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亦曾暗自打量过这李府的大姑娘几眼,只记得她美则美矣,却终是少了几分贵女的月华气质,相反还有些胆怯小心,在这乱花迷人眼的京师之中确实算不得出众。
可今日坐在此处之人,却是光容鉴物、玉莹尘清。又若幽兰自芳,清丽脱俗。
这般姿色之人,他应当有更加深刻的印象才对啊,可为何在他的记忆里,找不那个人与之对应?
“虽说你我有过命的交情,可你再这般盯着我的新妇看,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将许之聿的思绪扯了回来。迎上好友那黑沉的目光,骇得他一阵头皮发麻......
李思绵有些尴尬地轻啜了一口茶。只觉得这人从方才一进来便有些神神叨叨地,之后又一直盯着她看,怪无礼的。
意识到失礼的许之聿忙朝着李思绵抬手告罪,“那个,不好意思啊李姑娘,我这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觉先前见到你时与如今似乎有些不同。”
他话说得委婉。李思绵却是明白过来了他反常的缘由。
“我这人向来性子腼腆,许公子对我印象不深也是正常的。”她语气淡淡地解释。
从前的她即使有机会参加京师中贵女们的筵席,也都是默默坐在最边上,加之她在府中备受杜氏母女的打压,即使出席宴会也不敢过多装饰,在一众盛装出席的贵女中间,自是显得姿色平平的。
况且,因着她与宋宴书的婚事,不少心悦于他之人都对她怀有天然的敌意,甚至不惜联合李景月对她设计使绊,如此,按照自己从前的性子,自是要丑态百出的。
“左右我年长你几岁,不日后你便该称呼她一句嫂嫂。”见许之聿一双眼不知何时又望向了李思绵,宋宴书无奈地沉声开了口。
“我知道,你们有婚约嘛。”这事儿他早便知晓了,不想自家兄弟还特意提一嘴。
末了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忙道,“你的意思,你要成婚了?”
见宋宴书抿着唇点了点头,许之聿先是惊讶,而后又开怀起来,“如此也好,从前还担忧你来着。”
说着他举起面前的杯盏,朝着他二人敬了一杯,“便祝你二人良缘天成,顺心顺意。”
......
一阵寒暄过后,他拍了拍宋宴书的肩膀便出了门。留下二人独自用饭。
桌上都是摆盘精致的菜肴,香气扑鼻,倒是叫人垂涎不已。
宋宴书先是给她夹了些菜,见她开始小口吃了,自己也才开始跟着吃了起来。
“方才那许公子的性子似乎与你很是不同。”
李思绵吃过些东西后放了筷子朝面前之人开口问道。
宋宴书闻言,知道她想问的是为何二人性子差异如此大却能成为好友,便也放下了筷子朝着她道,“许之聿之人看起来浪荡不羁,虽好美色,却也算得上是个正直可靠的。许府世代从商,我与他初识是因着从前开茶楼时打过交道,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见李思绵陷入了沉思,他以为她还在介怀方才一事,便十分认真地道,“他方才那般多半是因着我从前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骤然听闻我带了女子来此处,便表现得有些反常了。”
李思绵却不以为然,她比宋宴书更知晓从前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的差别。
且自己在早年间出过几次丑后便不愿再出席各种宴会场合了,那人见了如今的自己会震惊疑惑也是正常的。
毕竟,女大十八变,并且她还重生了一回,性子变了,和换了一个人无甚差别。
“无事,我只是好奇随口一问。”
宋宴书得了她的话却仍是不放心地补了一句,“若你仍然介怀,今日我们便在这酒楼中多吃一些。”
李思绵闻言先是疑惑,而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这和风楼是他开的?”
宋宴书不置可否,末了,又道,“现下吃得可解气了?”
李思绵被他逗笑,娇嗔道,“哪有你这样的,怪损的。第一回带我出来还想吃人霸王餐。”
她眉眼弯弯,灿然的笑由唇边牵起,泛至眉梢,那明媚的面庞如桃花芬芳,沁人心脾。
又见她玉手半撑着香腮,另一边如水葱般修长的指则轻轻叩着桌面,美人无暇,浑然天成。
宋宴书看得失了神,又觉心尖微颤,“还想去楼上赏景吗?”
他似乎十分能理解好友许之聿常在他耳畔感叹的,佳人在侧,窗外日光弹指过的心情了。他只想能将她留在身旁再久一些,就如此刻这般静静看着,也已经足够了。
和风楼四楼处是特设的观景阁。
为了便于观景,四周不设围墙,仅有围栏相隔,二人立于朝北一侧的栏边,可将京师城内之景纵观眼底。
笔直的城道内有灯车涌涌,人群拥簇,花舞纷飞,热闹非凡。
民间适龄男女戴着各种面具,借着由面具遮住的半边脸,挑选合意之人,随后便将手中的花环或花枝送于对方,以表达自己的心意。
“宋大人,这是我家公子特意交代送于二位的酒,说今日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应当饮酒助兴。这是他珍藏的湖州佳酿,望大人和姑娘赏脸品尝。”
小二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宋宴书闻言示意他将东西放到一旁的桌上,随后看了一眼李思绵,“他胡闹惯了,以为谁都同他一般高兴了就得喝上两杯。不必理会。”
呃......方才小二端着酒上来时,她便隐隐闻到了一阵酒香,晚间阁楼风急,现下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祟,更觉得那酒气四溢,引得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想到自己原本是因着夜间难以入眠才渐渐有了饮酒的习惯,后来又因为到自家父亲书房中偷拿过几回他的好酒,倒是慢慢养出了些酒虫来......
宋宴书见她这副模样,剑眉微挑,“你想尝尝?”
李思绵闻言眸中却是划过了一道亮光。宋宴书见状微讶,于是引着她便走到了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