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没有啊!爹爹!都是那冯伦干的,与女儿何干啊?!”
李景月哭求着解释,梨花带泪,哀婉不已。
“会不会是误会?”李淮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这女儿虽被刘氏和自己宠得任性了些,却不至于能干得出谋害亲姐的事情来。
迎上宋宴书寒冰般的眸子,李淮只觉得浑身冷颤。
“自二姑娘被大理寺的衙役拿下,到走进这间书房,从未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为何要抓她,更别说什么冯伦了。”宋宴书嘲讽地看向地上跪着的李景月。
“所以,宋某只说大姑娘被害险些丢了命,二姑娘怎的就知我们查到了冯伦身上?还如此迫不及待便将一切罪过都推到了他头上去?”
李景月只觉得一阵心虚,她方才听宋宴书说自己害得李思绵险些丢了命,加之今日院子便被人围了起来,便自然而然地认为是他们抓到了冯伦,现下已知晓了一切,所以情急之下便如此说了。
发现自家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逐渐冷漠,且夹杂着失望和愤恨,李景月只觉得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恐怕也被自己弄丢了。
“不是的,父亲,您听我解释。”
宋宴书却不让她接着说下去了,“大理寺已经查清楚了,现下来府上拿人,宋某只是顺道过来告知一声。其他的,李大人自己看着办吧。”
言罢,他一撩袍裾起身便大步朝门外而去。
“宋大人!”李淮惊呼一声让他止住了步子。他似是鼓足了勇气,思虑片刻便开了口。
“您不日便要迎娶绵儿了,这一府之内,姐妹之间本就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听大人方才所言,好在绵儿已经脱险了,还请大人念着绵儿的声名,网开一面,放过小女吧!”
他虽对事情的前因后果知晓得不是很清楚,但至少听出了些话头来,李思绵应该并无大碍,否则这宋大人便不会特意押着人跑这一趟了。
至于他这糊涂女儿和那蠢笨书生会联合起来做出这些事确实是他未曾预料到的......可若是人都进了大理寺,朝廷知晓了此事,他这官也别想着做了,这样的事若传了出去,他这张老脸也就丢尽了。
“李大人的意思是?”
宋宴书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忍不住眉心猛地跳了跳。
得知了自己的大女儿险些丢了性命,他却还有心思在此处为罪魁祸首求情开脱。
想到先前在那破院子外的一番对话,以及李淮那悔恨的泪水和无比痛心疾首的神情,宋宴书只觉得可笑之极。“我要娶的,是清河郡名门之女,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景仪郡主,与你这小门户里做出腌臜事的庶女,有何干系?”
他神情冷漠,一脸不屑地扫过地上犹在抽泣的李景月,“本朝向来法度严明,是非对错自有公堂去审,罪人惩处亦有三法司来定,况且此事人命关天,大人所说的网开一面,放过二姑娘,恐怕是高看却又为难了宋某了。”
他本想给李淮最后一次机会,但凡他能稍微清醒一些,自己都不至于如此不讲情面。
可李淮的心里,只有偏袒和名声,甚至到了最后一刻,仍在试图用所谓的“一荣俱荣”暗自威胁自己,何曾有过片刻想到过或者顾念过,那碧阁苑内仍旧躺在榻上尚未醒来的女儿?
有这样的爹,这样的后母和庶妹,她能活到今日,也算是上天庇佑了。
月上柳梢头,心绪沉如夜。她是如何在这样一个家里度过这几年时光的?宋宴书不敢想,只有深深的自责和痛意。
他曾答应了好友段靖会照拂她一二,可他没能做到。新帝即位,他近几年亦是在朝中逐渐站稳了脚跟,地位亦跟着水涨船高,确实有些对其他事情无暇顾及。
虽心下某处仍对那茶楼拐角的惊鸿一瞥记忆犹深,可理智却一直占据着上风。他已经二十二岁了,对于情事有了更多的理解。
他知情之一事想来是羁绊,最好发生在心意互通之人身上。
所以原想的是成全她自主选择自己的未来和情爱的可能,可他却忽略了一件事,若是她过得不好,甚至根本无法自己选呢?
万般心绪化为了一声叹息混进了这浓重的夜色里,徒增惆怅。
思绪翻涌之际,庆幸也填满了他的心。
还好,她并不反感自己,对于自己的婚事也并无排斥。既如此,剩下的都交由他来填补吧......
“格虎,我记得你先前查到的,府上是不是还有个公子?”
回碧阁苑的路上时,宋宴书思虑良久,沉声开口。
“是有个公子,好像是刘氏所出,名叫李景琛,身上并无功名,但不知何时开始混迹于邑王门下。属下查过,近日他并未在府里。”
宋宴书有些疑惑,“可知去了何处?”
“听人说,这大公子于三日前被安排回了清河郡老家处理事务去了,是有何不妥之处吗?”
寻常府里,若是自家母亲妹妹出了事,身为长子再怎么说也会出面说上几句,可这李景琛倒是奇怪,从头到尾都未曾见他露过面。所以宋宴书方才想起来才会有这样的疑惑。
邑王名唤谢轩,乃当今圣上之胞弟。
圣上即位后,他本应如其他王爷一样迁至封地。
可因着他与那温宁长公主皆与圣上出自一母同胞,又因为其自幼体弱有疾,双腿不能立,需专门照料的太医日日调养,加之圣上自太后亡故后深念手足之情,便不忍让其迁至封地,故而将其留在了京师中。
他从前并未注意过李景琛,想来一是此人年纪不大,且并无甚功名建树;二是邑王因着喜好书画音律,底下聚集了一众附庸风雅之人,也算是门下人才济济,这李景琛在其中恐怕并不显眼。
“派人盯着些。”
邑王为人温和谦恭,才学过人。若不是身有残疾,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碧玉有瑕,人无完人。
饶是如此,他也因着自身的魅力和圣上的宽仁宠爱,赢得了很多门生益友,看似是处于毫无筹码的弱势之地。
圣上毕竟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又顾念手足亲情,因此不忌惮这个残废弟弟亦情有可原,可在宋宴书看来,此人却是不容小觑的......
隔着一扇门,宋宴书抬眸望向碧阁院内的灯火。
一路行来只有格虎手中掌着一盏小灯,路过碧阁院时,他忍不住停了脚步,总觉得那燃着灯的屋中温暖又莫名令人安心。
“你回府将今日李府中发生之事告知于老太爷和大爷,将宋府隔壁空着宅院整理出来,安排妥当,明日接李姑娘过去。”
格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自己主子神色复杂,便忙应下。
看来今夜主子是打算守在这碧阁院内了。
“属下领命。只是主子,您也注意身体,好生休息。”
宋宴书并未回答,挥了挥袍袖便跨步入了碧阁院。
想见她的时候,还是顺心而为才好。
这是他今日得的教训。若不是因为顾念这顾念那的,或许他能早些发现她中毒一事……
“是我没能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