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太医正在给昏迷不醒的李思绵施针。
奶娘等人看得很是不忍心,看了没一会儿便将头侧朝了一边去。
她的手长得极美,若青葱,白皙修长,现下一个个饱满莹润的指头正被齐太医用他手里捏着的银针逐一刺破。
随着齐太医用力挤压指尖的伤口处时,暗红色的血被大滴大滴地挤出,浸染了光洁的棉帕。
李思绵因着服过解毒汤药,虽未全然清醒,可也大抵是有了些意识。
饱满光洁的额上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就连好看的眉心也微微蹙了起来。
针每扎一下,宋宴书都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跟着在疼,他薄唇紧抿,下颌紧绷,隐在袖中的手亦是握成了拳,指甲不知不觉陷进了掌心。
同一根手指需要被反复刺破三遍,再用力挤出三次血来,才能将她体内的余毒清除干净。
屋内静谧,烛火哔剥。随着齐太医手中的针每刺破一次她已然有了针眼的指尖,屋内众人都要屏息凝神,心也跟着狠狠揪起来。
良久,随着最后一根指头的最后一次刺血完毕,齐太医早已落得满头大汗。
虽不是什么体力活,可他面前的毕竟是个柔弱女子,且身后一直有宋大人紧紧盯着的眼神,倒不是这刺血有多难,就是感觉自己每刺一下,都有些如履薄冰一般,生怕后头的人一个忍不住便冲上来......
“余毒已清,李姑娘应该已无大碍了。今夜再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应当便能醒来。”
齐太医一边擦着汗,一边朝宋宴书等人如是道。
得知李思绵是无事了,众人皆跟着松了一口气。这两日来,大家都担惊受怕得紧,好在虽有波折,但总算迎来了希望。
送了齐太医出府后。格虎便来了。
宋宴书正坐在榻边的圆凳上,小心地为李思绵的手指涂着药膏。
“主子,人找到了。”
想到方才床榻上那人承受的一切,宋宴书眸中闪出寒光,只略一思量便道,“送去大理寺,同管事的知会一声,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将事情问清楚。”
人若进了大理寺,便没有什么是问不出来的,主子特意交代了这样一句,便是要让那人多吃些苦头了。
“那杜夫人和李二姑娘她们......”
后头的话他没说完,但宋宴书明显是知晓他想问什么的。
只见他眼神渐渐变得幽深起来,“大姑娘还未成婚,左右还是他李家的人。为了避免累及她的闺誉,就暂且先派人守着吧,别让她们出府。之后的事,便等那书生的话问出来了,再做定夺。”
格虎领了命,正欲退下时,又听得自家主子问道,“李大人?”
“按照主子的意思,李大人一直在书房。”
“知道了,下去吧。”
是得让李淮知晓这一切,可那样的人,若非一切事实摆在明面上,恐怕是不会相信的。
更何况,先前他只以为那刘氏是有几分刻薄,却不曾想她竟能如此恶毒,若她的计策成功了,那李思绵如今......既然他已经知晓了此事,便绝不会轻易放过了杜氏。
转过眸子看了一眼榻上安静躺着的人,眸中暗光浮动,终于在屋中再无他人之时,忍不住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坚持驱散了婆子丫鬟,独自留下照顾她,守着她。却仍旧觉得与她隔着遥远的距离,心中苦涩掺半,郁气难消。
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镇定自若、冷静从容,都只是他对外不得不背起的面具和枷锁。
只有胸腔里那颗鲜活跳动着的心知晓,他有多害怕、有多不淡定。
起身踱步到她身前,缴了湿润的帕子为她轻轻拭了额上的汗。窗外月夜已深,他只希望,入眠的她能有甜美一些的梦。
夜色浓重,料峭春风吹人醒,宋宴书立于碧阁苑外听了格虎的汇报后,面色冷沉。
那冯伦左右也只是个书生,没挨过两下刑,便将事情统统给交代了个清楚。
只是有些出乎宋宴书意料的是,指使他投毒之人并非刘氏,而是李府的二姑娘李景月。
“主子,大理寺来人了,要捉拿二姑娘,您看李大人那头需不需要属下去知会一声?”
宋宴书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却落到了院门外的漆黑夜色中,沉默片刻才道,“你先去同大理寺的知会一声,将二姑娘带去李淮的书房,我亲自去与他谈谈。”
......
书房内,李淮果然未敢入眠。
家中的动静和奇怪气氛变化他又岂会感知不到,但被禁在着书房之中却是对外头具体发生了何事一无所知。
于是,不过一整日的担惊受怕却足以让他憔悴了许多。
见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李淮惊得从紫檀木桌后站起身来,见宋宴书迈步进来,后头还跟着被人押着的自家女儿,心便沉进了谷底。
“这......宋大人,这是何用意啊?”疑惑和恐惧吞噬着他,想到前几日自家这二女儿出的事,面上又多了几分羞臊。
莫非宋宴书知晓了自己女儿的丑事?可不应该啊,说到底这只关乎李府的声名。
还是,他因着觉得李府女儿出了此事会牵连到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对了!会不会是自己和杜氏先前逼迫大女儿另寻婚事,让他知晓了?
忍不住心下逐一猜测,又一个个将猜测推翻。李淮只觉得脑中掀起一股风暴,欲止难平。
“爹爹,女儿什么都没做,您快救救女儿吧!”
李景月抽泣着的声音传来,喊得他好一阵心疼。
李淮见自家女儿被大理寺的衙役压着,终是鼓起勇气朝着自打进门后便未曾发一言的宋宴书复又开口问了一句,“宋大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啊?”
宋宴书凤眸凉凉地扫落到他身上,见他一副无比担忧和心疼李景月的神情,出口的声音低沉无比,“李大人不会又忘了,自己是有两个女儿的吧?”
言罢,他一挥袍袖坐到了书桌后的太师椅上,面色冷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一般。“如今府上嫡出的大姑娘因着你这动辄便让你心疼不已的二姑娘险些丢去一条命,你这当父亲的却来问我发生了何事?不如,你亲自问一问你养的好女儿,如何啊?”
他语声讥诮,夹杂嘲讽,让本还觉得疑惑又替自家女儿委屈的李淮瞬间犹如晴天霹雳。
什么?谁让谁险些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