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庑内的风浅浅撩起了她耳畔的碎发,月光笼在她身上,衬得她愈发白皙动人,就连面颊上两团饮酒后飞上的红晕,也显得那般娇俏可爱。
而那一袭如瀑的黑发则自然地落于身后,偏她肌骨娇柔,更显少女清莹,再看那樱红唇瓣和秀羽长睫,挺翘鼻尖......眼波流转间,美得摄人心魄。
他最不愿听她说的,便是谢谢。
可偏生看着这样一张脸,却是如何也生不起气来。
“今夜好生休息,明日等我来接你。”
李思绵闻言抬头去看他,发现他眸底蕴藏几分温软。
明日便是婚期了。想到重生以来,她主动给他去信,希望他早日上门求亲。
春日总是转瞬即逝,不知不觉,却是当真到了他要娶她的日子,回想昨日种种,恍如一梦。
“宋宴书,其实我有好多秘密。”
她望向他,似醉非醉,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后者闻言微微挑眉,“哦?”
他低沉的问声从喉间而出,似是很期待她后头的话。
“算了,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李思绵闻言却是打了个酒嗝,看得面前那人微愣,随即无奈一笑。
自顾自地往前而去,宋宴书见她半醉半醒,觉得她这模样却是可爱得紧,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扯了回来。
“我背你。”
出口的话里却是三分宠溺,七分不容拒绝的坚定。
未待她反应,便被他拉到了身后,见这人很是主动地半蹲到了自己面前,李思绵便也未在犹豫。
左右她亦是觉得,今日这廊芜可真是长啊,总也走不到尽头……
他的背很宽厚也很温暖,还让人感觉很是踏实可靠。
“宋宴书”
有些困意袭来。她用略带迷离的声音唤他。
“嗯。”他低沉却分明温柔的嗓音响起。
“早上,对不起啊。”
一句话却是听得背着她的人顿住了步子。
他想开口问她些什么,可又不知该问什么。察觉到背上那人均匀的呼吸声,终是忍不住摇头苦笑。
她倒是心大得很。
背着她继续往前走,夜色寂静,天边投下的月光于拐角处将二人的身影拉长了些,夜色寂静,他背着她,一步一个脚印,心和步子一样踏实。。
良久,早已没有人在等那个回答的时候,他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如空谷回响般,既近又远。
“没关系,我知你的心。”
夜色如水。将她安然送于榻上,望着她舒然美好的睡颜,宋宴书只愿时光就此停驻。
这是他第二次,仔细地观察她睡着的模样。睫羽长而翘,此刻如停歇着的蝴蝶,安静而美好,那樱红的唇不时微微轻启,吐气如兰。
想到明日过后,她便能日日都在他身边了,宋宴书只觉得上天何其眷顾……
良久,他终是缓缓起了身准备离开。床榻旁那只小手却在主人翻身时刚好勾住了他起身时带起的一边袍角。
“别怕,我最厉害了,奶娘。”
她在梦中如是呓语。
忍不住在唇边勾起一抹笑来,宋宴书想,这人究竟是梦到了什么?就连在梦里都这般自己夸自己,还真是没由来的……可爱。
联想到她在李府时的艰难,他舒展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就连在梦里,她都得安慰别人,还得让自己活得“厉害”。
他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她全然地信任他,接受他的所有庇护。
将袍角轻轻扯开,想到上次她也是因着醉了酒,后来……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宋宴书终是拗不过自己的心思和借口,又坐回了她榻边的圆凳之上。
反正还有两个时辰天便要亮了,他说服着自己留下来守着她。
“离你近些,会不会就能入你的梦。”
……
晨光熹微,李思绵被奶娘和翠环等人急忙唤醒。
“姑娘,再不起来梳妆就迟了。”
李思绵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听着一旁的奶娘等人好一阵絮叨,半天才找回了清明。
成婚?!
意识骤然回笼,她猛地睁开了眼,是啊,今日是她与宋宴书成婚的日子。
匆忙起来入了净房沐浴,泡在铺满了花瓣的浴桶里,周身舒畅,她忽而想到昨夜与宋宴书和表哥一同于月下饮酒,后来表哥醉了,被人送了回去。
而她自己……后来好像是被宋宴书背回来的!
仔细回想着昨夜后来的经历,却是如何也想不起来。
他是将自己送到了门口后离开的?是何时离开的?
由着奶娘等人为她一层层穿喜服,待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奶娘给她穿的是外祖母为她准备的,因着是同奶娘问好的尺寸,所以十分合身。
脑海里似乎闪过宋宴书昨夜在廊芜中,问她是否喜欢绣楼送来的喜服时的表情,那种明显含着期待的眼神,在听了她说都喜欢时悄然黯淡的眸光……
“奶娘,还是穿那套绣着鸳鸯和牡丹的大红喜服吧…那一套的凤冠霞帔我比较喜欢。”
奶娘不疑有他,听了她的话后便去取了那套喜服来,很是耐心地重新给她换上。
虽是换喜服的托词,但待梳妆过后,她发现这套喜服搭配的凤冠确实深得她意。
用的是十二钿花点翠工艺,其上有以花丝工艺衔接而成的如意云头,钿子以青色绸缎云纹编织缠绕成珠花、翠叶,配以蓝宝石和南珠,配以青丝勾勒出繁复花纹,冠层位置还镶嵌了十分珍贵的宝石珠翠。
整体看来色泽艳丽又高贵奢华,搭配喜服上的福团锦纹和象征恩爱和睦的鸳鸯绣样,确实喜气洋洋,光彩照人又耀眼夺目。
别院外已响起了热闹无比的唢呐声、击鼓声和阵阵沸腾的人群声。
待她涂得最后一笔艳红唇脂时,宋宴书的催妆诗也应景而来。
昔年车马一惊鸿,少年自此避风流。
如今幸得秦晋会,企盼鸾凤下妆楼。
诗罢,外头又是好一阵叫嚷声不绝于耳。
“姑娘,时辰到了,出门吧。”
按理来说,今日她出门,需得先拜别双亲,可如今看来,却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本想就这般由宋宴书接去宋府也就罢了,左右也只是些繁文缛节,她倒也并不在意。
只是门被推开时,却听得一旁的奶娘说了一句,“表公子到了,那便由表公子送姑娘出门吧。”
“那是自然,我与表妹一起长大,如她的亲兄长无二,亦可循从长兄如父之理。”
言罢,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的手轻轻挽到了自己的小臂上,而后引着盖着盖头的她,一步一步朝院门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