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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假传圣旨

    傍晚时分,天色将暗,天际忽现血色残阳,鲜艳夺目。

    拓跋连城伸了个懒腰,就要离开司芬院时,忽地回头吩咐道:“让王妃多睡会儿,这两日注意王妃身边,不要让外人靠近。再告诉王妃,近日不必靠近楚宁宫。”

    拓跋陵举止诡异,他心中难安,是以还是让人多注意些好,书画二人也颔首,还以为有人要对苏莞然不利,至此越加提高警惕。

    将夜,苏莞然才从拍着床铺醒来,慵懒地靠在榻上叫吃的,书画二人这才入内。

    “饿死我了。”苏莞然撇嘴,“下次还是让人传信出去好了。”

    书画二人掩面失笑,书丫头咳嗽一声,伸手轻轻推了下苏莞然,“哎哟王妃,这书信写下的东西最容易让人得去了,再说了,王爷进宫,不也可以和王妃‘缠绵悱恻’嘛。”

    “噗!”苏莞然一口米粥喷了出去,面红耳赤道:“好啊你们,居然敢听你们王妃的墙角!”

    画丫头正色,“王妃误会了,不是我们想听,是这间宫殿隔音不好。”不过那时候她们都将人赶走了,伺候在内院的人只有她们,也什么关系。

    可苏莞然不知道啊,她瞠目结舌地想,那岂不是周围的宫女都听见了?!顿时有些食不下咽了。

    书丫头又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王妃不用担心,咱们听见了什么也会当成没听见的。”

    “是啊王妃,这些事不用放在心上的,倒是王爷说,让您这几日别靠近楚宁宫,要紧得很呢。”

    苏莞然沉默,既然拓跋陵有意隔开他们姐弟二人,自己若是不识趣硬网上靠,反倒显得居心不良。

    无法,她只得道:“罢了罢了,我不去就是,也免得给子默添麻烦。明日你们请几个相熟的姐妹去打听一下,把子默的消息告诉我就好。”

    两人点头,苏莞然突然又问:“

    对了,慈宁宫若是发下懿旨,是不是需要太后的金印?”

    “懿旨?”书丫头微微失声,低声讶问:“王妃想问什么?”

    “我想问,若是要调兵谴将,是不是需要太后懿旨和印鉴?”苏莞然是真的不懂这一块,她想起拓跋连城说的话,便下意识想到了太后。

    毕竟暗兵是太后调来的。

    拓跋连城说:“除非有人下旨,让他们散去。”

    书丫头凝眉,大概猜到了苏莞然想做什么,但却摇头,道:“王妃想做的事情,我们明白,但是王妃,这后宫不得干政,太后为什么要皇帝去城门口?就是因为兵将的调动除了兵符,就只有皇上可行。”

    所以就算要旨意,也只能要盖有大宝玉玺的圣旨。

    “对啊!”画丫头紧跟着道,“况且太后不像皇上,皇帝的玺在楚宁宫,有太监禁军日夜看守,太后却不喜欢这样,太后的印,只有太后自己知道在哪里。”

    “这么麻烦?”苏莞然奇怪道:“可是那些暗兵不是太后调来的吗?今日连城跟我说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行迹,好几千人呢。”

    书丫头耸耸肩膀,也很是无奈,“太后能调动他们,十之八九是因为早早打过招呼,事急从权嘛。可要下令对京城动武,就算是太后,最后也会得个欺君犯上的罪名。”

    她低下头,轻笑一声,“再说了,太后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那不就摆明了是在告诉皇帝‘我可以控制你’么?”

    “所以这个命令,还得拓跋陵来下。”虎符是不可能拿到的了,但若是圣旨或许有操作的空间,只是机会难得,要想混入楚宁宫哪有那么容易?

    苏莞然胆子极大,丝毫没觉得这个想法有哪里不对,但若是说出去,让人知道她想捏造圣旨,怕是腿都要吓软了。

    忽地,苏莞然突然想起拓跋连城的嘱托,嘴角一抽

    。

    那家伙早就猜到了她会动这个心思吧,所以才提醒她的?

    “我哪有那么莽撞,有了贼心贼胆,也要看贼有没有机会啊,哼。”

    入夜,天色昏暗,又是纷纷扬扬一场大雪。

    采采提着宫灯从御膳房回来,端了碗酒酿桃花羹入慈宁宫,这东西可以驱寒散毒,最适合怒火攻心的人,比如公皙淑慧。

    公皙淑慧卧在床上,目光黯淡,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目光透过窗户,看着黑夜里飘飘摇摇的雪花。

    天公不作美,今年的冬雪似乎下得格外持久,好像在泼洒它所有的凄凉和不安,引得人心浮动,挣扎不安。

    琉璃瓦被雪覆盖,月光遥不可及,月色凉凉,照着森森宫墙上的黄瓦片,透出一种如履薄冰的寒冷颤栗。

    采采看着像是了无生息的人,眼中忍不住带上了些许怜悯,察觉自己的僭越,她忙闭了闭眼,笑起来道:“太后,采采给您做了酒酿桃花羹!还搓了汤圆呢,您尝尝嘛,去去寒气啊!”

    灵巧的声音就像百灵鸟,瞬间打破了慈宁宫的冰冷寂静,公皙淑慧喜欢这声音,一听见心里就高兴。

    她拿出鼻烟壶,深深吸了一口,直到觉精神勃发了,才坐起来,却没发现自己的手脚其实在颤抖,只有采采发现了。

    她快步上前,将托盘放下,而后扶住公皙淑慧,“太后,奴婢喂您。”

    说着,她拿起碗,伸手舀起汤圆,却听公皙淑慧突然低沉地问道:“楚宁宫那边,还在闹呢?”

    “没了,”采采小心翼翼道,“太后,您宽宽心,今日皇上是醉了,才会说那些胡话,他心里还是念着太后的,方才我在路上碰见高公公了,高公公说皇上心情也极不好呢。”

    公皙淑慧敛眸失笑,“你不懂,皇帝对哀家,是有怨的。”

    采采摇头,“采采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

    ,但是采采明白,太后是真心为皇上好的,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太后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采采相信皇上,一定会明白太后的苦心的。”

    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吗?

    公皙淑慧鼻子微酸,伸手握住女孩儿的手,“我的好姑娘,你可是说出哀家的心里话了。”

    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不必以生死附着于权力,不必背负家族立身于万人之上的期待,不必接受后背仰望捧高的危险,不必爱上一个站在权力巅峰、一举一动都让人钦佩也让人胆寒的男人。

    那有多好啊。

    夜色渐深,楚宁宫中,酒气弥漫,黯然无声。

    苏子默看着眼前焦灼的棋盘,又看看对面拿着白子垂眸失神的拓跋陵,轻轻咳了声,“皇上,该您落子了。”

    高士忙对他摇头,皇帝落不落子那是皇帝自己的事情,你催促什么?

    苏子默看看外面,天已经黑了,拓跋陵不想休息,他还想睡觉呢,半个时辰还不落子,是准备熬到天明吗?

    拓跋陵回神,却极不耐烦地看了桌面的棋盘一眼,直接抛子下榻,“不玩了,让内务府准备,朕要看放风筝!”

    一句话出口,苏子默与高士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深更半夜放风筝?

    您长得是猫儿眼吗?再说那风筝多大?

    怕是您得打着灯笼找球吧?

    高士脸色发苦,脑中瞬间闪过了一大段苦口婆心的劝诫之词,然而才刚喊出“皇上”二字,拓跋陵突然改了主意。

    “对了,风筝!”他回头,目光沉沉地看向高士,“高速内务府,明日让人准备风筝,另外,明早传令下去,天气太冷,朕要罢朝!”

    天冷你罢朝可以,但你还玩风筝这说得过去吗?

    苏子默面色古怪,忙上前道:“可是风筝不是开春才玩的吗?怎么能冬日玩呢?”

    “怎么不能?”拓跋陵一

    意孤行,“朕不仅要自己玩,朕还要让宫妃一起玩!朕就喜欢看天上飞的风筝,怎么了?”

    ……没怎么,您是皇帝,您说了算。

    高士与苏子默对视一眼,总觉得这几天,皇帝有点玩疯了的感觉。

    “行了,没事就下去,别妨碍朕休息!门外的禁军也都滚,滚远点!朕不喜欢有人伺候!”说完,拓跋陵便要赶人,竟自己动手将两人推了出去,砰一声关上门。

    高士伸手抽了自己一巴掌,简直不敢置信,“皇上他这是怎么了?”

    苏子默若有所思,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默了默,“也许是……”

    “什么?”高士问。

    “不,没什么。”苏子默眨眨眼睛,“高公公,太晚了雪又大,子默送您回去吧,正好我也顺路呢。”

    高士也没法管发疯的拓跋陵,摇摇头只觉得这昏君更加昏庸了,就这么疯了没准还是件好事呢,索性什么都不管,竟真就这么走了。

    苏子默回头,耳边似乎又想起了御花园中,公皙淑慧派人将戏子伶人赶出皇宫的混乱,还有拓跋陵满目猩红的模样。

    “母后,儿臣不过是看看歌舞,您就要过来大发雷霆?怎么,儿臣又哪里不合您的意了?连放松一下都不行吗?”

    “奏折?哈,那些东西朕不想看,从来都不想看,母后要是喜欢看,母后可以自己去看啊,为何要我去?”

    “我喜欢玩乐,我喜欢看歌舞,怎么了?母后不必大发雷霆,您要是觉得我丢了你的脸面,您可以选择不看!”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听了你这么多年的话,这最后几日就不能让我过得快活些吗?”

    苏子默看着黑夜白雪相映成趣,看着高公公进了屋,脑中一遍遍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忽地转身,慢慢走向楚宁宫。

    他想确认一件事,一个隐秘而不可思议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