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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盖头下的李思绵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原以为,她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可当穿上那身嫁衣,看着铜镜里上了红妆的自己时,却莫名地又喜又忧。

    寻常女儿家成婚时,纵喜极而泣也是因为不舍家中疼爱自己的父母,情意深厚的姐妹兄弟;亦或者是因为意识到自己一旦成婚便将成为他人妇,真正由为家人宠爱的女儿变成主持中馈的主母。

    两种情绪,或出于不舍,或出于恐慌。所以会哭泣,但又都同时基于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所以心下欢喜。

    那么她呢?缘何也会心情复杂,觉喜忧参半?

    她想,在这一点上却是与寻常女子全然相反。

    喜则喜在终于离开了李府那样一个“贼窝”,忧则忧在,其实大仇未真正意义上得报,且她似乎招惹了一个对她真心之人。

    思绪牵扯在那个人身上,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引着她的段靖却停了下来,随后朗声开口,“介夫,我把表妹交给你了。”

    宋宴书朝着他郑重点头,随后将红绸带的另一端递到了她手中。

    “表妹,多保重。”段靖略微沙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李思绵微微一顿,随后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坚定地向前迈开了步子。

    就在接过他手中红绸带的那一刻,她便想,今后无论如何也要与这个人一起好好生活。

    表哥说得对,喜欢玫瑰之人,并不会因为它有刺就不喜欢它了。

    或许,她太过在意母亲从前的经历了,可母亲是母亲,她是她。她不能也不该因为母亲选错了男子,而从此都将男子视为洪水猛兽一般。

    况且,她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宋宴书确实对她有着特别的吸引力,且这个人,无论是前世还是如今,自己都觉得他是可靠的。

    付出真心的人不该被辜负。

    所以她想,便梦一个与他的花好月圆吧,即使真的选错了,她也认了。

    别院和宋府离得很近,可今日迎娶她的场面却是丝毫未因着距离便精简了的。

    从宋府到整个长安道,由南向北,十里红妆,人间四月芳菲尽,却因着今日的张灯结彩,反倒凭添了几分生气与热烈,恍如春朝颜色,花红柳绿。

    因着大内操办,宝马香车也都是御制的,点缀着大红色彩绸的马车,镶华盖,纹彩图,配以麒麟送子图和鸳鸯交颈图,喜气又有好寓意。加之司礼官和钟鼓队在一旁的流程规矩,当真热闹又庄重。

    “恭请景仪郡主上轿。”随着司礼官的声音响起,李思绵微微侧转了身,朝身后立于别院外的表哥点了点头意为告别,随后便上了花轿。

    宋宴书身着一套正红色直缀婚服,胸前用暗绣手法绣着一片莲花,腰间的黑色蛛丝锦云带上,用金线绣有几株竹纹,身上挂着的一枚玉玦却是和先前他送予李思绵的那一块能合为一整枚,两个各自持有一左一右的一半,正象征着夫妇二人。

    喜乐声吹吹打打地开始响起,宋宴书看着那娇柔的身影迈入了轿中后,转过身朝不远处的一匹高大骏马走去,随后一展袍裾翻身上了马。

    迎亲的队伍绕着长安城道足足走了一圈方才转朝宋府的大门而去。

    路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议论着这场难得一见、空前绝后的大婚。

    这排场,奢华恢宏,不愧是国公府公子与圣上亲封的郡主的大婚!

    众人只见那马背上的宋府二公子、翰林院大学士背脊挺直,高华沉敛,又见他剑眉星目,容颜姣姣。虽神情中略藏锋芒,不知是不是因为成婚太过喜悦的缘故,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

    待轿子终是停在了宋府门前,他大步下马,长身而立,等在了喜轿前。

    看着面前的人由喜娘牵着缓缓朝自己走来,宋宴书只觉得呼吸都在忍不住发烫。

    周围的热闹恍如就此隔绝在外,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人,与他遥遥相望……

    直到手中牵过那抹真实的温软,他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并非是梦。

    她似有些紧张,握在他掌心的手似在微微颤抖。

    轻轻紧了紧那只小手,他不动声色地朝她柔声开口,用只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别怕,有我在。”

    以后,无论前方是风雨还是阳光,都有他在。

    盖头下的人儿听后,唇边终于勾起了一抹浅浅的但是发自内心的笑。

    是啊,有他在,今后都有他在她身边了。

    察觉到隐在红袖下掌心里的手轻轻动了动,随后反握上了自己的,宋宴书一瞬间不可思议地侧过脸去瞥了她一眼。

    随后终于反应过来,手中握住的稳稳当当的幸福,原本就愿为了她付诸一切的那颗心,似被灌注了更为滚烫的热血,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宋老太爷坐于主位之上,二人在礼官的指引下缓缓朝着上首行礼,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

    直到她独自坐在安静的房中时,心下才一点一点找回了对现实的真实感。

    她是真的成婚了。

    等了很久很久,久到翠环等人怕她会饿,悄悄给她送了好些糕点果子来给她填肚子。

    待红床帐旁的烛灯又一次炸响后,门外终于响起了她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不行,不能再喝了,我家公子都醉成什么样了!”这句,是格虎说的。

    “诶诶诶,别急着走啊,让宋宴书再陪我等喝几杯!”这声音,听上去倒是有几分像上次与他去的那家酒楼认识的那位怪兄弟……叫什么来着?李思绵一时也有些想不起来。

    【咳咳-以下是一些几人的心理活动:

    (ps:许之聿:你二位上一次感情升温可多亏了我那壶好酒!!你竟然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亏我还觉得你长得很是不错,与我这兄弟堪堪匹配!)

    (ps:宋宴书,李思绵:你还知道是你送的酒……)

    (ps:格虎:许公子,你可快别说了……)】

    “格虎,扶我回去,我还能……”这句,明显是宋宴书的声音,还是醉得不轻的宋宴书的声音。

    “你看看你看看,公子都醉得昏睡了,这今晚还有正事未办呢,各位可别耽误了我家公子。”

    格虎一通堵截,终是将跟在他家公子身后嚷嚷着要闹洞房的一众好友同僚皆堵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