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守正立在原地发了一会呆,拨马回调时,他才发现身后还站着一人。
“刚才怎么不出来,送送她?”梅守正看黄傲秋的样子,她分明在等钟玉柔。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钟玉柔红了眼眶,柔声道,她看梅守正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启唇安慰道:
“这是生离,又非死别,梅捕头不必过于担忧,安心等待重逢吧!
说罢,就扶着丫头的手,上了隐藏在树丛后的马车,返回县衙去了。
只等下梅守正一人怔忪在此,脑海中不断盘旋着两个词。
生离。死别。
待回到了县衙,钟一山就派人来叫,说是要去盘梁山再度勘测。
梅守正陪着去了。
到了山脚下,马是不能骑了,于是遣了老仆负责看马。
钟一山带着梅守正独自上山了。
此时正处秋季,山风微拂,山花烂漫,碧水潺潺。
正是惬意好风光。
别看钟一山四十开外,腿脚甚是灵便。
他一路攀登,一路与梅守正闲话。
“守正,夏姑娘走了?”
“嗯。”
“这段时间县衙内无甚重要事情,你可陪她一道前去。我准你的假。”
梅守正虽担心夏樱,但到底不肯破誓,于是推脱道:“不必,他们早已出发,我就不去添乱了。”
钟一山站定,俯瞰这山下美景,朗声笑道:“你若肯去,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能追得上。他们一大队人马,拉拉杂杂的,这点子脚程你怎会放在心中!”
他见梅守正还想说些什么,忙摇了摇手,道:“罢了,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劝了。今日寻你陪同,还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大人,请说。”
钟一山就将钟玉柔钟情夏坪的事情,告知了梅守正,并问询道:
“这夏家与你同村,这夏坪为人怎样?家风可正?”
梅守正蹙眉,顿了一会,才答道:“想必大人已见过夏坪本人,心中已有评断。”
“见是见过,学问考校他已然通过,毕竟才中了举人,我是问他人品如何?”
钟一山见梅守正顾左右而言它,不肯直面问题,想必这其中定有隐情,只梅守正这人,人如其名,守正持礼,不肯在背后言人坏话。
梅守正思忖片刻,方道:”我在村中时间呆的不长,夏坪本人倒不曾听说过什么,只在鹿鸣书院读书甚是刻苦,学业也较为出色。
其父夏德贵原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还算老实忠厚;家中还有一妹,尚未婚配。他娘夏氏余娘……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钟一山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夏坪虽好,但家中母亲却不是个善类。
他妹妹钟玉柔,性子柔顺,素来也是娇生惯养。家中父母俱已不在,婚事可不得她这长兄长嫂做主!
夏家贫寒,男儿出众,他多陪嫁些金银,让他幼妹得偿所愿也不是不可,可若遇到不良善的婆母,日日磋磨他妹子,但那就是幼妹再心仪,这亲事也只能后观!
钟一山长叹一声,道:“守正所说,我心中明白。此亲事只能稍后再议。只这事……”
“大人放心。这事事关钟小姐清誉,我定不会胡乱传话。”
好,好。“
两人把臂同游,一同登上了这盘梁山。
这山上水坝之前也曾修建过,可后来也不知为何,竟将此处废弃,搁置不用了。
这才有了之前的那场暴雨,从山而降,将山脚下的桃冲村的危房给冲垮了。
“守正,你来看,若将此处修筑起来,将雨水全然圈住,等到干旱时节,再开闸放水,滋润山下万顷良田,如此岂不甚好?“
钟一山指着乱石丛中的那道斑驳的烂木闸,七歪八倒,全然一副不能看的样子。
“好是好。只是这工程量不小呀,周围的堤坝都得加筑,而且还得疏通从上而下的所有水渠。”
梅守正举目四眺,叹然道,”这些都需要银钱。怪不得之前的县老爷都不愿来管这事,想必就是这个缘故。“
“唉,唉,守正此言差矣。修筑水利,乃是造福万民之事,不可在意一时之得失。清河县降雨量颇大,暴雨山洪虽不是次次可至,但一旦爆发起来,轻则良田被冲,重则家园,性命不保。
这渠修好,不说泽被万世,定然保全三世。“
“大人恩泽,我梅守正替这整个清河县感激大人恩德。大人若真行此举,梅守正必倾力相助。”
梅守正一时激昂,单膝下跪,对着钟一山,他铭感五内。
钟一山将梅守正快快扶起,朗笑道:“守正,若此事做成,你再来感谢我也不迟。”
梅守正见钟一山神情平淡,但他明白他的为人,一旦他将此话说出口,就是势在必行。
一连三日,梅守正都陪着钟一山呆在这盘梁山上,他们又请了好些懂水利的民工,上山实地勘测,忙得是脚不沾地。
自然是顾不上想念夏樱,但晚间一回到值房,他的脑子就不由自主地开始盘算,夏樱他们到底走到什么地方了。
按他们的教程,应该是到了松阳地界了吧。
那地方他之前办案去过一趟,民风还算淳朴,也没出什么穷凶极恶的大案。
夏樱他们跟着官眷,一路住的官家驿站,想必一般贼人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只这心中老是噗通噗通的跳,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梅守正无心睡眠,一个翻身,就从床上跳起。
沿着熟悉的小路,他一路摸到了夏家小院。
院中无灯火。
梅守正苦笑,他是魔怔了不成,夏樱带着沈妈,香儿,小聪一路去了,吴扁舟自是住在小铺中。
家中哪里还会有人?
他翻墙进了院子,正房的大门没上锁,他一推即入。
他进了正厅,几步之遥就是夏樱的闺房所在。
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份诱惑,将门推开了。
一进到这屋子,他就好像闻见了夏樱身上的味道。
他就着窗外照耀出来的稀薄月光,看清了屋内的摆设。
桌椅都摆放在原处,床上只少了被褥,想必是夏樱走时,收回来放在柜中了。
这以前分明也是他的房间,可如今却浸透了夏樱的味道。
她布置的碎花窗帘,她采集而来放在窗口的野花,虽过去三日,但还是开放如昨。
“嘎吱”地一声,梅守正和衣躺倒在床,他闭上了眼,做了个香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