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爷爷坐在木凳上唉声叹气。
“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瞧他能耐的,拿着自己攒了好几年的娶亲本钱就往外走,丝毫不考虑自己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说着,他瞪了余曼曼一眼,“可惜人家丝毫不领情呢!”
妇人抹着眼泪,对余曼曼说:“姑娘,你别见怪,我方才是太着急了。阿尘他爹走得早,我一个寡妇将他拉扯大,平日里浆洗缝补赚得几文钱连温饱都不够,寻常女子哪里看得上我们这样的人家呢。”
“阿尘他那么好一个孩子,可惜命不好,投进了我的肚子里,都是我们拖了他的后腿……”
“他爹也是见义勇为才丢了性命,可惜被救的那个人也是穷得叮当响,被捞上河后吓得直接跑掉了,他爹就这么白白溺死在河里,后来还是官衙里来的人将他打捞了上来,人都泡发了……”
妇人说着,捂面恸哭起来。
余曼曼听着,心中也极为难受,犹豫着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夫人您放心,人在做天在看,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妇人哭道:“我曾经也烧香拜佛过,可老天爷哪里管我们这等穷苦人的事呢,我实在不敢再去臆想什么好日子,我怕我越想,日子越难熬,因为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她抓着余曼曼的手:“我真怕阿尘就此断了后,原本以为你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希望……算了,如今想想,或许早就是无根浮萍了,我们连姓都没有呢……”
余曼曼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了,她所经受的苦难,并不是几句关怀的漂亮话所能化解的。
“您别哭了,等我体内的药解了就去取银子,您用这些银子去给阿尘说亲吧,一定能找个跟我一样好的女子,最重要的是他们要两情相悦。”
吴爷爷在旁听着,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妇人松开了手,点了点头,“谢谢姑娘,你看着也是好人家里的女儿,方才是我们无礼了,对不住。”
屋外响起脚步声,阿尘领着一名挎着木箱身着长袍的郎中进来了。
那郎中抹着额上的汗道:“不曾来过你们这边出诊,弯弯绕绕的巷子可真是难走……老媪,连杯水都没有吗?”
妇人连忙道歉,匆忙起身去倒茶,她的背影枯瘦而佝偻,像是承受了千万斤重。
“娘,我来。”阿尘抢先,麻利的倒了一杯茶,敬给了郎中。
那郎中接过,刚凑到嘴边,又嫌弃般拿着看了看,最后未曾入口又放到了桌上。
“算了,病人在哪,早些诊完早些回去。”
吴爷爷气得表情扭曲,“哼,拿钱办事的玩意,还摆起谱来了。医者仁心,看你也没什么医德,不用你看了,你回去吧!”
郎中本就心中不快,被他一说气更盛了,“你个老东西说谁呢?我要不是有仁心,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给你们这种人看病?我走可以,出诊费你必须得付!”
余曼曼听着他傲慢而又鄙夷的语气,心中怒气噌的就上来了。
而妇人却无动于衷,甚至还笑着去说好话,让郎中消消气,显然对于这些恶语是习以为常了。
郎中这才板着脸去给余曼曼把脉。
渐渐的,他的神情越来越严肃。
“你这脉象……”郎中眉毛紧皱,“脉象怎会如此之乱,真是奇怪……”
余曼曼可不想被他留下印象,沉声道:“先生不必管那个,我被下了药,这该怎么解?”
郎中道:“又是巷子里那群流氓吧,他们惯常用这些手段,要我说啊你们姑娘家就不该到这偏僻巷家来,要是在大街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阿尘去寻他时已经说过余曼曼大概的症状了,所以他在药箱里备了些需要用到的药。
郎中从一堆瓶瓶罐罐中倒出几颗大小不一的药丸,递给余曼曼,“吃下去,效果立竿见影。”
“这么厉害?”余曼曼有些不信。
她此刻浑身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怎么可能吃几颗药丸就能立刻恢复?
郎中自豪道:“我可是皇城里最热门的郎中,平时都是给达官贵人们看病的,你不过是被下了药性毒辣些的迷药,这还不是药到病除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场的其他人脸色均是一沉。
阿尘看向吴爷爷,面具下不知是何表情,“只是迷药?”
郎中道:“不然呢?”
吴爷爷嘴硬道:“蠢小子,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懂得我的苦心呢?”
说完,便故作气冲冲的离开了。
余曼曼将药丸服下,片刻后,全身竟真的恢复了力气。
她笑道:“先生不愧是皇城里的名医,果然是药到病除。”
郎中冷哼一声,“那是自然。出诊金加药费共五两银子,你们谁付?”
“五两!?”妇人脸一下子唰白。
余曼曼虽然对这里的金钱换算没有什么概念,但她依稀记得那群流氓嘴里说过,卖了个女子也才换了不到二两银子。
这五两,也太贵了吧?
郎中立刻拔高了音量:“你们什么意思啊?我看他的穿着打扮不像有钱的,所以当时候来寻我的时候就与他说清楚了我的诊金不便宜,是他说无妨!怎么的,现在又要反悔了?”
阿尘听到“五两银子”也愣了愣,街上的人都知道这位郎中医术高超,他想着贵些便贵些了,却没想到竟如此之贵!
“郎中您放心,诊金会一分不少的付给您的,只是我这里现在只有二两,剩下三两不知能不能……”
“真是天大的笑话!谁家诊金还能赊账?”郎中指着阿尘的鼻子骂:“你今天要不付诊金,我就去报官!”
此话一出,吓得妇人双腿发软,被余曼曼眼疾手快扶住。
她微笑道:“谢谢夫人,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郎中为我看的病,自然该我来付诊金。只是我身上没有带银子,不知郎中可否与我走一趟,陪我去家中取?”
郎中瞥了余曼曼一眼,看她这气度说不定还真是个有钱的。
“行吧,也没别的办法了,真是倒霉!”
余曼曼皮笑肉不笑,“那就辛苦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