袱放在桌上,“今晚我跟你一起睡,明天就要分离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见对方丝毫没有要安慰自己的意思,粉蝶的眼泪止住了,她主动帮余曼曼整理床铺,红着眼低声道:“我也舍不得姐姐……” 余曼曼叹了口气,“你快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粉蝶目光看向了余曼曼的包袱,可怜兮兮道:“我没有换洗衣服。” 余曼曼从包袱里随意拿出一套崭新的纯白衣裙,递给了粉蝶,“你先换上。” 粉蝶目光紧紧的落在那洁白布料上,她愣了好几秒,才伸手接过。 她攥得很紧,攥得指节都在颤抖。 粉蝶低垂着眸子,睫毛掩盖住眼底的神色,她低声道:“这颜色,真好看啊。” “你喜欢就送你了。” 粉蝶身体紧绷,心脏剧烈跳动,强烈的兴奋悸动混合着不甘嫉妒在她体内冲撞,她只能背过身去,不让余曼曼看见她的失态。 “姐姐,我还没穿过白色衣裙呢。” 余曼曼不解,“你既然喜欢,为何不穿?” 粉蝶苦涩笑了笑,捧着衣服到屏风后,将头埋入布料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可惜,只有新织布的浆洗味,并没有再染上其他气味。 她一件件褪下湿透的衣袍,极为小心的穿上了那套纯白衣裙。 粉蝶从屏风下走出,转了一个圈,眼睛格外明亮,散发着光芒,“姐姐,好看吗?” 余曼曼点头,“好看,你挺适合白色的,喜欢以后可以多穿。” “真的吗?” 粉蝶扑入了余曼曼的怀中,“姐姐你对我太好了!” 余曼曼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有些无奈,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姐姐,你对我的恩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粉蝶嘴上用最纯真的音调说着感激的话,面上的表情却与那张粉嫩可爱的脸庞完全不符。 冷漠,隐忍,愤恨,丝毫不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第80章 怎么还得哄着他? 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粉蝶急忙跑去开门,阿尘站在门外,视线越过她看向了里面的余曼曼。 “曼曼,我让伙计将吃食又热了一遍,下去吃点吧。” 粉蝶一听,抢先道:“太好啦,姐姐,我们快下去吧!” 她挽着余曼曼的手臂,拉着她往外走得飞快,特意挡住了阿尘。 阿尘皱眉,眸中闪过一丝不悦,跟在了二人后面。 看着满满一桌子香喷喷的美食,余曼曼肚子极为应景的又是一阵咕噜咕噜叫唤。 她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嘴中,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吃顿饭真是太不容易了! 阿尘换了干净筷子为她夹那些摆放得远些的菜品,“尝尝这个,是店里的招牌菜呢。” 明明是极为普通的动作,极为平常的语调,配上他那盈盈的笑意和轻柔的嗓音,却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魔力。 余曼曼低头将他夹的菜一口塞入嘴中,两颊鼓鼓囊囊的。 “好吃吗?” 阿尘撑着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唇畔勾着笑容。 余曼曼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时忽然被呛住,猛地咳嗽起来。 粉蝶急忙站起来给她拍背,“哎呀!公子,食不言寝不语,你不要在吃饭时跟姐姐说话!” 阿尘拿着碗送到她嘴边,“快吐出来,别噎着了。” 余曼曼咳嗽了半天,好不容易顺了气。 阿尘给她倒了杯水,“抱歉,是我不好……” “没……”余曼曼喝了一口水,“是我自己不小心,你给我夹的菜很好吃。” 她突然发现阿尘方才是拿自己的碗接她口中的食物,尴尬道:“你的碗脏了……” “没事,我再去拿一个。” 余曼曼忽然想到什么,对粉蝶道:“粉蝶,辛苦你帮忙去拿一个干净碗,好吗?” 粉蝶一愣,这是把她当丫鬟使唤了? 她心中虽不悦,面上却笑着道:“好的。” 余曼曼凑近阿尘,低声道:“你的蛊有办法解了,你听我的……” 阿尘打断:“噢,你好像早就认识蚩榆?” 余曼曼斩钉截铁道:“不认识。” “不认识吗?”阿尘虽是反问,却一点也不强势,反而带着笑意。 余曼曼气得拍了他一下,“哎呀,这不是重点!你听我说!” “这很重要。” 阿尘神色变得认真,“你戴面具是怕他认出来吧?他会威胁到你对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应该远离他,如果为了解我体内的蛊给你带来了危险,那我宁愿不解。” 余曼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阿尘,你别这么想,我本来还担心不知道怎么去苗疆,现在已经是踩了很大的狗屎运了!” 她又道:“我与他不算是认识,但我知道他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如果你体内的蛊今晚顺利解了,明天我们便能离开这里!” 见阿尘神色松动了些,余曼曼道:“听话啊,按我说的办,你今晚装作肚子痛,蚩榆给你把脉发现你的异常,便会给你解蛊了。” “极好极好的人……你这么了解他吗?”阿尘的关注点似乎跑偏了。 余曼曼刚要开口,粉蝶已经拿着碗走过来了,她只好低低道:“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听不听随便你!” 真是奇了个怪了,明明是给他解蛊,怎么还得哄着他? 阿尘知道自己问太多惹她不悦了,掐紧了掌心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粉蝶拿着碗走过来,“砰”的放在了阿尘面前,挤出笑容道:“在聊什么呢?” 余曼曼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没什么,快吃吧,待会又冷了。” 忽然,楼梯上两道身影走了下来,余曼曼一看,猛地放下筷子,迅速掏出面具戴上。 阿尘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手心攥得更紧了。 粉蝶疑惑道:“姐姐,怎么突然戴上面具了?” 余曼曼道:“没什么,脸有点冷。” 粉蝶心中顿时不太舒爽。 余曼曼为何对她如此防备与敷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蚩榆换了一套玄色衣袍,编织的辫子松解开,漆黑如墨的头发微微带着些蓬松曲度,衬得那张本就无可挑剔的脸更加立体清晰。 他的琥珀色的眸子中含着笑意,遥遥朝余曼曼这边挥了挥手。 余曼曼目光被他腰间精致小巧的铃铛吸引,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上一次便是这御蛊铃催动了她体内的蛊虫…… 若是被蚩榆感知到她体内的奴蛊,岂不是直接暴露了她的身份! 余曼曼扑腾站了起来,下意识想躲,可蚩榆却已迎面走了过来。 “面具姑娘,说好我请你们吃饭的,可得给我留个结账的机会啊。” 余曼曼紧紧盯着那枚银铃铛,所幸它并未发出声响,看来是处于关闭状态。 “刚好,坐……坐下一起吧。” 余曼曼长松了一口气,僵硬的坐了下去。 蚩榆给身后的蚩灵预留位置,坐到了阿尘身边。 阿尘挑眉,往旁边挪了挪。 粉蝶好奇那二人的身份,可余曼曼没有主动解释,她便也没有发问了。 打量着他们身上的服饰,粉蝶心中已有了猜测。 蚩灵环视着桌上的菜品,假笑道:“你们这都吃得差不多了吧?” 粉蝶本就心情不好,对着余曼曼和阿尘不好发作,却没必要惯着其他人。 她冷哼一声:“你们来得太是时候了。” 蚩灵瞪了她一眼,脸上笑容变得生硬,“面具姐姐,这是你的丫鬟吗?” 余曼曼伸手搭上粉蝶的肩膀,“你眼光不太好,这是我的妹妹。” 蚩灵被接连呛声,语气变得尖锐了些,“面具姐姐,你戴着面具怎么吃饭?不至于这么见不得人吧?” “灵,不得无礼!”蚩榆出声呵斥。 粉蝶翻了个白眼,“我家姐姐是生得太美了,摘下面具怕是会让某些人嫉妒得吃不下饭,所以才委屈自己一直戴着的。” 余曼曼扑哧一声,被她逗笑了。 小姑娘平日里憨憨的,怼起人来倒是伶牙利嘴。 “哥哥,你看看!哪里是我无礼!?”蚩灵哼了一声,看向蚩榆。 突然,大门处传来一阵尖叫声。 “啊啊啊!死人啦!!” 一语出,瞬时人声嘈杂,所有人都无心吃饭,纷纷围了过去。 店伙计指着地上的死尸,浑身发颤,吓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我刚刚一开门……他就扑了进来,吓死我了!!” 余曼曼定睛一看,顿时后背发凉。 那血淋淋七窍流血的尸体,不正是之前呵斥蚩榆兄妹进客栈不关门的大汉吗?! 第81章 凶案 余曼曼下意识看向了蚩灵。 蚩灵也看清了那大汉的面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瑟缩着躲到了蚩榆身后。 “哥哥……我有点害怕,我们走吧。” 蚩榆安慰道:“别怕,你先往后退。” 捕捉到蚩灵眼底异样的神情,余曼曼眉头皱了起来。 直觉告诉她,这大汉的死八成与蚩灵脱不了关系! 虽然这一次她逢人脸上便挂着笑容,可从上一次她开口就让秦云以命谢罪,不难看出她性格中的狠毒与对普通人生命的漠视。 何况她身为蚩尤圣女,取普通人的性命对她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 余曼曼还想凑上前看清楚些,粉蝶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姐姐,我害怕……” “你怕就别围上来看了,先去后面等我。” 余曼曼安抚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她紧紧握住。 粉蝶浑身发颤,哀求道:“我真的害怕,姐姐,求求你陪我回房间吧!我们别待在这里了!”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生生将余曼曼拉出了人群。 余曼曼心急,“你先松手,等一下……” 忽然,一只手攥住了粉蝶的手腕,轻而易举将她拉开了。 阿尘挡在余曼曼身前,对粉蝶面无表情道:“你又没做亏心事,不必太过害怕。” 余曼曼匆匆道:“粉蝶,你别怕啊,站远些等我。” 说完,便又往人群中钻。 粉蝶看向阿尘的眼神里不再掩饰强烈的不爽,“公子,撕破脸皮可就不好看了。” 阿尘勾起一抹冷笑,“那要看看是撕破谁的脸皮,如果是你的,应该会很好看。” 粉蝶指尖掐进肉里,眼底浮现起杀意。 阿尘并不理会她,转身朝余曼曼走去。 尸体躺在大门口,死相凄惨,围观的人群自觉的隔了一段距离,不敢靠前。 包括方才与那大汉同席的几位友人,也只是远远的恸哭。 “我要报官!我可怜的兄长啊,竟死得如此惨烈,定是被歹人谋取了性命!” 人群中不断传来议论声,恐惧中掺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现在也报不了官啊,外面下这么大的雨,路怕是都淹了!” “你看那人死得如此恐怖,凶手也太残忍了!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外面一直在下大雨,没有人进出,屋里这么多人也没听到动静,说不定……是谋杀呢!” “嘘,你声音小点……万一凶手还在,就在我们中间……” 此话一出,大堂内短暂的寂静了一下。 顿时,有人爆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他说得有道理,凶手肯定就是在我们之中!!怎么办啊!我要走,我要走!!” “走哪里去?雨越下越大,这深更半夜的你能去哪里?” “凶手不会再接着杀人吧……” …… 突然,一名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 他嗓音雄厚:“各位说得都有道理,天气恶劣,我们都被困在了客栈里,若是不搞清楚这人的死因,难免人心惶惶。” 他看向了死者的友人,询问道:“我是一名仵作,可否让我上前去验验尸?” 友人连忙点头,抹了把眼泪,焦急道:“好汉,求求您一定要验清楚我兄长的死因啊,否则我回去实在不知道如何向他家里人交代!” 仵作点点头,环视一圈,又道:“可有人愿意上前助我?” 余曼曼闻言,上前一步,却被阿尘拉住。 她扭头看向阿尘,“怎么了?” 看着她奇怪的目光,阿尘忽的反应过来,余曼曼应该是不害怕死尸的。 他也上前一步,“曼曼真是热心肠,我陪你一起。” 余曼曼道:“我就是纯好奇。”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中心的三人身上。 “这小姑娘胆子可真大啊……” 仵作点点头,指挥道:“拿纸笔过来记录。” 他平日里看惯了县尉审案子,不急着验尸,倒是想过过官瘾。 “你们那几个,过来!” 被指中的友人颤着腿往前走了几步,停住了,“好汉,您过来点吧,我晕血啊……” 仵作问:“死者是什么身份?可与什么人结过仇?” 友人道:“我们就普通老百姓,这次是结伴来皇城游玩的,路逢大雨才到这客栈里躲雨,人生地不熟的,能和谁结仇呢?” 仵作闻言,排除了谋杀的可能性,蹲下身,细细翻看起尸体来。 “头部出血严重……口鼻眼睛耳道均有出血……” “后脑勺有凹陷,应是遭到了重击……” “双腿腿骨扭曲错位……” 阿尘帮忙搬动尸体,余曼曼则在一旁一条条细细记录着。 忽然,仵作皱起眉毛,对余曼曼道:“你离远些,身上脂粉气太重了,都影响到我验尸了!” 余曼曼被他呵斥得有些不悦,“我身上没有涂脂粉。” “怎么可能?那这味道是哪里来的?” 仵作嗅了嗅,愣住了,他拉过阿尘,道:“你来闻闻,这香味是不是……” 阿尘微微俯身,道:“嗯,香味似乎是从尸体上传来的。” 仵作又细细闻了闻,“好奇怪的香味,竟不知道如何形容。” 突然,他腹部一阵绞痛。 “哎哟,肚子好痛啊!哎哟哟……” 仵作叫唤着,神情扭曲,捂着肚子便往楼上厕屋里冲,还留下了一串异味气体。 他这滑稽的模样引得不少人出声讥讽,唯独蚩榆神情瞬变,他回头,看了蚩灵一眼。 蚩灵被他看得又瑟缩了一下,“怎……怎么了?” 余曼曼见状,发现了不对劲,立即上前将阿尘拉开。 她着急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尘眨了眨眼睛,“我没事。” 余曼曼刚松了口气,突然,眼前人身子晃了一下,她赶紧伸手扶住。 “你怎么了?” 阿尘极力想站稳,却还是摇摇晃晃的,不断往余曼曼身上靠。 “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他干脆伸手,搂住了余曼曼的肩膀,将她当做平衡重心的支柱,身子却还是软绵绵的有意无意蹭蹭她。 “唔……这样好多了。” 身旁的人虽靠着她,却丝毫不重,余曼曼没有推开他。 她只是奇怪,同样都是闻了尸体上的香味,为何阿尘与那仵作的症状竟不相同? 第82章 找死 蚩榆神情紧绷,朝尸体走去。 蚩灵慌了,拉住他的袖袍,“哥哥……” 蚩榆甩开她的手,琥珀色的眸子里浸满了失望,大步往前走去。 他走尸体旁,蹲下身,闻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熟悉的味道,是来自苗疆深山中的曳罗花。 只是这种邪性植株是制毒的常用原料之一,蚩榆也无法判断这是什么毒,是否致命。 他攥紧了拳头,起身,恰好对上了余曼曼面具下漆黑的眸子。 “闻出什么了吗?” 蚩榆极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面具姑娘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他无法否认,也无法直接说出实情。 心头更多的,是不可置信,蚩榆不敢相信蚩灵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平日里对待下人都是笑盈盈的,性格虽娇蛮些,但绝不会做坏事! 可如果真的是蚩灵杀了人,他又该怎么做呢? 是像平时那样保护她?还是让她自己承担责任? 蚩榆心乱如麻,所幸面具姑娘并没有追问,她似乎是笑了一声。 “这香味可真奇怪,不过跟他的死因应该没有关系吧,毕竟致命伤在后脑勺呢。” 蚩榆没有回应,他快步走向面色惨白的蚩灵,攥着她的手走出了人群。 余曼曼看着他的背影,不由自主冷笑了一声。 看来对他来说,还是妹妹更重要啊。 阿尘轻声道:“你在笑什么?” 他软绵绵靠在余曼曼身上,离得近,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 “我笑了吗?”余曼曼撇撇嘴,“我只是感慨,忠义两难全呐。” “忠义?怎么上升到这么高的层次了?” 余曼曼推开阿尘,转身往楼上走,“没意思,睡觉去了。” 阿尘立即跟上,“凶手还未抓住,你睡得着吗?” 余曼曼冷哼一声。 “没事,我陪你,我帮你守房门,你就安心休息吧。” 阿尘脚步虚浮,上楼梯时重心不稳,身子撞到扶手上,痛呼一声。 余曼曼硬生生收回了下意识伸出的手,面无表情道:“解蛊的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别来烦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上走了。 啧。 阿尘干脆坐到了台阶上,撑着脑袋看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这么急着跟他撇清关系啊,真让人伤心。 只是,世间事不如意,十之八九。 阿尘勾起唇,心中暗暗想着,这不如意的人绝不会是他…… 粉蝶目光一直跟随着余曼曼,眼尖的发觉了这边的异常。 她立即快步走过来,想趁此机会上楼去找余曼曼。 阿尘长腿一伸,挡住了一节台阶。 “让开!”粉蝶没好气道。 阿尘懒洋洋的,看到她时故作诧异,“你就要走了?” “关你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大堂若是离了你便不完整了。” 阿尘的话前头不搭后尾,一双眼睛却似能看透人心似的,带着讥讽的笑意。 粉蝶猛地抬脚要踩上他的腿,阿尘却像是提前预知般恰好躲过。 粉蝶踩了个空,差点被绊倒,她气急败坏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阿尘敛起笑容,伸出白玉般的手指,道:“你看啊,那是尸体,那是围观群众……” 他的手指转了转,指向了粉蝶,“偏偏少了凶手。” 粉蝶心惊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疯了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尘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灰尘,居高临下道:“我若是说得再直白些,这里的所有人便都能听得懂了,你确定吗?” “尸体是一开门便扑了进来,而在那之前大门一直紧闭着,尸体是怎么出去的呢?应该是从窗户吧?是从几楼的窗户跌下才不会发出剧烈到引人注意的响声呢?” “我觉得,二楼你的那个房间,就是一个很不错的位置。一般杀人抛尸应该是越隐匿越好,你是有多慌乱才如此匆匆处理啊?” 粉蝶脸色剧变,她看向阿尘的眸子闪烁着浓烈的杀意,“你到底是谁?” 阿尘如浓墨般的眸子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潮湿,阴冷,吞噬一切,他不回答,只静静的看着她。 粉蝶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慌乱。 “很奇怪吧?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谁会怀疑你呢?”阿尘挑眉,“因为你的眼睛里写满了算计,你的眼泪是虚伪,甚至你的呼吸都在宣告着你的别有用心。” 粉蝶挤出柔柔笑容,歪头道:“公子,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要去找姐姐啦。” “嗯。”他侧开身,“你去吧,她比你聪明,我说一遍便能听懂。” 粉蝶神情变得阴毒,“你非要找死是吧?” 阿尘冷笑,“我的确是在找死,不过,你可不配。” 粉蝶也跟着笑,“对,人的确是我杀的,那又怎么样呢?我自己去跟姐姐说就是了,那个男人喝得醉醺醺的,他对我图谋不轨,我难道不能自保吗?” 她简直恨极了面前这个屡次坏她计划的男人,声音变得尖锐。 “我别有用心?真是好笑,你去照照镜子吧,你难道就不虚伪?你敢说你接近余曼曼没有别的目的?” 阿尘也不恼,淡淡道:“对你的救命恩人这么说话,也太不符合你的性格了吧?这就装不下去了?” “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我劝你早些夹着尾巴滚蛋,你要是再敢惹我,我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 粉蝶往上走,经过阿尘身边时狠狠撞了他一下。 阿尘惊呼一声,顺势倒地。 粉蝶还没反应过来,便突然在楼梯转角处对上了一双瞪大的杏仁眼。 粉蝶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她都听到了些什么? “你推他干什么?” 余曼曼快步走了下来,扶起摔在台阶上的阿尘。 “你没事吧?” “没事。”阿尘抿唇,摇摇头,低声道:“你……怎么又下来了?” 余曼曼没好气道:“怕你真摔死在楼梯上了。” 阿尘闻言忽的抬头,微微上扬的眼眸格外明亮,眼睫纤长而根根分明,眉眼弯弯绽开了笑容。 “曼曼,你真好。” 余曼曼看向了一旁的粉蝶,“他本来就身子弱,你推他干什么?” 第83章 你别生气 “我……我没有……” 粉蝶嗫嚅着,心脏跳得极快,她看不见面具下的脸,无法从余曼曼的神情中辨别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实在是失策! 她竟真的被他刺激到了,一时忘了场合! “你还说你没推?!我都看到了!” 看着粉蝶无辜迷茫的神情,余曼曼心中忽然升起一团火。 阿尘柔柔拉住了她的袖袍,“曼曼,你别生气……是我自己不小心绊倒的,跟她没关系。” 粉蝶瞪着阿尘,手指骨节捏得咯吱作响。 他倒是一点也不慌,看来很确定余曼曼没有听到什么关键信息了。 方才挡她路时身板不是结实有力得很吗?怎么现在又一推就倒?! 粉蝶怒从心来:“你算计我是吧?你长这么高大,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把你推倒?我看你就是看不惯我,想挑拨我和姐姐之间的关系!” “够了!”余曼曼生气道:“阿尘若是看不惯你,又怎么会从人牙子手中将你救下?倒是你,竟然一点也不知感恩!” 阿尘身材虽看起来高大颀长,可余曼曼知道,自从他被种蛊之后,身子便变得弱不禁风。 更何况他刚刚还误吸了尸体上残余的异香,此刻应该更是虚弱难受。 阿尘嘴唇轻抿,没有一丝血色,眉毛微微蹙起,眼睫轻颤,“没想到你对我成见竟如此之大……对不起,可能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高兴了……” 余曼曼看着他,气道:“阿尘,你不要这么卑微!你很好,没有做错什么!” 反观粉蝶,那张平日里极为可爱的肉脸上,此刻竟满是扭曲的愤恨,丝毫没有悔过之意。 余曼曼曾不止一次在她面上看到过一闪而逝的异样情绪,之前只觉得是自己眼花,如今却看得十分真切。 她不得不承认,粉蝶的乖巧可爱,只展现她一个人。 阿尘自责道:“曼曼,你别生气,都怪我……真的,是我没站稳,粉蝶没有用力……” 余曼曼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替她说话?你性格这么软,岂不是任谁都能欺负你?” 阿尘眼底浮起一层水雾,垂下头,轻声道:“我……我不想你生气。” 余曼曼看他这模样,一时气不起来了。 他实在是太过善良,太过在乎其他人的情绪,却往往忽略了自己。 粉蝶咬紧了后槽牙,气得浑身发抖。 从前都是她拿捏别人的份,何时竟处于过如此被动的境地? 粉蝶恨不得当场杀了阿尘,可她还不能彻底撕破脸皮,只能生生将心头的杀意强压了下去。 事到如今,不认也得认! 若再解释,怕是只会惹得余曼曼对她更加厌烦。 粉蝶紧咬着下唇,眼眶泛红,眼泪很快便蓄满了眼眶,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哭什么?”余曼曼瞪着她。 又哭!每次遇到事情就知道哭! “公子,对不起……”粉蝶抽动着鼻子,“我是对你有一些怨气,但我绝对不是故意推你的,我……” 她看向余曼曼时,视线却被站在余曼曼身后的阿尘吸引。 他眉梢眼尾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委屈的模样,那双微微上扬的眸子里尽是嘲讽与鄙夷。 粉蝶一顿,差点哭不下去,她目光一转,又泪如雨下。 “我只是有些嫉妒公子,他似乎对姐姐很重要,可以与姐姐在一起谈笑,而我却可有可无……” “我好像一个外人,无法融入你们,可在粉蝶心里,公子与姐姐已经如同我的家人一般亲切了……” “姐姐,您对我真的很重要,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粉蝶抬眸看向余曼曼,满脸泪痕,可怜极了。 她只能看到一张粗糙的面具。 余曼曼道:“粉蝶,你别想太多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多沟通。” 粉蝶用手背拭去眼泪,“嗯嗯……” 阿尘忽然开口,他虚弱的笑了一下,“傻姑娘,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想,曼曼其实很看重你呢,你以后细心感受,便能发觉她对你的好了。” 粉蝶眼皮跳了一下,垂下头,“公子,对不起,您不怪我了吧?” 阿尘道:“我本来就不怪你啊,谁还没有做错事情的时候呢。” 粉蝶蓄力,眼泪涌出,刚要开口,面前的身影却忽然又摇晃了一下。 阿尘面色苍白,“头好晕……抱歉,曼曼,可以扶我回房吗?” 粉蝶看余曼曼的注意力瞬间全被吸引过去了,心中极为憋屈。 她上前用力的搀住了的阿尘的胳膊,“公子,我来扶你上去。” 余曼曼目光落到大堂角落里那两道身影上,道:“不上去,谁下的药谁得找谁负责!” 说着,她便扶着阿尘往楼下走。 阿尘顺势甩开了粉蝶的手,不动声色抖了抖被她握过的袖袍,似是极为嫌弃。 粉蝶气得浑身发抖,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对余曼曼道:“姐姐,我先上去休息啦。” 余曼曼头也没回,应了一声,有些冷淡。 阿尘小心翼翼道:“你不高兴了吗?还在生她的气?” 余曼曼道:“我是生你的气。” “我?”阿尘微微睁大眼睛,“对不起,我惹你生气了……” “别再说对不起!我就是气你这副软弱的模样!!” 她原本计划着待他体内的蛊一解便各奔东西,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难免又有些担忧。 余曼曼大概能懂,他为何如此委曲求全。 可她并非他的救命稻草,也没办法给他想要的温暖与陪伴。 “阿尘,你后悔遇到我了吗?” 如果没有遇到她,他便不会失去自己唯一的亲人。 “为什么要后悔?”阿尘反问。 余曼曼怕戳到他的伤心事,没再说什么。 她扶着阿尘径直走向蚩榆二人,阿尘也极为配合的身子晃了一下。 蚩榆不知在与蚩灵说些什么,面色极为难看,听到脚步声后转头,略显惊讶道:“面具姑娘?我正要找你们呢。” 第84章 护身符 余曼曼故意道:“找我们做什么?” 蚩榆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看向了阿尘,“你脸色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阿尘道:“无妨,就是有些头晕,泛恶心……” 余曼曼补充:“他是和那仵作一起闻了尸体上的异香才如此的,诶,我记得你好像也闻了吧,仵作闻了拉肚子,阿尘闻了头晕,你呢?有没有哪里难受?” 蚩榆脸色发白,支支吾吾道:“我这里有祖传的秘药,方才给那仵作吃了,他好多了,我正要找你们呢。” 说着,他从手中的小玉瓶里倒出一颗丸子,递给了阿尘。 余曼曼道:“这么神奇?竟能解那异香之毒?也太巧了吧?” 她的话不断刺激着蚩榆,他垂下了头。 余曼曼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总之只要计划能够顺利完成就好了啊。 可是在她心中,蚩榆是一个清风霁月的人,而蚩灵正是他的反义词。 一想到如此正直的人为了偏袒蚩灵的恶行,为她隐瞒,为她遭受良心的煎熬,余曼曼就觉得心中堵得慌。 也或许只是单纯的讨厌蚩灵吧。 阿尘把玩着那颗丸子,余曼曼对他道:“快服下吧,你得谢谢蚩榆的救命之恩呢。” 蚩榆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道:“抱歉,是因为那异香也是来自我们家族祖传,所以这药丸可以解除它的毒性。” 蚩灵一听,急道:“哥哥!!” “什么?”余曼曼心情忽然顺畅了,“你是说那尸体上的异香,来自你们?” 蚩榆看着蚩灵,道:“灵,哥哥陪你去认罪。” 蚩灵不可置信道:“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有什么罪?” 她有些崩溃了,哥哥在外人面前竟一点也不维护她! “我都说多少遍了,我只是下了一点点‘寒雪’教训一下那个无礼的家伙,我有什么错?” “哥哥,你难道不清楚吗,‘寒雪’只会让人感受到极寒之痛,表现出的症状无非就是腹痛腹泻或是头晕乏力而已啊!那个人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蚩榆眉头紧蹙,“灵,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吗?不管你有没有动杀心,你都不该去伤害别人啊,如果他正是因为头晕乏力而摔死的呢?” “那是他自己不小心,跟我有什么关系?!” 蚩灵无法理解哥哥为什么这么生气,她来自苗疆蚩尤,她是圣女,他们的家族本就是擅长于制毒用蛊,平时试验时用掉的人命还算少吗? 他为什么如此小题大做? “我没有对他动杀心,更何况,就算我真的杀了他又怎么样呢?” 余曼曼幽幽道:“杀人自是要偿命啊。” “偿命?”蚩灵气笑了,“我是蚩尤圣女,我哥哥是你们南国皇帝请过来的贵客,让我为那个贱民偿命?” “蚩灵!你疯了吗?”蚩榆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竟是她的妹妹说出来的。 “我看是哥哥疯了才对!我就算杀个人又怎么样?更何况我都没杀他,你就如此指责我!” 她的声音很大,很快便吸引了四周的人。 “凶手在那!!”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们四人身上。 “我亲耳听到的,就是那个打扮得奇奇怪怪的女子,她都亲口承认了!” 死者的友人闻言,大喊道:“谁若是帮忙抓住凶手,我们必奉上银子感谢!也算是给我兄长一个交代!” 顿时,人声哗然。 “走!我们捆了她去报官!” 蚩灵气急败坏,“滚开!谁要是过来我就杀了他!!” 蚩榆一把拉住她,“你冷静点!灵,哥哥陪你去官府,该赔偿便赔偿,该道歉便道歉……” “哥哥,你要送我去官府?”蚩灵情绪激动,“你可知在中原这是要入狱的?!你不保护我,还要和那些人一起害我!” 蚩灵气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她不断往后退,“哥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一条银蛇自她腰间环绕而出,吐着猩红的信子舔舐蚩灵脸庞上的泪珠,随即头部高高抬起,颈部变扁如同盾牌一般,它的眼睛不断环视震慑周围蠢蠢欲动的人们。 “不要伤人!”蚩榆见状,急忙喊道。 蚩灵抚了抚那银蛇的头,委屈道:“阿银,他们都欺负我……” 银蛇似是接受到某种感应,信子频繁的收缩着,身体收缩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 “不就是条蛇而已,怕什么!我们一起上!!” 一名剑客首当其冲,握着剑便冲向了蚩灵。 “别靠近!” 蚩榆眸中闪过慌乱,扑了上去。 他实在太清楚阿银的威力,那是母后留给妹妹的护身符,绝非一般蛇宠能比的,更别说把它当做普通蛇类看待了! 银蛇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目标,露出了尖锐的毒牙,身体如同闪电般迅速伸展。 突然,一道紫色的残影闪过,与银蛇撞击在一起后重重摔飞出去,“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余曼曼在看清那道紫影后,心脏跟着一揪。 “阿紫!” 蚩榆小心翼翼将小紫蛇放入手心,心疼的看着它微弱吐息着的信子,“对不起……” 剑客趁机挥剑,却被银蛇猛地缠绕住了脖颈,一圈圈缩紧,他的脸瞬间因窒息而变得青紫。 尖锐獠牙刺入他的脖颈,只一瞬便昏迷倒地。 “哥哥,你都会心疼你的蛇宠,为什么就不心疼我呢?你就忍心看他们这么多人欺负我!?” “灵,住手!不要再任性了!” 这样的妹妹,让蚩榆感到陌生。 蚩灵气笑了,取下腰间挂的黑色布袋,冰冷的眼神环顾四周,“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跪下跟我道歉!” 这是要撒毒粉吗? 余曼曼看出了不对劲,飞快的点地而起去抢夺她手中的布袋。 她的动作极为迅速,几乎是毫不犹豫,阿尘一惊,下意识跟了上去。 银蛇跃起,挡在了余曼曼身前,淬毒的獠牙还未完全展露,绿色的眼睛中忽然闪过一丝疑惑,愣住了。 下一秒,便被余曼曼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开了。 蚩灵猛地扯掉抽绳,往空中一挥,密密麻麻的黑色小丸子便飞散了出去。 余曼曼对这种“小药丸”十分眼熟,她没想到蚩灵撒出的竟然是蛊虫! 蚩榆急急取下腰间的银铃铛,修长手指一按,便重重摇晃起来。 卧靠,别!!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余曼曼睁大了眼睛,伸手猛地捂住了耳朵。 第85章 恐慌 清脆急促的铃铛声响起,黑色的丸子不痛不痒砸在人们身上后又弹落到地上,如同死物般毫无声息。 “哥哥!!” 蚩灵看着蚩榆,气得呜呜哭出声来。 她对巫蛊之术实在是缺乏些天赋,那些简单的符咒蚩榆能够轻易掌握,在她眼中却格外晦涩复杂。 不过,蚩灵并不在乎。 只要蚩榆足够强大就好了,反正哥哥会保护她的。 他日益出众,她也惊叹欣喜于他绝伦的天资,哥哥的成就,便是她的成就。 蚩灵从未想到,有一天蚩榆会站到她的对立面,会出手阻碍她。 面对他,她第一次感到恐慌。 几名男子对视一眼,同时冲上前要捉拿住蚩灵。 蚩灵惊慌失措,一边要去掏怀中的药粉,一边唤道:“阿银!” 可这一次,阿银却没有在她的呼唤下第一时间挡在她身前。 “滚开啊啊啊啊!” 眼看那些伸出的手就要碰到她,蚩灵尖叫着往后退。 忽然,铃铛飞响,一道黑色高大身影立于她身前。 蚩灵鼻头一酸,下意识便瑟缩在他身后,却在听到他的话后浑身发凉。 “各位,明天天亮我自会送妹妹去官府,无需你们插手。” 蚩榆,她二十年的圣子哥哥,对她竟真的如此绝情! 围观的人们觊觎死者友人许诺的银子,纷纷不愿意了。 “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你既然是那毒妇的哥哥,肯定会偏袒包庇她啊!” “对啊,我们凭什么信你?说不定你今晚就会带着她逃跑!” “各位,别搭理他了,说不定他也是帮凶呢,我们一起上,一起拿银子!” 蚩榆琥珀色的眸子染上怒意,“嘴巴放干净点,你说谁是毒妇?” “呵,她都杀人了,不是毒妇是什么?!长得漂漂亮亮的,没想到竟是蛇蝎心肠!” 握着御蛊铃的手指缩紧,因用力而泛白,蚩榆冷冷道:“我们不会逃避,明早便会去官府给死者一个交代……” “至于你们……” 铃铛响了一下,地上的黑色丸子忽然扭着身子动弹起来,格外瘆人。 “你你你!!!你太过分了,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我们吗?” “你们给我等着,我们今晚就守着客栈,看你们往哪里逃!” “呸,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来中原撒野了,明早去官府也得把你给告了!” 蚩灵拉住蚩榆的袖子,怒道:“哥哥!这就是你宁愿辜负我也要保护的人,值得吗?” “哥哥,你难道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你看看他们看你的眼神!你能忍吗?”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没关系,你别再拦我了!” 她朝趴在地上发愣的银蛇招了招手,怒道:“还不过来吗?!” 银蛇扭着身子爬了过去,围观的人们心中生了忌惮,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突然,脖颈处传来一丝微痛,蚩灵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身体瞬间失了力气。 “哥哥?你对我下蛊??” 蚩榆似是极为累了,他的声音低沉,“灵,回房去。” “不要!我要报仇!我要抓他们回苗疆交给叔父炼毒!我要让他们皮肤寸寸腐烂,被虫子钻涌全身,成为一具骷髅!” 蚩灵尖声叫喊着,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楼上走去。 她边走边喊,大堂内每个人闻言都不寒而栗。 这人,还有她口中所谓的苗疆,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们中间也有人听说过蚩尤族,更听说过蚩尤人的凶狠残暴,悄悄往后退去,不敢再觊觎那几分银子了。 “你……你最好说到做到!不准跑,明早乖乖跟我们去官府!” “嗯。”蚩榆低垂着眸子,淡淡应了一声。 “哼!就信你一回!” 人们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后,纷纷散了,不敢再待在大堂里。 外面暴雨依旧疯狂,丝毫没有收势。 “曼曼,你怎么了?” 阿尘方才一直专注于观察那兄妹二人,直到身边的人忽然晃了一下,他才发觉余曼曼的脸不知何时已经惨白得毫无血色。 他伸手扶住她的后腰,她紧绷的身体忽然一松,失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往后倒去。 痛,太痛了! 余曼曼哪怕捂着耳朵,那独特的铃铛声却如同在敲打她的骨髓一般,召唤着她体内的蛊虫。 她想走却动弹不得,只能在原地僵硬的苦苦支撑,乞求能够顺利熬过去不要被人发现了异常。 几乎是濒临忍耐的极限,终于还是因最后一丝铃铛声而崩塌。 “曼曼!曼曼!” 阿尘稳稳托住她,着急道:“你哪里不舒服?” 余曼曼紧皱眉头,浑身是汗,神情极为痛苦。 阿尘心急如焚,她此刻需要郎中,再也耽搁不得! “曼曼,你再坚持会,等我!” 阿尘将她小心翼翼放在了长椅上,便急匆匆的要往大门口冲。 蚩榆拦住他,“外面雨下得太大了,很危险,我略懂一点医术,可以帮面具姑娘看看。” 余曼曼闻言,凭借意志力痛苦呢喃。 阿尘立即蹲下身去听,她的声音极为微弱,喘息却很强烈。 “不……不要……他……” 阿尘犹豫了,“可你的生命比任何一切都重要。” “他……我……会死的……” 余曼曼神志不清,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用手指缠住了阿尘的衣袖,“带我……上去……” 阿尘眉头紧锁,最终将余曼曼打横抱起,往楼上走去。 “没事的,我去给你请别的郎中来。” 余曼曼很想告诉他,自己其实没事的,而且普通的郎中帮不了她什么。 她不会死,只需要好好休息一阵,缓过去就好了。 可余曼曼实在是痛得浑身虚脱,她的思绪越来越模糊,终于陷入了昏迷当中。 …… 不知过了多久,余曼曼再次睁开了眼睛。 窗外一片黑沉的夜,四周静悄悄的。 她支撑着坐了起来,试探着唤了一声:“粉蝶?” 无人回应。 奇怪了,阿尘这是把她送到谁的房间里了? 余曼曼终于适应了黑暗环境,她模模糊糊判断出这并非粉蝶的房间。 “阿尘?” 她又唤了一声,还是无人回应。 第86章 安危 余曼曼在黑暗中摸索着下了床,小心翼翼推开了房门。 走廊上点了灯,摇曳昏黄火光中,她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蚩榆坐在地上,靠着走廊墙壁打盹,闻声抬头,睡眼朦胧中还未看清楚那人的脸,房门便“啪”的一声被重重关上。 余曼曼站在房门后,心有余悸,慌慌张张去找寻面具,匆忙戴上。 蚩榆睡意消散,起身轻轻敲响房门,“面具姑娘?” 余曼曼开门,理了理面具,“抱歉,你快去休息吧……阿尘呢?” 已经是后半夜了,整个客栈都静悄悄的,屋外暴雨一直都没有停,空气中已然有了寒冷气息。 蚩榆揉了揉眼睛,“你怎么样了?” 余曼曼道:“我没事了,阿尘呢?他去哪了?” 说着,她探身往下望,整个大堂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他去请郎中了。” “什么??”余曼曼心中一慌,她脱口而出道:“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又是半夜,他怎么去请郎中?” 蚩榆道:“我拦不住他,他什么也没说,借了蓑衣便冲出去了。” “不过你别急,我担心他的安危,便在他身上放了一只小虫,可以以此来感应他的方位。” 说着,蚩榆便要伸手去取他腰间的铃铛。 “别!”余曼曼心脏都要停滞了,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老天爷啊,他再摇两次铃铛,她怕是真的要死了! 蚩榆一愣,条件反射甩开了她的手。 “怎……怎么了?” 余曼曼突然想起他当初跟她说的话,顿时尴尬起来,转移话题道:“阿尘出去多久了?” 蚩榆皱起眉头,“有一段时间了,天太黑了,我看外面积水很深,马儿怕是也不好行走,更重要的是此时郎中早就歇下了,不一定愿意跟他过来啊。” 他看着余曼曼,不解道:“面具姑娘,你为何不愿让我为你看诊呢?” 余曼曼不知该如何回答,怕再待下去会露馅,匆匆丢下一句“我下去等他”,便转身往楼下走去。 蚩榆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蹙起了眉头。 他再没有了睡意,取了灯台上的油灯便跟了上去。 余曼曼正小心翼翼摸索着走台阶,忽然一道微弱火光照亮了脚下的路。 她转头,看向举着油灯的蚩榆,惊讶道:“这么晚了,你不回房去睡觉吗?” 穿堂风袭来,光影摇曳,他的脸在暖光中如同温润的瓷玉,而她的面具则被阴影笼罩。 “下面这么黑,没有灯,你怎么走路?” 蚩榆轻飘飘的说着,极为自然的走到了余曼曼身前,为她照亮下楼的台阶。 余曼曼没有动,“不用麻烦你了,你回房休息吧。” 蚩榆停下来,转头看她。 这一次,她于光中,他在影中。 “怎么了?你当时候帮我的时候,我脸皮可厚多了。” 余曼曼没心思再耽搁,快步往楼下走去。 一道“哗啦”水声,冰冷的水浸湿了鞋袜。 余曼曼低头,突然发现大堂地面上竟蓄起了没过脚踝处的积水。 她才后知后觉,这场暴雨下得实在是太久了。 蚩榆快步走到大门处,取下门栓,微微推开一些门缝,汩汩雨水便从那缝隙处拍打而入。 他紧皱起眉头,“不好,看这架势怕是会涨洪水。我得赶紧判断一下阿尘的大概方位!” 余曼曼犹豫了,“不必判断方位,我上午问过店伙计郎中家的方向,我沿着路去寻他。” “不行,你这个时候出去太危险了!” 冷风从门缝处钻入,发出呜咽的呼啸声,余曼曼往外看,只见外面狂风暴雨,树木摇动,雨水已无处排通,泛起了涟漪。 “没事,这水还不是很深,我跑快些就好。” 蚩榆拦住她,“说不定阿尘就要回来了,你出去若是恰好与他错开就麻烦了,还是先等会吧。” 等待,在此时确实是最理智的选择。 可余曼曼却无法忍受这种内心担忧煎熬,却什么也不做的感觉。 “我等不了,蚩榆,谢谢你,你回去休息吧。” “这是你第多少次说让我回房休息?我蚩榆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冷漠的人吗?” 蚩榆忽然有些气愤,他都接受了她的帮助,为何她却总是急急的想推开他,似是要与他划清界限呢? 他道:“你们帮了我,我自是要还你的恩情,你在这里等我,我骑马去找他。” 余曼曼不好再推拒,道:“我跟你一起去。” 蚩榆拗不过她,只能道:“好吧。” 他去柜台处找到了蓑衣,在上面放了碎银后取了两件,一件自己穿上,一件递给了余曼曼。 余曼曼接过,披在了身上,“走吧。” 蚩榆忽然伸手,握住她身上的蓑衣紧了紧,动作利落的为她系好了身前的带子。 “外面刮这么大的风,不绑紧点怕是一出去就被吹跑了。” “你说得对。” 余曼曼闻言,用力绑紧了面具。 蚩榆有些哑然,她似乎非常害怕暴露自己的容貌。 方才在走廊处匆匆一瞥,他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却能断定她长得并不丑陋。 那是为何呢? 如此欲盖弥彰的演饰,反而有些奇怪了。 余曼曼自然知道蚩榆心中生疑,但是没办法,她绝对不能让他记住她的脸。 一出客栈,猛烈的狂风立刻袭卷而来,余曼曼踉跄了几步,险些站不稳。 她稳住身子,继续往前走,哪怕是隔着蓑衣,雨点打在身上都是异常的疼痛。 怎么会这么倒霉? 好不容易逃出来,就遇到了这样极端的天气,简直是又将她困在了皇城附近! 蚩榆从马棚处牵出了两匹马,将手中的一道缰绳递给余曼曼,“接稳了。” 余曼曼眨了眨眼,“我不会骑马。” 蚩榆一愣,“那你还是在客栈里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余曼曼道:“没事啊,我跟你骑一匹马就好,我看你这马挺大的。” 蚩榆又是一愣,“可是……” “你是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吗?你放心,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说不定天亮后就不会再相见了。” 见她如此磊落,蚩榆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放回一匹马后,拉着缰绳翻身上马,朝余曼曼伸出了手。 “上马吧。” 第87章 郎中 余曼曼没有握他的手,抓住了缰绳极为生疏的翻上了马背。 感受到陌生人的气息,马儿踏着前蹄,似是有些急躁不安。 蚩榆收回落空的手,轻轻抚了抚马背,“落日,辛苦你了。” 余曼曼艰难的稳住重心,问道:“它叫落日?” “嗯,在苗疆的时候,我常常与它一起追逐夕阳,它很腼腆,而并非不喜欢你。” 余曼曼也伸手跟着拍了拍它的后背,“落日,拜托你啦,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马儿轻轻嘶鸣一声,蚩榆手握缰绳,轻轻挥动,它便朝着狂风暴雨中奔腾而去。 “往哪边?” 雨大得甚至模糊了视线,目光所到之处尽是白雾,余曼曼伸出手指,“那边。” 蚩榆刚要挥动缰绳,反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马鸣。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隐隐约约似乎有一道人影从远处而来。 余曼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问道:“蚩榆,那边是不是有人?” 蚩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定睛望去,“好像真有人……”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的身影已经近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手握缰绳牵着一匹马,而那马背上坐着一名抱着木箱披着蓑衣的老人。 “阿尘?” 雨太大,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余曼曼却一眼认出了那道身影。 怪不得去了这么久,他竟是牵着马请郎中回来的。 蚩榆道:“幸好,差点就错开了。” 余曼曼有些奇怪,阿尘是从皇城方向而来的。 可她清楚的记得当时候问店伙计哪里有郎中,他指的就是与皇城相反的方向呀。 他该不会是回皇城去请郎中了吧?? 阿尘看到余曼曼二人也十分惊讶,可惜雨声太大,覆盖住了人声。 蚩榆将马骑回了客栈院子里的马棚内,阿尘也紧跟其后。 蚩榆翻身下马,刚想扶余曼曼下来,他与阿尘几乎是同时朝她伸出了手。 阿尘看向蚩榆,蚩榆收回了手,笑了笑,“抱歉。” 余曼曼有些尴尬,她道:“哈哈,下马嘛,这还不简单?” 她艰难的踩着马镫,扑通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轻而易举啊。”余曼曼抬头,挤出微笑。 蚩榆回应道:“面具姑娘真是好身手。” 说完,便牵着马进了马棚。 阿尘面暗暗攥了攥手心,担忧道:“曼曼,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可是你怎么出来了?你本就身体不适,不可以淋雨的!” 他看着她湿透的衣服和因寒冷而发抖的身体,眸中满是心疼。 余曼曼气道:“你也知道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啊?还好意思说我,你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么贸然出去多危险呀?” 她现在想来真是有些后怕。 若是阿尘因为这件事情而出了什么意外,她便要背下这沉重的良心债了。 “曼曼……你别生气。”阿尘低低开口,眼圈不知何时有些泛红,紧抿着唇,似是委屈极了。 余曼曼一愣,才发觉自己语气有些重了。 “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为我好,可是你下次真的不要再这样了,我希望你能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可以吗?”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如果真的是为了我好,就听我的,我不想亏欠你。” 阿尘笑了笑,眼睛黯淡了几分,“那你又怎么知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好呢?” “曼曼,如果你是为我好,就请让我为你付出吧,我只是想证明‘阿尘’不是作为浮萍在这世间飘荡,他也是有自己存在的意义的。” 余曼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的眼睛太过鲜活生动,让她下意识便想躲避他的目光。 “先进屋吧。” 余曼曼上前帮老郎中提药箱,阿尘在后面牵马进马棚。 老郎中走得颤颤巍巍,问道:“姑娘,病人在哪呐?快些带我去瞧瞧……” 余曼曼欲言又止,弱弱道:“在这呢。” 这大半夜的,又下这么大的雨,若没有些医者仁心,怕是不愿意来出诊的。 余曼曼有些尴尬,捂着胸口虚弱的咳嗽了几声。 老郎中表情有些凝固,狐疑的看了余曼曼几眼。 就凭她这几声咳嗽,都能听出来中气十足啊…… 阿尘和蚩榆同时进屋。 阿尘微笑着朝他抱拳,“今夜辛苦你了,改日必还你的恩情。” 蚩榆点点头,“无妨,我也是报恩。” “那正好相抵了,等天亮了你怕是还有得忙活,还是快些回房去休息吧。” 阿尘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语气却十分强硬,做出了请的手势。 蚩榆没再说什么,转身上楼了。 阿尘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变得冰冷。 蚩榆,蚩尤圣子…… 再转身时,又恢复了焦急,他朝老郎中鞠了一躬。 “辛苦您仔细为她瞧瞧,我去后面烧些热水备着。” 被他一拜,老郎中面上不受控制的闪过一丝恐惧与颤栗。 他急忙道:“哎哟不必不必,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职责……” 阿尘微笑,“那便辛苦您了。” 老郎中连连点头,“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阿尘说完,便转身走入了黑暗中。 借着微弱油灯,老郎中要给余曼曼把脉。 “姑娘,你是什么急症?” 余曼曼叹了口气,伸出了手。 “腹痛……头晕……” 唉,阿尘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不顾危险去给她请郎中,结果却发现她其实已经无碍了,他会怎么想呢? 要不还是装病吧? 真麻烦!烦得很!! 余曼曼在现代只是一个生活按部就班的卑微打工人,甚至被压榨得有些麻木了,平静的表面是汹涌的疯感。 而到了这个时空,她的疯狂被刺激得几乎有些压抑不住了,她渐渐习惯于展露自己残忍冷酷的一面,在遇到那些真诚的善意时,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就不该对她好! 现在的余曼曼,能从容的面对恶意,大不了手起刀落,却不知该怎么去面对那份久违的善意。 老郎中隔着帕子搭上她的手腕,渐渐的,神情变得严肃专注,眉头紧皱起来。 “咦,老夫行医多年,竟从未摸过你这么奇怪的脉象……似是……蛊?” 余曼曼闻言,猛地抽回了手,“不是的,怎么可能,您肯定把错了!”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蛊?” 第88章 一年 余曼曼闻声转头,对上了阿尘的眼睛。 他手里端着姜茶,僵在了原地。 “先生,您说她的体内……有蛊吗?” 余曼曼站起身,强硬道:“没有!我自己体内有没有蛊,难道我还不清楚吗?” 老郎中摸着胡子,“姑娘,可你的脉象似受外力干扰,除了被种蛊,老夫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阿尘匆匆上前,将冒着热气的姜茶放到了桌子上,伸出手道:“先生,我体内有蛊,您为我把把脉,对比一下便知道了!” 余曼曼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她一把推开阿尘。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这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尘踉跄着,看她的反应,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你只担心我体内的蛊,为何不担心你自己的?你不是教我说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吗?” “我自然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请你摆清楚自己的位置,有点边界感好吗?我还轮不到你来说教吧?” 余曼曼眉眼间升起戾气,既然是她想隐瞒的事情,别人便没资格来指手画脚,她也没有去解释的义务。 阿尘不知道余曼曼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心脏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他还是担忧她,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似乎不管说什么,都很可笑。 “嗯,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来担心你。” 阿尘脸颊似乎有些发红,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淌水,他的眼神微微有些迷离,苍白的嘴唇嗫嚅道:“可我是真的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他看向余曼曼侧过去的身子,忍不住又道:“你受了寒,趁热喝些姜茶吧,会好受些……后面锅炉里在烧热水,应该差不多了,你记得泡个热水澡……” 阿尘沉默了几秒,“抱歉,我说这么多,很烦吧?” 余曼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激烈的情绪渐渐有所缓和。 她是真的害怕,会因为体内的蛊而暴露身份。 南宫琛当初冰冷残忍的眼神还历历在目,并且因为那诡异可怖的鼓师,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 她不敢想象若是再次被南宫琛抓回去,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算是老天爷给了她一次新生的机会,余曼曼绝不允许任何人毁灭掉她的希望! 阿尘抿了抿唇,压下心头的失望,走向老郎中,朝他鞠了一躬道:“抱歉,先生,麻烦您跑一趟了,我这就送您回去……” 他刚走到门口,忽然两眼发黑,昏了过去。 砰—— “哎哎哎!你怎么了!!”老郎中惊呼。 余曼曼转头,飞快的跑了过去,扶起了阿尘。 她这才发现,他的体温烫得惊人。 老郎中道:“哎呀,他把蓑衣给了我,自己在雨里淋了一个多时辰,这身体怎么扛得住呀!” 他把上阿尘的脉,语气焦急道:“这公子看起来高大,怎么身体底子如此之差……怕之前的表现都是强弩之末啊!” “先生,请您医治他!银子不是问题!” 余曼曼看着阿尘紧闭的双目和昏迷中仍蹙起的眉头,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老郎中严肃道:“风寒倒是容易治,只是他的脉象被干扰得厉害,若再拖下去,身体怕是会垮掉呀!” 余曼曼一听,立刻转身要朝楼上跑去。 突然,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曼曼……” 余曼曼转头,看见阿尘极为艰难的睁开了眼睛,他的声音十分虚弱。 她附耳过去,他在她耳边道:“不要去找他,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一瞬间,余曼曼如遭雷击。 在冷静下来后,她突然感到愧疚和自责。 “没关系的。” 余曼曼轻轻覆上了那只滚烫的手,将它从自己手腕处脱离。 “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 说完,她便转身朝楼上跑去。 阿尘看着她的背影,唇畔勾起了微笑,目光却变得冰冷。 他看向老郎中,老郎中瑟瑟发抖,低垂着脑袋。 “你表现得不错,可以走了。” 阿尘轻轻开口,语气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老郎中顿时松了口气,奉承的点了点头,从药箱中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药方和草药放在桌上,深鞠躬离开了。 阿尘躺在地上,盯着高高的屋梁,谪仙般的面庞被阴郁笼罩。 他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总之她再怎么逃,都只是在他圈禁下的领域里徒劳无功。 他的计划虽不似想象中顺利,却迟早会实现的。 …… 余曼曼敲响了蚩榆的房门。 里面的人似乎没有睡,很快便开了门,在看清来人后有些惊讶。 “面具姑娘?你找我何事?” 余曼曼道:“抱歉……又打扰你了,阿尘他晕倒过去了,你可以下去看看吗?” 蚩榆一听,一边急急往外走,一边道:“不是请了郎中吗?” 余曼曼焦急的跟在他身后,“那位郎中把脉把不出病因,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蚩榆匆匆往楼下跑去,隔老远便看见地上躺了个人影。 他上前,为阿尘把脉,面色忽然一变。 “难怪郎中诊不出来,阿尘根本就不是生病了,而是体内被种了蛊!” “蛊?”余曼曼故作惊奇。 “应该是来自湘西的一种蛊虫,可这种蛊对人的影响也十分直接,没有什么控制的功效,却会造成严重的伤害……” 看着蚩榆奇怪的眼神,余曼曼忽然有些慌了,“什么意思?这蛊能解吗?” “解倒是很容易,只是他被下蛊应该有好几日了吧?难道之前没有什么奇怪的症状表现吗?” 蚩榆眉头紧皱,“这种蛊几乎是会在人体内横冲直撞,不受控制,被下蛊之人会极为痛苦难忍,身体也会受到严重损耗,比起控制人的蛊虫,它更像是毒……” “就算解蛊,阿尘怕是也活不过一年了……” 轰—— 余曼曼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这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本以为最简单的蛊,应该很容易解,只要解除便无碍了! 因为在上一次,她曾问过蚩榆,她体内的宿蛊解除后会不会对她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余曼曼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候他说她会恢复如初的。 为什么那么强大的宿蛊王都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影响,而这么只普通的蛊虫,却会对阿尘造成如此大的伤害呢? 第89章 害怕他死,还是害怕愧疚? “为……为什么啊?” 余曼曼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就在一切都按照着计划顺利进行时,巨大的变故却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你不是说是普通的蛊吗?不是能解吗?为什么还会如此折损他的寿命呢?” 蚩榆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他知道她是一时无法接受,他同样为阿尘感到惋惜。 “越普通低级的蛊,越像毒药,对人体的伤害越大……” 余曼曼双手微微颤抖,心乱如麻。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腕。 余曼曼垂眸,眼泪从睫尖掉落。 阿尘露出虚弱的笑容,“曼曼,别伤心,我觉得挺好的。” “好个屁!”余曼曼被他那副毫不在意生死的模样给气到了。 “你一直忍痛,为何不说?你不说,我又怎么救你?!” 阿尘道:“一年……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 “太短,我怕会来不及去感受,太长,又怕会耽误你自己的生活,惹你生厌……” 余曼曼一把反握住了他的手腕,怒道:“你什么意思?已经在想自己的后事了是吗?已经认命了是吗??” 她攥得很紧,紧到他苍白的脸上露出微微痛苦的神色。 阿尘倔强的忍着痛,“老天爷对我,已经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了,我认了。” 蚩榆看着二人,叹了口气。 余曼曼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你自己的命,随便你!总之我也不算是亏欠你什么!” 她是害怕他死,还是害怕愧疚? 阿尘心中酸涩,“你从未欠我什么,人各凭心,自然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余曼曼没说话,心中却也不好受。 蚩榆从怀中摸出药丸,递给了阿尘。 “你把这个吃了,体内的蛊虫便会失活,不会再继续损耗你的身体。” 阿尘接过,仰头服下。 “谢谢你,只是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来报答你的恩情。” 蚩榆摇摇头,“是你们对我有恩在先,榆不过是报恩罢了。” 看阿尘躺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蚩榆扶起他道:“我送你回房歇息。” 阿尘看了一眼余曼曼,余曼曼感受到他的视线别过了头去。 她气他如此不重视自己的生命! 哪怕天命是普通人难以抗衡的,她也希望他能够表现出悲痛不舍,而不是笑着接受。 阿尘难过的任蚩榆扶着他上楼。 余曼曼看着桌上摆着的那碗已经散了热气的姜茶,端起了一饮而尽。 她喝得急,不小心被呛住了,一阵咳嗽过后,面上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根本就不值得为他伤心,人家自己可根本不在意呢!” 余曼曼重重的将碗拍在桌上,抹掉了眼泪。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第一缕日光穿透乌云,从窗外照射而入。 外面依旧是暴雨如注。 余曼曼气冲冲的站起身,走去了后厨。 不久后,她提着一桶热水上了楼。 走廊上围聚了不少人,都是迫不及待来检查蚩榆兄妹二人有没有逃跑的。 余曼曼一脚踹开了房门,将桶子放在了地上,转头就走。 阿尘微弱出声,“曼曼……” 余曼曼冷哼一声,没搭理他。 刚走出门,外面的人便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她,他们以为余曼曼的目的跟他们一样,并且丝毫不惧怕蚩尤人和那条攻击性极强的银蛇。 有人恭敬询问道:“女侠真是威武,请问那奇装异服的男子还在里面吗?没有跑吧?” “到时候我们一起到官府走一趟,还能赚些银子,我看那人出手可阔绰了,不像没钱的……” 余曼曼烦躁道:“下这么大的雨他们能去哪里?你这么想知道就自己去隔壁敲门啊!” 说完,刚要走,脚步忽然顿住了,又转身进了房。 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在心头翻滚,余曼曼不喜欢生闷气,她非要问个清楚。 阿尘倚靠在床榻上,惊愕的看着那道风风火火的身影。 “曼曼,你没走啊……” 余曼曼一把摘了面具,怒瞪着他,道:“你当真认命了?” 阿尘垂下眸子,惨淡的笑了一下,“不认又如何?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永远的……” 他停顿了一下, 看向了余曼曼,欲言又止。 “永远的什么?你既然还有未完成的愿望,说明对世界还是留恋的呀!” 阿尘不说话了。 余曼曼快步走上前,道:“你快说啊,你的愿望是什么?” 阿尘避开她灼热的视线,“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怎么就无所谓了?活着是一种信念啊,哪怕是被困在死局当中的人,她也会努力去蹚出一条活路来,虽然不一定能改变结局,可这是一种对生命的态度!” 余曼曼说着,心中泛起酸涩。 她不知道这些大道理,是在鼓励阿尘,还是鼓励自己。 “阿尘,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若求生,便有希望,你若认命,就真的只能步步走入绝望!” 阿尘抬头看她,眸底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许久,他弯了弯唇,“我倒真有一个愿望……” 余曼曼立刻问道:“什么愿望?” “我此生,似乎一直活在孤独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真的与那冰冷面具融为一体了。” “直到你摘下它,我才发觉原来自己也是喜欢温暖的……如果可以,你能不能陪着我,我不想在孤单中死去……” 他语气认真而小心翼翼,看向余曼曼的目光里带着乞求。 余曼曼道:“你既然害怕孤单,最好不要那么快死,否则一个人躺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可真的是煎熬折磨。” 她不自觉的想到了那口石棺中的压抑,打了个寒颤。 阿尘若有所思,“你说得对,一个人躺在地下,是太孤单了。” “抱有希望,才能活着,活着,才能有希望,知道了吗?” 阿尘点点头,“嗯。” 或许是因为应激反应吧,余曼曼求生欲格外的强。 强到她甚至见不得别人不珍视生命。 阿尘虽点了头,可余曼曼心中还是闷闷的。 他这绝对不是一个人得知自己要死了后的正常反应! 他太冷静,太平淡,太无所谓了! 似乎他早知道这个结局,又似乎他本就无所谓于是死是活。 余曼曼心中疑团越来越大,阿尘曾说过的“直觉”二字再次浮现心头。 那些不合理的,却又无法用常理解释清楚的,通通可以称为直觉吧。 余曼曼盯着阿尘那张无可挑剔的皮囊,目光流连在他脖颈处的皮肤,突然开口了。 “阿尘,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脸吗?” 第90章 山洪 阿尘一愣,“什么?” 余曼曼重复道:“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脸吗?没有为什么,单纯想摸。” 阿尘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伸手捏住了他的脸颊,又抚过他的下颌。 光滑,柔软,却凉凉的。 余曼曼的手在阿尘脸庞,脖颈四处游荡,她能感受到他皮肤渐渐升高的温度,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不是一张假皮。 阿尘一把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腕,“你……你干什么……” 他说话有些磕绊,双颊泛红,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瞪着,似是有些生气。 余曼曼抽回了自己的手,嘟囔道:“摸下你脸,又不会少块肉……” 她往外走着,又转头补充道:“你可别想多啊,我可不是对你有意思。” “那就是耍流氓了?” 余曼曼被他一呛,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耍了又怎么样?要不你摸回来?真小气!” 说着,她心虚的拿起面具就往外跑了。 阿尘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着那些被她触碰过的地方,勾起了唇。 忙活了大半夜,余曼曼累得只想在床上躺尸。 她敲响了粉蝶房间的门。 粉蝶似乎睡得十分熟,一段时间后才睡眼惺忪的来开门。 她揉着眼睛,在看清余曼曼的脸时惊讶道:“天亮了?姐姐,你昨夜没回来睡觉吗?” 余曼曼疲惫的点点头,走进房间呈大字扑到了床上。 “还早呢,你也接着睡吧……” 粉蝶讪讪的点了点头。 突然,余曼曼深吸了口气,“你闻到了吗?好像有股烧东西的味道,该不会是哪里着火了吧?” 粉蝶一愣,道:“不会吧,我没有闻到啊。” 余曼曼累极了,道:“嗯,可能是我身上沾的柴火味吧。” 她翻了个身,很快入睡了。 粉蝶看着桌子下的炭盆,许是那炭沾染了湿气,扔在其中的纸条竟燃了半截就熄灭了。 她耐心的等余曼曼呼吸渐渐平稳后,小心翼翼过去将剩下的半截拿了起来,塞进了怀里。 粉蝶看着床上女子熟睡的侧颜,回想起信条上的内容,她的目光变得冷冽。 【时况有变,若七日内未完成任务,则将目标直接带回。】 将她带回吗? 粉蝶攥着袖角。 那套白色的衣裙,她只穿了一小会,便换回了湿衣。 哪怕浑身黏腻难受,哪怕冷到发抖,她都不敢再穿。 可她却能穿着,毫无心理负担的四处游荡。 凭什么呢? 粉蝶神情变得执拗,无论如何她都要在七日内完成任务,她太想看余曼曼有朝一日得知真相时的表情了。 想想就十分期待,一定是精彩极了! …… 余曼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持续了一段时间。 随即便是猛烈的拍门声。 “曼曼!曼曼!!” “曼曼!快开门!!” 余曼曼被吵醒,烦躁的踹了脚被子,强逼自己睁开眼睛来。 看着眼前的景象,她愣了一秒,随即瞬间清醒了。 卧靠! 这不是在二楼吗,地板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水?? 门外,不断传来阿尘焦急的声音和撞击声。 余曼曼下床,竟一脚踩进了水里,鞋袜瞬间全湿了。 她看向了一旁熟睡的粉蝶,连忙将她推醒。 粉蝶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也吓到了。 “姐姐,我没做梦吧?” “没做梦!赶紧收拾一下重要的东西,我们往楼上跑!” 余曼曼赶紧去开门,阿尘看到她后如释重负,迅速牵起她的手,“快跟我走!” 余曼曼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暴雨确实下了很久,和她记得今早水还只蔓延到一楼处吧。 怎么突然就冲到二楼来了? “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阿尘道:“这里的地势比较低,是山洪冲过来了。” 余曼曼简直欲哭无泪。 不是吧?这么惨吗? 好不容易从南宫琛身边逃走,还没来得及开启新生活,就遇到了天灾? 粉蝶很快就收好了东西,她出来,看到阿尘后神色一变,低声喊了句:“公子。” 阿尘也礼貌的跟她打了招呼。 “蚩榆他们呢?”余曼曼左右环顾。 粉蝶道:“涨水了,大家都往楼上跑了,他们说不定早上去了呢。” 余曼曼觉得蚩榆若是先发现,转移前一定会来叫他们。 “他昨晚也没休息,估计是睡熟了,我去叫他,你们两个先上去占个位置!” 她说着,便往旁边跑。 余曼曼走了,粉蝶对阿尘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喂,还站在这里干嘛?没听到姐姐说上去找位置吗?” 阿尘冷冷道:“你上去,我陪她。” 粉蝶道:“凭什么?你不去我也不去,到时候顶楼没位置了,看你怎么办!” 阿尘没再搭理她,径直上了楼。 …… 余曼曼用力敲响了蚩灵的房间,心中觉得奇怪。 蚩榆不是不愿与蚩灵一间房吗?怎么今早又在她房间里睡下了? “蚩榆!蚩榆!!快醒醒!” 她用力敲了一阵门,内里都没有回应。 一阵强风卷起水花冲击在她腿上,凉飕飕的。 水位似乎又上升了。 余曼曼猛地推门,可门从里面锁紧了,根本就推不开。 人确实还在里面,怎么会睡得这么熟呢? 她将耳朵趴在门上,凝神去听里面的动静,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一阵“唔唔”声。 有问题! 余曼曼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往后退了几步,抬腿用力去踹门。 连踹几脚,门终于有所松动了。 她又猛扑上去,用力将门栓撞断,肩背一阵麻意过后便是火辣辣的疼痛。 余曼曼走进房门,和端坐在床榻上的蚩榆四目相对。 “不是,你在房间里怎么不应声?!” 她有些恼怒,但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 蚩榆琥珀色的瞳仁盯着她,身体一动不动,似乎很努力却只能发出一些轻微的声音。 余曼曼跑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蚩榆说不出话,眼睛往下垂,看向了自己的腰间。 余曼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腰间有解药吗?” 蚩榆眼睛一亮,艰难点头。 余曼曼伸出手,摸向了他的腰间。 第91章 溺爱 余曼曼小心翼翼用手指勾住了腰带边缘,想往外扯松些,可那腰带系得极紧,她又用力往外一扯,竟将蚩榆的身体扯得往前一扑。 他的身体动弹不得,身体失了重心,整个人顺势扑倒在了她身上。 余曼曼吓一跳,下意识伸手一推,将他推倒在了床上。 蚩榆身体重重砸在被褥上,琥珀色的眸子里神色复杂。 余曼曼只好起身,半跪在床上,一边用目光钻研那条构造奇异的腰带,一边嘟囔道:“这腰带怎么扯不下来啊,总不能让我真进去掏吧?” 又一阵狂风卷挟着洪水涌来,余曼曼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摸上了腰带。 “我不是故意要与你有肢体接触的,我已经想过别的办法了,现在这只是为了救你而已,明天我们就分道扬镳……” 她不断念叨着,手指艰难的在宽大腰带间摸索,终于强硬的掏出了一个小玉瓶。 余曼曼举起来,道:“是这个吗?” 蚩榆眨眨眼。 余曼曼松了一口气,倒出一枚小药丸,捏开他的下巴,将药丸放了进去。 药丸入嘴,瞬间融化。 余曼曼环顾房间,看向了大打开的窗户,揶揄道:“你妹妹还真是狠心啊。” 蚩榆眸光黯淡,没有说话,他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四肢。 “快走吧!”余曼曼率先往外面走。 蚩榆担忧的看了一眼窗户,跟在了余曼曼身后。 刚走出门,一道半人高的洪水猝不及防拍打了过来,余曼曼本就蹚着水走路,一时躲避不及,被沉重的水花冲击得失去了重心。 她身体往前扑去,整个人都没入了水里,被水花往前推。 蚩榆一惊,可他们之间隔着些距离,他伸手却未拉住余曼曼。 洪水差不多与二楼房间门槛齐平,余曼曼被冲到了走廊围栏缝隙,再往下,便是十米深的巨大水坑。 余曼曼虽稍会些游泳,可在如此动荡的水波当中,她若被冲下去,便是必死无疑。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找准时机猛地抓住了栏杆,将所有力量放在手臂上,身体终于稳在了二楼走廊的边缘。 一只手及时的拉住了她的手腕,又扯住了她的脚腕,几乎是手忙脚乱的将她往走廊上拖。 “你没事吧?” 余曼曼抬头,终于吸到了一口空气,猛地咳嗽起来。 大脑因缺氧而晕晕沉沉,鼻腔进了水火辣辣的疼,外界的声音也有些恍惚的感觉。 她抬头,对上了蚩榆的眼睛。 那双明亮干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余曼曼忽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听不清蚩榆在说什么,任由他将她的身体捞起来,又扶着她往楼上跑去。 “去找阿尘。”余曼曼终于缓过来了。 蚩榆扶着余曼曼一路往上,楼梯上围聚满了惊恐的人群。 有人指着蚩榆道:“看!他在那!!” 另一人骂他,“自己都快没命了,还想着那几块赏银呢?” 蚩榆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余曼曼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妹妹什么时候逃走的?” 蚩榆神情有些黯然,“都怪我,她本就胆小,我不该逼她。” 余曼曼无语,“她自己做错事,却不愿意承担责任,她跑的时候对你可没手下留情吧?她有想过你的安危吗?难怪她性格那么奇怪,原来是你这个哥哥太过于溺爱她!” 蚩榆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顶层阁楼,阿尘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楼梯口,终于在看到余曼曼的身影后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的脸上的轻松便又凝固住了。 她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而且脸色似乎格外泛白…… “曼曼,你怎么了?!” 粉蝶也不甘示弱的跑了上去,用袖袍为她擦拭脸上的水渍。 “姐姐,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不会是掉水里了吧?” 余曼曼咳了咳,“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蚩榆面色沉重,突然朝余曼曼鞠了一躬,道:“曼曼姑娘,谢谢你,就此别过。” 道谢完,他便转身要往楼下走去。 余曼曼眼疾手快拉住他,“你干什么去?你不会是要去找你妹妹吧?” 蚩榆难掩焦急,“外面四处洪水蔓延,她可能已经陷入了危险当中……” 余曼曼道:“难道你就不危险了吗?她比你走得早,说不定人家现在安全得很呢,只有你这个傻子在这里白白担心!” “你也知道外面水涨了那么深,你要是不想活了还不如早点在上面一头撞死,总好过下去淹死被洪水不知道冲到哪里去好!” 余曼曼真的被蚩榆气到了,他这样会显得奋力去找他还差点被洪水卷走的自己很傻!! 蚩榆没想到余曼曼说话会如此直接,可他却一点也不生气。 “抱歉,可灵是我的妹妹,我必须找到她……” “油盐不进的家伙!你自己非要找死我也懒得理你!” 余曼曼气鼓鼓,拉着阿尘就要往里走。 没走几步,她脚步又一顿,阿尘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道:“我去劝劝他。” 阿尘看向蚩榆,不急着劝阻,却问道:“你们此行可是要去皇城?” 蚩榆没心情与他扯闲话,点点头,“她应该是往皇城方向去了,我得去找她。” 此行南国皇帝只请了他一个人,可蚩灵十分好奇中原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非要跟他一起来。 路途遥远,原本蚩榆并不想带她,但是拗不过她撒娇,才将她带在了身边。 那夜蚩灵让他陪她去抓萤火虫,没想到突逢暴雨,他们二人到这间客栈里躲雨,与随行的护卫也断了联系。 蚩榆越想越着急,阿尘却笑了一下。 “她如果真的是进城了,那你便不必担心了,还是先顾着自己的安危吧。” “什么意思?”蚩榆立刻顿住了脚步,眼睛亮了起来。 阿尘淡淡道:“皇城的地势比这里高许多,我们所在之处之所以洪水蔓延,有一半是皇城内的雨水排过来的。” “你确定?”蚩榆紧绷的神经明显松了一些,却还是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第92章 反常 余曼曼忍不住道:“自然确定,阿尘就是皇城人。” 蚩榆长呼一口气,可他心中大石却还不算落了地。 不见到蚩灵,他总归是放不下心。 阿尘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你。” 他看了一眼余曼曼,“若是重要之人不见了,我哪怕是赴死,也会去找到她。” 余曼曼翻了个大白眼,“你理解什么理解?那能一样吗?蚩灵说难听点是畏罪潜逃,并且还把她亲哥哥给困在了房间里!” “如果按正常发展,蚩灵差不多已经间接杀死了她的哥哥,是我救了他!” 蚩榆脸色白了又白。 阿尘还想开口,余曼曼将他往里面推。 “你快过去吧,净会添乱!” 她对蚩榆道:“该说的我们都说了,至于你怎么决定是你的事情。” 洪水蔓延速度迅猛,从栏杆处往下看,方才还与二楼齐平的水面,此刻已经追上了三楼。 狂风呼啸,暴雨依旧猛烈,席卷着水流也十分湍急。 此时若下水,几乎没有生还的几率。 蚩榆只能去赌一个希望,他伸手要去取腰间的铃铛,却摸了一个空,神情瞬间凝固。 御蛊铃呢?? 他看向余曼曼,对方却扭过了头,打量梳理起了发尾的头发。 蚩榆走过去,“曼曼姑娘,你可见过我腰间的铃铛?” 余曼曼专心致志的整理头发,嘴里含糊应付了一句。 “什么铃铛,可能掉水里了吧。” “曼曼姑娘,你是看见了吗?可否回忆一下?那铃铛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是他第三次叫她曼曼姑娘了。 余曼曼觉得很奇怪,他之前不是一直都叫她“面具姑娘”的吗? 她下意识去推了推面具,却摸了个空。 ??? 面具呢? 什么时候掉的?? 余曼曼一下子慌了,面具本就扎得不够牢固,一定是之前被卷入水流中时弄丢的! 怪不得从水里出来时,她会在他眼中看到惊讶的神色。 余曼曼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命运多舛,她好不容易逃离皇宫,刚出来就遇到了洪水。 就是不让她好活! 说不定今天大家都得死在这里,所以根本就不必担心蚩榆看见了她的真容。 见余曼曼不说话,蚩榆眸中闪过,却不好再追问。 余曼曼悄悄摸了摸腰间的小东西,撇了撇嘴。 要是拿出来再让他摇两下,她今天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这时,头顶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似乎还有微弱的人声。 众人抬头,侧耳听了一会儿。 粉蝶率先发问:“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屋顶上……好像有人?” 他们所处阁楼,与屋顶仅砖瓦相隔。 余曼曼站得离窗户近,她将脑袋伸了出去,豆大的雨点立刻重重砸击在了她脸上。 她喊道:“有人吗?” 阿尘将她拉了进来,为她擦了擦脸,“不要淋雨。” 混杂着雨声,房顶上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有人!有人!救救我!” 蚩榆一愣,瞬间跑到窗户口,将身子探了出去。 “灵,是你吗?”蚩榆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欣喜。 蚩灵的声音传来,她在屋顶上被雨淋得厉害,边哭边道:“哥哥,是我!快救我!” 粉蝶低声道:“她在屋顶上比我们还高些安全些呢,真不知道是谁救谁呀。” 没有丝毫犹豫,蚩榆飞身跳上了屋檐,将被淋得瑟瑟发抖的蚩灵抱了进来。 “灵,你怎么会在屋顶上?” 蚩榆将外袍褪下,包裹住了蚩灵。 蚩灵哭道:“我只是生气,怎么可能真的放哥哥不管,我就躲在客栈外面呢……” “山洪突然冲来,若不是我死死攥住窗檐,早就被冲走了……后来我顺着墙往上爬,本来想翻过屋檐从窗户钻进来的,没想到正好遇到了哥哥……” 她说着,扑进了蚩榆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蚩榆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个屁。”余曼曼没好气的打断,“水位还在上涨呢,都快淹到三楼了。” 蚩灵抬头,怒瞪向她,“你怎么说话的?!” 突然,她的表情僵住了,脸上写满了震惊,眸中充斥着惶恐。 “你……你是谁?!” 余曼曼摸了摸脸,狐疑的眯起了眼睛。 她怎么觉得,蚩灵这副表情十分的眼熟呢? 上一次,她见到自己时,似乎也是十分惊讶,并且始终怀抱着恶意。 蚩榆解释道:“这是面具姑娘。” 粉蝶立即道:“怎么样?震惊了吧?没想到我姐姐摘下面具这么美吧?” 蚩灵瞳孔微颤,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跟见了鬼似的。 对面之人的眼睛,几乎与那个人的如出一辙! 世间为什么会有人长得如此相像? 就连她都可以一眼认出,更别说蚩尤族里的其他人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世界明明这么大,兜兜转转不该相见的人却还是碰上了!! 老天爷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蚩灵将整张脸埋入蚩榆怀中,紧紧攥住了手心,指甲嵌入肉里,却还是无法让她冷静下来。 她睁大的眼睛里淬满了恶毒与恐惧。 她真的,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杀了她!! “你怎么了?”余曼曼上前一步,关心的贴近了蚩灵。 蚩灵身子紧绷着,不断微微颤栗着,“不关你的事!” “你认识我?” “怎……怎么可能!你胡说什么!!?” 蚩灵忽的情绪暴涨,呵斥道:“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我就随口问问,你反应不至于这么大吧。”余曼曼冷笑了一下。 她现在可以确定,蚩灵是因为看到她的长相才如此慌张失常。 只是,她们之前并未见过面吧? 中原和苗疆相隔千里,蚩灵是如何认识她的呢? 不只是余曼曼,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看出了蚩灵的反常。 阿尘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粉蝶眼底则暗暗透着一丝兴奋。 真有意思…… 蚩榆感受到蚩灵身上强烈的杀意,拂袖扫过她的鼻尖,释放出淡淡香味。 “灵,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