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晚饭过后，周江与接了个电话，池乔发现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因为一接完电话，周江与脸色当场就变了。
随后，他进了卧室，没再出来过。
池乔把碗筷收拾好，然后回了客房，给池生平发了平安信息，然后就放下手机睡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小腹痛醒的，她被姨妈深夜造访了。
她爬起来，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夜里的十二点过半，外面的风还在刮着，雨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在想，去哪儿找卫生巾。
她的第一反应是点外卖，可是她又想到是台风天，骑手送货不安全，她也就放弃了。
在做了五分钟的思想斗争后，小腹愈来愈痛，内裤估计也都脏透了，她才终于下床，准备去找周江与。
可当她打开房门的一瞬间，看见了客厅里的周江与。
他怎么不睡觉在客厅里抽烟。
周江与刚点上烟，发现了出门的池乔，他抬起眼皮，拿下烟，夹在指尖，问道：“醒了？”
池乔有些难以启齿，但她的情况容不得她再有半丝犹豫，她咬咬牙，最后还是开了口：“嗯……周江与，那个，我姨妈来了，你这儿有卫生巾吗？”
周江与听到她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最后起身，走进另外一个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卫生巾还有熟悉的草莓熊内裤。
池乔一把接过，匆忙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冲进了公共浴室。
收拾了半个钟头，池乔才从浴室出来，周江与还没离开客厅，保持着刚刚出门看到他的那个姿势。
这半个小时里，他应该是连续抽了许多烟，茶几上的烟灰缸都满了。
池乔踱步过去，给他倒了杯水。
周江与的手停在嘴边，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见她突然把水放在跟前，傻了一秒钟，然后抬眼看她：“你在做什么？”
池乔抿唇：“你，喝点水。”
周江与嗤了一声，没去听她的话，继续自己的动作抽烟。
等他把气呼出来，池乔一屁股在他边上坐了下来，这操作属实是把他给看蒙了。
“给我一根。”池乔抢先在他前面说话。
周江与皱眉，他想起来，池乔平日里看着怪乖的，但骨子里的那股叛逆还在，他都差点忘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她抽烟了。
不过他不愿意让她去碰这种东西。
“没有。”周江与扭头。
池乔皱眉，看向茶几上的那一包刚拆过的椰王：“那不是么？”
周江与还在犟：“那是棒棒糖。”
池乔：“……”
他不给她拿，那她就自己拿。池乔抬起屁股，伸出手，掠过他顺利地拿到了烟。
周江与瞥了她一眼，但也没说什么，任由她去了。
池乔动作十分娴熟地点上了，不过好像是因为有些时间没抽了，所以第一口就被呛到了，咳得眼泪汪汪，最后还是喝了水才缓了过来。
周江与皱眉：“不是给我倒的？”
池乔放下杯子，又倒了一杯，挪到他跟前：“再给你倒就是了。”
周江与属实是被她给整得噎了声。
之后，两个人再也没说过话，一个客厅，两根烟，整整沉默了五分钟。
池乔抽完最后一口，把烟头掐灭，去问他：“你不睡觉吗？”
周江与的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语气：“不困。”
池乔追问：“失眠了？”
周江与：“是。”
这让池乔明白了，为什么他每天在学校这么困，原来是因为失眠。
“经常这样吗？”
周江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算是。”
周江与话音刚落，放在茶几边上的手机突然亮屏，一条信息弹了出来，周江与跟池乔的视线同时转移过去，下一秒，周江与伸手把手机关了。
信息的内容池乔看得一清二楚。
发过来的号码备注是慕连。
信息内容是：你再怎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你都还是我儿子，这是事实。
池乔看懂了，这个人是他的妈妈，但从她发过来的信息里，可以看得出，她的语气十分强硬。
由此可见，他们俩关系并不好。
池乔想起来，周江与说过，周江艺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所以可以知道，这个慕连，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就在池乔沉默地这点时间里，周江与脸上的烦躁又多了几分。
他今天接的那通电话就是慕连打过来的，慕连这个人一出现，那些不好的记忆有被她从他内心深处拉了出来。
只要那个人出现，他就会莫名觉得反胃，恶心，就像无数只蚕卵吐出来的丝，还带着粘液，令他发指。
他无数次失眠也都是因为她。
“周江与。”池乔的声音打破了夜里的一切寂静。
周江与抬眸，漆黑又带着猩红的眼珠停落在她身上，看得她发毛。
这个眼神，池乔似曾相识。
记忆拉回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天在阳台上，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冷漠无情，无时无刻在冒着寒冰，容不下任何人，甚至可以伤害到无辜。
“你…还好吗？”池乔的声音里满是心疼。
那时候的池乔做不到心疼他，因为那会儿，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而如今不同，池乔喜欢他，所以做不到不去心疼。
她现在的心情，就如同那天在药店门口，周江与得知她被家暴了那样，心疼，但又无能为力。
她没有能力做到跟周江与一样，抓到池生平揍一顿，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只有在他边上，给予他安慰，陪伴，那就足矣。
听到池乔的声音，周江与刚刚那副冰山模样瞬间褪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
不因为什么，他只是怕他吓到了他的姑娘。
周江与咽了口唾沫，语气平缓，开了口：“还行。”
听到他这么回答，池乔松了口气，想找点事做缓解一下气氛，但又不知道该干嘛。
周江与喜欢打游戏，但她对游戏一窍不通，他喜欢做题，而她脑容量由不得她学习量太大。
所以，她想到了一个对她来说比较行得通的办法。
池乔：“周江与，想听歌吗？”
周江与皱眉：“嗯？”
池乔：“《灰色轨迹》行么？”
周江与嘴角莫名上扬，挑了挑眉：“行。”
池乔不用伴奏，她依旧是清唱，她嗓音天生就具有感染力，即使是清唱，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酒一再沉溺何时麻醉我抑郁
过去了的一切会平息
冲不破墙壁
前路没法看得清
再有那些挣扎与被迫
踏着灰色的轨迹
尽是深渊的水影
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
你眼里却此刻充满泪
这个世界已不知不觉地空虚
Woo 不想你别去”
唱这首歌是池乔第一时间想到的，因为她觉得，这首歌的歌词含义比较适合现在的场景。
她想通过歌词，起到安慰周江与的作用。
果不其然，间奏结束的时候，周江与开了口，与她一起合唱。
“心一再回忆
谁能为我去掩饰
到哪里都跟你要认识
洗不去痕迹
何妨面对要可惜
各有各的方向与目的
踏着灰色的轨迹
尽是深渊的水影
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
你眼里却此刻充满泪
这个世界已不知不觉的空虚
Woo 不想你别去”
……
周江与眼角带着笑地陪着池乔合唱，直到一曲完毕，两个人相视而笑。
气氛得到了放松，周江与心情也舒畅了不少，困意突然袭来。
他弯腰，伸手，在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片东西，小幅度地丢给池乔。
池乔一愣：“这是什么？”
周江与嗤了一声：“暖宫贴。”
“……”池乔噎声，他这里怎么什么女生用品都有。
周江与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掠过她的时候，动作粗暴地搓了搓池乔的头，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意：“睡觉了，晚安。”
话音刚落，他便跨步离开，朝着卧室走去。
池乔：“……”
池乔皱着眉头揉着被他搓疼的脑袋，老实地贴上暖宫贴，然后回房。
回到房间，刚躺下床，池乔又再次从床上蹦起来。
她脑袋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周江与跟她说了，晚安。
池乔反应极快地拿出手机，迅速点进江与的聊天框，她还没来得及给他发信息，视线就被他的头像引了去。
周江与的微信头像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一道光从一个小破口透进来，光束下有一只在翱翔的大雁，底下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湖水。
整个照片都透着一股压抑气氛。
一开始刚加好友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到那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太多了解，所以她也没有多想什么。
而今天，她发现，那个头像，有另外一层含义。
他渴望有一束光能照进他暗无天日的世界。
池乔眨了眨眼睛，莫名鼻尖一酸，一滴眼泪滴在手机屏幕上，她打了五个字，给对面发送过去——
池乔：周江与，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