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排而行,李思绵左看看右瞧瞧,初入皇宫,她倒是欣喜得很。
丝毫未注意到走在她旁侧的人却是冷沉着一张脸。
看着迎面而来身着宫装的娇俏宫女,李思绵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略微不满地扯了扯身边那个始终一言不发之人的臂膀,“你看你还骗我,让我穿成这样入了宫,方才在大殿上还受到圣上好一通打趣,若不是我脸皮厚,早该抬不起头来了。”
寻常里若是听得她这般与他玩笑,他定会接着与她逗趣一阵,可今日这人,却是意外地没个反应。
她这才注意到面前这人黑沉着一张脸,想到他身上的伤以及这人方才主动告退,莫不是伤口疼?
“你没事吧?让我看看你的伤?”
言罢,见他依旧在往前走,她便伸手过去拉他。
未待宋宴书回应,两人身后便传来一道女声,“宋大人留步,长公主有请。”
宋宴书闻言眉心微蹙,看了一眼面前正将手放到自己胸前,准备看自己伤处的人,似面有不悦地道,“不知长公主有何事?”
那宫女闻言又朝着宋宴书恭敬地福了一礼,“长公主说,您去了就知晓了。”
这一回,未待他回答,李思绵便率先开了口,“哦?长公主若有要事,方才在殿中为何不说?我夫君身上有伤,现下恐怕伤处已经渗血了,有劳你告知公主一声,他没法子过去了。”
言罢,她主动拉过身旁那人的手,转身欲走。
宋宴书微一挑眉,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见她眼神里分明多了几分不悦,心下顿时多了些喜色。
想到方才在殿中,身旁的人常将视线落到对面的邑王身上,且那邑王也时常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他便觉得心下几分烦躁。如今,倒是将那股子莫名其妙的焦躁抛之脑后了。
“既然伤处已然渗血,便在宫中请了太医重新包扎后再行离去吧。”
身穿艳丽华贵的瑶池牡丹宫装的长公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宫道尽头,现下正步步生莲地朝着几人走来。
那模样,倒确有几分国色芳华的韵致。
李思绵看得有些出神。
她自己虽也容色出众,可今日打扮成小厮的模样,与此刻的长公主相比,确实有几分相形见绌的味道。
原本握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松了松。宋宴书似察觉到了,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张开手反握住她的,待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后,又轻轻紧了紧。
李思绵这才收回了视线,睨了宋宴书一眼。
却见后者的眸子里早已没了方才的恼意,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声的关怀。
对二人的眼神交流视若无睹,温宁长公主径直走向了宋宴书。
待在他面前站定后才道,“介夫,我有事与你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唤他的表字。
李思绵心下略微一沉,面色亦有些不悦。
先前便听得柳氏说过,长公主一直对宋宴书情根深种,那时只当做玩笑话听听便过了,不成想当面听她如此亲密地喊他时,她竟会如此在意。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宋宴书的神情,她在心里猜测,他会如何应对。
“公主有何事可以在此直言。”见他神情淡漠,李思绵悬着的心微微落了地。
对于他的回答,长公主却是并不意外,只复又走近了一步,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忘了,还欠着我一个承诺?”
她虽刻意压低了语气,却是不高不低恰巧能让立于他身旁的李思绵也能听见。
见宋宴书果然微微蹙了眉,又沉默了良久仍未拒绝。李思绵唇边扬起一抹冷笑。
随后漠然地将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你就留在宫中重新包扎完伤再回府好了。”
言罢她看了二人一眼,“既然长公主寻你有事,我便不打扰了,我先回府。”
“等等。”宋宴书重又扯住她的手腕,“一起回去。”
不知怎的,她心里有些不悦,正欲开口拒绝,忽地又听得一道男声响起,“前些日子我这不懂事的妹妹曾提起过,有一事有求于你,但又怕你觉得她逼着你投桃报李,所以才迟迟没主动朝你开口提及。”
顺着声音望去,便见坐在轮椅上的邑王谢轩被人推着来到了几人面前。
听他这话,宋宴书似乎曾有求于长公主?
“你怎么来了?”长公主却并不买他的账,出口的话亦有几分不耐。
“总得有人替你们送一送宋夫人吧?既然你二人要聊的是私事,恐怕也不愿第三人在场。”
他语带讥诮。眼神先是扫过一脸不悦的宋宴书,随后又看向了他身旁打扮成了小厮的女子。
数年未见,她倒是没变多少,那五官眉眼,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肆无忌惮的打量里竟有几分久别重逢之感。李思绵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只觉得这邑王着实有些古怪。
高大的身影堪堪挡在了她身前,“不必麻烦王爷,我并未打算留在宫中。”
言罢,宋宴书复又朝着一旁的长公主道,“微臣欠公主的,若公主有需要,宋某能还定会不遗余力。”
说着他眸光渐渐开始幽深,“只是还请公主莫要故弄玄虚,让旁人看了误会,也让臣的夫人平添烦恼。”
几句话听得温宁长公主略微惊愕,待反应过来后随即怒意上涌。
“宋宴书!你当真半分情面也不留?”
后者却是全然不顾她的情绪和感受,只兀自拉起身旁的人,转身便走。
“宋某与公主有云泥之别,念及天家身份,日后再见公主,还是直呼微臣姓名比较妥当。”
……
他的意思,是不让她再叫他的表字。
温宁长公主眼眶中盈满了泪光。她记得儿时,因着宋宴书与皇兄一同进学,所以她常常能看到他入宫。
那时,他与皇兄一样,将她当做妹妹一般疼爱。
三人甚至经常玩在一处。
可自从皇兄登上了皇位,他便似变了一个人,开始对着他兄妹二人温和有礼。
若是对皇兄也就罢了,毕竟二人之间君臣有别,可她呢?为何要连带着对她也变得疏离?
“我从前便提醒过你,做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得做绝了,你偏不信。”
谢轩清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如今木已成舟,为时已晚了。”
言罢,他轮椅滚动,缓缓朝着宫道外延而去。
是啊,一切都只怪她当初的心软,什么爱屋及乌,他又何曾为她考虑过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