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端王府中的谋士,皇帝,她的父亲——也包括她在内,无一不认为颜祉铭是一个端方君子。
直到最后颜祉铭亲手撕掉了这张假面,她才恍然惊觉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而这个杨卓,不出意外,应该也是被颜祉铭所蒙蔽的人之一。
方卓涛咬牙道:“那你也把太傅放了,太傅不过一个朝臣,你挟持他有何用?你还不如去挟持陛下,至少还能令宁王放了你主子!”
赵太傅和皇帝,原本是站在一处的。
方才杨卓扑出去的那一瞬,他本是可以将皇帝拿捏在手心的,可是他没有,比起九五之尊的皇帝,他反而挟持住了一个年将朽木的大臣。
杨卓哈哈大笑:“方卓涛,你莫非以为我杨卓是个蠢材?挟持皇帝?呵!你告诉我,宁王都要登位了,现在这个皇帝有什么用?我挟持了他,他宁王大可以直接装做失误,
一箭射死我们两个,在假惺惺的哭一番,不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登上皇位了?”
洛云芙目光一沉。
不错,如果是她,绝对会这么做,但……这个杨卓可真敢说!
“但是赵太傅就不一样了……三朝元老
,忠心大臣,相信宁王也不愿意寒了大臣们的心吧?而且,听说赵太傅还是当年宁王的授业恩师呢……”
彼时皇宫中的皇子都还年轻,功课学习都在一处,最开始负责他们的功业的是身在天牢中的,那位曾经被颜祉铭塞过青虫的赵太傅。
后来他因为贤太子的事情被投入牢狱,身败名裂,被处以车裂之刑。
后来也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的先生,但只要瞧见一个,颜祉铭就会喊赵太傅,生生的将那些不姓赵先生给气走,到最后竟然没有一个愿意教他。
这位太傅就是在那个时候来的。
对方一来,他就叫了一声赵太傅,乐得对方开心了好久,抱着他玩了一天。
后来他才知晓,这位头发乱糟糟的先生也姓赵,从少年时入朝,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年头,却一直得不到重用,官职也只是微末,但这家伙自认满腹才华,觉得自己是大才,是要做太傅享誉天下的人。
就这么潦倒了好多年,他才进宫做了个教导皇子的先生。
没想到,一来就听到颜祉铭叫了一声赵太傅,他以为叫的是他,乐了好几天,老是在先帝面前夸他,说
三皇子年纪轻轻却有慧根,目光锐利通达,看人极准,背地里又偷偷带他去偷御膳房的鸡,吃饱了就捂着肚子摸他的头,说他活了这么多年来,只有颜祉铭一个人猜到了他的志向,而且愿意相信他真的能够成为太傅!
后来他果真成了太傅,成了他太子皇兄的先生之一,各为其主,渐渐分散。
颜祉铭的眼眸,忽然就动了动。
“放了太傅,本王可以放你离开,但颜祉铭……绝不可能!”
他目光中折射出火一般的光辉,一字一句,斩金断玉:“本王要他给大理之战,陈国之战中死去的将士们、百姓们偿命!”
倘若不是颜祉铭,边关不会有那么多的战事,不会有那么多死去的百姓和将士。
战争中死去的无辜百姓有多少?
他必要用颜祉铭的鲜血来祭奠他们的魂魄!
杨卓眼中闪过一抹冷光,“那就别怪在下无情了!”
他说着,想也不想的在赵太傅的手臂上用力一捅,鲜血顿时如同泉涌——“宁王殿下,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放我和殿下离开京城,赵太傅就安然无恙,至于之后的事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
你能够找到我们,我们便自缚双手任由处置!”
“杨先生……”
颜祉铭低声开口,眼中已有泪意。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他一败涂地的时候,杨卓居然还愿意站出来,挡在自己的身边,为自己博取最后一条生路……
“不能放他们离开!”
杨卓的话一出口,皇帝便想也不想的高喊起来:“决不能放颜祉铭离开,他敢对朕做这些事情,朕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杨卓冷冷一笑:“陛下还真是薄情啊。”
皇帝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对方说过,只有送她们离开他才会放了赵太傅,而自己这么说……
不正是要将自己的恩师推入死路吗?
“太傅,朕……朕……”
朕绝没有那个意思。
他想要解释,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太傅看着他,眼神渐渐暗淡下来,最后逐渐变为一片死黑。
“陛下,臣已近古稀,早已是无用之躯,臣死不足惜,但颜祉铭行惑国之事,令祁国苍生万灵涂炭!宁王和陛下决不能放齐离开!”
听着这一番话,颜祉黎忽然目光一凝。
“太傅!”
他想也不想的高
喊出声,却只看到年迈的太傅对着杨卓的刀口狠狠一撞!
鲜血如注,自他的脖子处喷溅而出。
离得最近,本想伺机救下赵太傅的太守忽然惊呼一声:“太傅!!”
场上瞬间一片慌乱。
杨卓也吃了一惊,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扔掉太傅,转而抓住了颜祉铭的手,“殿下,快跟在下离开这里!”
颜祉铭却狠狠的回头。
他看向玉阶之上的颜祉黎,还有他身后那道娇小的身影,他们并肩而立,站在高台之上,仿佛是他这一生都难以触碰的位置。
“洛—云—芙——。”
颜祉铭本以为,自己沦落到这一步,最狠的应该是颜祉黎才对。
直到现在他回过头,望着那两个紧靠在一起,仿若天生一对的璧人,他的眼中却只有洛云芙的身影。
往日的梦境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梦境中,不仅有颜祉黎,倪雪妍,还有洛云芙。
唯一和现实梦境不重叠的,是洛云芙和自己的关联,梦中她没有爱上颜祉黎,没有和颜祉黎有纠缠,他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做了自己的妻子。
往日只觉得这不过一个荒唐的梦境。
如今看来,却仿若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