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宋宴书要去上朝,她也跟着起了个大早,今日有雨,她独自坐在屋中美人榻上,仔细地用小刷子刷着被她拆成了七零八落的妆匣。
从她决意要回京师起,便被外祖母告知,一定要在李府中找到这龛妆匣,那是母亲遗留在李府的东西,且上头藏着玄机。
上一世无论她如何求都要不回来的东西,重活一世后却无比轻易便得到了。
只是以她对李景月的了解,这人又怎会是好相与的主?于是,带着对妆匣本身的好奇和对李景月主动赠予妆匣一事的疑问,她仔仔细细地将这方并不算大的匣子研究了一遍,竟惊讶地从缝隙中发现了些文字,所以到了最后,这方匣子便被她拆开了。
她仔细辨认研读了半日,才将上头的文字整理下来,却发现上头洋洋洒洒记下的竟是一首词:
浩水汤汤,重峦叠嶂,空谷绝音,玄鸟归藏。冲天之志,覆土难掩,日月星辰,相辉拱照。断壁残垣,誓其卫统,四方开阔,通行达畅。书中真经,避于苍皇,德本财末,铸舶永藏。天上人间,刻土临意,燃灯长明,千秋护照。
全篇共八十字,又见最上头书有:万代千秋,山河永固。
李思绵细细品读了一阵,只觉得,这篇文辞怎么读怎么像...某位大人物的墓志记述?
心头的疑惑更甚,外祖母说母亲留下的这方匣子十分重要,便是因为上头刻着的铭文?这方匣子究竟是母亲自己的,还是从祖上得来的?这铭文的真正含义又是什么?
带着所有的疑问,她将这匣子重又组装起来,这匣子整体是用的紫檀木以榫卯结构制成,除了本就未连在一起的盖子,剩余的部分则被拆成了五块,只是方才因着太过投入,她倒是没注意拆下来的其中两块紫檀木小板上有一层厚厚的黏重之感。
从那日拿到这方妆匣时,她便觉得这方匣子隐隐有股木制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龙脑香。
她原想着是母亲或李景月从前用它来装过香饰等物,直到她刻意将那两块原本要放置于两侧的木块凑近了鼻间,才发现香气的来源正出于此。
这香气,倒是莫名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上头多出的一层明显粘腻厚重之物,或许有几分古怪。
“蝶香,你进来。”她记得,蝶香对香料有些了解,便打算寻人进来问问。
这两片檀木表面上并无文字刻印,看上头那层粘腻东西附着的不均匀程度,向来应该是有人刻意涂抹上去的。
将两篇檀木递到蝶香手里,“你闻闻,这香气是不是有些熟悉?”
蝶香接过东西来,凑近鼻息间闻了闻,却是瞬间脸色大变,随后又用手指抠了抠上头附着的东西,确认是人为故意涂抹上去的后,慌乱地从陆若棠手里又将另一块楠木接了过来。
“姑娘从何处拿来的木块,这上头为何会有厚厚一层麝香?”
李思绵见她这副惊讶的神情,有些疑惑,“不就是麝香吗?我记得京中夫人也有在香囊中添加麝香的习惯,怪不得我觉着气味熟悉呢。”
说着着又很是着急地唤了翠环拧了帕子过来,一边仔细地帮李思绵擦拭着方才碰过檀木的手,一边神情慌乱地道,“长时间接触麝香是会致人不孕的!寻常妇人用其添加香料也只会放很少的量,可姑娘你看这木块上头的,分明是厚厚一层,若是你常接触,恐怕是会伤身的。“
李思绵倒是并不知晓麝香还有此功效,如此想来,应当是她那好二妹动的手脚了......只是见蝶香和翠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忍不住打趣二人起来,“当真这般神奇?那岂不是比避子汤药还要管用些?”
“姑娘......”她家姑娘总这般爱开玩笑。翠环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宋宴书方一下朝迈进屋门,听到的便是她后头这一句。
心下不由地沉了沉,避子汤药?她在喝避子汤药?
见宋宴书进来,李思绵不动声色地朝两个小丫鬟递了个眼神,随后二人便手脚麻利地将桌上的东西收整了下去。
“你们主仆方才在聊什么呢?”他收敛了情绪,故作轻松淡然地朝她问道。
那人却是一副毫无负担的模样,神情坦然地道,“无事,就是在聊近日看的话本子罢。”
深邃的眸光迎上她清澈而又不掺杂任何情绪的眼底,宋宴书暗自叹了一口气,“哦?是什么样的话本子?”
他耐着性子发问,一边由着她起身为自己换下了官服,一边好整以暇地半靠在软榻的方几上,一脸好奇地望向她。
本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不成想他竟会对她看的话本子感兴趣。其实这两日她并没有时间看什么话本子,不过是方才找不到好的理由,随意胡诌了一嘴。
迎上他幽深的眼,她思忖片刻便也坐到了他身旁的软榻上,“那话本子里讲的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因故惨死,后又莫名重生,又去寻了上一世害过她的人寻仇的故事。”
言罢,捧了杯热茶递给他,“你不会感兴趣的,都是些女儿家用来打发时间的小故事,经不起推敲的。”
她存心打发他,想要将这一话题揭过去。宋宴书闻言却是挑了眉,“哦?这么听来感觉还挺有趣的,那后来呢?”
呃...后来。见那厮开了茶盏轻轻吹着茶面又不急不徐地轻啜了一口,那模样分明就是在等着她故事里的后话。
咬咬牙,李思绵又开始了她的胡编乱造,“后来啊,后来她将害她惨死之人了结了,就皆大欢喜了嘛!”
她实在有些编不下去了,出口的声音也有些虚。那人闻言却并不满意,“那话本子你看完了?我方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讨论什么避子汤药的。”
......
她以为他被绕过去了,没成想人家还惦记着这茬儿呢!李思绵只觉得想吐血,果然人是不能撒谎的,一个谎得用无数个谎来圆。
“看完了,方才想着你不感兴趣,便简单说了个大概。忘记同你说了,那女子前一世便是被恶人用一碗避子汤药害了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