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默说墙上有暗格,”苏莞然伸手摩挲着那墙壁,“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她想既然是拓跋陵藏的东西,必然不怎么好找,因此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未料想手才在墙壁上摸了两三下,那墙壁里便推出了一个长方形盒子。
苏莞然:“……这么容易找的吗?”
苏莞然将信将疑地看了眼暗格,只见里面还放着个长盒。长盒很普通,但或许是因为它放的位置隐秘,苏莞然竟然忍不住有些紧张。
她咽了口唾沫,将长盒拿出来,打开一看,竟是一块黄绢布帛。苏莞然眉毛一挑,拿出布帛,慢慢打开,凝眸细看。
……
楚宁宫外的人越来越多了,好些宫女太监都在往御花园而去,书丫头看着外面络绎不绝的人群,忍不住催促道:“王妃,您好了吗?”
殿里没有人回应,书丫头焦急,不仅又将目光投向了下方的禁军副将。
显然,本该去巡逻的副将老是停留在这里,也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两人隔着台阶对视,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书丫头跺了跺脚,“王妃,您——”
突然,苏莞然从楚宁宫里冲了出来!
书丫头下意识看向台阶下,苏莞然却一把拽住了她,将人拉得一个踉跄。书丫头猝不及防,险些跌倒,而后才注意到了苏莞然的神色。
紧张、兴奋,狂喜,却又局促不安。
书丫头一怔,正要问怎么了,手里却被塞进两个东西,苏莞然擒住她的肩膀,下了死力一般,眼底通红,状若疯魔。
“你现在就出宫!立刻出宫将这两样东西带给连城!”苏莞然斩钉截铁。
“两样?”书丫头愣着,“可王妃……”
“快去!”苏莞然将自己的入宫令牌给她,而后狠狠推了她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快去,一定要将这两样东西送到,一定!”
书丫头隐约觉得
苏莞然的状态有些不对,可看着苏莞然那郑重其事的样子,又不好拒绝。
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无论如何,先将圣旨送到。
书丫头没有停留,畅通无阻地出了皇宫,又叫了辆马车回王府,直入书房,却看见了礼部尚书也在其中,顿时有些踌躇。
“你怎么出宫了?”拓跋连城站起来,皱眉问:“宫里出事了?”
想来都是自己人,应该无妨,书丫头竟袖子里的圣旨拿出来,讪笑道:“……王妃让奴婢带样东西给王爷,说是可以退走暗兵的。”
话不多说,但看那明黄绸缎,书房之中的人便明白几分,顿时眼皮狂跳。礼部尚书讳莫如深地地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拓跋连城脸色微变,“她好大的胆子!”
书丫头嗫嚅道:“王妃也是为了王爷好。”
拓跋连城气结,抬步就要进宫,书丫头却猛地叫住他,“王爷!王妃好像带了两样东西出来,您就不看看吗?”
可拓跋连城脚步不停,书丫头拿着圣旨就追上去,却不想圣旨里夹着的布帛突然掉出来,刚好吊在礼部尚书面前。
拓跋连城气急败坏,宫里乃是龙潭虎穴,禁军也未必能够保她万一,她还怀着孩子,竟然敢这样大胆!
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眼见着人都要离开府门了,书丫头也没追上,谁想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王爷!王爷且慢!”
拓跋连城脚下一顿,回眸却见礼部尚书喜极而泣地扑上来,“王爷!圣旨,是圣旨啊!”
拓跋连城道:“暗兵已经没有与禁军一搏之力,要圣旨何用?”
“不是那个圣旨,是这个圣旨!”礼部尚书豁然将布帛摊开,“先皇留下的圣旨!立王爷您为新帝的诏书!”
立位诏书竟然没有被毁掉!
苏莞然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善后
的,总之回到宫苑时整个人都有些发蒙,浑浑噩噩不知所为,回神后,天色竟已经黑了。
皇宫里弥漫着浓重的火药气息,御花园的烟花竟然还没有放完。
拓跋陵将会短暂如焰火,一闪而逝,而拓跋连城却能长久如星空,万古永存。
她笑了一下,深吸口气,恢复如常,“还有四日了……”
烟花果真放了一夜,最后也只有寥寥数人陪着拓跋陵,苏子默便是其一,他打着哈欠,好几次都要睡过去,最后却强睁着眼睛。
拓跋陵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嫌他烦闷,苏子默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还是坚持坐着,逗笑了拓跋陵。
第四日,拓跋陵在皇宫里玩起了蹴鞠,似乎不曾发现先帝遗诏已经不在了,直至深夜,苏莞然才放下心。
第五日当头,内务府准备了好些游戏,双陆投壶、藏勾寻鬼。
拓跋连城入宫请旨,欲接回苏莞然,但苏子默却还是被扣着不放,苏莞然也就没有离宫。对此,公皙淑慧倒是没有二话,拓跋连城自然私下气得不轻,但苏莞然却避着他。
第六日,街头巷尾,红灯高照,天雨大雪。
皇城外慢慢进来了两辆马车,马车停在王府门前,黑怀已经恭候多时,同王成交接过,将人带进了王府。
第七日,拓跋陵带着人来到了太液池蓬莱洲中,静看天鹅戏水,似乎玩了几日,他也累了。
蓬莱洲下,游船回荡,拓跋陵枕着手臂不言不语,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底下的太液池。
苏子默抬头,看见了站在太液池边缘的苏莞然。
苏莞然已经在太液池边站了好一会儿,胡闹几日的皇帝突然安静下来,让他有些不安。她转头看向身边的高士,“皇上昨日回宫,可有哪里不对?”
高士奇怪道:“皇上回宫就睡下了啊,怎么了?”
“是么……”但总觉
得,心里不安呢。
苏子默以为他带自己到蓬莱洲会说些什么,可直到正午,拓跋陵却像是雕像一样,一动也不动。
船上覆雪,水汽冰冷,破冰登船,四处都是寒意,苏子默揉了下手臂,有些奇怪,“皇上,你怎么了?”
“没规矩,什么‘你’啊‘我’的,”他轻飘飘地瞥了眼苏子默,忽然问,“你怕水吗?”
苏子默表情惊恐,“怕的,很怕的。”
拓跋陵嗤笑,“怕什么,我又不推你下去。”
苏子默:“……”
“那你说,他怕吗?”拓跋陵眸光微沉,气质阴郁。
“他”指的自然是拓跋旭,苏子默抿唇道:“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
拓跋陵挑眉,眼中闪过笑意,却突然起身,道:“走吧,年宴快要开始了。”
苏子默翻了个白眼,看着发号施令的人,认命地拿起了桨开始划水。船渐靠岸,苏莞然和高士迎上来,苏莞然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还没来得及说,却见苏子默被一把推了过来。
“高士,摆驾麟德殿。”
苏子默手忙脚乱地扶住苏莞然,诧异地看向拓跋陵,却见拓跋陵目光冰冷地睨了他一眼,“把你弟弟带走,不知礼数的东西,朕看着就烦!”
苏子默眼神微变,苏莞然却大喜过望,一把抓住苏子默,深怕他再被人抢走,“是。”
御撵慢慢远去,苏莞然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冷意,见苏子默身上无虞,也没说什么,直接就带着人往麟德殿赶。
此时此刻,麟德殿内外已经坐满了人,佳肴美酒的香气比雪间冷香都要浓郁,红灯笼里弥散的暖光将白雪也映成了绯红,像是洒满了鲜血。
苏莞然带着苏子默入内,内殿中的欢歌笑语似乎都停顿了一下,拓跋连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黑曜石般的眸子又喜又气地瞪着两人。
“……还不过来!
就快开始了!”
“来了,”苏莞然回头扯了下苏子默的手,“走吧。”
苏子默往两边看去,见排列座次都同皇帝万寿节是差不了多少,唯一一点不同,大概就是左右两班各分了四排,人数多了一倍,更不用说外面那敞篷下还坐了那么多人。
苏莞然上前,手顺势松开,苏子默也没有看到蓝玉和顾闲静,想来这个时候定然是在府中守着。
举目四望,却又见禁军统领穆青松带着人走入,也分列两旁,手握兵器站定,容色肃穆,看得人心头一凛。
苏子默却突然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没有半点波动,好像……早就料到了现在,甚至是未来。
他抬起头,却见门口赫然出现一抹明黄,高士喊着“皇上驾到”,众人起身相迎,拓跋陵大步跨入,却道:“今日年宴,太后身体不适,就不必来了。”
众人嘴角以后,知道他近日和太后关系不妙,但连年宴都不让人参加,如此未免太过不孝了吧?
拓跋连城凝视着拓跋陵,却见他转头对着自己轻挑一笑,“皇弟还站在那儿干什么?”
“臣弟等皇上入座。”拓跋连城淡淡道。
拓跋陵冷笑,入座不言,也没说“免礼”,众人也只好这么僵着,年宴开场气氛便跌至冰点。
倏地,门口突然涌入几人,雪山上飘下的美人款款而入,“想必皇上是在等我们呢,大宛使者见过天朝皇帝。”
“大宛公主!”狸奴的出现惊起波澜阵阵,“你居然还在京城?!”
“她不是死了吗?”
“对啊,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宴席还未正式开场,鸿门宴的步步危机却已经笼罩而来。
拓跋连城看向拓跋陵,位置是否晚霞投照于琉璃瓦的缘故,拓跋陵撑着脸颊,表情隐没在阴影之下,唯有那冰冷戏谑的声音可见其心情之一二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