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下午放学的时候,池乔在走廊上被寂寥拦住。
池乔背上书包,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你找我?”
寂寥这段时间里,利气被磨平了不少,自从那次风波之后,他的班长职位就被撤了,现在走到哪儿都是自己一个人。
他从后背拿出来一个礼盒,递给池乔,声音柔和:“生日快乐。”
池乔谢拒了:“谢谢,但是礼物就不用了。”
寂寥不管他的拒绝,硬把礼盒塞给她,然后转身就跑。
因为他看到了从教室里走出来的周江与。
林京在走廊那头朝她挥手:“我先去校门口等你。”
池乔应声:“好。”
现在已经是放学后,走廊上也就只有池乔,还有身后的周江与。
天冷了,但他好像感觉不到,身上穿的也就只有跟往常一样,十一中的全套校服。
池乔就不一样,苏瑾给她寄来的新衣服里,十件有九件都是棉衣,再套上校服外套,裹得更严实,所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臃肿。
但她这个人体寒,不管穿多厚,她还是隐约地觉得冷。
周江与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条白色围巾,给她戴上,然后后退一步,像欣赏艺术品一样地打量着池乔。
池乔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不知道是被冻红的还是害羞了红的。
周江与嗤笑:“至于么?”
池乔撇嘴:“显胖。”
周江与:“那我下次穿多点,尽量把你衬的瘦一点,行不行?”
池乔被他逗笑:“行。”
周江与靠着走廊上的围栏,看她:“还不明白?”
池乔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却不知如何回答。
他的意思池乔已经非常明白,经过这么这段时间,池乔看得出来,她所热爱的少年,同时也在热爱着她。
但她现在暂时不能回应他的热爱,但她现在还是太普通了,她只想冲刺高考,然后改变自己的人生,那样的自己,才配得上他。
池乔:“明白了,但我觉得我现在还不适合谈恋爱。”
周江与皱眉,表示不懂。
“再等等,等我强大到可以配得上你的时候,我们再考虑谈个恋爱。”
周江与被拒绝了,他有点不可思议,按道理说,她应该接受才对。
但他不会去强迫她,他不着急,他会等她接受自己。
周江与笑了:“得。”
周江与边说着便起身往前走:“爷等得起。”
*
林京妈妈做的蛋糕不大,刚好够吃,林京家里有个弟弟,刚两岁半,小屁孩跑起来一颠一颠的,把池乔逗的笑的合不拢嘴。
林京一家人相处的都很融洽,这是她羡慕的。
在她的记忆里,一家人很少有一起坐下来吃饭的时候,要么就是缺一个,要么就是少两个。
池乔要走的时候,林奶奶塞了一个红包给她,她没要,被林奶奶敲了头:“你这孩子,拿就是了,奶奶给的红包,哪有不要的道理。”
最后池乔还是收了:“谢谢奶奶。”
林京送她出门,出小区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两个人在小区门口冷的发抖。
林京从口袋里掏出礼物,一一说明:“这是爸爸给的,这是妈妈给的,还有这个。”
林京拆开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银手镯,然后把池乔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来,给她戴上:“我给你送手镯,是因为我想保佑你一世平安喜乐,没有那么多的痛苦。”
突然这么煽情,池乔最受不了,她鼻尖泛酸,眼泪顺着眼角掉下来:“谢谢。”
林京弹她额头:“哭啥。”
池乔:“太感动了。”
林京把爸妈给的礼物装进池乔的书包:“对了,奶奶给你的红包别被你爸发现了,到时候他又拿去赌。”
池乔:“知道啦。”
林京:“那你快回去吧,给你叫的车就停在便利店门口,别挤公交车了,冷。”
池乔听着又要哭,林京打住她:“别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池乔走前,没忍住抱了一下林京。
“哎呀,快走啦,司机催啦!”
……
回到家,池生平正在吃晚饭,他表情严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池乔盲猜他是输钱了。
“吃了?”池生平问他。
池乔把书包放回房间,然后再出来,去拿了个碗,坐下陪他一起吃饭。
“你妈给你寄东西了?”
池生平问。
池乔一愣,她有点慌,那个箱子被她藏起来了,但好像她忘记撕掉上面的快递单了。
上面的寄件人写的清清楚楚。
看来还是被他发现了。
池乔隐藏不了,所以只能承认了:“是,她给我寄了生日礼物还有一些衣服。”
池生平没说话,闷闷地喝着酒,但一双眼睛已经变得越来越猩红。
害怕瞬间遍布池乔全身。
一分钟后,池生平再次开口:“今天生日?”
池乔没想到他会记得自己的生日,有些惊喜:“嗯。”
池生平不去接她的话题了,问她:“什么时候放假?”
“应该快了。”
池生平没再说话,站起身,突然发现视线有些模糊,但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又变的清晰,他晃了晃头,骂了一句粗话。
这段时间,他总是这样。
视线模糊,胸闷气短,把他折磨的不轻。
池乔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你管我做什么,茶几抽屉里有些钱,拿去用。”池生平边说着边收好自己的碗筷,去洗碗槽里清洗干净,然后放回柜子里,“不用给我留门了。”
说着他就要换鞋出门。
池乔看他:“你穿多点,外面冷。”
池生平没理她,但还是顺手捞了一件外套,然后出了门。
池生平刚走出小区,瞬间就撑不住了,扶着墙,吐了一口血。
“草。”池生平边用手背抹了抹嘴巴,看着手背上的血迹还有地上他吐的那口血水,骂了一句。
“去医院看看。”身后传来声音。
池生平回头,是那个抡了他两拳的小子。
他哼了一声:“你来这儿干嘛?”
周江与在他边上点了根烟,递给他一包纸巾,说:“我让你去医院看看,你这问题不小。”
池生平接过纸巾,胡乱地擦掉嘴上的血迹:“死不了,老子命硬,再说了,死了就死了,早死晚死不都得死。”
周江与:“你死了留池乔一个人?”
池生平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留下来陪这个小子聊聊天,他冲周江与伸手:“烟。”
周江与把烟丢给他。
池生平点了一根,继续话题:“她有她妈,有你,还有林京那小姑娘,我呢。”
说到这儿,池生平自嘲一声,继续道:“什么都没有,死了就死了。”
池生平这个人,一生没闯出什么成绩,家庭也被自己毁了,身边的人靠近他要么就是带着目的,要么就是虚心假意,酒场跟赌场上交的都是一些狐朋狗友,没有一个人真正愿意跟他处,当初离婚的时候,他执意要把池乔留下,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没人要,而现在身边就只有女儿一个人,到时候那个女人再回来把他女儿带走,他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生命也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死了倒也是给自己解脱。
周江与有种错觉,他居然觉得,池生平也是挺可怜的一个人。
“她妈嫁人了,就在一个月前,结婚证都给我看了,她总有一天会回来把池乔带走的。”
周江与没说话,抽着烟,听他说。
“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可能是老天爷也都看不下去了。”
周江与说:“你是不是一个好丈夫我不知道,但你绝对不是一个好父亲,她在学校被欺负你看都不看她一眼。”
“被谁欺负?”池生平突然急了。
“现在想要关心也晚了,欺负她的人被我送进局子了。”
池生平自嘲了一声:“是吧,挺失败的。”
周江与哼声。
池生平把烟头丢下,抬头看他:“你喜欢池乔。”
周江与不避讳:“是。”
“想娶她?”
“想娶就能娶?什么时候你这么好讲话了?”
“看你把她当命,那想娶就娶咯。”
周江与嗤笑,他都怀疑池生平喝醉了。
池生平想起来那次在赌场门口:“你这小子,上次莫名其妙抡我两拳是为什么?”
周江与:“你打她。”
池生平脸色黯淡下来:“只能说她投错胎了。”
周江与:“……”
“喝酒吗?要不要陪我喝一顿?”池生平酒瘾上来。
周江与摇头:“戒了。”
“得,那你早点回家吧,你爸妈该找你了。”
池生平边说着边摆手,头也不回地跨步离开。
周江与低头看着地上的那滩血水,胸口闷闷的,面露难色。
有很多事情他是迷茫的,就比如,他到底要不要告诉池乔,她妈妈已经结婚了,又或者,他爸生病了,很严重,估计会死。
但他现在有一个事实是他清楚的,他知道,池乔迟早会走,会离开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无论是考上大学还是她妈妈来接她,她都会走。
而他的人生已经被家里规划的很好了,无论他怎么样,还是得回去接受家里的生意。
周家的生意近几年好不容易有了起色,那是他父亲的心血,他不能放任不管。
他只能留在这儿。
那时候的她,还会想跟她谈个恋爱吗。
算了,谈与不谈都无所谓了,反正她离开了,他也还是会在这个城市等她回来。
就等她,会一直等。
*
第二天,池乔起的有些早,她最近老爱做梦,梦到自己的父亲一点一点地消失,她想伸手去摸,但来不及了,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父亲在她面前消失地无影无踪。
梦的后面依旧是她母亲大着肚子来接她的画面。
最后,她不情不愿地醒来。
她总觉得有事发生,让她很难受,胸口有块石头堵着,喘不过气。
池乔吃过早餐,来到教室,前排的几个女生一边回头一边笑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池乔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是周江与。
她差点就笑喷出来。
周江与把自己包的跟个粽子似的。
她记得,他昨天说,他穿的胖一点,这样就可以衬的她瘦一些。
他居然来真的。
王越笑的直不起腰:“你这是什么新造型?”
周江与用眼尾瞥他:“闭嘴。”
王越还在笑,直到池乔走过来,池乔怕自己憋不住,想掠过他直接走,但还是被王越拉住了,他边拉着池乔边指着周江与笑:“你看他,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江与无语。
池乔本来还能憋,奈何受不了王越的魔性笑声,跟着笑起来。
周江与瞪她,池乔很快就停住了笑声,说:“还是很帅。”
说完,她看向王越,眼神示意他不要笑了,王越也跟着停下来:“得,我不笑了。”
早读铃声响起,王迈迈着步伐走进来,把保温杯搁茶几上,然后扫了一眼班上。
他也被台下的周江与吓了一跳,笑着问:“你不热?”
周江与哼了一声,没说话。
王迈清了清嗓子,宣布通知:“今年的期末考试就在这一月初,大家都积极起来,好好复习,争取考个好成绩回家过年。”
台下一顿欢呼。
王迈严肃拍桌:“叫什么?过完年回来都下学期了,奔赴高考了,激动啥呢。”
提到高考,台下的人,一半沉默,一半不当回事。
“元旦晚会咱们班有没有要参加的?咱们班最好是也出一个节目吧,毕竟这是你们高中的最后一次晚会了。”
台下一片寂静。
这群人,学习捣乱倒是拿得出手,要说才艺,上去表演个拳击?
王迈看他们也都兴致全无的样子,也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突然,台下的林京突然站起来,王迈一脸震惊:“林京同学,你要报名吗?”
“不是我,是池乔,我帮她报。”林京指向池乔。
池乔:“?”
王迈:“你这孩子,也不问问人家意愿,池乔,你同意上台吗?”
池乔犹豫了下,最后咬牙点头:“好。”
这是高中的最后一次晚会,初中的时候她就有遗憾了,高中不能有。
王迈:“好,那你想好什么节目,然后来找我。”
王迈通知完事情之后,就离开了,王越按耐不住扭过头来问池乔:“你要表演什么?要不我跟你一起吧,上去表演个相声。”
池乔:“……”
周江与觉得他有病,抬手在他脑门上就是一巴掌。
王越捂头控诉:“你……”
最后还是被周江与眼神杀给打住了,他正经起来:“那你想好什么节目了吗?”
池乔:“弹唱。”
王越:“这事你可以找我旁边这位爷,钢琴还是吉他,他都十级。”
池乔看向周江与,那位爷已经趴下了,现在是在睡觉,没事无cue的状态。
王越耸肩:“好吧,当我没说。”
早读课下课,周江与终于醒了,因为包的严实,他本身也没有很冷,所以睡了一身汗,他起来的时候,池乔笑着给他递了一包纸:“擦擦。”
周江与看着她,一脸看穿:“找我给你弹?”
池乔:“可以么?”
周江与接过纸巾,擦掉额头上的汗:“得看你给我什么好处。”
“送你个礼物成不成?”
周江与本来也没有打算拒绝她,嗤了一声:“成。”
“你不问问什么礼物?”
周江与抬眉:“你送的爷都喜欢。”
旁边的王越听的头皮发麻,他从来没见过周江与这样,还得多亏了池乔,让他在有生之年,见到周江与这么油的一面。
池乔:“给你颁个好人奖。”
周江与笑笑:“得。”
他站起身,准备离座,又道:“爷就只配个好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