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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酩酊卧蓬莱

    西斜的太阳渐现出几分寒凉来,然而于乔乔身子骨本就娇弱,又从正午站到了现在,早就摇摇欲坠。

    仿佛身与魂已经分离了,全凭一股气撑着才没有倒下。

    麝月和枝禾两个哭成了泪人,不知劝了多少回。

    “娘娘,咱们先回罢,殿下回来了自然会来见娘娘的。再这么站下去,您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一日不吃不喝,于乔乔抿了抿唇,干涩出了血腥味。喉头也涩的发紧,发不出声音。

    便索性不答应了。

    她也怕自己一开口,便撑不住要晕过去。

    于是那人终于姗姗来迟,进入到视线之中。

    孟续脸色铁青,上前便是一句:“于乔乔,你疯了?”

    是啊,疯了。你也疯了。

    只来得及凄凉一笑,于乔乔再没能撑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未能触及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落入了熟悉的温暖怀抱。

    孟续郁郁的咬了咬牙,朝一边呆愣愣的小宝吼道:“都傻了吗,去叫御医啊!”

    小宝激灵灵一颤,忙连滚带爬的跑了。

    这一番兵荒马乱,便到了夜里,太子妃才幽幽转醒。

    一睁眼便看到了太子殿下乌青的眼窝,欲睡未睡的小鸡啄米。

    愤

    恨突然就淡了,想着他一下朝回来,便陪她到现在,当今是累的不行了。

    素来端庄温婉的她,何时让孟续为她如此操劳担忧过?

    咽下满心的苦涩,于乔乔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身为太子妃的本分,让她应和孟续共进退。身为于乔乔的良知,却让她无法接受。

    两厢矛盾,她当今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孟续一个点头猛了,骤然惊醒,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于乔乔。

    见她醒了,先是一喜,看到她脸上的泪,便又化作了沉默。

    即使害怕,心底也是知道的,这是必然要面对的场景。

    于乔乔静静地同他对视,看到他心烦意乱的避开她的目光。轻启唇唤他:“殿下。”

    “告诉臣妾,不是臣妾想的那样,好吗?”

    让她自欺欺人也好,只要他说,他不是在利用她的爱去害别人。她便信了,死生不怨。

    然而孟续在这点上却残忍至极。

    他道:“乔乔,本宫没得选。”

    泪霎时滚落的汹涌:“为何没得选?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皇叔不可能谋反,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够了!”

    忍无可忍,孟续也吼了回来,嘴唇微微颤抖

    。良久后,缓缓冷静下来。

    泣不成声。

    “我非置他于死地?我为何非要他死不可?他待我如兄如父,全天下都当本宫是神,要本宫无悲无喜,完美无瑕。只有他当本宫是人,会冷会痛会哭会闹。”

    “可是,摄政王不死,本宫这个太子,何时能真正做回太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历来功高震主的,哪个逃得过兔死狗烹?

    于乔乔满脸不可置信,摇着头道:“你,你简直不可救药!皇叔难不成会不还政于你么?你既然知道皇叔是如何待你的,又如何下得去手!”

    字字扎在孟续心上。

    确实,他畸形的恨着那光风霁月,完美无瑕的皇叔。

    恨的要死,做梦都想着把他按在尘埃里,把那副高高在上的淡然模样撕的粉碎。

    方才那番话,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他自己又何曾分得清?

    本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就像于乔乔说的,孟衍已在还政于他。他大可也还孟衍一个清闲安定的余生。

    可他做不到。

    帝王的阴鸷自私,他学了个十乘十,青出于蓝。

    他见不得孟衍事了拂衣去,淡然的好似这天下是他不要了,赏给他的。

    孟续脸色一时阴鸷的

    可怕,于乔乔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你告诉本宫,本宫该如何?昭告天下,本宫狼子野心,其心可诛。摄政王殿下光明磊落,一心为民。然后进宗人府的成了本宫,你便开心了?”

    “不……臣妾没有这么想…”

    “好了,你今天也累了,好好休息吧。这件事,你不用管。”

    掩下满脸疲惫,孟续决然转身。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凝上冰层,比起之前更甚。

    这日后,太子妃便被变相的软禁了。而太子也终日流连在外,躲着不肯回东宫。

    于乔乔过了两天以泪洗面的日子,便以前所未有的坚韧重新振作了起来。

    以往故作成熟的小丫头,现下是真的长大了。

    而眸中也不再有那少女的清亮明媚,沉沉的是与这红墙宫闱一般无二的死气。

    秦楚人求见了两天,一直被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骤然降下的噩耗,让她措手不及,但所幸,这两天也让她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深刻的体验到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真谛。

    就连小神仙,这两天都装起了死,任她怎么求都不理。

    于是歇了所有求人的心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逼

    着自己向来胆小怕事,得过且过的脑子去把事发到如今的事一件一件的捋清。

    那条之前被她一直忽略的线,渐渐串联成型。

    碧绿忧她不吃不喝,过一会儿便要来房门哭求她好歹吃点东西。

    这一天,从来没有过响应的房门突然打开。

    秦楚人简直不成人形了。

    瘦的形销骨立,几日未打理的头发披散着,远远看过去就像个女鬼。

    这会子若是再去冷宫遇到个突厥太子什么的,定然不需要弄虚作假,就能把人吓得落荒而逃。

    碧绿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眼泪就止不住了。

    “小娘子,你这是何苦呢?王爷他,也不想娘子你这么对自己啊!”

    听到王爷二字,秦楚人空洞的眼睛动了动,默了片刻后,迟缓的对碧绿道:“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好歹是肯说话了,碧绿惊喜不已,连连答应着,端着吃食快步走进了屋子,生怕秦楚人反悔。

    秦楚人好似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形容可怖,呆了半晌,去刷了牙洗了脸,将头发简单的绾了个鬓。

    瞧着总算有了个人样。

    碧绿只道是她想开了,欣慰不已。在她看来,不管谁死了,日子总得照样过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