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失望的眸子暗自垂下,却无意间落到了她被打湿了的绣鞋之上,粉白的绣鞋上破了一处,现下还在往外渗着艳红的血。
宋宴书只觉得心上某处被轻轻刺了一下,瞬间剑眉微蹙,又迅速扫视了她一圈,便见她捧着圣旨的皓腕之上有着明显青紫的痕迹。
顾不得再思考什么,在李思绵转身之际,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便抓住了她孱弱的肩膀。
“呲......”他抓她肩臂的手并未用上几分力,对方却吃痛地往后退了些。
宋宴书见她吃痛连忙松开了手,眸中更多了几分疑惑和担忧。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就连一旁前来宣旨的内官亦是看得摇了摇头,想不到这向来洁身自好又颇为守礼的大学士,竟然会当众如此不可自持......
啧啧啧,没眼看,实在是没眼看。
李思绵轻咬着唇,眼中因着方才的疼痛不经意地蓄上了些水光,只是一转过眸子便迎上了宋宴书那双幽深却又写满了担忧的眼。
未待她开口便听得那人声色沉沉地道,“你身上缘何有伤?”
他似是已经确定了她身上有伤,所以一开口问的是有伤的原因。
此话一出,立于李思绵身侧的老夫人和杜氏更是心虚地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思绵闻言却是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身侧的位置,随后云淡风轻地道,“大人误会了,我身上并无伤。”
言罢便低垂了眸子,避开了面前那人的审视目光。
可宋宴书却是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伸出负在身后的手,不由分说地握起了她冰肌玉骨般的皓腕,只是力道却是尽量地轻了又轻。
“哦?那郡主这腕上,还有那鞋面上破开的血渍,以及方才宋某拦住郡主时,郡主吃痛的模样,不是伤又是什么?”
言罢,他凌厉的目光扫过了她身旁明显瑟缩了一瞬的杜氏和神情慌乱的老夫人。
“可是有人欺负了你?”他目光又深冷了几分,周身笼罩着不怒自威的寒意。
虽面上依旧冷沉至极,朝着她出口的话却是温柔无比,“别怕,你只管说便是,有我在。”
立于宋宴书身旁的内官一看这气氛,只觉得不妙,哪还敢再听下去,宫里风里雨里数载,他已十分了然宋宴书眼前这模样明显是动怒了。
左右这可是宋宴书的家事,他可不敢管,未免殃及池鱼,他立马开了口要告退.....
“宋大人,既然圣旨已经送到,若无事,老奴便先回宫复命了。”
无人理他。老内官面上有些尴尬,好在一旁的李淮反应了过来,赶忙悄悄给人家塞了银钱,好生送了出去。
“那个,大姑娘也是惯常不小心的,下次走路还是多看清楚些,免得又要摔跤惹了宋大人担忧。”
杜氏埋着头小声打圆场。
李思绵并不接她的话茬儿,依旧神情淡漠,缄默不语。
宋宴书见状扫了一眼杜氏,随后又垂眸看了一眼她仍在渗血的鞋面,眉心微蹙。
随后,便见他袍袖一拂,十分麻利地i将李思绵打横抱了起来。
“大姑娘住在何处,来个人带路。”
众人见状皆是反应过来了宋宴书的动作,不由地又是一惊。
“荒唐!这...宋大人,不,宋二公子尚未与我家大姑娘成婚,怎能如此!”老夫人壮着胆子斥责,怎么说她也是长辈,她就不信这宋二公子还能当着他的面如此胡来。
“那便请老夫人差了人去请我家老太爷来,咱们今日便好生论上一论,我家新妇好端端地在你府上后院里,为何平白无故地在这身上添了这些伤来?”
他眸色暗暗地迎上老夫人略带怒意的眸子,并无几分怒意的语气却有着让人骇然的威压。
原本仗着长辈身份开口的老夫人却是再无勇气多言一句,又气又急的模样显得有几分滑稽。
“宋大人何须动怒,这中间应当是有些误会。”
宋宴书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压根未理会李淮打圆场的话,只冷漠地回过头朝身后的小厮道,“将府上大公子等人请来,就说不必再择吉日了,今日便上李府来提亲。”
......
言罢,众人皆是一愣。
随即,从庑廊处跟来的蝶香等人听后似是反应了过来,忙上前来为宋宴书引路。
欣长的身影大步踏进庑廊,朝李思绵所居住的偏院走去。
被他一双有力的大手抱在怀里的李思绵,现下心内倒是百感交集。
只有她自己知晓,除了身上的淤青之外,方才祖母那盏扔过来的杯盏其实并未让她的脚受伤。
一切不过是源于那块闪着日光的碎瓷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子报仇当下就干。本着这样的原则,她心里便有了一个计划。
于是趁着老夫人和杜氏走在前头时,悄悄用趁人不注意时捡起的碎瓷片,划伤了自己的脚面......
揽着他的脖颈,李思绵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另一个人有力的心跳。
他的怀抱很温暖也很牢靠,似乎还给了她一些久违的踏实感,她只觉得有些眷恋,于是一双小手悄悄扣紧了几分。
又微微抬起眸子,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
庑廊外跳跃的光映下斑驳的树影,温柔地打在他轮廓好看的喉结上。
随着视线缓缓往上,又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以及微微抿着的薄唇,从第一次见李思绵便从未置疑过宋宴书的英俊,此刻只觉得心狠狠跳了几下,呼吸也跟着悄悄滞住了片刻。
似是察觉到了她打量的目光和动作,抱着她的人低垂了头,“怎么了?伤口疼?”
宋宴书蹙着眉,温润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李思绵闻言脸颊处终于忍不住泛起了两团红晕。
发现了她的不自在,他也不再多言,只轻轻拢了拢怀里的人,似要将人抱得更牢一些。
只是,待宋宴书抱着她,由丫鬟引着七拐八绕地好容易才到了她住的偏院之时,却是被眼前的景象愣在了院门外。
入目的墙院斑驳不堪,就连那院门之上也是连一个门额都没有的,一扇破旧的小木门半开半合着,叫人看了莫名地心里发酸。
“你们姑娘便是住在此处?”
他语气森然地朝面前为他们挡着木门的蝶香问道。
见那小丫鬟点了点头,宋宴书原本舒展开了的眉头复又紧紧蹙了起来。
虽说李府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也不至于让自家女儿住在如此破落的院子里。
他随意扫了一眼便看到了院落旁边有着后门和婆子们浣洗衣物的水榭,心下冷哼,只怕此处,从前是设来给丫鬟婆子住的地方吧。
李思绵打量着他明显透着不悦的脸,心下倒是莫名多了几分暖意。
或许,她赌对了,今日这些事倒是比她料想得更顺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