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曼曼在黑暗中摸索着下了床,小心翼翼推开了房门。
走廊上点了灯,摇曳昏黄火光中,她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蚩榆坐在地上,靠着走廊墙壁打盹,闻声抬头,睡眼朦胧中还未看清楚那人的脸,房门便“啪”的一声被重重关上。
余曼曼站在房门后,心有余悸,慌慌张张去找寻面具,匆忙戴上。
蚩榆睡意消散,起身轻轻敲响房门,“面具姑娘?”
余曼曼开门,理了理面具,“抱歉,你快去休息吧……阿尘呢?”
已经是后半夜了,整个客栈都静悄悄的,屋外暴雨一直都没有停,空气中已然有了寒冷气息。
蚩榆揉了揉眼睛,“你怎么样了?”
余曼曼道:“我没事了,阿尘呢?他去哪了?”
说着,她探身往下望,整个大堂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他去请郎中了。”
“什么??”余曼曼心中一慌,她脱口而出道:“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又是半夜,他怎么去请郎中?”
蚩榆道:“我拦不住他,他什么也没说,借了蓑衣便冲出去了。”
“不过你别急,我担心他的安危,便在他身上放了一只小虫,可以以此来感应他的方位。”
说着,蚩榆便要伸手去取他腰间的铃铛。
“别!”余曼曼心脏都要停滞了,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老天爷啊,他再摇两次铃铛,她怕是真的要死了!
蚩榆一愣,条件反射甩开了她的手。
“怎……怎么了?”
余曼曼突然想起他当初跟她说的话,顿时尴尬起来,转移话题道:“阿尘出去多久了?”
蚩榆皱起眉头,“有一段时间了,天太黑了,我看外面积水很深,马儿怕是也不好行走,更重要的是此时郎中早就歇下了,不一定愿意跟他过来啊。”
他看着余曼曼,不解道:“面具姑娘,你为何不愿让我为你看诊呢?”
余曼曼不知该如何回答,怕再待下去会露馅,匆匆丢下一句“我下去等他”,便转身往楼下走去。
蚩榆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蹙起了眉头。
他再没有了睡意,取了灯台上的油灯便跟了上去。
余曼曼正小心翼翼摸索着走台阶,忽然一道微弱火光照亮了脚下的路。
她转头,看向举着油灯的蚩榆,惊讶道:“这么晚了,你不回房去睡觉吗?”
穿堂风袭来,光影摇曳,他的脸在暖光中如同温润的瓷玉,而她的面具则被阴影笼罩。
“下面这么黑,没有灯,你怎么走路?”
蚩榆轻飘飘的说着,极为自然的走到了余曼曼身前,为她照亮下楼的台阶。
余曼曼没有动,“不用麻烦你了,你回房休息吧。”
蚩榆停下来,转头看她。
这一次,她于光中,他在影中。
“怎么了?你当时候帮我的时候,我脸皮可厚多了。”
余曼曼没心思再耽搁,快步往楼下走去。
一道“哗啦”水声,冰冷的水浸湿了鞋袜。
余曼曼低头,突然发现大堂地面上竟蓄起了没过脚踝处的积水。
她才后知后觉,这场暴雨下得实在是太久了。
蚩榆快步走到大门处,取下门栓,微微推开一些门缝,汩汩雨水便从那缝隙处拍打而入。
他紧皱起眉头,“不好,看这架势怕是会涨洪水。我得赶紧判断一下阿尘的大概方位!”
余曼曼犹豫了,“不必判断方位,我上午问过店伙计郎中家的方向,我沿着路去寻他。”
“不行,你这个时候出去太危险了!”
冷风从门缝处钻入,发出呜咽的呼啸声,余曼曼往外看,只见外面狂风暴雨,树木摇动,雨水已无处排通,泛起了涟漪。
“没事,这水还不是很深,我跑快些就好。”
蚩榆拦住她,“说不定阿尘就要回来了,你出去若是恰好与他错开就麻烦了,还是先等会吧。”
等待,在此时确实是最理智的选择。
可余曼曼却无法忍受这种内心担忧煎熬,却什么也不做的感觉。
“我等不了,蚩榆,谢谢你,你回去休息吧。”
“这是你第多少次说让我回房休息?我蚩榆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冷漠的人吗?”
蚩榆忽然有些气愤,他都接受了她的帮助,为何她却总是急急的想推开他,似是要与他划清界限呢?
他道:“你们帮了我,我自是要还你的恩情,你在这里等我,我骑马去找他。”
余曼曼不好再推拒,道:“我跟你一起去。”
蚩榆拗不过她,只能道:“好吧。”
他去柜台处找到了蓑衣,在上面放了碎银后取了两件,一件自己穿上,一件递给了余曼曼。
余曼曼接过,披在了身上,“走吧。”
蚩榆忽然伸手,握住她身上的蓑衣紧了紧,动作利落的为她系好了身前的带子。
“外面刮这么大的风,不绑紧点怕是一出去就被吹跑了。”
“你说得对。”
余曼曼闻言,用力绑紧了面具。
蚩榆有些哑然,她似乎非常害怕暴露自己的容貌。
方才在走廊处匆匆一瞥,他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却能断定她长得并不丑陋。
那是为何呢?
如此欲盖弥彰的演饰,反而有些奇怪了。
余曼曼自然知道蚩榆心中生疑,但是没办法,她绝对不能让他记住她的脸。
一出客栈,猛烈的狂风立刻袭卷而来,余曼曼踉跄了几步,险些站不稳。
她稳住身子,继续往前走,哪怕是隔着蓑衣,雨点打在身上都是异常的疼痛。
怎么会这么倒霉?
好不容易逃出来,就遇到了这样极端的天气,简直是又将她困在了皇城附近!
蚩榆从马棚处牵出了两匹马,将手中的一道缰绳递给余曼曼,“接稳了。”
余曼曼眨了眨眼,“我不会骑马。”
蚩榆一愣,“那你还是在客栈里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余曼曼道:“没事啊,我跟你骑一匹马就好,我看你这马挺大的。”
蚩榆又是一愣,“可是……”
“你是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吗?你放心,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说不定天亮后就不会再相见了。”
见她如此磊落,蚩榆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放回一匹马后,拉着缰绳翻身上马,朝余曼曼伸出了手。
“上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