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凉亭,山风微拂,不一会儿,仆从来报说,附近都问过了,不曾有人吹箫。
钟玉柔自嘲一笑,合奏一曲已然是缘分,还妄想找到人,是她贪心了。
回去之后,心里时常回忆起琴箫合奏的盛况,那吹箫之人到底是谁?
这事日日搁在心头盘旋,后来,到底还是敌不过心中的好奇。
没过几日,她又上了飞梦山。
还是原来的凉亭。还是原来的琴曲。
钟玉柔悠然奏起,很快,一道箫声紧跟其上。
钟玉柔琴音悠顿,她示意仆从立即去寻找。
一曲罢了,仆从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书生模样的青年。
两人互相打量一眼,那书生作揖道:“姑娘,弹的一手好琴。只是你看上去有些面熟,不知我们在何处见过?”
钟玉柔莞尔一笑,“夏公子,你这箫技出众,但记忆却实在不怎么样了!”
“哦?我想起来了,上次你跟舍妹在山上茶寮,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夏坪拍拍脑袋,总算想起来了。
两人就此打开话匣,滔滔不绝地探讨其乐理来。
县衙后院,钟玉柔的闺房内。
黄傲秋站在窗前,手里揪着个布老虎的脑袋,面色涨得绯红,眼睛中都是怒意。
“玉柔,你真打算留在这清河县?”
钟玉柔放下手中的医书,柔声道:“你先坐下来,喝杯茶水顺顺气。”
说罢,将手边的茶盏往桌子那边推了推。
黄傲秋一屁股坐了下来,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
而后,眼不错地盯着钟玉柔。
“是。”
“为何?那小子当真就这么好?你家在上京虽算不上高门大户,但在这清河县,那都是登天了。那小子也许是为了攀附你家!”
黄傲秋气急之下说出的这番话,不仅贬低了夏坪,更贬低了钟家,贬低了钟玉柔。
可钟玉柔毕竟与黄傲秋相处了许多年,她如何不明白她的性子,她柔和一笑,道:
“傲秋,你知道的,我擅乐。文辞可以骗人,但乐声不可。我与他合奏多时,如何能不懂他曲中的坦荡,豁达,傲气和壮志!傲秋,你该信我一次!“
“这……这些你从未与我说过。”
钟玉柔噗呲一笑,”如何能说?每次一提到他,你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
黄傲秋站起身,与钟玉柔挤作一团,闷闷道歉:”玉柔,对不起。只是一想到他夺了我的位置,成为你心上的第一人,我就生气……“
钟玉柔想到两人同窗数载,感情自然深厚。黄傲秋这样的表现,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她一直包容她。
“那你回了京,见了你的齐哥哥,我自然也不会你心上第一人了。“钟玉柔调笑道。
“人家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只把他当做哥哥,自然不会对他有非分之想。”
“那你……莫不是看上了这梅家哥哥?按照原本的婚约……“
可一想到夏樱,钟玉柔原本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谁看上那莽夫了?他眼中除了夏樱,谁人能入他的眼?”
说完这话,黄傲秋有些惴惴不安道:“可这次我来清河,也不能将他带入上京,我回到家中,还不知我那老父亲有多少啰嗦话要说!”
钟玉柔思忖片刻,方才说道:”这事还不能定论。依着我看,他们二人感情甚深,未必能忍受这分离?“
“真的?”
钟玉柔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敢断定,那就静观以待吧!”
黄傲秋被勾起离愁,搂着钟玉柔道:“你若是在清河县成亲,可一定要送信到上京,我就是打马,都要来参加你的成亲仪式。”
钟玉柔抚了抚黄傲秋圆滚的胳膊,笑道:“现在哪里是谈得上这个,那人到时还要上京考试,一切等他定下来再说吧!“
两闺中密友将此事彻底说开,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万事具备后,一行人终于选择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向上京出发。
”你凡事不必逞强,若遇危险,要寻个安全的地方躲好。待严大哥他们解决隐患后,你届时再出来。一路上不可贪凉,贪吃,切记要照顾自己和小聪……“
夏樱伸手,打断了梅守正的喋喋不休,“这话你已说过了,我早记下了。”
“罢罢,我不说了!”说罢,又朝着严瑞走去。
他站在严瑞马侧,拱手作揖道:“兄长,这两人我就托付于你了!”
严瑞歪身坐在马上,用马鞭不经意地敲着脚蹬,调笑道:“老弟,你既然如此忧心,何不一路同去,我们兄弟俩一路上也好做个伴!”
梅守正被严瑞这么一弄,也自觉没趣,他又朝着前头的黄傲秋走去。
黄傲秋出身武将世家,也没乘马车,骑在一头大马上,威风凛凛的。
梅守正躬身抱拳,恭敬道:”黄姑娘,上京路途遥远,祝姑娘前途坦荡,平安归京。“
黄傲秋粲然一笑,“我定好生看顾夏家俩姐弟,梅捕头不必客气!”
她抬头,朝着清河县的城门望去,只见人影杳杳。
昨晚已说好,让玉柔不要送,她怕她会哭。
可如今,玉柔真没出现,她心下又有些失望。
盯着清河县的城门楼子,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当然也没多少心思搭理梅守正了。
梅守正见黄傲秋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心下忧虑更甚,她这个一个娇小姐,怎么能做这一行人的领队?
虽说这手下的副将经验丰富,可这黄傲秋性情骄纵,往日里也只有钟玉柔一人能管得住她,现下钟玉柔又不回上京,连个制约这娇小姐的人都没,叫他如何不忧心?
此时,严瑞打马上来,朗声笑道:“老弟,你就安心家去!等着我们平安归来吧!”
这时,马队已然行动,等夏樱的马车经过梅守正时,从窗口探出两只小脑袋。
夏小聪笑着对梅守正说道:“二叔,你跟妹妹说,我从上京给她带好吃的!”
夏樱不说话,只眉眼弯弯地上下打量着梅守正,用眼光一遍遍地描摹着他的身型。
最后做出个口型,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帘子。
梅守正跃上马背,遥遥望着他们一行人身影消失的地方,久久挪不开目光。
他在心中不断回味着夏樱最后说出的两个无声字——等我。
此时,站在此地久久不愿离去的还有一人。
她从树丛深处站了出来,目送她的挚友离去。
昨晚分明说好不哭的,但此刻她的双眼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