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见他老实了,方才松一口气,撕块布将伤口包好。好在只是皮外之伤,并不严重。将这山洞打量一遍,只见这里阴暗潮湿,黑不溜湫,不由大皱眉头。这时听得洞口轰隆巨响,更是叫苦,道:“完了,洞口莫不是让黑熊给堵死了。”肖羽却松了口气,笑道:“幸好给堵上了,黑熊不能进来,我们才算逃得这条性命。”
风清冷笑道:“若是你出不去,活活饿死在这,还不如让黑熊吃了呢。”肖羽一怔,道:“不会这么惨吧?”两人小心冀冀回到洞口,一瞧之下,叫苦不迭。洞口已被几块千钧巨石严严实实地堵死,一点缝隙也无,只除了角缝里还能透一丝月光空气进来,哪里还出得去?两人死劲在巨石上一推,却是纹风不动,哪里推得分毫?
两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再向洞深处行去,行了一时,到了洞尽头,哪有出路出去?不由泄气。垂头丧气地坐下。风清沮丧之极,道:“这下好了,被困在这洞里,又没带粮食,不出几天,定然饿死。”肖羽道:“是呀,这却是无法。”风清踹了他一脚,恨声道:“你哪里不好躲?非躲进这个死洞?”
肖羽无奈摊开手道:“小兄弟,天地良心,我也不知道这是个死洞呀。”风清从小到大娇声惯养,下人们无论对错,都得向她认错求饶,以至小姐脾气甚大,怒道:“你不知道就没错么?气死我了。”
肖羽不去理她,忽然一笑。风清怒道:“都快要死了,你笑什么?”肖羽笑道:“我笑这熊瞎子报复心真是强。它将我们困死在里头,照样吃不到我们。岂不笨死?”
风清又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道:“我看你比那黑熊笨得多。人都在这份上了,还有心思笑。”肖羽道:“好,我不笑就是。那我哭。”他果真张嘴就哭,只是干嚎,没见眼泪。风清忍笑道:“你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没见过象你这样的。”
她叹了口气,情知他也是为了救她。若是他单独逃走,没准那黑熊就追之不上。见他竟是将生死与否并不太放在心上,照样有说有笑,潇洒自如,注意地瞧了他一眼,见他眉眼间倒也有几分英气,心中不由一动,出了一会神,正巧肖羽转眼向她瞧来。
她俏脸一红,忙转过脸去,甚为羞恼,寻思:“这小子见我在瞧他,必定会笑我。”乃先下手为强,气道:“你干吗要瞧我?”肖羽奇道:“这就怪了。这里就咱两个人,我不去瞧你,还瞧这黑石头?你至少生得好看,比黑石头强多了。”
风清芳心暗喜,面上则冷冰冰地道:“以后不准你瞎瞧,更不许无故碰我,知道么?”肖羽无奈道:“你这人怪怪的。哪那么多规矩?我最讨厌别人给我立规矩。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好汉,自然要豪爽一点。”
风清忍不住道:“我本来就不是好汉呀。”微微一笑,也不再说,寻了块干净枯躁的地方仰面躺了。瞧着黑乎乎的洞顶怔怔出神。忽然想起父亲母亲,自已偷跑出来,他们必定急坏了,可她却被困于此处,再也出不去,从此便腐烂了,枯萎了。爹爹从此见不到心爱的女儿,必定伤心死。她悔恨自已鲁莽,给家人带去伤害,鼻子一酸,忍不住大哭起来。
肖羽也不去劝。待得她得大半时,才上前安慰道:“小兄弟,老这么哭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要想开点。人终有一死,不过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便是今日不死,几十年之后不还得入土为安?”
风清哭道:“我是担心我爹。他必定会难过死的。”肖羽绞尽脑汁,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话,随口劝解道:“你爹不也迟早要死的?你又何必太过.......”
话未说完,风清怒道:“你敢诅咒我爹?”起身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肖羽只得自认倒霉,捂着脸嘀咕道:“我是笨,原不该这么说。”风清低头又哭。哭得嗓干声噎泪尽力竭。肖羽心中甚是不忍,但知自已口舌笨拙,难免又要挨揍,只得任她哭。寻思:“这小兄弟好不爽利。不过一死而已,何必难过成这样?”转念一想,原来自已之所以如此洒脱,乃因父母双亡无牵无挂之故。这个小兄弟担心爹爹,自然放心不下,难免痛苦。不由满心怜悯。风清哭得累了,也渐渐止了哭声。见肖羽身处死境却并不慌张,泰然自若,正在打盹,脑袋如鸡啄米一般直点头,不由又是羡慕,又是好奇,伸手捅了他一下,道:“小子,你怎的不怕?有什么秘法?”
肖羽笑一笑,道:“怕?刚开始也怕。看见大黑熊扑过来不是也赶紧跑吗?可是事已至此,无可使力之处,怕又无用,便懒得去怕了。再说,我这条命也不甚值钱,父母死了,又没有姐妹,这世上并无可牵挂之人,出去讨饭还被狗咬,如此一条贱命,早几年死跟晚几年死也无甚关系。哈哈,再说,有小兄弟为伴,这黄泉路上也不甚寂寞,何怕之有?”
风清听他将自已说得如此不堪,不禁生了怜悯之心,柔声道:“没想到你这么可怜。你......别难过。有我呢。”她母性之爱大起,伸出葱管似的手指握住肖羽的手。肖羽笑道:“小兄弟,你的手真小,柔柔软软的,真不象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也难怪,你本来就长得柔柔弱弱的。”
风清红了脸掩饰道:“我可能是饭量太小,所以长成这样。”忽想就自亮出女儿家的身份,也无不可。但转念一想,倒觉让他叫自已“小兄弟”,甚是有趣,便不提此事。道:“你叫什么名字?”肖羽道:“我叫肖羽。你呢?”“我叫风清。”
再聊一会,不知不觉间,两人都觉困意上来,渐渐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亮了。洞中虽然昏暗,却也能看清大致物事。风清将这个山洞仔仔细细地检视一遍,这个洞甚是宽阔,长有数十米。洞顶时常会向下滴泉水。故地上甚是潮湿。洞向前十米仿佛已到了尽头,风清不死心,在壁上四处搜寻,却什么也没找到。那洞壁甚是坚硬,显是花岗岩之类的坚硬岩石作成。她摸索半日,不见动静,只得罢了。见肖羽仍是地上躺着,大是生气,踢了他一脚,道:“你怎么还在这挺尸?就一门心思在这里等死吗?”
肖羽道:“你比我要聪明得多。你都弄不出来,我有自知之明,自然更是勉为其难。耗那功夫干吗?”风清气道:“碰上你这种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她朝地上啐了一口,远远地离肖羽坐了,决定再不理他。
肖羽甚是愧疚,寻思:“若是我一人也还罢了,死不死也没甚大不了。但这小兄弟如此求生,我若不帮他尽力,太说不过去。”当下一个鲤鱼打挺,便要起身。忽然肚子咕地一响,只觉得肚子饿得厉害,便去腰间去找东西吃,果寻了几块糕饼。须知他素来家贫,早知存点粮食以备急需。自行走江湖乞讨为生以来,身上更是不敢一日少了存粮,否则势必挨饿。正要吃,想起风清来,便停了嘴,道:“小兄弟,你吃东西吧。”
风清理也不理,嘟着小嘴在生气。肖羽上前将两块糕点递给她,道:“吃点吧。你想必也饿了。”
风清冷冷道:“你自个吃。我不饿。别在这假惺惺作好人。”肖羽吃了一个瘪,甚是没趣,道:“你却是不识好人。我怎的是假惺惺作好人?也罢,你不吃,我也不来讨人厌。”他大口吃了一块饼。拍拍肚子,道声:“饱也。哈哈。”转身便走。却听得风清的肚子也在咕咕叫起来。他笑嘻嘻地瞧着风清。风清面红耳赤,怒道:“你瞧什么?”肖羽忙道:“没什么。”他将一块饼子放于地上,径自去了。风清暗骂:“臭小子,才不要吃你的烂饼。”正想一脚将那块饼踢得远远的。但肚子里着实饿了起来,便没舍得下脚。她身上带的银钱倒是不少,却从不带干粮。以为只凭银子便可买到东西吃。但此处银子便如废铁一般,毫无用处。这块饼却不必不可少的止饿之物。终究忍不住,趁肖羽不注意,将那块饼拾起来咽了下去。却觉这饼其实香得很,好吃之极。她平日里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只当是小菜,对这种粗粮糕点是看都不看的,没想到吃起来味道真是不错。
肖羽在山洞内捣弄一番,敲敲四周,传来的皆是实音,并未发现什么机关,这原本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那小兄弟看来比他聪明百倍,仍是一筹莫展,他更是无法进展了。他一直就觉得自已笨,自怨自艾一番,只得复又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