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书踏入院中,立在了李思绵门边,却是迟迟未叩门。
良久,前来给李思绵送吃食的翠环见了,忙朝他福了一礼,随后便小心开口问道,“二公子?嬷嬷在给姑娘上药,还请公子在此处稍等片刻。”
话音一落,门便被人从里头打开了,宋宴书记得,这人是那日去给他送信的奶娘。
奶娘见了来人先是有些诧异,但不多时便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朝宋宴书福了福身,随后便朝里屋的人道,“姑娘 ,是宋二公子来了。”
宋宴书朝奶娘点了点头,视线落到了屋内坐在圆桌旁的李思绵上。
入得屋内后,二人静默坐着,久久未有人出言打破室内的安静。
良久,李思绵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将桌上的一碟槐花蜜糕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二公子尝尝吧,从前在清河郡时我娘也很喜欢吃的,不知你有没有吃过这槐花蜜糕。”
宋宴书看了她一眼,从碟中捏起一块尝了尝,“和我到段姑姑处尝过的味道差不多。”
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段姑姑指的应该是自己的母亲,李思绵眼神微动,“都是奶娘做的,味道自然大差不差,只是京师少雨,开的槐花也比不了清河郡的清甜。”
宋宴书察觉到她眸光中隐藏着的忧思,面上微顿,忙转了话题,“我们的婚事订在了四月初九,很快你便不用住在此处了。”
似是想到什么,宋宴书复又开了口,“若要搬到前院,你可愿意?”
李思绵闻言微愣,可想到这人方才对这间屋子的嫌弃,心下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不是因着此事同夫人和老太太不高兴了?”
睨着他紧绷着的面色,李思绵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其实这小院也没什么不好的,离人远也清净。”
宋宴书眸子幽深,“你倒大气。”
在他眼中,自己便是逆来顺受的人吧。李思绵看着面前人不悦的神色,心下却多了几分内疚。
二人四目相对,却各怀一份心事,无法用言语彼此探明,最终所有的起心动念都只能化为极其浅淡的叹息。
“我带你出去走走?”
沉默片刻后,他朝她轻声开口。李思绵抬眸去看他,发现他漆黑的深眸中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盼。
心头某处悄悄塌陷了一块,软软地不知不觉融化在了一处。
“好。”来不及思考,在他灼热目光的注视下,李思绵终是开了口应下。
见他唇边微微勾起了一点弧度。李思绵也忍不住轻轻跟着笑弯了唇。
窗外不时送进来些混杂着青草香气的风,临近傍晚时分,倒有些春寒凉意,可不知为什么,往常里总想饮酒消解不安的她,今日却只觉得心是暖的,不必再借之于外物。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李思绵默默跟在宋宴书身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
风拂过时,她正好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沉香混和龙鳞香气,让她莫名地感觉一阵心安。
在将要跨过联通主院和大门的院坎儿时,前头那个高大的身影却是堪堪止了步子。
好在李思绵总习惯性地打量着他,见这人骤然停下,便也连忙跟着止了步子,才不至于撞上去。
迎上她一双疑惑的杏眼,宋宴书似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又不知如何开口,他虽面上依旧淡漠如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却在面对她迎过来的目光时,闪过几分微不可察的不自在的。
李思绵正欲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交叠着放在身前的手被那人十分自然地握进了掌心里。
纤细嫩白的手被他一只大手紧紧抓牢,浅粉色绣裙下若隐若现地露出一只珠玉白腕。
宋宴书无意扫过,只看了一眼,喉结微动,随后便转了身将她拉到身边,二人步伐一致默默向前行去。
李思绵虽有些疑惑,但因他这忽然而来的动作也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察觉到他手掌中的热意和男子专属的力道,李思绵顿时面颊绯红,默默将头低下了些。
宋宴书暗自看了一眼身旁明显害羞了的人,心下生出些莫名的愉悦来,唇角悄悄勾起了来。
跟在他二人身后的蝶香和翠环彼此对视一眼,随后都偷偷笑了,她们能看得出,这宋二公子是当真很喜欢自家姑娘。
想到方才路过夫人和老爷的院子时,里头传来了争执和杯盏被摔碎的声音,可这宋二公子竟是将自家姑娘拉到了自己身侧,不动声色地将那些声音挡在了一边。
自家姑娘面皮薄,一心只沉浸在被人拉了手的羞怯里,自然也将刘氏那些因着气急败坏而出口的辱骂皆隔绝脑后了。
待二人出了主院,李思绵见门口早已经有他身旁常跟着的小厮格虎在等着了。只见他拿着一件披风,候在了一架繁贵富丽的马车旁,朝着他二人的方向施了一礼。
李思绵动了动自己被他紧紧抓着的手,想要从中挣脱出来,那人却微微蹙了眉睨了她一眼,随后薄唇轻启,“我扶你上马车。”
宋二公子那意思,手不用着急松开。
李思绵将脸转向一旁,也不应他,不过也并未再试着将手抽出,因为她发现,那人抓着自己手的力道更大了几分......
一旁的格虎见了也有些震惊,从前倒是没想到,这往常里虽霁月光风又温文尔雅的自家公子,却任是对了哪家府上的郡主小姐,都冷沉着一张脸,如今对待这李府的大姑娘倒是主动得很。
再看自家主子唇角挂着几分似得意似暗喜的笑,格虎只觉得:不不不,可不敢再看了,这还是他那在朝中威震四方的主子吗?一定是他看花了眼了......
“还愣着做什么,去和风楼。”
一道冷沉的声音随着马车帘子被合上时被人扔落在地。
发现自己手上那件披风不知何时已经被自家主子拿了去,格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坐上去赶车。
好险,原以为自己的主子朝夕间便改了性子,原来,还是如往常一样。
格虎暗自思忖着,手上却也不敢怠慢了去,忙调转马车方向朝和风楼而去。
蝶香和翠环目送着自家主子坐着的马车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二人唇边挂着祝福的笑,手挽手便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