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内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宋宴书一大早便将昏睡中的李思绵抱出了府。随后又撤了刘氏和李淮等人院外守着的禁卫。
杜氏一个劲儿地在老太太处哭闹不止,说宋宴书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受了大姑娘的挑唆,竟让人将自己的女儿光明正大地掳走了!
老太太虽被困在院中亦是焦心不已,可越是如此,她心下便更加清明,知晓事情绝无杜氏所言的那般简单。
“不行,我得去给琛哥儿送信,让他快些从清河郡折回,回来救他的妹妹!”
见她的哭闹无人理会,杜氏痛定思痛地道。
“你自己养出的好闺女闯了什么塌天大祸你不知晓吗?!”
正待老夫人欲要阻止刘氏时,门外传来了李淮怒斥的声音。
只见他蓬头垢面,脸色铁青。
“老娘,这李府恐怕要断送在孩儿手里了啊!”
入得门后,李淮一见自家老母正端坐于堂上,不断地揉着额角,似是很是头痛与无奈。
积压在心底的情绪终是忍不住被他一嗓子嚎了出来。
见李淮这般憔悴地瘫跪在地,老太太顿觉心疼无比。
得知了李景月串通冯伦对自己的姐姐下狠手,老夫人先是惊惧,随即目光狠狠地落到了杜氏身上。
一个未出阁的闺阁女,能有胆子如此行事?刘氏当真对此事一无所知吗?鬼都不信。
“造孽啊!让你这样的毒妇!蠢妇!进门,简直是将我李家推进了深渊了!”
老夫人朝着杜氏一阵怒吼,气得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
“现下竟还有脸来母亲面前说情!我李家都要葬送在你这个蠢货手里了!”
李淮恨铁不成钢地道。
他原以为,杜氏是个懂事体贴的,至少比那段氏更加有趣可心一些。
没成想,竟是个如此愚蠢恶毒之人!为了这样一个妇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影响自己的仕途,也是他自己亲手做下的罪孽!
“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们二姑娘的前程!那李思绵何曾将我当成自己的母亲来看?她若一朝攀了高枝,还能有我们的好日子过?母亲别忘了,薄待过她的,可不止我一人!”
杜氏双眼通红,面上狠绝,疯了一般开始在堂中出言泄愤。
气得老夫人差点一闭眼归了西。
“得了,出了事一家人相互攀咬,我们李府还真是门风了得啊。”
一道略带几分嘲讽的男音从门外传来。
身着玄色长袍,外披褐色披风的李景琛大步由外而入,他这身装束,明显是才从清河郡连夜赶来。
杜氏见了自家儿子,犹如见了救星一般,猛地起身扑了过去,“我的儿啊!你总算回来了!为娘的都快被这一家子给逼死了!还有你那妹妹”
话未说完,她便被一双有力的手生生从那个结实的怀里推了出去。
杜氏愣住,看着自家儿子冷漠的神色,心下既是疑惑又是惊讶。
“母亲纵容妹妹如此行事时,又何曾想过您还有一个尚需科考的儿子。”
言罢,李景琛眸中寒气迫人。
“罢了,都是妇人短见。既然摊上了又能有何办法。”
他似是极其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才又接着道,“景月的事我来想办法,父亲也不必担忧着会因此丢了官职。”
李淮闻言似是听了什么奇闻一般,惊讶地望向自己这个不知何时早已高出了自己一个头的儿子来。
“你能有办法?”他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
李景琛却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父亲这副经不起事的颓然模样,心下好气又好笑,“办法是有,我浪荡在外,结识了不少官家权贵,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些用场的。”
“不过父亲在朝为官这许多年,却是丝毫未能练出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来,稍遇上些波折便动辄哭天呛地,如此,当真适合在朝为官吗?”他终是忍不住补了一句。其实从他的角度看来,他这父亲,不如留在家中闲散度日,继续留在朝中反而徒增烦恼和风险。
李淮被说得一愣,面前这个向来玩世不恭的儿子,今日却似全然变了一个人。
未待李淮反应过来,老夫人斥责的话便率先出了口,“有你这样说自家父亲的吗?看来我不在府里这些时日,你那好母亲给你教了不少了不得的规矩!”
当着她的面斥责她养出来的乖儿子,更何况还是子训父!老夫人可忍不了这样的事发生。
李景琛冷笑不已。
“祖母还是好生照料自己的身子吧,免得因着家里这样那样的糟心事,还拖累了祖母的康健。”
一句话却是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言罢他目光幽深地望向李淮,“父亲,如今出了这许多的事来,能帮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了,父亲可愿意同我交个底?”
官场上投石问路,要做些事情免不了要大手一挥。虽杜氏母族家底也算殷实,可事关李淮的前程,总不至于要让杜氏来花银子。
李淮闻言,思忖了片刻,随后便将李景琛叫去了自己的书房里。
他这个儿子虽玩世不恭,浪荡之名在外,可有一件事他却是无比清楚的,便是李景琛与邑王来往密切。
虽方才李景琛并未将救李景月的办法详细说与他,可他知晓,自己这儿子应当能有把握是借助邑王之手了。所以他才不疑有他,决定放心让他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左右,这也是他李淮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倒不是他当真想救下自己那女儿,说实在的,这世上除了他那老母亲,其余人都不足以与他的官职相提并论。
所以说到底,他愿意拿出压箱底的东西来,还是为了不让此事上达天厅,辱没了他李家的门楣,败坏了自己的官声,也葬送了他的仕途。
从太师椅后的木架摆台处,李淮将那摆台之上的花盆挪了挪,取出了一把钥匙来。
随后又转身到另一侧书架处,用力推开了满载书本的书架,露出了半寸宽的位置来,李景琛抬眼瞧去,便见其上有一锁孔。
李淮拿着钥匙往里一扭,原本被推开一截的书架从中间开出了一扇门来,里头又显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镶墙方柜。
又见他从腰间取了自己的半牙玉玦来,放到了方柜上与那玉玦形纹一致的凹陷处,后又用手一推,那方柜外层的木板便被推开了。
却意外地现出了一处如暗阁大小的小室,李景琛跟着自家父亲的示意进了暗阁之中。
见里头有着数件雕刻精致的金丝楠木盒,还藏有几堆摆放整齐且一看便知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
这暗阁内的一应财宝,着实让李景琛暗自惊叹了一声。
“这是为父私存之物,就连你母亲和你祖母亦是不知晓的。”
李淮感叹着开口,“左右这李府日后也是你的,如今府中遭逢大难,这些家当你便看着用吧!”
只要能保住他的官声和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