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当真有人卑微至此,且胆小至此。哪怕受尽屈辱,却连反抗或是赴死的勇气都没有。
一旁的蝶香见自家主子这时而怔愣时而莫名发笑的模样,担心地道,“姑娘,是有何事不妥吗?”
她眼神怯怯地望着自家主子,生怕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话惹了自家主子不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李思绵已经将她和翠环的身契都烧了,可这两个小丫头在面对她时还是表现得敬畏无比。
想来,还是她那日就着件小事便将另外两个人卖进了黑窑,因此这两个人心里才一直畏惧着她吧。
“无事,这些事你们都办得很好。只是,等半个时辰过后,我还需要你和翠环帮我再办一件事。”
言罢,她又朝窗外看了一眼,朝着正从屋外进来的奶娘道,“奶娘,你还记得从前在清河郡时,母亲最喜欢的是什么花吗?”
奶娘从还是小姑娘时便一直跟在李思绵的母亲段氏身边。
后来段氏亡故后,原本被嫁出去了的奶娘在听说了此事后,又狠心扔下了家中尚在襁褓中的幼子,毅然到府上去照顾刚出生不久的李思绵。
奶娘闻言愣神了片刻,随后一双眼里含满了心疼,“姑娘……”
立在窗边的那抹倩影却是笑着回了头,“奶娘莫多想,我只是见院里太过空旷了。”
奶娘强忍着泪水,“明日我便领着蝶香她们种些玉兰和牡丹吧,从前小姐最喜欢的便是这两种花了。”
敞开着的窗棂悠悠送进一阵凉风,将李思绵的一缕青丝拂起,宛若是谁温柔的爱怜。
“好。”
一个温柔又平和的声音散进了风里,顺便也带走了她唇边浅浅淡淡的笑意。
心绪就此收起,既能重见天地,伤春悲秋便应当是她这样的人不屑为之的。
“时候应该差不多了吧。”
她凉薄的嗓音在屋内响起,让里头的几人恍如梦醒,方才那黯然神伤的大姑娘,仿佛从未存在过。
……
提前被引着进了府内的冯伦如今正在柴房中等着将要前来与自己先见一面的李景月。
在里头焦急等待了许久,只觉得自己都快有些昏昏然起来,终于,一声“吱…哑”的推门声响起。
伴着好看的光影落于他眼里的正是那道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她今日梳着十分简单的发髻,身着一件烟粉色襦裙,淡雅的妆容将她本就倾城的容色修饰得恰到好处。
冯伦却是看呆了,一双眸子似是被那焦急推门而入的女子生生勾了过去。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竟觉得有些喉咙干哑。
“煜平,我来救你出去!”
一如既往地,她称呼他时用的是他的表字。
话音一落,来到身前的人身上那淡淡的脂粉香气愈发搅得他心绪不宁。
未待头脑做出反应来,一双手便将面前那人揽进了怀里。
李景月惊得瞪大了一双杏眼,待反应过来后,抵在他胸前的手便用力想将他推开。
虽说她与冯伦互生情愫,且已经彼此表达过心意。
可却从未有过这般亲密的接触……
她红着一张脸,又羞又恼。“煜平,你这是做……”
话还未问出口,灼热的气息便排山倒海一般朝她压倒而来。
李景月瞬间被对方吻得意乱情迷,却是再无反抗的力气。
空气中飘荡着浓淡合适的“雪中春”的香气。
二人却已顾不得察觉,全然被那诱人欢好的香气一遍遍牵引,直到小小的柴房再也笼不住满室的旖旎和浅吟。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天地为何物……柴房嘎吱作响的门被人从外头猛地推开。
一声惊恐又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李府宅院。
“啊!怎么会是!我的月儿啊!”
杜氏哀嚎着扑了过去,试图用身上本就不宽松的衣裙遮住那地上正衣不蔽体的自家女儿。
可她那动作却显得十分地徒劳,原本跟在她和李淮身后一同前来的,她特意安排好的一众丫鬟婆子和小厮,已经将方才的精彩场面尽收眼底……
尤陷在震惊中的李淮终于反应了过来,“这这这!竟是你!竖子!竟敢打我女儿的主意!”
说着便从旁抄起了一根柴火朝仍旧面色潮红的冯伦砸了过去。
冯伦见状欲要躲,可被哀痛不已的杜氏胡乱抓挠着,却也避之不及。
清醒过来的李景月哭着将脸伏朝了一旁……
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边的李思绵,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她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门边,略显清瘦的身影却隐隐透着几分倔强和骄傲。
微风拂过,将她耳畔的碎发也轻轻漾了起来。她一双眼波流转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柴房中的那出“闹剧”。
随后,便朝身后的蝶香使了一个眼色。
“都散了,今日之事谁也不许透露半个字出去。否则,男的送去马头做黑工,女的卖进酒街巷子里。记住了吗?”
一道清丽却又带着几分威压之气的女音响起。
随后,柴房里犹在震怒之下的李淮、一边替李景月遮挡,一边伸手去抓挠那冯书生的杜氏、以及羞愤交加的男女主人公,听了柴房门口的话后,皆是一愣。
是啊,他(她)为何没反应过来!这种时候应该先处理门外的那些奴才才是!
于是李淮和杜氏几乎是同时开的口,“不行!”
二人对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意图。
李思绵闻言心下冷笑,这种时候他俩倒是齐心得很。
“哦?不知父亲和夫人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杜氏见李思绵唇边挂着笑意,心里的怒火瞬间燃了起来,“是你!一定是你!”
后者闻言面露疑惑,装作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夫人在说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让奴才们守口如瓶。这种事万一走漏了风声,妹妹日后还如何嫁人?”
李淮黑着一张脸旁观了片刻后终于沉声开了口,“闭嘴吧你!”
喝住了杜氏后,又立马迈出了柴房,将门合上。
随后才十分严肃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丫鬟小厮。
虽然人并不多,可这样的丑事,他可不敢冒任何风险,若是传了出去……
随即便朝自己身后的常虎使了个眼色。
李思绵自然知晓她家父亲的意思,便是想让常虎将这些人斩草除根了。
秀眉微挑,她装作毫不知情,垂下眸子来,待那些丫鬟小厮被常虎领着下去后,才缓缓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