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二百九十六章 弑君刀亮

    禁军十二卫,是守卫梁京最锋利的那把刀。

    把这把刀握在自己手里,才算是掌握了京城的生杀大权。

    这是戚韫从知道大哥死亡真相的时候开始,就一直筹谋的事情。

    在启州的那几年,他不仅将心血耗费在民生生计上,还有盐矿后面的银子,以及这些带来的权力上。源源不断的财权将他的心腹慢慢拉入梁京的心脏,织成一张属于他自己的网。

    原本还担心姚九思和仰山卫,可现在却是皇帝自己把人放出去,现在他们想必还被禁军围攻着,回不到宫里救驾呢。

    就算皇帝是故意抛出这个鱼饵,可如此难得诱人的机会,岂能不把握?

    戚韫听够了乏味的哭声,漫不经心地走近了皇帝的寝殿。

    守卫的太监早已经被禁军所杀,最好的鹿皮靴子踩在还温热的血上,像是踩在红毯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他的步伐。

    皇帝躺在榻上,明明苟延残喘,身边的温祈却是气焰更低的那一头。

    “孽障,孽障!”

    “我是孽障?父皇,那您是什么?”温祈听着父亲的痛骂,几乎笑出声来,“您是生下小孽障的大孽障吗?”

    这么多年来,只有谢皇后和她的孩子,看得到一个站在父亲位置上的绍永帝,同为皇子,留给他的又是什么呢?

    无穷无尽的自弃,怀疑。

    如果他像老五和老六一样,是个出身卑贱,胸无大志的废物,或许还没有那么痛苦,可是他不是。

    “明明是父皇您给了我野心,让我做皇长兄那么多年的磨刀石;明明是父皇您认可我,又让我坐上了太子这个位置。”温祈笑了一声,“可为什么,最猜忌我,最不能容我的人,也是您呢?”

    这三十多年以来,他没有一天真正遂心自在过,就连坐上储君之位的时候,也是如履薄冰。

    不过很快,他就可以真正地自在了。

    因为他才是这个天下新的主子。

    绍永帝冷笑一声,摇头:“你想朕下遗诏?”

    即便温祈是太子,可是今日这孽障逼宫,皇帝一死,他还是有弑君谋位的嫌疑,所以到现在他还是不敢动他。

    “父皇,只要您答应退位,儿臣还会尊您为太上皇,让您颐养天年的。”

    原本暴躁恣睢的皇帝,此刻居然异常平静,他没看温祈,道:“你有这个贼胆贼心,但没那个耐心蛰伏这么久蚕食禁军。让你身后那个人滚出来!”

    “父皇——”

    “滚,你一个被人当棋子玩的蠢货,朕懒得和你废话!”

    若温祈真有那个本事,自己谋划一场天衣无缝的逼宫,绍永帝说不定心里还好受一些。

    “你……”

    温祈还想说什么,另一人已经走上前来,将他推到身后,对着皇帝一礼。

    “陛下。”

    绍永帝和戚韫对视着,眼中一半了然,一半不解。

    “朕没想到,会是你。”

    但温祈的身后,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位,能做下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戚郎?朕待你不薄啊?”绍永帝甚至还喊他“戚郎”,因为他是真的不理解。

    戚韫是六族嫡子,年纪轻轻手掌中枢,又得自己恩宠。无论以后谁做这个皇帝,都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他何必涉险做此事?

    总不能是真爱上了他那个孙女儿,为了红颜博天下给老丈人吧?

    “韫很感激陛下对我的栽培提拔,真心的。”

    戚韫也很平静,甚至自然地坐到了皇帝对面前,仿佛他脚下踩的不是御前内侍的血,只是寻常探望家里老人的晚辈似的。

    温祈忽而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人。

    “可是陛下体内的蛊毒,实在太让韫不放心了。”戚韫诚恳道,“就说这三四年里,陛下的脾性和以前相比,变了多少?又做了多少,您以前绝不会做的事情?”

    “原来是你。”绍永帝目光一窒,语气幽幽,“果然是你。”

    “陛下为了隐瞒自己的病,连十万人的生死都可以舍弃,连明璋太子都可以舍弃。

    韫不敢想象继续让您坐在这个位置上,未来几年您还会让多少人,像骆城那些人一样,灰飞烟灭。”

    戚韫的声音温和,旁听的温祈却觉得浑身僵硬,浑身冷汗。

    他将手放在皇帝肩膀上,掏出一个药丸来。

    “陛下,想当年您是何等雄才大略,明谋善断?那时候的您,难道想看着自己变成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疯子,毁了您和谢皇后辛辛苦苦打造的盛世吗?”

    “吃了这个,您就再也不会被那蛊毒控制了。”

    绍永帝笑了:“原来戚郎这样义薄云天,是为了天下苍生,要杀我这个疯子暴君,为民除害。”

    “倒也没有这么高尚。”戚韫想了想,摇头,“不过是因为我贪心罢了。”

    想要权力,可又咽不下那口气。

    不给大哥,和千万个因为皇帝私心而死的人亲手报仇,他就是一直蛰伏着位极人臣,也还是不甘心。

    那不就是祖父给他安排的那条路吗?

    他想要,那就去做。

    绍永帝望着那药丸:“你就没有想过,若今日失败了会怎么样吗?若你只让温祈出面,在背后做渔翁,起码给自己留了回旋的余地。”

    这么简单的事情,戚韫难道想不到?

    “我忍了太久了。”

    他垂眸,竟然露出一丝迷茫的神色。

    “弑君刀若不亲自亮刃,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年的打磨?”

    就算失败而折断,他也拔过了。

    闷雷滚滚,密云不雨,仿佛一场酝酿了许多年的怒意,隐忍至今。

    刀戟相击,禁军将仰山卫困在其中,犹如瓮中捉鳖。

    指挥使虞靖将一个又一个仰山卫捉在眼前,又摇头推开。

    发出一声怒吼:“姚九思呢!”

    仰山卫贵精不贵多,原本以为他们这么多人困住对方,不成问题,可却偏偏走脱了一个姚九思。

    “指挥使放心!宫内已经被围死,姚九思一个人是绝对没法回宫支援的!”

    虞靖的手微微抽搐,闻着扑鼻的血腥气,忽而道:

    “可是,若他不是往宫内去,而是特意往京外逃的呢?”

    寒意彻骨。

    “快!快!增援城门,死守下去!”

    然而,仿佛是呼应了他的猜测,一骑斥候忽而赶来,滚下马来:

    “指挥使……京城外有……有援兵来了……”

    “什么援兵!”虞靖一把揪住对方领子。

    如果只是京畿几州的守备军,不足为惧,以京城的防守优势和主场优势,那群人不敢怎么样。一有变动就会立刻称臣投降。

    可没想到,那斥候却快要哭出来似的:

    “不是守备军,指挥使……那好像是定远将军的怙关银骑啊?”