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五彩斑斓的热闹过后,天空又恢复了漆黑。
李思绵眸光也跟着渐渐淡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的花火太过繁盛美丽,待一切归于暗淡过后,心里却无端生出了几分繁华落幕之感。
“若你喜欢看烟火,今后每年我都带你出来。或者,平日里碰上天色好的夜晚,也能在府里放。只看你高兴便好。”
察觉到她唇边渐渐消失的笑意,宋宴书终是忍不住朝着她很是认真地开口。
见他丝毫未放过自己脸上十分细微的情绪变化,李思绵只觉得被泡在了蜜罐里一般,甜甜的。
或许,这是她自清河郡到京师的这些年里,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奶娘之外的第三个人无微不至的关怀。
“我现在便很高兴啊。”
她转头望向他,眸中亮晶晶的,唇边复又挂上了甜美的笑。似乎比方才星空下绽放的烟火还要耀眼几分。
宋宴书看得有些失了神,片刻后,又听得一声温软娇俏的声音响起,“宋宴书,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一句话犹如羽毛般轻轻划过他的耳畔,一直浸到了他心尖上。
“好。”他主动牵起她的手,转身大步朝和风楼而去。
和风楼是一处底下廊庑环绕,中间留有庭院,四周环楼而建的楼院型酒楼。
其中一至三层分别是散座、客座和雅座,寻常百姓通常是在一楼,稍微有些身份的豪绅则会被引去二楼,而三楼通常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接待朝中官员或世家贵族,却也需要提前三日订下雅阁。
李思绵细细打量着这座酒楼,其从外看去是座十分金碧辉煌又轩昂壮丽的四层高建筑,门楼墙壁上无一处不是精雕细琢、精致美丽。
入得内里又见翠帘幕堤环绕着的仪门内又现一处植满各式绿植香花的院落,散座皆是错落有致地设在院落周围,而那院落中央则是一个供美人唱曲的高台。
一左一右各设有一处穿云阁梯,分别通向二楼和三楼,便于不同客人通行。
宋宴书似和这酒楼的掌柜十分熟识,二人将一走至门口便被早早候着的小二恭敬地迎着朝三楼名叫“语风苑”的雅阁而去。
外头的人声吵嚷、热闹喧嚣也都渐渐随着二人逐阶而上的脚步,被完全隔绝在了身后。
就连原先一楼处的琴奏舞曲之音也跟着渐渐散了去,这样的一前一后的“闹”与“静”的反差,倒是叫人有种遁入空寂林间之感。
三楼有众多雅阁,可每个雅阁之间皆是由特殊材质制成的隔音曲屏一一隔开成大些的空间,里头再由上好的雕花梨木隔成了稍小一些的阁间。
能保证客人隐私的同时又能兼顾美观性能。李思绵暗自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装饰布景,又听着宋宴书耐心的介绍,心下倒是对这和风楼的掌柜多了几分佩服。
一个从商之人能考虑得如此详尽周到,细致地照顾到不同层次的客源需求,想来定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二人入得语风苑内坐定后,很快便有小二端来了热茶,以及今日酒楼特推的菜品单子。
李思绵因着从前并未来过此处,所以便将点菜的活儿推给了对面那个人。
“我并无什么忌口之物,你看着点些就成。”
倒是宋宴书听后却朝着小二道,“将你们这儿的特色和今日的主推菜品一一介绍给这位姑娘。”
宋宴书的周到和体贴似乎总能贯彻到底,且无微不至。见他执意如此,她亦不再推辞。
听了小二的介绍后便点了几样菜肴点心,二人静默喝着茶等着上菜。
不过多时,便听得雅阁外响起了一道朗朗男声,“听闻是宴书带着人来了,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进去打声招呼?”
李思绵闻言略带紧张地看向宋宴书,她今日与他出来本就不太合规矩,且她出来得急,并未戴惟帽。
宋宴书却似是明白她的担忧,朝她温和开口解释,“是我的至交好友许之聿,他应当是知晓我带了女子来,恐怕是有些好奇。”
说着他有些尴尬地咳了咳,“毕竟从前我出入之时身边都未曾跟着女子,今日如此在他们听来是有些反常。”
李思绵想到先前见这人时,他周身散发的淡漠和冷意,心下便了然了几分,于是便也笑道,“既然我未来的夫君都不觉得见外男有何不妥,那便请人进来吧。”
她这句“未来夫君”一出口,倒是让对面那人愣神了片刻,随即却又很是受用。便朝着门外开口,“进来吧。”
暗自打量了她一眼,宋宴书唇边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她方才话里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是在意他的感受的。
思索间便见一身青色长袍的许之聿走了进来。
见宋宴书对面果真坐了一清丽绝俗的女子,心下的惊讶忍不住挂到了脸上。
“我这方一听说你带了个女子来酒楼,还道是小二认错了,没想到还真是啊!咦,今日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言罢,他朝着李思绵虚行了一礼,“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的?”
李思绵听了他方才的话,结合面前宋宴书的冰山脸倒是忍不住掩唇轻轻笑了笑。
“家父是中直郎李淮。”
她言声婉转却又不卑不亢。
许之聿先是哦了一声,随后似是反应过来什么,确是从座位上惊得站了起来,“什么?这么说你便是与宴书有着婚约的李府大姑娘?”
李思绵见他这反应,倒有些疑惑起来。看向面前的宋宴书,那意思:值得这么惊讶吗?
宋宴书会意,将刚坐下又惊得站了起来的好友复又拉坐下来,“你不是向来不会缺席京中有小女郎们的雅集诗会吗?应当见过她才是。”
许之聿呆愣地看着李思绵,由着宋宴书的力道呆坐了下来。
可他记忆里的李府大姑娘分明是个丝毫不起眼且谨小慎微的闺中小女子啊......他甚至还为此苦恼过一阵,觉得这李府大姑娘与自己的好友实在不堪匹配。
可今日所见的,似乎和从前所见那人全然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