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天，池乔是被池生平的电话吵醒的，她醒来的时候，才是早上八点。
池生平估计是一夜没睡，嗓子很哑，但也不难听出他的怒气：“风小了，马上给我滚回来。”
池乔闷声应了，挂了电话才爬起床。
池乔换了昨天来时的那套衣服，随后来到书房收拾好书包，周江与还没醒，她不打算等他醒了，所以就先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风确实小了，她快速踏上了返回家的五十一路公交车。
一上车，因为腹痛，她就睡过去了。
到站的时候，是阿叔叫的，她眼睛惺忪地下了车，下一秒，她听到了魏白的声音。
她第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她惊地睁开眼，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魏白。
魏白旁边站着的是邹衍喜。
她今天穿得很是小清新，一条白裙，配上小白鞋，一头高马尾，妥妥的清纯公主。
而她旁边的邹衍喜就不简单，一件黑色吊带紧身裙，落到大腿根，露出两条白晃晃的美腿，脚上踩着的是八厘米的恨天高。
如果用清纯来形容魏白，那形容邹衍喜的那便就是端庄大方。
她跟身边的同龄人不一样，她成熟得早，再加上那张具有挑战性的脸蛋，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别人所不具有的。
这会儿已经不下雨，池乔的伞被她捏在手里，看到了她们俩打扮的如此隆重，她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池乔踱步过去，拉近她们的距离，开口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魏白笑脸相迎，一把拉过她：“今天是阿喜生日啊，我们正准备过去呢。”
待魏白话音刚落，邹衍喜便抬起眼皮看她：“一起来吧。”
池乔有些意外：“啊？”
魏白：“一起呗，人多热闹，王越俞滨他们也都在。”
王越俞滨，那周江与呢。
可是，周江与好像都没睡醒。
池乔有些心虚，眼神乱瞟，不知道如何是好。
魏白等不及了，一个劲地挽着她晃：“哎呀，一起嘛，大放假的，在家也无聊。”
池乔思想斗争了有半分钟，最后她还是点头了：“好，但我得先回家，你把地址发给我，等会儿就过去。”
魏白打了个响指：“好。”
池乔跟魏白邹衍喜告别之后，来到了菜市场买了一把地瓜叶，然后回到了居民楼。
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的池生平，他光着膀子，两眼猩红，奇怪的是，他身上没有酒味。
他没喝酒，但也是一晚没睡了。
池生平虽然酒后行为冲动，但他打心底还是会心疼自己的女儿，自家女儿彻夜未归，他很难平静下来去休息。
他昨天听到池乔要过夜的时候他脑子都快炸了，谁知道抡他两拳的那个小子会不会对他女儿怎么样。
但是一想到外面的风刮的那么大，怕女儿回家的时候不安全，所以他还是忍了下来。
他没喝酒，而是在客厅坐了一晚上，天一亮，他就立马给池乔打去了电话。
池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书房放下，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爸。”
池生平没应，而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起身。
池乔叫住他：“我买了菜，要不你先把饭吃了再睡。”
池生平胸脯起伏着，压下来那股气，但他还是没打算吃饭，他都一晚上没睡了，现在急需补觉。
睡醒他还有事要忙。
池生平：“不吃了。”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进了房。
池乔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进了厨房。
等她把饭菜做好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她又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回房间换衣服。
池乔没有多好看的衣服，为数不多的一条裙子，今天被她拿出来比划了一下。
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条裙子，苏瑾给她买的，那时候是她第一次登台表演。
不是什么大牌，款式很简单，简简单单的一条白色连衣裙。
最后，她还是放下了，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衣柜里，穿了一身休闲装。
收拾好一切后，她写了张纸条，放在了饭桌上，这样池生平睡醒了他便可以看到。
最后，她换上鞋子出门。
魏白发过来的地址是一个大型KTV，她没进去过，但来来往往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过，装修很豪华，是她不配踏进去的地方。
她没打算去那么快，而是来到了一个优品店给邹衍喜挑选生日礼物。
她刚踏进店里，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周江与。
他看上去一脸的漫不经心，很随便地捡了一瓶香水，然后准备走人。
池乔明白了，他在挑礼物。
可是，这人挑礼物怎么跟买瓶水一样简单。
周江与抬眼，不经意间跟池乔对上了视线，第一反应是有点懵，下一秒，他眉尾轻挑，眼神里充满了玩味。
池乔躲开他的视线，绕过柜台去另一边。
她在想，邹衍喜喜欢什么。
池乔之前在乡下的时候，同学过生日从来没人邀请过她，因为别人知道她没钱，所以她不会买礼物，所以都不会叫上她。
所以，她不知道别人生日的时候，应该送什么好。
就在她愁眉紧锁的时候，周江与出现了。
他抱着手，倚靠着，垂眸看她：“走了也不说一声？”
池乔继续看礼物：“不想打扰你。”
“那你想打扰谁？”周江与追问道。
池乔沉默不语。
周江与继续问：“寂寥吗？”
“……”池乔觉得他莫名其妙，无缘无故扯到寂寥做什么？
池乔忍不住了，转过身去，看着他，问：“为什么这么问？”
周江与眼神瞟到她身上，然后再是扫了一圈优品店，开口：“你不是在挑礼物？”
池乔皱眉，点头：“是啊。”
周江与被气笑了，笑的肩膀直抖。
他笑容不丑，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很帅，但笑声听上去莫名有点瘆人。
池乔十分地不解，他到底是怎么了。
周江与突然停住了笑声，然后一言不发捏着手里的那瓶香水去结账。
池乔顺着他的背影看过去，他结账的时候，老板还看了她自己一眼，然后笑了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结完账，周江与提着礼物离开了，留下池乔一个人疑惑不解。
待周江与离开以后，池乔兜里的手机传来了消息，她点进去看，才知道是寂寥发过来的。
寂寥：今天我生日，有空吗？
寂寥的这个消息，把刚刚池乔所有的不解跟周江与莫名其妙的话语都迎刃而解。
原来是周江与误会了。
误会了她要去给寂寥过生日，误会她在给寂寥挑选生日礼物。
池乔打字回复对面：生日快乐，但不好意思，我不太有空。
那边的寂寥懂她在拒绝自己，也很有眼力见的没再回她了。
回复完信息，池乔也不管寂寥自己有没有回复自己，继续给邹衍喜挑选礼物。
池乔不了解邹衍喜，所以不知道该给她买什么，但她知道她喜欢化妆，所以就给她拿了一只口红，还有一个气垫。
她去结账的时候，老板告诉她，刚刚那个小伙子已经帮她买单了，还给多了好几百，说要退给她。
池乔有些意外，但还是接受了。
得到退款后，她立马给了周江与转过去，包括买礼物的钱。
那边没收，也没回，也不知道在干嘛。
她也不在意那么多了，往魏白发过来的KTV走。
池乔没来过KTV，所以有些小迷路，来到八楼后绕了一圈才找到805包厢，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气氛一片压抑。
邹衍喜正在玩手机，脸部没有什么表情，显得毫无兴致，魏白在一旁气生无可恋的，也不知道被谁给无语到了。
王越跟俞滨在互相猜拳，好像也没喝多少。
包厢里没有周江与的身影，他买的礼物倒是很安详地躺在瓶海里。
池乔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了？”
魏白耸肩摊手：“不知道，周江与刚刚来了，不过把礼物放下就走了。”
池乔看向王越，王越也是瘪瘪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就在池乔愣神的时候，邹衍喜突然放下手机，把长发撩到身后，拿起酒瓶，往杯子里倒酒，开口：“他能拿着礼物出现就不错了。”
想想也是，去年，前面，邹衍喜的生日周江与也都没来，就连礼物也没有，而今年，他也是很爽快地就答应来了。
邹衍喜又不傻，她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为了池乔来的。
不然怎么可能之前无论如何都不来，今天一听到池乔要来，他立马就赶过来了。
邹衍喜早就接受了他不喜欢自己的这个现实。
池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拿着礼物过去，递给邹衍喜：“生日快乐。”
邹衍喜抬手接过礼物，笑了笑，然后举了杯：“谢谢。”
包厢里紧张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很久，邹衍喜的朋友也不至于这几个人，时间越往后，来的人便越多，男男女女，坐满了整个包厢。
在场的人都喝的挺嗨的，就连魏白也喝的小脸通红。
只有池乔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嘬着吸管喝着加热过的牛奶。
魏白在举杯之际偷偷抬起眼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池乔，无语地想要翻白眼。
她不知道周江与是怎么了，但她总觉得，周江与突然有人十有八九跟池乔有关系。
她本来在心里打的如意算盘就这样被破坏了，她心有不甘。
池乔今天月经第一天，腹疼很严重，坐在包厢一个小时，上了有不下十次洗手间，等她把一杯热牛奶喝完，她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这会儿不是晚上，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她刚上完洗手间，一出门就碰到了几日未见的寂寥。
寂寥看样子也是刚从洗手间出来，正准备打开隔壁包厢的门，看到池乔后便停下了动作。
池乔也愣住了。
寂寥上下打量了她一圈，随后开口：“你不是没时间？”
池乔抿唇：“今天也是阿喜生日，事先答应她的。”
寂寥点头，没打算跟她计较那么多：“行。”
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就这么僵着也很无趣，池乔尴尬癌都快犯了。
等他们俩准备各自离开的时候，105包厢门口被打开，魏白走了出来。
魏白看到寂寥的时候也是有些震惊，在看到寂寥边上的池乔时眼底划过的蔑意快要完溢出来了。
她扯了扯嘴角：“你们在干嘛？”
经过上次因为作业吵架的事情，寂寥自然不会给魏白什么好脸色，冲着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推门而入，剩下池乔一个人尴尬。
魏白把视线转回到池乔身上。
池乔闷声解释：“今天也是他生日，正好碰上了。”
魏白故作一脸理解的表情，然后笑出了声：“他们在玩游戏，你要不要一起？”
池乔：“好。”
池乔跟着魏白回到包厢，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她刚刚那个位置上的周江与。
他怎么又回来了。
就在池乔一脸疑惑的时候，魏白扯了扯她的衣角，让她过去坐。
池乔没做声，跟着魏白过去。
魏白把人都挤过去，每个人都往旁边挪屁股，挪着挪着，邹衍喜自然地坐到了周江与边上，而池乔，坐在了全场离周江与最远的位置。
这是魏白故意的。
今天的计划她一定要成功。
都确定人坐下后，魏白开始讲游戏规则。
是一个很常见的游戏，大鬼黑尖，只要抽到这两张牌的，必须要完成指定的任务。
当魏白准备发牌的时候，包厢门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打开，全部人的视线都好奇地转了过去，只见一个人从外面推门而进。
那个人是寂寥。
他的到来，打破了魏白所有的计划。
魏白翻了个白眼，扭头去喝酒。
寂寥举着酒杯进来，跨步到池乔身边，冲着邹衍喜举杯：“生日快乐。”
邹衍喜礼貌性地点头举杯：“生日快乐。”
寂寥搬来一张椅子，在池乔身边落座，看向魏白手中的牌，问道：“在玩游戏？”
魏白态度不咋地回他：“嗯。”
寂寥笑了：“介意带我一个吗？”
邹衍喜在这个时候笑了：“当然不介意，一起吧。”
由于寂寥坐在池乔身边的缘故，池乔很是不自在，刚刚周江与本就误会了她，这会儿寂寥再坐到她边上，周江与不更加误会了。
她抬起头看向周江与，他很安静地撑着膝盖在那儿玩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亮出来的光照到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他有什么表情。
很平静，像那种暴风雨来袭前的平静。
…
魏白多加了一张牌，她做的小手脚被打乱，那她也没多少兴趣了，那两张牌发到谁手上，那就得看天意了。
很不巧，池乔就拿到了那张黑桃尖。
她捏紧那张牌，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候，有人喊了一句“谁拿到了就摆出来吧”。
池乔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人群中的周江与，周江与也在看她，眼神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所有人都在等，池乔也不再好推脱，于是亮出了自己的牌。
而那张大鬼，正被寂寥捏在手里，他看到了池乔亮牌的时候，打心底的暗喜。
他扯了扯嘴角，然后亮牌，随后看了一眼周江与。
那种眼神，像炫耀，又好像是在挑衅。
周江与对于他投过来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回应，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回去，没有任何动静，手掌覆盖在面前的酒杯，举起干了。
下一秒，寂寥亮出了牌。
这一亮，把魏白给看懵了，这好像比她做的小手脚还要有意思得多得多。
她倒要看看，池乔能怎么办。
两张牌亮出来后，全场人一片起哄，都在想着最狠的法子。
邹衍喜扭头看了一眼周江与，他没有任何动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莫名扯了扯嘴角。
魏白举起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全场安静下来后，魏白打开手机的小程序，抽了一个惩罚。
惩罚是寂寥公主抱池乔做五个上下蹲。
惩罚不算过分，但足有刺激性。
刺激谁，刺激周江与。
池乔还在做挣扎，她手脚开始发冷，不知道如何是好，弱弱的问了一句：“可以选择其他惩罚吗？”
魏白挑眉，语气里充满了刁难：“那就一人吹两瓶。”
池乔：“……”
池乔没喝过酒，她也不会喝，但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她不得不喝，毕竟她是极度的不愿意去做这样子的惩罚。
她不知道周江与什么想法，但她知道，她现在的想法是，不能再让他误会什么了。
于是，池乔二话不说，拿起刚开封的一瓶酒就要喝。
瓶口还没来得及碰上她的唇，突然她手里的酒瓶突然就被周江与给一夺而去，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全场的人都看呆了，王越跟俞滨一脸的看戏的表情。
寂寥抬起眼皮，看向周江与：“这就不礼貌了吧？”
池乔收回手，不知道怎么办。
周江与是全场唯一站着的，他手里捏着酒瓶，居高临下地看着寂寥，眼尾上扬瞥过去，下一秒，他嘴角微微轻扯，冲他举起了酒瓶——
“生日快乐。”
……
池乔不知道刚刚是怎么跟着周江与走出来的，她只知道，周江与替她喝了那两瓶酒。
此时的她，正跟着周江与一前一后站在KTV的门口左侧，街道人来人往，人声喧哗，如同池乔的内心，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际已经浪涛汹涌。
周江与叼了根烟，靠在墙上，耷拉着眼皮看她，语气不算冰冷：“酒量这么好？”
池乔摇头：“没有。”
“不想做那个惩罚？”
“是。”
“怕我吃醋？”
对他突然戛然而止，对于周江与的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亦或者不是？
她不想自作多情，怕他嘲笑她，但她的私心又想直接承认，因为她本意就是怕他误会。
对于池乔的沉默，周江与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也并没有再说什么，他现在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她不喜欢寂寥。
所以，他才会好声好气、发自内心地祝他生日快乐，在他这里，这样的行为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尊重。
“走吧。”周江与把烟掐灭，起身准备走人。
池乔疑惑：“去哪儿？”
“肚子不痛？”周江与停下脚步，偏过头，眼尾淡淡地朝着她的方向看过去。
他这么一说，池乔感觉她的小腹又在隐隐作疼，于是跟上了他的步伐。
回到居民楼，池乔准备离开的时候，周江与冲着她的背影喊住了她。
她回头，两个人相隔两米远的距离，他说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他说：“喜欢从来就不只是一个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