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曼曼被眼前如同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吓得浑身瘫软,腰间那只手却如铁钳般紧紧将她禁锢。
人命,竟真的如同草芥一般。
南宫琛见余曼曼面色惨白,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她在害怕吗?
可他记得很清楚,当他看着被她一剑抹了脖子血流不止的尸体而恐惧时,她面上的神情。
那也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银色月光照映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冰冷而不屑。
他不解,这小公子只是谩骂推搡了他,教训一顿便好,一定要取他性命吗?
她说:“我不杀他,他便要杀你,你若对敌人不狠,便是对自己懦弱。”
……
南宫琛伸手,覆上了余曼曼的眼睛。
她的眼睫在颤抖,扫得他掌心泛起痒意。
“曼曼,他们不是无辜的,你说过的,做错事便要付出代价。”
“你说我的错是太过愚笨,太过轻易与人交心,所以我已经付出漫长沉重的代价了。”
“而他们的错是没有尽到职责,没有守住坤宁宫,是该死的。”
南宫琛一字一句,认真而有耐心。
余曼曼眼泪掉得更快了。
他这话是在点她吗?
所以他想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呢?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被吊在横梁上的女子。
温瑞禾停止了尖叫谩骂,浑身颤抖,不敢再去看南宫琛。
她曾经从坊间流言间听说过这位新帝嗜杀戮,性格阴晴不定,登基那日便血洗皇城,连明黄色的龙袍都被生生染成了红色。
可仗着自己出身高贵,新帝又是仰仗着父亲的权势上位,温瑞禾心中对南宫琛便只有厌恶,不曾有过害怕。
现如今……
疯子!
他就是个暴戾无常的疯子!
温瑞禾第一次感觉到恐惧。
她出生在百年世家,又是尊贵无比的嫡女,自小便是顺风顺水,受人追捧着长大,从未有过如今狼狈的处境。
粗糙麻绳将她细嫩的手腕勒出了触目心惊的红印,浑身酸痛难忍,简直是度秒如年!
“陛下,臣女也已经付出了代价,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温瑞禾心中恨透了南宫琛,一想到自己将来竟还要嫁给他,脸色一阵一阵的唰白。
“噢,差点忘了你,杀了吧。”
南宫琛漫不经心抬眸,看向那吊在半空中的身影。
温瑞禾一颤,不可置信的瞪向了他。
“你……你说什么?”
持刀侍卫也是一怔,这温家嫡女毕竟是百年世家的贵女,吓一吓便罢了,当真要杀,当真能杀吗?
南宫琛看了她一会儿,又开口道:“记得将她的头颅砍下来,用木匣子装好。”
什么?
他这么兴师动众,她只以为他是要立威,没想到竟是要为一个低贱无比的女姬出气?
他将女姬养在坤宁宫已是不顾纲常礼法,如今竟还要为她来羞辱世家?
温瑞禾目眦欲裂,什么也顾不上了,厉声叫喊道:“南宫琛!你竟然为了一个女姬要杀我!?”
“你疯了吗!我是温瑞禾啊,我是大南未来的皇后,我父亲……温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皇后?”
南宫琛面色愈发冷,“原来你们温家,一直觊觎着后位啊。”
他松开了环在余曼曼腰间的手,迈步往前走去。
余曼曼怕他又要发疯,急忙去拉他的袖角,可那截冰凉的绸缎却从她指尖滑落。
“可是,你配吗?”
温瑞禾见南宫琛步步逼近,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了,却还是赌他不敢对自己下手。
“你想想你的帝位是谁给的?地位还未稳固,便要当白眼狼了吗?”
余曼曼一个哑巴都要被急得说话了。
能屈能伸是一个可贵的美德啊!
都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了,为什么不能对刀俎服个软呢?
偏偏还要在这种时候,选择去激怒一个疯子!
南宫琛闻言,却出乎意料的冷静,不怒反笑。
“陛下!”
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响彻宫殿。
温丞相身后跟着一众穿着各色官袍,戴着端正乌纱帽的朝臣,正快步走向坤宁宫大殿。
温瑞禾见状大喜,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大喊道:“爹爹!爹爹您终于来了!”
见到自家父亲,温瑞禾方才心头的恐惧立刻一扫而逝,那双漂亮精致的眼睛里又满是高傲与不屑。
皇帝?
呵,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南宫琛在他们眼里永远都是那个不堪软弱的草包五皇子罢了!
现在不过是小人得势,便开始作威作福了,真是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做派!
温丞相看着被吊在半空中的温瑞禾,那张苍老精明的脸一下子乌黑得可怕。
这可是他温家最受宠爱的嫡女啊,还是未出阁的女子,竟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吊了起来,任周围这么多侍卫肆意观看!
“陛下,小女这是做错何事,竟惹得您如此责罚?”
温丞相直视南宫琛的眼睛,咬牙切齿。
“她自幼养得娇贵,性子虽娇蛮些,却最是淳朴良善,想必也不可能犯什么大事吧?”
“若是小事,臣作为父亲将她领回家去好生教养便好,便不劳烦陛下插手了!”
温丞相强压心头怒火,用词虽还算尊敬,可语气却强硬到有些咄咄逼人。
“温家,还真是了不起啊。”
南宫琛一甩袖袍,负手而立,神情冷得瘆人。
“朕当年是大南唯一的嫡龙子,如今是大南的天子,这帝位何时竟是你们温家给的了?”
温丞相闻言一愣,这位新帝的眼神竟让他有一瞬后背发凉,似有杀意弥漫。
但很快,他便稳住了心神。
谈什么血脉?
不受宠不得势便是原罪!
九五之尊又如何,当初不还是摇尾乞怜仰仗他的权势登位吗?
“臣惶恐!陛下乃真龙血脉,臣能为您效忠是温家百年修来的福分,切不可信小人挑拨言论呐!”
温丞相心中冷笑。
稚子!怕是幼年被欺负狠了,上位后想找回颜面呢,顺了他的意又何妨!
“啧,朕竟差点信了小人挑拨。”
南宫琛扶额,低低笑了一声,“温家的忠心朕自不该疑心……”
“依温相看,那挑拨温家与皇族之间关系的小人,该如何处置呢?”
“爹爹!”
温瑞禾闻言,急忙开口叫唤,生怕父亲会中了南宫琛的圈套。
温丞相见状,瞬间明了,脸色又黑了黑。
他没想到自家女儿竟如此胆大妄为,但更多的是愤恨南宫琛不识好歹。
给他个台阶下了便是,还没完没了了?
“陛下,臣愚钝,小女她……”
噗呲——
温丞相的话还未说完,一口鲜血突然从口中汩汩涌出,他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的血窟窿,瞪大了眼睛。
南宫琛用他的官袍细细将玄铁剑上的血渍擦拭干净,皱眉摇头道:
“朕何时说的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