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灵城的冬天是那种刺骨的冷，池乔的房间没有暖气，即使关门关窗，但空气里吹来的风，夹着令人哆嗦的冷。
她刚洗好澡，便躺在床上了，腿得到了被窝的暖和，腿也没有那么刺痛了。
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林京的电话打过来，她闷声接通。
林京一上来就火急火燎：“乔乔，你还好吗？”
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林京是听身边的声音知道的，她那天回家迎接父母之后就请了假，跟着父母出去看雪去了。
刚刚回到灵城就听到了这些消息，马上就打来了电话慰问。
池乔应声：“还好。”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天真的会发生这种情况。”
林京心里是有愧的，毕竟那天本来是约好了一起去图书馆，如果不是自己爽约，那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她原谅不了自己。
池乔摇头，笑地欣慰：“你又没错，道什么歉，即使那天没发生，那后面总有一天也会发生，她们对我的敌意太大了。”
林京：“那你的腿怎么样了？”
池乔翻了个身，侧躺着，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裹紧被子：“一直都在敷着药呢，别担心。”
林京在那边看了眼日历：“好吧，对了，明天是周末耶，我去你家找你吧。”
池乔困意来袭，打开了扬声器，把手机放到一边，眯上眼：“好。”
林京听得出来她挺困的，所以就只能让她好好休息：“那你先睡觉吧，明天见，晚安。”
池乔迷迷糊糊地回她：“晚安。”
之后电话那边再也没有传来声音了，估计是林京挂断了，电话挂断了没多久，池乔就已经睡下了。
这一觉，她睡的特别沉，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苏瑾挺着肚子向她走来，身边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梦到她妈妈改嫁了，并且还怀了孩子，回来是为了把她接走的。
一个电话的到来打醒了她的梦境，她爬起身，看清楚来电显示。
她愣了一下。
是苏瑾。
响铃响了有半分钟，她想去接的时候，电话自动挂断，呃，这样也好，两母女离开彼此已有快有半年之久，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苏瑾了。
就在她侥幸的时候，电话再次响起，她犹豫两秒钟，最后接通，把手机放在耳边。
苏瑾的声音还是没变，是一如既往的慈祥：“乔乔。”
池乔应了一声：“嗯。”
“那个，后天是你生日，你把地址发给妈妈，妈妈给你寄点东西过去。”
池乔一愣，看着放在桌上的日历本，十二月二十四，周六。
再过两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不说她都忘了。
好像每年都只有妈妈一个人记得她的生日。
池乔爬起床，踏上拖鞋：“不用了，谢谢妈妈，今年生日不想过了。”
以前苏瑾在身边的时候，生日都是两个人在一起，简单地吃个小一点的蛋糕，而现在不一样了，妈妈不在了，池乔便不想过了。
苏瑾：“那怎么行，那可是你十八岁成人礼，怎么能不过呢。”
池乔闷声。
苏瑾继续道：“听妈妈的，把地址发过来哈。”
说完苏瑾就挂了，没有给她时间拒绝。
挂了电话之后，池乔还是把地址给苏瑾发过去了，把地址发完之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池乔想起来，应该是林京。
她轻踱过去开门，看到了林京的脸。
一段时间不见，她倒是圆润了不少。
池乔的目光移到林京的手上，她提着两大筐的水果？
池乔：“你这是？”
林京在门外冷的直跺脚：“先进门先进门，冷死了。”
池乔给她让路，林京一个猛劲儿，扎进屋，把两筐水果放在茶几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搓着被冻红的小手，握成喇叭状放嘴边哈气。
池乔把门关上，目光还是停留在那两筐水果上，这是什么情况，她也不至于严重到那种需要人提着水果来看望的地步吧？
林京见她一脸不解，于是道：“这是我妈妈让我拿来的。”
池乔叹了口气，走向洗手间：“那也不用那么多。”
林京傻笑两声：“吃完还有呢。”
池乔关上洗手间门：“谢谢，不过那倒也不用。”
池乔洗漱完毕后，林京已经不在客厅了，她走到房间门口一看，林京正趴在她的床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看的很是入迷。
她走进去，附着腰问：“看什么呢？”
林京吓了一跳，坐起身来：“妈呀。”
池乔直起腰，看她。
林京：“哦，这是你的书？”
她说着便拎起她看的那本书。
池乔皱眉，看清楚了才知道，那是音乐专业的书，不知道林京从哪儿看到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碰了。
池乔点头，坐到书桌上：“嗯，无聊看看。”
林京双手撑着床伸长脖子看她：“你，喜欢音乐啊？”
“还行。”
“以后想学音乐？”
“不想。”
林京皱眉：“那你想学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考人民大学，学法律。”
林京：“为什么？”
池乔沉默了一会儿，记忆被拉回深处，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说：“想让这个世界的的坏人都受到所该承受得惩罚。”
林京觉得她的理想太伟大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池乔问她：“你呢？”
林京翻了个身，说：“我想当摄影师，记录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或者人。”
池乔笑了笑：“那以后我就有专属摄影师咯。”
林京也跟着笑起来，看着池乔：“嘿嘿，你就是美好的人。”
池乔眯眼：“谢谢夸奖。”
两个人有说有笑，讨论着未来的美好，彼此之间有理想，纯真地约定着以后。
池乔爬上床，两个人聊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是被苏瑾再次打来的电话叫醒的。
“妈妈给你寄的快递到了，记得去拿。”
池乔爬下床，下一秒就听到了门铃声，她皱眉，这速度这么快的吗。
“好。”
挂了电话，池乔习惯性地删除通话记录，然后出房间去开门。
林京跟着出来，问她：“谁啊？”
池乔打开门，快递小哥把一个大箱子搬进来，然后给笔给她签收，池乔边在上面画上名字边说：“我妈给我寄的快递。”
话音落下，她对着快递小哥笑了笑：“谢谢。”
快递小哥摆手，把箱子放在地上：“不客气，走了啊。”
“再见。”
快递小哥走后，池乔看了眼地上的箱子，这什么玩意儿，这么大件。
林京也很好奇。
池乔拿来小刀，打开箱子，里面装的是一把吉他，还有一些新衣服。
底下还有一个礼盒，是一个项链。
林京：“阿姨虽然不在你身边吧，但我总觉得，她比你爸靠谱多了。”
池乔笑了笑，赞同她：“确实，妈妈每年都记得我生日。”
林京：“你生日？什么时候？”
池乔把箱子搬回房间，林京跟在后面帮忙，把门关上。
“后天。”
林京看了眼日期，“打算怎么过？”
池乔摇头：“不想过。”
“那不行，到时候你来我家吧，我妈妈会做蛋糕，我们给你过。”林京说。
池乔：“会不会太麻烦了？”
林京摆手：“不会，你都不知道，我爸妈天天嚷着吵着要见你呢，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没有你讨喜了。”
池乔走过去，捧起林京肉嘟嘟的脸，用力捏了捏，笑笑：“谢谢你哦。”
林京皱眉：“你再跟我客气我就跟你绝交。”
池乔：“那绝交吧。”
林京：“……”
*
“十八载前，池家喜得小女乔乔也，十八载后，千金乔乔成人也……”林京突然卡壳，皱着眉头继续想下一句。
池乔被她逗的咯咯笑：“你从哪儿学来的。”
林京想不出来了，她有些羞愧地捂住脸：“哎呀，就我这点文化水平，能想出这点就不错啦，格局打开，别跟我计较。”
池乔拿笔敲她头：“才不会，我已经很开心啦。”
林京瘪着嘴捂头：“开心你还敲我。”
“那对不起咯。”
“我原谅你啦。”
两个人的课间讨论就此结束，上课铃声响起，林京依依不舍地跟池乔分开回到座位上。
池乔朝她比了个心，下一秒，手机震动，她低头一看，是林京发来的消息。
京京小甜心：真油你的。
池乔回复了个微笑的表情包，然后把手机塞回书包，抬头，蓦地对上了王越贱兮兮地眼神。
她皱眉：“怎么了？”
王越傻笑了两声：“今天是你生日啊？”
池乔点头：“嗯。”
王越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又转回去了，不知道在做什么。
池乔只觉得他莫名其妙，眼珠子一转，王越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这样说来，从刚刚一下课，周江与便不在了，这会儿上课了，他还没有回来。
那家伙，不会想旷课吧。
可是，他身上刚背了一个处分，怎么会犯傻又去旷课呢。
池乔拿笔戳了戳王越的后背，躲着台上的张新，小声地问他：“周江与呢？”
王越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他有点心虚，毕竟周江与这哥要干的这事太扯皮了。
十一中的广播站一直以来都是有重要通知的时候才会开放，只对工作人员开放，其余时间都是闲杂人等请勿使用。
而如果要用，那就得申请。
其实，申请倒并不难，但周江与那哥申请了是要来表白用的。
这事就很荒谬。
周江与没回来，那就说明，他已经申请到了，接下来事情，肯定会引起轰动。
也不知道主任跟校长怎么想的，敢给那位爷通过申请。
王越打心底佩服周江与。
那也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他对池乔，完全可以用“上瘾”来形容。
…
池乔把头收回来，心不在焉地翻开英语书。
此时的课堂已经陷入了寂静，只有张新讲课的声音，一大串的英文短句回荡在整个教室。
蓦地，教室上空角落的音响突然传来一个可以说得上很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课堂。
低沉，带着磁性，充满了性感——
“生日快乐。”
全班同学同时发出疑惑的，今天谁生日？这个声音，又是谁的？
可能全校人也都在疑惑着同样的问题，一时间，走廊上到处围满了人。
张新怒斥着都跑出教室的人：“都给我回来！”
没人理她，都在拼了命地往外跑，只有池乔跟王越，寂寥，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句“生日快乐”之后，相继而来的是一首歌的前奏，池乔听出来了，是那首，她在他面前唱过的《戒不掉》。
“我靠，这是哪个女生的浪漫？”人群里有这么一个声音蹦出来。
“也太幸福了吧。”
整栋教学楼，整个高中部，走廊上都站满了人，都在好奇着这是属于谁的私有浪漫。
教学主任顶着个大秃头站在一楼往上来，密密麻麻地人头让他有些眼花缭乱，校长就顶着个大肚腩站在他旁边，看着现场的情况。
“校长，要不我去把周江与逮出来。”
校长笑了笑，一脸欣慰：“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主任：“……”
校长拍了拍主任的肩膀，叹了口气：“算了吧，任由他们去吧。”
前奏结束，熟悉的歌词回荡着整个十一中高中部，传入池乔耳里，不同的是，放的不是原唱，而是，是周江与唱的。
一字一句，烙印她心。
这是她专属的浪漫。
一曲完毕，没有结束语，这个生日惊喜，来的无形，去的也无踪，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却被人流传羡慕了很久很久。
所有人都回到了教室，张新从吃瓜看戏的状态转回到严肃继续上课，林京躲着张新，低头给池乔发信息。
京京小甜心：是周江与！
池乔没回。
林京把她刚刚偷溜到广播室门口偷拍到的周江与的照片发给她，还有一张是她从一个十分好的地理位置拍到的整栋教学楼的走廊上站满了人的照片。
池乔终于看到了，她还没缓过神来，点进聊天框，打开那张有周江与的照片，看了许久。
那是她热爱的少年。
她本是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是他，让她一次又一次，没有原因、没有底线、没有限数地为他翻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